阅辱 ==========第1页========== 伐木人传 上 屈兴岐 人民又出版社 一九七六年·北京 ー- ==========第2页========== 380523 伐木人传 下 屈兴歧 ®人民解,军军政大学 图书鶴 人芪文学出版社 に六年・北京 ==========第3页========== 内容说明 《伐木人传。是一部反映林业战线上两条路线斗争的长篇小说。 本书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准备阶段和发动阶段为广闊的历史背景,描写了以伐木工人任明远和林业局党委书记赵成业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派,勇敢捍卫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坚持林业企业的社会主义方向,同卞局长、张科长所推行的刘少奇修正主义路线展开了一系列深刻的、尖锐复杂的斗争,并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战而胜之。它热情地歌颂了“鞍钢宪法”,歌颂了毛主席的革命路线,歌颂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歌颂了人民群众中蕴藏的极大的社会主义积极性和他们的聪明才智。 作者满怀革命激情塑造了伐木工人任明远、党委书记赵成业等一系列的无产阶级英雄形象。作品展现了社会主义祖国林区绚丽多朵的风貌,富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和鲜明的地方色彩,语言也简明朴实。 伐木人传(上、下册) 人民文学出版杜出版(北京朝内大街166母)新华书店北京发行所发行 六O三·印刷厂印刷 宇数80.00开本787×1092毫米最印张25受排真41976年1月北京第1腹1976单1月制北第1炎印刷 书号100192328 定价1.0充 ==========第4页========== 第 章 一九六五年八月上旬一天的早晨,一列客车驶进了承酸岭的腹部。它一会儿穿入莽莽苍苍的森林,使一股股白烟从树林的梢头冒出来,与轻纱般的晨雾融合在一起,一会儿又从峡谷中射出来,把一个个巨浪似的山蜂甩在后头,射向前边更高的山岭。列车飞奔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由一个山峰飞到另一个山峰,在树木山石上萦绕,久不消逝。 这一带林区,夜里落了一场小雨。铁路两旁松树、桦树和杨树的枝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儿。列车开过来一震动,水珠儿四处飞溅,象闪亮的珍珠撒到路边的灌木与草地上。这条铁道是沿着扬玉河修进来的。从河上吹来的风拂动绿绸窗帘,把森林的气息灌满车厢。 当客车又要开进一个车站的时候,从西山坡上急步跑下来十儿个人。乘车刚来到职的松声林业局党委书记赵成业,注意了这个情况。他跟前坐着几个林业工人,是在前一站上车的。他们已经热烈地崂了半天。 因为赵成业结实的身体、一双经常参加劳动的大手和 ==========第5页========== 说话的态度、神情,使大伙儿都把这位五十多岁的书记看成了山外农业县里哪个生产队的队长。赵成业问一个黑黪黪高个子名叫宋宝然的工人: “这一站,叫啥名?”朱宝然说: “松岭。” 清瘦、机智、年轻的工人李文说: “咱们不是要去松声局吗?这儿是它的老窝子,去年春天才搬走。” 赵成业又问:“停车几分钟?” 宋宝然和李文同时答道:“要上水加煤,停十八分钟呢。”赵成业向西山坡一指,问道: “又不着忙赶车,他们为什么跑得这么急呢?”朱宝然仔细看看,跟李文说: “你看,前头跑的大个儿不是大远吗?” “是他,是他。这准是满天星林场往新点转的人。他们也能知道停车时间长,为哈跑呢?” 客车擦过信号灯,停在站内。赵成业和他在车上认识的刚从林学院毕业的女学生下丽常,以及宋宝然、李文等人忙着下了车。赵成业见站台上等着上车的旅客,不少人脸上神情紧张,还有不少人大步奔向车尾。他刚想去问问车站出了什么事,就听到车站大喇叭响起女广播员焦急的 2 ==========第6页========== 声音: “旅客们,清注意:现在扬玉河下来了‘牝牛水”,冲下一个小孩儿来,希望大家赶快去抢救。已经请示分局调度批准,车暂时不开!” 广播声一住,赵成业立刻听到车站北面哇哇山响。那响声先是象几十头牝牛哞哞狂叫,后来竞象几十架飞机低空飞掠。站台上等着上车的旅客已经跑去一多半了,车上的旅客也急着救人,下了车就往车尾那边跑。有人绊倒了,别人从他身旁飞跑过去。邪跌倒的人跃起身来,掉下的东西也不顾拣,赶紧又追上去。 这时候,从西山坡跑下来的人快到车站了。 在车站上等着上车的一个工人,四十多岁,有些“踮脚”,带着不少东西,领着老婆孩子。他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子,跟着大家往河岸跑。那个人一拐一拐地追着喊, “小宝子,你给我回来1” 小宝子不情愿地收住脚,争辩道。“我不下河,看看还不行?”那个人小声说: “乱马营花的,不看着点东西,瞎踪个啥!” 一个五十来岁,后脑有点秃的人说:“李占才呀,这事你咋不让孩子去呢?”他转过脸又向旅客们大喊:“河里神下来的,是咱们的第二代呀,快上,快上!” 从山坡上跑下来的那些人,已经咚咚咚地跑到了站台上。跑在前头的邢个大远,把这情形看到了眼里。他往那 ==========第7页========== 儿一站,吹了几声短促的口哨,大声喊道: “同志们,是基干民兵的,赶快集合1” 跑在大远后边的满天星林场的基干民兵,立刻列了队。旅客中的基干民兵,有二、三十人,也都迅速地排好。 小宝子瞅他爹一眼,跑去站在排尾,高挺起胸脯来。大远的行动,赵成业认为挺对路数。他虽未加入民兵的行列,却站在离队伍不远的地方,等待和他们统一行动。 站在队伍前边的大远,大高个,大骨棒,宽肩细腰,显得坚定、挺拔。他那黑红色英姿勃勃的脸上,一双上挑的眉毛,几乎插入浓重的鬓角多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晴,闪着果断、刚毅的光芒。他用宏亮的声音说道:“会水的,往前跨两步!” 队列中会水的人往前跨了两步,另站成一行。大远接着说道: “毛主席教导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不会水的同志,听车站同志指挥,在这儿维持秩序,防止敌人乘机破坏。会水的同志,按队列顺序两个人为一个小组,咱们沿河岸向北跑,隔二、三十米留下一个小组,跟我来!”说完,他 一挥手,领着会水的人大步向河边跑去。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做完的。 那个后脑发秃的人,怔了一下,也往河边走了。赵成业看大远这样果断,心里很佩服。他一转眼,见身旁的站长也学着大远他们,正在组织车站的民兵队伍。赵成业一边在心里称赞民兵们,一边迅速地帮助组织 4 ==========第8页========== 队伍,并随着大远领头的民兵往前跑。 大远纵身跃上停在站内的木材车皮之间的连接处,又唿地跳下去,直奔高高的河堤跑。他一面往前奔跑,一面把 一个个小组留下来,并且嘱附大家注意安全。 河水挺大,流得很急。一片一片的黄沫子,直劲往岸上扑。冲下来的一些木头,在急流中打着滚儿,摇头摆尾,借着水势发威。几个没有组织进来的人,先下了河;可是因为躲邪些木头和顶不住急流儿,又从下游上了岸。 赵成业一面往北跑,一面告诉每个组要沉着冷静。在跑到离大远不远的地方,他觉得这里应该有人,就立刻站下。不一会儿,卡丽常也跑到了。 赵成业见大远忽然站下了,急急忙忙解着一只夹着帆布袋的背夹子,费挺大的劲也没解开。大远父往上游看了看,转身对各小组喊道: “同志们,被淹的人冲下来了,注意1”说完,就急步冲向河岸。 他把两手合拢在头上,身子一蹲一纵,象箭一样射进河里,河水激起了一阵浪花。 这时候,河水响声更大,哇哇的直震耳朵,脚下的河岸好象直哆嗦。河面上有个一丈来高的水头,白亮亮涌过来。水头翻滚,就象一群恶痕发了疯。漂流木象一群大鲨鱼,吱溜溜乱窜,黑压压紧追水头不放。 岸上,人们焦急地议论:“哪儿有落水的呀?” 5 ==========第9页========== “就是,不是闹误会啦?”“哎呀,在那儿1”“在哪儿?在哪儿?” “邪不,就凯在那个小木排上嘛!”“啊,真是个孩子,还系着红领巾!” 孩子趴着的木排,撞在木头上,在河心打了横,眼看要翻个子了! 突然,一个人从水里钻出来,迅速地把孩子挟过去,躲过一棵棵木头,向岸边凫来。 救孩子的正是大远。他一手提着孩子后袄领,一手拉着刚在河里御下来的背夹子,全靠踩水,凫得很吃力。他几久要从大流上凫过来,又被大浪卷回去。木头嗖嗖地从他们旁边穿过,浪头一个接一个盖过去。赵成业的心直翻个儿,卡丽常手里捏了一把汗。 赵成业喊道:“快把背夹子扔掉!” 大远还没扔背夹子,仍然沉着地使劲向河岸游。岸上,会水的人都纷纷跳进河里,吃力地游向大远,前去接应。 赵成业向下游追出几十步,瞅准漂流木的空隙,一个猛子扎了过去。他在靠近大远时又喊:“快扔背夹子!”大远说,“这不能扔!” 这时,一棵黑黢溜光的大木头,冷丁从浪花里钻出来,正冲着大远和孩子射去。 ==========第10页========== 大远拉着背夹子的手一松,对孩子说声“憋住气”,捂着孩子的鼻子、嘴,猛往水里一扎,河面上留下两个漩窝。大木头嗖地飞过去,河面的漩涡不见了。赵成业赶紧顺水往下凫。 正在赵成业找不到他们的时侯,孩子湿淋淋的黑头发露出水面,随后大远也扑隆一下子钻出来。 赵成业和其他几个人忙过去跟他块儿,托着孩子,一口气凫到河边。 几十双手,一齐伸给河里的人。等孩子和赵成业他们上了岸,大家立时拥到大堤上,把他们围拢起来。 孩子并没有淹坏,只是连冷带吓,抖成一团。有一个大夫,忙过来给他按摩。 原来,这孩子是河上游一个林场的。他早晨到河边去割草,冷丁下来牝牛水,被冲顺了流。 铁道边的公路上,几辆卡车卷着烟尘飞奔而来。这是林场领导和孩子的爸爸在半路上拦下来的运材空车。车上的人远远看见大堤上一帮人围着什么,料到孩子可能在这儿,便急急忙忙停了车往这奔,心里不知孩子是死是活。 孩子看见了来人,忙喊了声“爸爸”。孩子的爸爸又惊又喜,连忙握住大夫的手说: “我该怎么威谢你呢!”那大夫忙说: “不,不。这孩子是一个青年工人和一位老同志从河里 ==========第11页========== 救出来的!” 大家这时才想起找大远,却找不着他。不知谁喊了声: “又怎么的了?看,看!”“看什么?” “那青年工人父下河了!” 确实,大远已经游到下梢一堆叉垛①的木头前,在木堆缝和水里头寻找什么。 大伙纷纷议论:“他找什么?”“说是个背夹子。” “不会吧,一个背夹子还值得费这个劲儿?”“是背夹子,在河里才摘下来的。” 河里流下来的那些漂流木,被一道拦河大钢丝粳绳给挡住了。这是十几年前流送木材时用的拦河粳,有鸡蛋粗细。木头横七竖八,压了一层又一层,加上水流很急,那拦河鞭有些吃不消。木头越来越多,越压越紧,使大腰丝丝相勒,产生了热量,直冒蓝烟儿。 这时侯,宋宝然、李文、下丽常还有和大远一块儿下山来的工人,都站在岸边着急。 宋宝然喊: “大远,快上来,大粳要断了!” ①叉垛,木材在河里横七竖八地叉在一起。 ==========第12页========== 大远说: “不要紧,你放心。” 宋宝然见他不昕,对身旁急得直搓手的儿个工人说:“咱们下去!”说着,就要下河。 “大远,快上来,这个好冒烟的宋宝然又冒烟了,他不会水硬要下河!” “你们别下!” 大远喊完,又扎到河水里去。 大伙屏住呼吸,看着他扎下去的地方。见半响没有动静,几个工人急了,便噼隆扑隆跳下去。他们还没镗出几步,唿隆一声,一大堆木头从粳下冒出来,溅起丈多高的水花,象冲出笼子的狠群,急窜狂跑。河面上立时腾起了一片雾气。 “哎呀,要坏1” “这不得顶‘锅盖’①嘛!” 有个知道情况的人,象没事似地说: “不要紧。他小时候就流送②,骑木马③、闯闸门、拆霸王垛,手掐把拿。” 正说着,见大远从水里跳上一棵大木头,手里拎着那个背夹子,招呼大伙儿快上岸。 李占才说不上什么时候也到河岸上来看热闹。他对站 ①顶“锅盖”:被木材或冰块盖在水里。 ②流送:用江河流放木材。 ③骑木马:站在一棵在水上漂流的木材上。 9 ==========第13页========== 在旁边邢个后脑发秃的人说: “我说老温,大远这背夹子里,准得有点货儿!”老温说: “你要往哈上猜?” “我看,准是这个,”他用手此个数钞票的样子,“若不,能这么生死不顾?” 老温嘿嘿笑了两声,李占才也没明白是哈意思。 赵成业在河岸人群中走了一趟,听了大伙的议论。他正想再听下去,车站的大喇叭叫旅客们赶快上车。赵成业寻思大远可能急着赶车,可他见大远打开背夹子,在河岸上晾晒起来了。 赵成业急着到林业局去,赶快上了火车。 二 傍午,火车到了终点站。 赵成业拎着简单的行李,走到车门,见一个三十七、八岁干部打扮、中等身材的胖子,站在枕木上东张西望。下丽常看见了那个人,皱了一下眉头,便闪在了赵成业的身后。鄂人目光掠过下车的旅客,也掠过赵成业,停在一个车门上。原来那个车门站着一个四十多岁知识分子模样的人。他再不寻找了,笑嘻嘻地迎上去。 赵成业、下丽常随着大家出了检票口。两个人不由地打量起这个新兴的小镇。 10 ==========第14页========== 下丽常虽然小时候在林区呆过几年,却是头一次到这新兴的小镇。她威到到处有诗意。东面是蜿蜒苍黎的山岭,雄伟多姿,气势喜人。山脚下是一带河水,曲曲弯弯,顺山南下,波纹折射着片片金光。河上正在架桥。桥东二三百米远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建筑工地。十儿栋楼房正在兴建中,有的已经铺瓦,有的正焊钢筋,电焊的弧光一闪一闪的。离这些楼房不远,有一座雄伟的建筑已经竣工。这是个阶梯式大厂房。在广房的红砖墙上,写着醒目的大字标语“认真贯彻‘鞍钢宪法’,把工厂建成大庆式企业”。这厂房最高处有六七节楼高,一级此一级低。离最低处不远,还有一个喷水池。几十个喷水嘴喷着水。水丝、雾气,在阳光下映出一道五光十色的彩虹。这个大工地十分宏伟、壮观。 卡丽常看老赵往大工地瞧,便主动解释开了: “在管局,有个同学告诉我,这里有个大纤维板厂正在兴建,是管理局直接管的。想必这个就是,我们有几个同学明后天就要来这儿报到。这个工,是利用树枝、树权做原料的。听说,建这个广是几上几下。” “哦,为什么几上几下?” “管理局领导意见不一致。老赵同志,怎么样,这个厂子挺有气魄吧?” “不错,有气魄。”下丽常越说越兴奋: “老赵同志,您看到这些,一定会高兴吧?”“哦?” 11 ==========第15页========== “林业是个有诗意的行业。哪一个林业局,都有招待所。你随便到那些招待所里看看,领木材的人哪儿的没有?广东广西,河南河北,山东山西,什么口晋的人都有。石油工人有个歌,唱的是‘我为祖国献石油',咱们可以改成‘我为祖国献栋梁'嘛!咱们路过的一些站内停的木材车,有不少是发往北京、上海、天津等地的。” “你算过没有,咱们全管理局一天能拉出去多少?”“一个贮木场,一天能拉出去一列火车。哪个林业局都有一两个贮木场。管理局所属二十多个林业局,这就可以算出来了。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绿色宝库啊:” “嗯,姑娘,你说得挺鼓舞人。你琢磨过没有,一个林业局管的森林,一年长出来的木材,亩产、总产能有多少?”卞丽常惊异地看了赵成业一眼,说:“这个,可没琢磨过。”他们来到了一条砂石路上。 卡丽常从这条路上也看出了诗意。她觉得象有一架喷气式飞机从引桥的桥基起飞,迅速地掠过他们的头上,向西山那边飞去,一直飞入远处的山岭,神入那浓绿的云雾之中。飞机不见了,却留下了它喷出的气,变成了脚下这条砂石公路。 这公路,成了小镇的轴。道北,有四五百户人家,房屋多是白墙红瓦,正是中午,上空飘着乳白色的炊烟。儿声雄鸡的欢唱从那传来。道南呢,沿路一一排房屋,都比较高大,偶尔有一两栋红砖房。商店的横招牌,写的什么看不太 12 ==========第16页========== 清,旁边还有一些红绿颜色,大约是画的百货商品吧。饭店前面挂着两个红幌儿,穗头在微风中飘拂。医院也很漂亮,大红十字在白门脸上十分醒目。学校离医院不远,用绿栅栏围着。街西头还有一些建筑,到底什么样,卡丽常却看不清了。 这小镇山峦环抱,很象江南人家的天井。湛蓝得象要融化似的天空,显得狭小,但也因此更深邃。山上郁郁葱葱的森林,使这个不大的盆地里溢漾着清馨气息。漫天是金子般灿烂的阳光,儿片浮云流过,草地上便投上了它们慢慢移动的影子。 卡丽常在实习的时侯,和今年上半年跟社教工作队下去的时侯,到过几个林区,但从没有体验到这么多的诗情画意。她想要对老赵同志抒发一番,一看他正出神,把话又咽回去了。 赵成业留心的,是另外一些景象、事物。 他看到东边河上正在架桥,起重机抓着的钢骨水泥桥面板,在呼喊、口笛声中被安放在桥墩上。他想,应该先修桥和运材道路。他在管理局了解到,这个林业局准备一年建局,二年竣工,三年投产。现在是第二年了,生产用的桥梁、道路还没有修好,相反,住宅倒先建了。这不大符合大庆“干打室”和大寨“先治坡,后治窝”的精神。他想,对这做法的指导思想,得弄明白才行。南面,几台推土机轰隆轰隆铲平草地,不少工人光着膀子叫着号抬树根、石头。工人们干劲儿挺足,他自己肩头也痒痒,很想要甩掉布衫去干一 13 ==========第17页========== 番,就象从县里到农村蹲点那样。他威到,这个新兴的小镇实在是欣欣向荣的。这是从工人的喊号、小学生欢乐的歌声、庞大的建设场面中威到的。 “老赵同志,我还没有问您,您是不是也要到林业局去办事?” “啊,是呀。” “那咱们打听打听道,走吧!” “怎么,你不是说家在这儿住吗,也不认识道?”卡丽常推一下近视眼镜,笑笑说: “去年寒假学校有事,这半年多和同学们一起搞社教。 一年多没有回过家,我们家搬到这儿还不到十个月,所以连家住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呢!” 赵成业看卡丽常有不少学生气,可是也能看得出她愿意和工农相结合的思想威情来,这使他很高兴: “好,咱们到邪儿打听打听去。”赵成业指一指车站小广场北边正在竖房架子的地方。 这座房架子,很高很大。房料是红松到顶,可那地基,却只是在柱脚下垫几块石头。赵成业对木匠师傅们说:“师傅们,忙啊!” 一位骑在房梁上、耳朵丫子夹着宽铅笔的师傅用手遮起阳光来,打量一下仰脸向上看的两个人,说: “我们快忙透亮了,”他指指修贮木场和修桥的人,“该看他们的啦。” 14 ==========第18页========== “用这么好的房料盖房子,地基咋不牢棒点儿打着哇?”木匠师傅听到这个问法,亲切地问:“你们是新来的吧?”“对喽。” “咱们这儿,见天有生人来,都要问问这个,都不满意这么干!” “是呀,你瞧人家车站,连厕所都修得结结实实。”“谁不说是呀,可是我们卡局长说:咱这个局顶多能干 三十年,一切建筑按三十年折旧。这一‘折’,就把地基‘折’没了。” 卞丽常脸有点儿红了,低下头去。赵成业继续问木匠师傅: “怎么只能干三十年?” “按老法子,干三十年就不错了。咱们松声老局,日本大柜连抢带夺干十三年,咱们又作业十五年,那不就砍个溜溜光嘛!” “老局留下那些秃山怎么办呢?”“有营林部门,他们一点点栽树。”他朝下边的工人喊道: “喂,把那个十乘六的八米方子递上来。” 从下边往上递方子挺费力,赵成业要前去帮忙,下丽常忙着跑过去了。 赵成业说: “营林部门也得用房子啊。” 15 ==========第19页========== “谁说不是啊,可是用卡局长的话说,林业和营林,是各立门户。这叫管三尺门里,管不了三尺门外。”木匠师傅说到这儿,抬脸向大道望去,说:“局里的小吉普又来了。” 从西边开来一辆吉普车,后边卷起轻微的尘土。吉普车在小广场上兜了个半圆,吱的一声,停在赵成业他们身边。方才在车站接人的胖子下了车,满脸笑容,客气地问 “请问,贵姓?”“姓赵。” “哎呀,赵书记!”他抢步上前,亲热握手,自我介绍说“我叫张立言,在局生产科工作。方才副书记兼局长下思聪同志叫我接你一趟,没接着。这不,卡局长亲自来了。”他急步走到吉普车前,熟练地拉开车门:“局长,赵书记原来在这儿。” “哎哟哟,若不是我说往这边兜兜,又接两岔喽!”随着这安徽口音的话语,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四十 六、七岁的年纪,五长身材,纤细、单薄、清瘦,向后梳着稀疏的背头,稍稍有些拔顶,小眼睛,薄嘴唇。他穿一套旧蓝布干部服,一双白塑料底青礼服呢便鞋,行动很潇洒、得体。 赵成业健步迎过去握手。 “卡思聪。”卡局长一字一顿,介绍了自已的名字,热情地说:“成业同志,听到信就盼靴,总算盼来喽!”他微笑着,轻轻地摆了摆头,用左手拍拍他握着的赵成业的手。 赵成业说: 16 ==========第20页========== “在县里交待工作,误了两天。不是外人,我又没有多少行李,还接什么?” “一路够辛苦罗,还能叫你跑路来哟?”他把手向车门一伸:“请。” “好。”赵成业向还在房场帮着递方子的卡丽常喊道:“小卡,一起走。” “哎一”下丽常回头一看,倒有点惊异了。她看见她爸爸那样过分亲热地和老赵说话的样子,而且还用专车来接,一下就猜到,这老赵职务一定不此爸爸低。她心里对爸爸这套做法感到不大自在,但仍然快步走过来,打招呼说“张科长、爸爸!” 张立言赶忙过去握手。卡思聪见女儿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里很高兴。忙问道 “怎么没事先来个信瞰?” “分配到这儿的事,前天才定下来!” 看见女儿还是去年回家时穿的那套旧蓝布衣裤,肩头和双膝部位都用缝纫机轧上了,一双旧胶鞋补了两三个地方,下思聪那种高兴的劲头一下子被冲淡了。 赵成业嗬嗬地笑着说: “老卞,行,你这个闺女挺能保密,一路上对这个事口缝没欠。” 几个人同时笑了。 赵成业向方才唠嗑的那位师傅招招手说:“师傅,以后再唠扯。”便上了车。 17 ==========第21页========== 吉普车开上公路以后,赵成业仔细观看两旁的建设情形。当车在局机关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他看见,对着局大门有一条写在一块块大木板上的大字标语:“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加速社会主义企业建设!”赵成业心里一动。他想,只有贯彻落实好“鞍钢宪法”,才能使企业沿着社会主义方向前进啊,用经济的办法来管理经济,怎么能掌握得了企业的社会主义方向呢?看来,确实象管局党委所说的,这个新建局党委的担子,很重啊… 三 午饭,很费了张立言一番心思。 卡局长打听清楚赵书记午前到,特地抽张立言这位生产科长做这项接待工作。张立言搞这个事情得心应手,不 一会儿就叫厨房准备了六个熘炒,两个挂浆,还有三四瓶名酒。后来,一看赵成业脸是农民铲地时晒的邪个颜色,手挺粗糙,还有老茧,说话不少农村嗑儿,抽旱烟时用短烟袋,烟袋锅予里通红的火就用大拇指去摁,知道这是个工农干部。他知道工农干部多数讲实在的,反对虚夸和浪费,这八个荣就取消了,急忙重新告诉厨房炒一个黄蘑和一个黄花荣。这些都是林区特产,书记就是再朴素,也总是有理由吃的。可是,他没有料到,赵书记趁休息这工夫,自己到食堂去买了两个馒头一碗汤。等张立言在食堂门口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擦着脸上的汗吃完了。 18 ==========第22页========== 他把这事当卞局长一说,以为一定要挨点客气的责备,可卞局长笑笑说: “赵书记很朴素,咱们也要以实对实,都是自己的同志嘛!” 午饭后,副书记兼局长卡思聪、副局长范虎臣,以及局里其他领导同志,都到赵成业临时休息的会议室套间来看新书记。被张立言当成党委书记接来的那位知识分子模样的人也来了。卡局长给赵书记介绍说,这是管理局《森工报》的老尤。 这尤同志一眼就认出,赵书记是今天下河救小孩儿的人。他说: “卡局长,你们还不知道吧,赵书记今天亲自在河里救出来一个孩子。牝牛水很急,若不是赵书记…” 赵书记忙说: “老尤,哪里是我救的,是那个年轻的工人嘛!”对于老尤的夸大其词,赵书记威到很不舒服。 “赵书记很谦虚。”老尤心眼很灵活,他想要谈论那位青年工人:“对,那位青年工人先下的河。太惊心动魄了!那场面,你想想,他背着背夹子,又要把孩子托出水面,还有无数的漂流木嗖嗖地从身前身后穿过。邪父亲见到孩子时的情景,很激动人心啊!” 下思聪说: “这个青年工人是哪个局来的,叫什么名字啊?”老尤说: 19 ==========第23页========== “很可惜,车开得很急,没来得及问。”赵书记说: “认识的都叫他大远。他们几个人都是从老局往这儿转勤的。当时他们没有上来车。” 老尤说: “这样舍已救人的人物,出在你们局,很应该表扬。”下思聪也立刻觉得应该表扬。虽然他不知道这个大远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出在老局,也证明过去不是光抓利润嘛。再说,党委书记本身也做了这个值得表扬的好事情,不好直接讲,表扬青年工人就可以了嘛。想到这儿,他说: “既然老尤同志很感兴趣,等他们到了,可以好好谈谈,写出文章来,这对咱们也是教育嘶。” 赵成业也很想同大远谈谈,就说: “事情是应该表扬。写不写文章不说,谈谈倒很应该。”老尤兴奋地说: “文章哪能不写?而且块儿还要大些呢。”这时候,一个动作敏捷的中年干部说: “方才来了趙加车。也许他们能来,我去找找看。”这是宣传部长老郭。他说着,迅速走出去。 赵成业说: “我到管理局三天,就是昨晚下一场小雨,连院子也没湿透。这里看着也不象下大雨的样子啊,怎么咕嘎一下子就来这么股水呢?” 副局长范虎臣说: 20 ==========第24页========== “这是秃岭光山的‘特产’,大伙儿都叫它‘牡牛水’。它发得又急文猛,嗷嗷叫唤象牝牛,往前冲的邪股劲也象瞪着眼珠子不顾命的忙牛。它就是那么一阵子,发过脾气,风也平了,浪也静了。” 这范副局长少说也五十岁了,体格很棒。赵成业看出他是林业工人出身的于部,叉问: “这股急水,是从哪儿来的呢?” “宋伐量大,秃岭多,一下雨,水没遮没挡,顺坡往下流,山多河窄,憋到一块堆儿往下淌,这不就成急水了嘛。” 赵成业联想起他在火车上看见铁路两旁的山,有的全秀了、有的一条子一逛子的情况,对这个问题就有点明白了。 张立言很注意听这个谈话。听到这里,他忙瞄了卡思聪一眼。卡思聪似乎没有听见,正在和别人说什么。 门开了。 郭部长先进来,说: “正凑巧,出门就打听到了!”他回过头招呼道,“请进来,大远同志。” 大远大步走进会议室。他对赵成业憨厚地笑笑,走到桌前,不大习惯地坐在一把小折椅上;然后,又把眼光转向了下思聪。 赵成业见他眼里有点疑问的神情,刚毅的嘴角上挂着 一丝微笑再看卞思聪,觉得一瞬间他的脸色流露出一种突然、不安、为难的神情。 21 ==========第25页========== 卡思聪侧头问了张立言一句什么,张立言又回答一句。他听了点点头,这才恢复了原来的神态: “哦,哈哈,都说有个大阮大阮的,原来是任明远嘛。明远,怎么大家都叫你大阮陬?” 任明远说: “看我身高,个儿大。”卡思聪又哈哈地笑着说: “好嘛,大远,咱们认识五六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这么响亮的外号,足见我有不少官僚主义喽。老郭,跟大远谈了没有?” “没有。” “噢,大家听说你今天舍己救人这个事情很好啄,报社这位老尤同志要写篇稿子表扬你。这是你个人的光荣,也是咱们局的光荣慨,是不是?” 任明远认真听着卡局长说话,方才挂着微笑的嘴角就象雕刻一般清晰,逐渐严肃,显得满脸刚毅。老尤说: “对,要谈谈当时的威受。”任明远沉思着,一时没有说话。老尤又说: “威受,也就是威想,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任明远看看下局长说:“就是现在,也有‘威想’。”老尤拿出笔记本说: 22 ==========第26页========== “主要谈当时的。当然,现在的也要谈。”“心里不好受!” “当然了,我们的一个孩子,几乎被淹…”“若是我挨批评,比受表扬还好受些。” 谁也不言语,屋子里一阵沉默。张立言要去磕烟灰的手停下,向任明远惊奇地望着影老尤张着嘴,不大相信自已的耳朵;不少人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任明远。 “为什么呢?”老尤求援似地看看大家。 卞思聪先是迷惑不解,后来猜出任明远将要说出什么话来,便忙说道: “上级报纸对这个事很重视嗽!谈不了威想,说说救小孩的过程也好嘛!” 任明远有些激动。他说: “这场忙牛水,是从老局大石砬子那块儿下来的”张立言忙插话说: “大远同志,今天下午领导还要办很多事情,这是抽空儿来见见你,别扯得太远了!” 任明远看卡局长、张科长不希望自己说下去,但他不想停止,他要说下去,因为这些话压在他心里多少年了啊!他说: “毛主席早就号召绿化祖国,可我们局呢,这几年把早先是绿的、本来经过朵伐还能保持绿的地方搞成荒山啦!毛主席叫我们坚持合理朵伐,可我们照搬苏修的‘大面积皆伐',把能留下幼树的地方,搞成了秃岭!”任明远的脸激动 23 ==========第27页========== 得更红,眼里邪团火越烧越大:“孩子没淹着,可国家的木材冲丢了,还说不上是不是冲了庄稼、淹了地,也说不上大石位子还要发多少回牝牛水。一个工人,没有全面为人民办事,还要受表扬,心里不是滋味啊!” 屋里父静下来,彼此能听到呼吸声。人们被这青年工人深厚的阶级威情、强烈的革命责任心所激动。 赵成业很想要听他接着往下说,可脸色有些发白、却仍然面带微笑的卡局长说话了: “还不能这样讲吧,大远?我们老局的干部、工人哪一个不是拚命苦干,积极为国家作出贡献嘶?在这屋里讲,可以嘛,出去千万不要讲,不要伤了全局职工的心噘!”任明远听下思聪这么说,从工作服上衣兜里掏出一封信,大步走到下思聪跟前,递给他说: “卡局长,我这样讲,不会伤全局职工的心局里过去这样作了,可实实在在破坏了国家的森林资源,伤害了农业这个基础。” 卡思聪展开信,剡览一遍,说道: “这个事以后再研究,跟咱们讨论的问题没关系嘛!”任明远说: “有关系,卞局长!今天在松岭站碰到了满天星生产队的许队长。他们大队贫下中农,对咱们局在那里宋伐不合理,以致弄得去年发大水冲毁农田、淹了庄稼,很有意见。但是他们以大局为重,自力更生,毫不伸手向外,重新搞了农田建设。他们也从大局出发,建议咱们今后要合理朵伐, 24 ==========第28页========== 为支农作出贡献,并且写这封信来,叫我带给局领导。咱们咋能说没关系呢?” 卞思聪笑着摆了摆脑袋: “好嘛,好嘛,这个老大难难得让人头痛的问题,经明远这么一提也藏人了。不过,这是营林部门的事情厥。我们在座的,除了老尤同志,都是砍木头的嘛。不要考虑太多喽,否则,我们这木头还要不要砍喽?是不是歡?哈哈哈。” 任明远诚恳地说: “卞局长,营林部门也好,森工部门也好,若不把目的放在加强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上,步子就非迈错不可。对,拿我来说,我是个伐木工人,党给我的生产任务是砍树、伐林子,拿建设用的木材。国家要矿柱,就要拿矿柱,要船材,就要拿船材。还要拿好的,要多少就要拿多少。我们今天要砍,明天要砍,将来还要砍。但是有一条,不是砍了就万事大吉,还一定要砍得合理,可以把那些大的、坏的、品种不好的砍去,把小的、壮的留下,这既省去造林费,使青山长在,保护森林资源,叉免去水土流失,绿化祖国的宏伟目标也可以实现得快一些。我认为,咱们局前儿年没有砍好,破坏了森林资源,还让大自然钻了空子,弄得水土流失,在给国家作出贡献的同时,也造成了损失。咱不应该找找思想原因,认真把它解决了,来个多快好省,全面为人民办事情吗?” 赵成业听任明远这么说,忙问道:“明远同志,据你看是些什么原因呢?” 25 ==========第29页========== 任明远想了想,严肃地用手一指林业局门前。大家顺任明远的手看去,正是“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加速社会主义企业建设”的邪条标语。他说,“我看,问题就在这上头1” 卡思聪说: “明远同志,这话可不好乱讲嗽:”任明远果断地说: “把眼光放在只为企业抓钱上,跟‘鞍钢宪法’不是一个精神!” 卞思聪的脸色变得煞白。任明远的话,本来他就有点吃不消多赵书记和任明远这一问一答,他更是不满,便说, “标语的事嘛,也不是咱们局的发明创造。它来自上级,这也是和‘鞍钢宪法’一致的厥。我们今天请明远来,主要是要写篇表扬稿嘛!明远同志,你这种关心企业的精神是好的,更证明写表扬是对的喽。你个人这种良好的愿望,也值得鼓励。至于留下小红松树活不了等项技术上的因难,不是咱们这么谈一次话所能解决的。成业同志才到,还有些别的重要事情要办。老尤同志,以后你们个别谈谈咋样赋?咹?” 老尤忙说: “对,明远同志,以后我再找你吧。”卞思聪说: “好嘛。你说呢,成业同志?”赵成业说: 26 ==========第30页========== “明远同志说得好,我还没听够。我虽然刚来,日子还长着呢,有的事也不是非今天办不可。这样,看看明远同志的想法吧。” 卡局长听赵成业说完,溜了他一眼,并不以为然地微笑着摆了摆头。那意思挺清楚:任明远说的只不过是个空话和幻想而已。 任明远心里透亮:这光是个“良好的愿望”吗?光是嘴上说说好听的空话吗?不!为了搞合理宋伐,为了全面贯彻“鞍钢宪法”,他和他的战友们,已经进行了多少斗争并获得了多少成果啊!卡局长为什么视而不见呢?任明远有好多话要说,但是他现在不想详细说下去了,他要拿出实例来!便说: “报社的事,我是没啥谈的了。卡局长,我只想说一句,只要我们有革命的愿望,困难是能克服的!”说完,他站起身来,大步走出会议室的门。 27 ==========第31页========== 第 二 章 一 任明远从会议室出来,宋宝然、李文忙迎上来问他,是不是又不让他在鹿鸣岭了。任明远知道,他俩为了要和自己一起搞革新,刚刚要求劳资科把他们分配到鹿鸣岭去,很怕再把自己调到别处去,就笑着告诉他们,不是这么回事。 三个人说着话往招待所走时,迎面遇上李占才。他说:“哎,大远,你来得正好,我还到处找你呢。”“老李,还是车的事吧?”李占才眨了眨眼: “可不是咋的。一到这儿,我就去调度室,他们说好明日给车。这招待所八门八关的,东西放一宿…我想起来,局汽车运输队你有熟人,能不能想想门子?” 宋宝然玩笑地说:“什么门儿,后门儿?” 李占才嘿嘿笑了。任明远说: “调度室的同志告诉我,下晌两点多绅抽一辆车送咱们 一趟。” 28 ==========第32页========== “这…能不能再要-一辆?人好说,我怕把东西挤巴坏了呀。” “车现在多忙,给咱抽出一辆来,建局就少使一辆。”李占才指指招待所东房山墙下的一堆东西说:“你看,光我就这么些呢。” 任明远看看,原来是一些破花篓,大约是从老场子小卖店拣来的,还有一堆陈年架条,上面缠着豆角的干蔓子。 宋宝然说: “这是新林场,山上还少得了榛柴棵子?拉着它都不够车费!” 李占才瞅他一眼,心里想:“站着说话不腰疼!这是我起两个五更割的呢。车费,车费不是公家报销嘛!”可他嘴里没说啥。 说着话,他们进了屋。任明远把晾在李文铺上的一些笔记本、茶杯粗细的木材年轮标本,和一些其它材料装进背夹子。李占才离老远看他摆弄背夹子,忙过来细看时,他已装完了。 李文说:“再晾晾吧。”任明远说: “干得差不离了。我想跟车快些上林场。”宋宝然问道: “我们行李还没来呢,你有哈事昨的?”任明远说, 29 ==========第33页========== “一两句说不明白,有空得细作唠崂。” 任明远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护膝,放在李文行李上。宋宝然拿到手里看看说:“弄这干啥,你也不当运动员?” “老场长有关节炎。他在这儿领人伐建局的木材呢,就住在局后头那几架帐篷里。他傍黑回来时,你们给拿去吧。早点去,他有个习惯,睡下了活动起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宋宝然、李文都认识老场长沈常发,也知道他同明远象父子一样的关系,就同声说: “行。” 这时侯,一个穿着森调队员草绿色作业服的壮实汉子进门贼道: “任明远,任明远在哪儿?” 这一喊,满屋子人都看他,他也不顾这个。任明远认清是森调队员老车,便急忙答应着迎上去。 老牟一眼看见任明远,高兴地咚咚咚奔过来,照着他肩头就打过一拳来。任明远一闪,却就势在他肩头上拍了一巴掌。两个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任明远说: “一看是你,我就防备着这个见面礼呢!老牟,听说你们森林调查队在扬玉河上游执行任务呢,你怎么跑这儿来啦?” 老牟说: “这叫三打鹿鸣岭,重新调查资源。我早就料到,非有 30 ==========第34页========== 这回不可!” 宋宝然在一旁插话: “大树小树都长在山上,明摆着,怎么头两次还没调查清呢?” 老牟说: “你可说呢!头一次是六○年,明远也参加了,苦干几个月,说得悬点,连鸡蛋粗的小树都没拉下。那次‘三结合调查队真棒,结论是认真、慎重的,可有人就是不得意这个结论。六二年又调查,是带着框框来的,还能不翻案?硬说这山上都是清一色的成熟林,没有小树壮树。要砍,就都砍光,不值得保留了。这回,我算发下狠了,连针大的小树也不拉下,让他们不得意也没治:” 任明远高兴地用大拳头擂了一下桌子 “你们干得好!怎么,这回咋父想起重新调查了呢?”“对第二回邪个调查,不少人意见嗷暾的。哎,你还不知道吧,管局党委金书记上学回来了” “是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才半个多月。一回来就支持了重新调查的意见。这你还看不出门道来?” 任明远知道这里头的情由。他向老牟详细打听了这坎调查的结果,很受鼓舞,和老牟唠也唠不够。宋宝然怕误了明远去鹿鸣岭,就说: “大远,要走,就快一点儿多不走,就坐下可劲儿唠。”老牟说: 31 ==========第35页========== “哎哟,光顾唠扯了,好险没把任务忘了。”任明远说, “找我,还有任务?” “你不知道,山上好几十号人,眼看断顿了。我下山来张罗运粮,就是整不着车拉。” “你没到调度室去?” “别提了,求山神、拜土地,连下局长我都找了。调度室那个负责的,一口八个说没有车。下局长话说得好听,一动真格的,往下一推六二五。我也看出门道来了,这次调查,下局长不欢迎,用不给车的法子卡我们。调度室的同志们不错,给我吹个风,说是下午有一辆车给你们了,让我来找找你。” 任明远虽然急着上山,却打心里往外愿意让森调队先使车。别说让一趟车,就是让他任明远往山上背粮,他也干。可这事得和大伙商量。他看李占才在老牟背后使眼色,心想,做好他的工作,别人都好说了。任明远问老牟: “你们的点儿扎在什么地方?”“鹿鸣岭北第二道山梁上。”“得拉多少粮?” “一车、半车、几袋子都行。以后林业局再不给车,我们就开动‘11号’,来人背:” 这时,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大“解放”停在招待所门前。李占才忙着跑出去,回来就嚷; “装车,鹿鸣岭的快装车,汽车提前来了。” 上知 32 ==========第36页========== 宋宝然说: “你忙什么,这儿还商量着呢!” 往鹿鸣岭去的家属、职工,有几个人紧忙抱孩子、拿东西,一看多数人都没动,也就只好等着。 李占才一看大伙儿不动,就招呼他儿子小宝子:“卖不了的秫秸戳着个啥?走,整东西走呀:”小宝子一扭身,说: “人家要拉粮,你这么着急干哈?我不去!”宝子妈白了李占才一眼: “人家都不欠腚,你磨道驴听喝得了!”这个三十七、八岁的女人,把一个三四岁的小尕往行李卷儿上一搡打。李占才对这套见惯了,也不在乎,还忙着要装车。 任明远拉着李占才的胳膊,走出几步,商量说: “老李,咱们连大人带孩子才十几个人,加上随身行李,半车也用不了。人家森调队等米下锅,那半车给他们拉粮吧。让送咱们的汽车把粮捎上,绕个弯儿,一趟就成,你看行不?” “哎呀,大远,你管这个闲事干哈?” “是不是闲事,以后再说。咱们先商量一下,这么办行不行?” “咱们东西装不下啊!光我那些差不哈就装满了,还坐不坐人啦?” “你邪些架条,扔到这儿吧。”李占才瞪起眼睛: 33 ==========第37页========== “别看那点架条不起眼,那是我起了儿个大早、贪了几个大黑才割回来的。这回搬家,公家包下来,为啥不让我拉架条?” 这时,李占才二十一、二岁的妹子李占春说: “哥,人家等米下锅。为咱拉那点儿旧架条,还得让几 十号人下来背粮?” “才用一年,咋就是旧架条了?”任明远说: “到新场子,可得要好好学大庆了。人家大庆把家属组织起来,走集体化道路。老李,可不能象在老场子似的,总搞小开荒了!” 李占才一听,急了 “别人都不搞,我就不搞。架条可得拉着,用不上,我送给家属生产队!” 任明远说: “要真这样,你用架条也得过年啦,到那时侯,我给你割新的。” 李占春说: “明远哥,不用你割,我还割不了?”李占才老婆说: “他姑,明远说句笑话,你就当真了。”任明远说: “大嫂,你不这么说,我说给割就给割。”李占才老婆说: 34 ==========第38页========== “行啊,大远,你不用听他瞎鳓嘞,跟他磨那份嘴皮子于啥,赶快装粮吧。” 李占才转了个磨磨,偷偷看了他老婆一眼,对任明远小声说: “你呀,大远,你胳膊肘咋往外拐呀!”“行啦?”“不行咋整?” 任明远去和司机商量好,回来说: “老牟,先拉半车吧。下次运粮有困难,先告诉我们一声,大伙儿赶个假日去背,咋的也得让你们吃饱:” “好,我们就是饿着肚子,也得调查完,你放心。”往鹿鸣岭林场去的工人和家属,看任明远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就出去搬东西、装车。任明远和老牟正一面说着话 一面往外走,迎面一个年轻人急急忙忙走进来。那个人一看见任明远,忙叫道: “明远!” 任明远一看,是林业局生产科的吴技术员,连忙过去握手。 这吴技术员十分着急,还没等任明远说话,就没头没脑地冲着他和老牟说道: “老牟,正好,我要找明远商量的事,跟你也有点瓜葛。”任明远和老牟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事呢?”吴技术员说: 35 ==========第39页========== “方案的事。是决定新林业局执行什么样朵伐方式的方案。方才,张立言科长要我们抓紧研究,在半个月内就要报上去,这任务交给我了,所以我来找你商量。” 任明远连忙问道: “他们主张用什么方式呢?” “还是以‘大面积皆伐为主,要少犒一点‘隔带皆伐’。谁不知道,这几年生搬硬套外国的邪套大面积皆伐把资源糟蹋得够呛!可是,他们就是盯住这一门不放。我看,他们也知道林业工人和于部反对这么于,不得不搞一点隔带皆伐来装潢门面。” 老牟急了,说: “我们这次调查还没搞完,他们这么整,有啥根据!”吴技术员说: “啥根据,还不是根据六二年那次翻案性的调查?他们认定,这片新林区绝大部分是成熟和过熟的森林,最适合大面积皆伐。” 老牟气愤地说: “真岂有此理!这次我们已经重新调查百分之八十的林地了,恰恰相反,有百分之九十是幼、壮、成树都有的。对这样的林地还用大面积皆伐,大小一齐砍,不是明明跟社会主义建设过不去吗!”任明远问道: “为什么报得这么急呢?”吴技术员说: 36 ==========第40页========== “是呀,我也莫名其妙。” 任明远把局里卡森调队和依据过去的调查要急急忙忙报方案的事联系在一起想,半个月的时间,好啊,小组里的的革新,一定要争取在张科长的方案上报之前提出个大况儿来。他对老牟说: “你们队什么时候能拿出个基本情况来?”“也就是半个月以内1” “好!基本材料出来时,先告诉我们小组一声!”老牟说:“那行!”吴技术员一听,挺高兴: “明远,要把你以前的设想来个实验吗?”“对1” “这样,我就更坚持对张科长方案的否定态度了。希望你们快点搞啊!” 这时候汽车装完了。战友们热情坚定地支持,使任明远十分激动。他紧紧握住他们的手,说了句“你们放心!”就转身上了汽车。 为了提前赶到林场,在汽车折向森调队时,任明远下了车。他甩开大步,不到两个小时,就来到了鹿鸣岭林场。他站在山梁上往下一望,林场的-一切尽收眼底。 一九六○年他们搞森林调查时,在这安过帐篷。那时, 37 ==========第41页========== 这里只是一片四面环山的草甸子和灌木林。现在,脚下的公路铺进去了。路北,沿着山坡修起了房舍。这些房舍一栋此一栋高,后一栋的墙根儿跟前一栋的屋脊差不多拉平。 一共三趟,每趟七栋。房子盖得很整齐,也是白墙红瓦。一些妇女、孩子出出进进,任明远一看,就知道这是家属宿舍。家属宿舍的西边,有个大院儿,院中有一栋坐北朝南的木揢楞大房子,他推测,这可能是场部办公室。大院子里围着 一些人,离老远就听见说笑声,看样儿是在立一架新房架子。它的前边,还有一个松枝彩门,那大概是办公室落成典礼时用的吧。再往东边,是小修厂、拖拉机库。有一台耀眼红的拖拉机正往出开。在路南,看来还要陆续建设一些房子,不过,如今只有一栋灰瓦房,看上去象是一个小商店。 ·任明远看着这阳光照耀下显得朝气蓬勃的新林场,心里头很振奋。他扯下掖在背夹子上的羊肚子手巾,擦了一把汗,急着往林场奔。 “是明远吗?明远哥1” 任明远听到有人喊他,回头一看,见从山坡上急急忙忙跑过一个人来。这人二十四、五岁的年纪,个头不大,结结实实、胖胖乎乎的。他是老场长沈常发的儿子沈永庆。当下,沈永庆高高兴兴地奔到公路旁,喧地一跃,跳过排水沟,抢步来到任明远身旁,没说什么,就去接背夹子。任明远说: “周围这一片跑得差不多了吧?”沈永庆说 38 ==========第42页========== “接到你的信,陈师傅就拿给大伙儿看,还把我抽出来,专门看场地。这有十多天了,哪天也没断了跑。再有个一两天,差不多就跑遍了。” “这一片资源,怎么样?” “呱呱叫。我看过的,全是大树、小树都有的林地,茶碗粗的有的是,一拃多高的更海了,就象泥板抹的。局里如果还有人想搞皆伐,剃光头,大伙儿不会答应。陈师傅他们说,这样的资源,不能用大面积皆伐影几个小年青的更急,说等你上来,就用咱们实验的那个办法千!” 任明远把背夹子给小沈往上窜一窜:“尽说别人急,你呢?”小沈憨厚地笑了: “我?不此他们差,咱们实验的那个办法,还带点生性就带点吧,我看报告可以打!” “我问你,树倒方向、拖拉机集材、防止风倒木,都解决了吗?” “咳,咱不是急吗?” “正因为急,才应该更扎实呀,我信里跟你们说的那个人,去访问了没有?” “打听不少坐地户、打猎的,说是有这么个老梅头,解放以后,用伐成树、留小树的办法宋过几片这样的林地。”“人还在不在?这几片林地怎么样?” “说是这老头儿在红花岗呢,林地还没打听着在哪儿。我估计,跟咱们搞的,也差不了哪儿去!” 39 ==========第43页========== “你叉是‘我估计’,没看,咋知道?” 沈永庆嘿嘿地笑了。两个人一路说着话,早来到林场院子前边了。 任明远儿个月没有见同志们,快要见面的喜悦,使他的心有点儿跳了。 一个四十五、六岁宽肩壮臂的人,正光着膀子把大斧抡圆,用斧头往地里钉橛子。任明远喊了声“陈师傅!”这一声不打紧,唿啦一下子围过一帮人来,个个都是兴高朵烈。这个问:“咋没坐车上来?”那个问:“咱们给林业局、管理局的信,这几个月有没有消息?”还有一个问:“老场子扫尾扫得怎么样了?”任明远一一回答。只是有的回答一半又被提问打断了。 陈师傅笑着说: “明远长一百张嘴,也回答不过来。他刚回来,还是让他歇歇,晚上再说吧。” 浓眉大眼的油锯助手小吕说: “陈师傅这条儿我拥护,可我要报告个好消息,总得让说吧?” 大家笑着说: “你这小子就是能强调理由,什么好消息?”小吕说: “新场子前天又编组了,咱们还是第一朵伐组,听说还要多给几个人,这是不是好消总!” 义一个外组的青年,是林场民兵连的,也挤进来,啪地 40 ==========第44页========== 打个敬礼,挺着胸说: “报告连长,我也说一个好消息:这回咱民兵连又增加不少新成员。现在大家盖的这栋房子,党支部说,有一间要给民兵连作连部!” 任明远见同志们都情绪高昂,斗志旺盛,心里很高兴。他把工作服一甩,说: “那好,咱们先把民兵连部扎下再说!”说着,他接过一个青年截在地上、依在肩上的木方,扛起来,腾腾腾地上了跳板。 陈师傅拦也拦不住,立时,工地上你追我赶,出现了一个欢乐的战斗场面。任明远一面劳动,一面跟朵伐小组副组长陈师傅说了张立言要在干五天内报方案的情况。 陈师傅听了一怔,说道:“这是要来个先下手为强!”任明远点点头: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利润,这就决定了在宋伐方式上朵取掠夺式的办法!” 陈师傅说: “咱们也要在半个月之内拿出个建议来!” 他们在老场子搞的那个实验,是用弯把子锯伐的,时间也短。至于用油锯伐木、用拖拉机集材留下幼壮树的问题,尤其是留下的树如何防止风害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他们听说梅师傅在后一个问题上解决得挺好,所以两个人合计好,要赶快派人到梅师傅那里去学习,回来后,加速试验,以便 41 ==========第45页========== 快些提出方案来。 晚上,任明远向支书作了汇报。支部书记朱光耀,是四清时提拔的工人干部。他三十四、五岁,大高的个头,健壮的体魄,就是一连儿天不睡觉,也是那样朝气勃勃。他性情篆爽,解决问题嘁哩咔喳。虽然他刚从别的林业局调来,但他对任明远和第一小组早就了解,来到这个场子以后,对他们坚持革新的事了解得更详细。他坚决支持任明远他们搞下去。他听任明远讲了局里的情况和他们小组里的打算,立即召集了支委会。副支书沈常发没在家,这个支部除了支书朱光耀、副支书沈常发,还有三个支委,任明远,机修组的负责人季永强,后勤工人靳起春。季永强和靳起春,都是老场的人,了解斗争的始末缘由,早就是支持一小组的。支委会开得很顺利,一致支持搞革新。 朱光耀说: “你们这不是往钱上使劲,而是往让企业不走歪门斜道上使劲,对路数,说干就干!”因此,虽然没有作决定,但一致认为,任明远他们在老场试验过的那种“间白荣”的办法,应该用拖拉机搞较大面积的试验啦,要抓紧。沈场长很快就要回来,邪时再商量一下就开始。现在呢,要全面作好准备。一方面先去梅师傅那里学学他是怎样解决幼壮树的防风问题,避免走弯路,另一方面,要调动好力量,学习一回来就着手搞实验。大家让明远和小沈两个人去。 42 ==========第46页========== 三 一般的原始森林里,是没有道路的。任明远和小沈两个走的这片,经森林调查队勘察过,有一点路迹可循。森调队员们根据航空测量所得的初步资料,第一次把人类的脚步印在这里。为了作出标志,他们每走一段路,就在树上砍出一个记号。这样,森林里的小路,便在森调队员的却下诞生,在伐木人汗水滋润下成长,所以,它象伐木人的脾性。 你瞧,它不避任何艰难险阻,一直向前进。它穿过深深的山谷,就象一支巨箭划过的印子,它飞越滞急的河流,就象是彩虹凌空出世,它紧紧缚住巉岩、峭壁,就象神话中的天梯,它插进苍苍莽莽的森林,造成一道曲折多姿的长廊,在它上面,是一段蓝缎般的天空。它不仅仪是一条条小路,它还是生命力充沛的血管,把边疆的山山水水和伟大祖国的心脏北京联系在一起。· 任明远和沈永庆,此刻正在这样的道路上跋涉。他们火热的心,只想如何让自己的企业多给社会主义祖国做出贡献;让后代的革命者有树砍,有材用;让企业沿着社会主义道路往前走。因此,他们的脚步是那么竖定,从早晨到中午,不歇气,不停步,一口气走到了红花岗。 这红花岗有个防火了望台,设在较高的地方,挂云撩雾,直矗云天。它的旁边,还有两间木头小房。这是和别的了望台一样的。所不同的,是通往了望台的山坡小路比较 43 ==========第47页========== 陡峭。邪路上,铺设了木头阶梯和扶手,曲曲折折,掩映在苍松白桦之中。小沈蹬一步数一次,数了六百来次,才到岗顶上。 小木房前的板案上晾着嫩黄的鲜蘑,表面上还闪着油光,看得出是刚刚放在那儿的。没有人从了望台上下来或是从小木房里出来。人到哪儿去了呢?两个人正在纳闷,忽听背后有人说话: “列从对面山岗上下来的吧?” 两人回头一看,见一个身板壮实的老林业工人微笑着等待他们的回答。任明远忙答道: “对,我们是从鹿鸣岭林场来的。” 小沈威到挺奇怪,对面山上树很密,在里头都看不出十 五步去,他怎么就看见了呢,便问: “这儿小路不少,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从对面来的呢?”老头笑笑说: “那儿的山鸡、雀鸟儿飞了。还有,它明晃晃一闪一闪的。”他指了指任明远肩上的大斧。 两个人对老头林区知识、观察力和责任心都晤佩股。任明远说明了来意,并问道: “那您就是搞过‘伐大留小’试验的梅师傅了?”老头哈哈大笑,说: “不是,不是。可是,这些观察方法,是老梅传给我的。别看他比我年纪还大,可比我强多了。” 老头让他俩坐下,告诉他们梅师傅现在转到离这儿有 44 ==========第48页========== 五十多里的碧云山去了。他摘下身上的背篓说: “来,吃点新鲜物,解解渴吧!”说着,就去揭苫在桦皮篓上的蒿草。 他俩想,有什么新鲜的?不过就是些山葡萄、山梨什么的。没想到,露出来的却是嫩得往出沁水的大李子,上面还挂着白霜呢。他俩很惊异。 老头说: “吃吧,吃吧,看见你们往岗上爬,我现摘来的。”小沈问: “这个山长李子吗?”“不,是栽的。”任明远道: “这么说,您一定在这儿不少年头啦。” ·“不,老梅半年前走了,我才来。是他栽的。”小沈说: “梅师傅牙口还挺好呢。” “他哪能吃这个?一口也不沾。这个防火了望台地点高,周围的山林也好,有些林业考察团啊,拍电影的啊,照像、作诗、画画的呀常来。老梅栽了这些树,招待来客,让他们好好宣传宣传咱们社会主义新林区。”老头开朗地笑起来,接着说:“别看地方不起眼儿,可尽来些专家呢。”小沈听到这句话,可算有机会介绍他的同伴了:“我们这位同志,也是个伐木专家呀。别看一天书没念,有的专家也比不上他呢。”沈永庆说得诚诚恳悬。他对 45 ==========第49页========== 任明远就是打心眼儿往外服气。他向别人夸奖任明远,比别人夸奖他自已还高兴。过去小沈都是背地里夸,这回当着任明远的面,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任明远挺烦恶这个。果然,任明远浓重的眼眉住上一挑,盯了他一眼。 可老头却认真起来,摆撰粗大的手说: “哎呀,你们是什么专家呢?若是只挑伐大留小刺儿的专家,那趁早别去。” 任明远奇怪地问:“老师傅,这为啥?” “为啥,老梅最烦恶那些照着外国人脚步翻的专家。那年,从松声林业局来个张助理工程师,该够个专家了吧?他跟老梅盘上‘道'了。听老梅诚心诚意介绍伐大留小的经睑,那张专家摇头摆脑,说了不少名词儿,把老梅槽践得不象个样子。老梅寻思,这个人不考虑国家利益,专门摆架子,钻牛犄角,硬话就来了,好险没把那个专家顶个仰八叉。从这以后,他就不大理这一号的专家啦。可他也盼着替人民办事的专家,能来帮助他总结总结。今年,从北京来过几个研究人员,听说他们谈得挺按缘,以后还不断来信。说说看,你们是啥样的专家?” 任明远笑着说: “老师傅,您可别听他冒炮,我们哪是哈专家。我是油锯手,他是助手,都打算跟梅师傅这个老专家好好学学。” 老师傅看他们诚心诚意,就细细作作地告诉他们去碧云山的路径。他说今天是走不到了,不如就住一宿,明天再 46 ==========第50页========== 走。任明远谢绝了。他说在半路上打个小宿,明天一早就能到。两人告别老师傅,下了山坡,扑着往东南去的一个道影,继续往前走。 在他们翻过一道山,又攀登到一道山岭的半截腰时,任明远看见一棵长在林间空地中的小榆树。看树干,有希望长成一棵好材,只可惜有个旁权子赘着它,使它歪歪斜斜。任明远看着心里不得劲儿,就绕过去,打算砍掉邢个校子。 小沈说: “我估计山林里这样的树老鼻子啦,还砍得过来?”任明远说:“多砍掉几个枝校,以后就能多砍几棵好树。你光是估计,可估计不掉那些枝权呀!”逗得小沈蹑嘿笑,也跟过去。 任明远走到树跟前,跨出一步,抡起大斧,刚要去砍,觉得右脚趾头一阵剧疼,忙撂下斧子。 小沈过去一看,坏了,血顺鞋底滴滴嗒喀地淌。任明远没大在意,只是脸疼得白了一点儿,可小沈却急得鼻子上沁出了汗珠儿来。他只顾说,“这可怎么整,这可怎么整。” 任明远说: “我这是黑瞎子皮,皮拉①着呢,没事。你闪闪。”小沈不知所措地闪了两步。任明远用劲抡圆大斧,咚咚咚,木渣飞溅,森林里树枝子轻轻抖动,回声四起。咚咚咚父是几下子,那个掏乱的树权下来了。 ①皮拉,不大在乎轻微的损伤。 47 ==========第51页========== 小沈忙过去说:“快看看脚吧!” 任明远坐在邢树枝子上,脱了鞋,小沈一看,吃了一惊:大脚趾有挺深一个口子。他说: “真是的,哈玩艺扎的?”任明远说: “准是马耳茬子。你找找,看是新茬旧茬?”小沈哈腰找了一会儿,蹲下去说:“是旧茬。” 任明远听说是旧茬,怕捂住血,以后威染发炎,便拿鞋底子狠劲往创口上抽了几下。 小沈跳过来说:“你这是干啥?”任明远说: “不打打,它不漪血,里头会圈住贼。” 说完,他又挤了挤,从旧衬衣撕下一条子布勒上了,对愣愣看着的小沈说: “走吧。” 这一个“走”字,使小沈想起他们的处境来了。到碧云山还有三十多里,回红花岗却只有十几里,不如回红花岗再说吧。就问: “往哪儿走啊?”任明远说: “往前走呗” 48 ==========第52页========== 小沈说: “还去?别去了。咱们回红花岗。”任明远说: “这点伤算个啥,怎么能往回折呢?” 小沈说:“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去?再说…”“再说”,他并没说,可任明远明白。那天晚上小组里开会,大家都同意来学习,可就是李占才和小沈不大同意。李占才说,邪玩艺再好也是人家的,自个没有弯弯肚子就别吃镰刀头,去学 一趙,搞成搞不成都不好说。大伙你一言我一语驳了他。小沈呢,主要是他“估计”不会超出他们在老场实验的范围,着不看没有意思,防风问题不一定能解决。后来他让大家说得吃不住劲了,才说要一齐来,现在是又要在这点难题面前打退堂鼓了。 任明远笑笑说: “昨天下响你还说急,这咋又不急啦?”小沈说:“我当然急啦!”任明远说: “那,咱们往前走:” 任明远站起身来,拣起原先由小沈背着的背囊,往肩上 一挎,象平时一样,大步往前走去。 小沈心里一阵臧动,跑了几步,抢过背囊,一声不吱,跟着往前走。他又要过任明远手里的大斧,砍了根树条子,递给任明远说:“给!” 49 ==========第53页========== 任明远接过来,笑了,小沈也噗哧笑了。 云 四 傍晚,他们走下一道山梁。小沈说: “真是望山跑死马,看着这个山梁不远,走起来就是两个来钟头。这回我估计没多远了。” 任明远说: “我看,前边那道岗好象鹿鸣岭的一个支岔子。根据老师傅说的,再有个十里八里就到了。” 小沈说: “这么说,从林场照直往那里去,也不超过二十里地,都怪我打听不准,绕道了!” 两个人说着话,下到山谷里,打算找一个适合的地方打小宿。 打小宿,要拢起篝火来,驱赶冷雾与野牲口。在秋季,就要特別注意防火。 他们选中了山谷小溪边上一块平展展的大石头。那石头热乎乎的,河边小风吹着还没有蚊子。他们放下东西,就分头去拣拢篝火用的干枝子。 晚霞透过山顶树林的空隙,象桃花瓣似的,酒在小溪 俊木人传上册 上。小溪跳跃、撒欢儿,逗弄、撩拨它们,于是,它们便在银色浪花上晃动、闪光。周围山上的树木,有的稀疏清朗,有 50 ==========第54页========== 的重重掩掩,此时正从邪里濛滋出清凉的气,息。 任明远拾一些枯枝回来,就听小沈喊:“明远哥,快,快拿斧头来!” 任明远一看,小沈拇起裤腿,站在小溪里,神秘地向他招手,就知道,他这是发现了鱼群,便站在岸上,把斧子递给小沈,赶紧到下边水较稳的地方去等着。 确实,在小沈的周围,有十几条二尺多长黑脊梁大鱼游来游去,有的甚至摆出跃跃欲试的进攻架势,想要攫取小沈腿上的肉。 小沈看准其中的一条,猛砍下去。溪水溅起的浪花平复后,小沈还在原地找鱼,任明远却在下边不远的地方喊他,手里举着一条大细鳞鱼。 小沈高兴得象孩子似地奔过去,那鱼还甩尾巴哩。他说:“这里的鱼真傻!”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用斧刃剖开了鱼膛。 任明远也高兴地说: “‘棒打獐子瓢昏鱼,野鸡飞进饭锅里’,这是形容咱们这儿的嗑儿。” 小沈说: “那年冬天风事挺大,我们中学师生在山上劳动,挺晚了还没有熄灯。忽然,什么东西哗啦下子把玻璃撞碎了,噗隆跑到屋里来。你猜是啥?嘿嘿,是一只傻孢子。” 任明远说: “人民公社以粮为纲,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是很符合 51 ==========第55页========== 毛主席关于‘农、林、牧三者互相依赖,缺一不可,要把三者放在同等地位”的教导的。林业,和农、牧、副、渔都有密切关系。宋伐搞得不合理,林业配合不好,不但将来没有木材用,还要闹成荒山秃岭。不用说孢子呀、鱼呀找不到影儿,连气候都要变坏,其它儿业都要受影响哩。朵伐犒好了,林业发展了,可以促进其它几业。” 小沈说: “你别说,这里头还真有学问呢。”任明远说: “这不光是学问的事。还有路线、方针、政策呢。光顾要钱、拿木头,就要用大面积皆伐,就要破坏林业,破坏农业,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基甜。它起的作用就是拆台,拆无产阶级专政的台!” 小沈见任明远把这么个事说得这样透,觉得很有启发:“对,咱们搞革新,就是不让企业这么干1这就是咱们革新的目的!回去把这跟大伙儿说透了,干劲就会更大!”两个人一面说着,一面架起篝火。 暮霭,从四面的山后渐渐弥漫开。星星越来越大胆的露出脸来。 篝火柴湿,升起-一柱白烟,然后轰然一响,旺匠地燃烧起来。火光映在小溪里,小溪也象一条子一条子燃烧起来了似的。 任明远他们在篝火上烤鲜鱼片。大约是香气飘进森林,引起一些小野牲口在周围不远的地方绕来绕去。 52 ==========第56页========== 吃过晚饭,任明远拿出一本《共产党宣言》来,说“老师同志,该上课了。”小沈说: “哎呀,今天我没准备,辅导材料也没带来。”“根据你在团校学的印象,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小沈说: “我这个老师呀,算当到头了,口袋里早就空了。”原来,这十几年,从小沈上小学时起,任明远就拜他当了老师。从一个字一个字,一道题一道题,到学习毛主席的光辉著作,他都要找小沈来辅导。其实,在学《毛泽东选集》时,小沈早就成了被任明远辅导的对象了。最近这几个月,任明远写信告诉小沈,他正在学《共产党宣言》,听说小沈上团校时学过一次,希望他准备一下,回到场子就请他上辅导课。果然,回来这两天,任明远天天学。小沈本来理解得不深,受不住任明远一连三个问号。实际上,这也是对小沈学习的一个促进哩。 小沈讲了一些辅导材料,任明远都认真记。接着任明远就借着火光,出神地读了起来。篝火映着任明远红黑的脸膛和那深思、明亮的眼睛。伟大导师的光辉思想,引动了任明远心中的万里风云。无产阶级英勇奋斗,流血牺牲,都是为了夺取政权和巩固政权。而如果不和私有制及传统的私有观念决裂,得了政权,也会失掉。想到这里,他问小沈:“你说,为什么局里头有人就是死死抱住利润挂帅这条不放呢?” 53 ==========第57页========== 小沈一时回答不出来。任明远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又埋头去学习了… 小沈悄悄躺下。他听着深沉的松涛声从远方涌来,通过自己的身下,甚至通过他的身体,向另一边涌去。忽然, 一颗彗星划过天空,长长的尾巴抖下来火星子一样的亮光,象有人抛出一个巨大的火球一样。这些,他都没大在意,他在认真思索任明远所提出来的问题。是呀,为什么呢…小沈不知什么时侯睡着了,醒来时篝火仍然很旺。晨雾已经散了。他身旁放着考热了的千粮。任明远和他那把大斧却不见了。 小沈知道任明远离不开这一前一后,很可能就在前边山梁上那块林地里。他吃过干粮,果然,任明远在东山梁上放开嶸子喊他。 小沈熄了篝火,也上了山梁。 五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侯,他们来到碧云山。说来不巧,在小屋子里的,是个小伙子。他看了任明远的介绍信后,很高兴,很热情。他说: “梅大爷实验的林地,离这儿不太远,可是他昨天晚上出去了。”小伙子忙烧火给他们做饭,并且称赞地说,“这老爷子总闲不住,常常几天几宿在森林里巡逻。” 小沈挺着急,问道: 54 ==========第58页==========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小伙子说: “他是个退休工人,自己到局里营林科硬是要求来帮助干这个活。他要上这个站来,就是因为他试验的那几块伐区多数都离这儿近,可以常照看照看。他啥时回来,也没准儿,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没把儿的流星'。” 小沈把任明远拉到外边,说 “我看,趁你的脚没肿大发,赶快回去算了。在这儿白搭这个工,明后天脚再大发了,想回去也困难。” 任明远说: “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咱们马上就朝回走。” “你的那些问题,没有我不头疼的,你就直说不回去得了。” “不是我提的”“谁提的?” “梅师傅。” “你看着他了?”小沈挺惊异。 “没看到他,可看到了他的实验伐区。” 小沈这才明白,明远早起上山,看到了实验伐区。但他想,单单就一个伐区还能提出啥难题,就说:“你提吧。”“这片伐区有一公顷大,是在咱们早晨过来那个山梁的东坡。山顶上有十来米宽一趟子原封没动,它下边才是伐大留小,这是为哈呢?” “我估计,是山脚高,留下的山帽子。” 55 ==========第59页========== “这可不是山帽子,那儿山脚不算高。再说留得很整齐,哪有这样象一条林带似的山帽子?” “那…”小沈回答不上来。任明远说: “这个还不是主要的。我再问你,梅师傅为了哈才搞这个实验的?” 这下子更把小沈问住了。 正在小沈寻思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听到从他们来的山坡上传来儿声呦呦的鹿鸣。两人一齐往那边看,见一只公鹿从森林里钻出来,不慌不忙地往山下走,接着后边叉出来一只。后面,出来一位胡须尊白的老人。 任明远料定这是梅师傅,忙着迎上去:“您是梅师傅吧?”“是啊,你怎么知道啊?”“看见您的鹿了!”老人开朗地笑着说: “你们俩,哪个到西山上那片伐区里去了?” 梅师傅这一问,任明远、小沈都莫名其妙。任明远说:“我去过了,老师傅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从邪儿过,看见草丛里有一个人的脚印儿,堂落了露水,回到小道上是两个脚印儿,我知道有人来了,就回来看看。” 任明远想,这是个警惕性多高的老战士啊!他把整个身心全用在工作上头,用在为祖国守卫资源上头了。任明 56 ==========第60页========== 远觉得心里和老人相通,便亲切地说: “梅师傅,领我们看看您的实验伐区吧。” 当老人知道任明远脚受了伤,还翻山越岭来跟他学,心里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就说: “不行。” 任明远笑了,说道: “您嘴说‘不行’,眼睛可说行啊’!”老梅师傅哈哈大笑: “我这辈子不能再干宋伐这个活了,试着搞这个法儿,就是要传给你们这样的年轻人。盼还盼不着,请还请不到呢,不给你们看,给准看?可是,得先治一治脚,快脱下鞋来吧!” 老梅师傅让防火站的小青年打了一盆子温水,他自己到房笆上拿下一小捆草药,放在脚盆里,让任明远洗伤脚。洗后,他叉找来一个“马粪包”①,抖落一点细末子,按在伤口上,包扎好了,认真地说: “今日哈也不千,歇一天,看伐区明日再说。”小沈一听,很着急: “老师傅,我们打算学了就回去干,怎么还能等得了?他这脚若不行,我背他去。” 任明远看着梅师傅笑眯眯的眼晴说: “行,梅师傅今日哪儿也不去,咱们就陪他一天。” ①马粪包,即马勃,一种草药,有止血、消炎等作用。 57 ==========第61页========== 梅师傅又哈哈大笑,指着任明远说:“好小子,你怎么知道我呆不住?” 一上午,梅师傅到底没让任明远动地方。到下午,看看任明远的脚没啥大事了,他自己就按捺不住,便领着他们看伐区。他们一共看了三块不同的实验伐区。 任明远忘了吃饭,忘了脚痛,就象要为祖国争光的登山运动员忽然发现一条可以通向高蜂的路径一样高兴。能不能宋伐一片还留下一片?能不能越朵越多,越朵越好?能不能让林业全面为社会主义出力,防止水土流失,含蓄水份土壤,促进农牧业发展?梅师傅这几片小小的实验伐区又一次作出回答。它们把自己小组里前年搞的那两片实验林地所没有回答了的问题,给回答了一大部分。比如留那十来米宽的林带,是为了防风,避免风倒树,这是他们小组的实验所没有解决的。失去庇荫的小红松树一般都不能活,可梅师傅搞的这伐大留小为啥活了呢?在这个问题上,也加深了任明远的理解和认识。用梅师傅的话说,这就象挑着杀猪一样,先杀它爷爷那茬子,小猪崽子有母猪喂奶,一个样活,等小猪崽子长起来又有小崽,再杀一茬子。这叫顶针续麻,总不断流。 等任明远问道为什么这儿片实验伐区里留下的树木长得父壮实又粗大的时侯,梅师傅来个反问,说为什么家牲口 一小就不如野牲口壮实?那是因为野牲口风吹雨打不断地锻炼。朵伐后的小树有了锻炼的机会,就长得快,长得好。这些道理,任明远认真记,细琢磨,就连小沈也听得入了迷。 58 ==========第62页========== 这一天晚饭后,梅师傅歇过乏来了,坐在木墩上,掂量任明远那把大斧。任明远走过去问: “梅师傅,我们往这儿来的那天听说,鹿鸣岭林场东北面也有一小块伐大留小的伐区,也是您宋的吧?”“嗯。” “这几片离得都挺远,又这么分散,您是怎么宋的呢?再说,那时候这片森林还没有开发,没有道路,木材怎么运出去的呢?” 梅师傅装了一袋烟,一个劲儿地抽。抽了半锅子,这才慢慢谈起来。 梅师傅十八岁从山东老家逃荒下关东,今年六十八了。这五十年,他是在这一左一右的山里头闯过来的。 半个世纪两重天啊!解放前他让沙俄资本家抓去砍过大方子,让日本侵酪军和日本资本家抓去放过木排。他挖过“捧棰”①,淘过砂金,也在冬天下难子、打猎。山里的活,啥他没干过?沙俄把头的欺压,“乡勇”们的股打,日寇与山林警察的凌辱,后来国民党支持的政治土匪们的敲诈,山里头啥样苦他没有吃过呀!受帝俄侵辱的愤懑,在日本军国主义践踏下的悲痛在军阀、把头盘剥下的苦楚,啥样滋味他没尝过啊!那时候,他们都叫他是“山狗子”、“串山沟的”,把他看成是榨油的对象,会说话的牛马。他用沉默来反抗,几十年没有一次从心里往外发出过笑声。他这个“孤 ①棒棰:人参。 59 ==========第63页========== 老棒子”,把希望的烈火深深埋在心底。他相信总有一天,大森林这个绿色监狱是会照进阳光的1 后来,他听到毛主席、共产党领导人民闹革命的消息,心里希望的烈火越烧越旺,熬着、盼着、等着有一天党和毛主席派人来解放这片山区。可是敌人不甘心退出历史舞台。日本侵略者将要垮台的时侯,更加紧了对林业工人的压榨。 那一年,他病在工棚子里不能动,身底下都生了蛆…突然,一声春雷,炸开了这绿色监狱,阳光照进了大森林,毛主席、共产党解放了深山老林里的受苦人。老梅被送进省城的大医院,治了半年病。他新生了,年轻了几十岁。他拿起斧、锯激动地说:“我五十来岁,头一回给自己的国家干活。”他看到过去侵略者破坏的森林资源,就象看到了自己身上的伤疤。他要为自已的国家把森林资源保护好,好让子孙后代有木头可砍,有木料好用。这就促使他在合理宋伐上用上了心劲。 一九四八年,林业工人响应毛主席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号召,配合解放军把这里的土匪剿灭之后,积极搞好民主改革,并且全力支援大军入关作战。 他们日夜奋战,豁出命来也要实现打到南京去,解放全中国的口号。工人们说,要人出人,要木材出木材,一切为了前线的胜利。 那时,前线急需一批桥梁木材,而这片山区沿铁路线两侧的好木材,已经被敌人掠夺一空。老梅领着人沿扬玉河 60 ==========第64页========== 往里走,找到了现在这片林地,用伐大留小的办法,宋伐了几个地方,用牛马套子集了材,用河水流送下去,支援了前线。 以后,他年纪大了,退休了。他看到一些人一门儿搞大面积皆伐,就主动要求到防火站帮助工作,顺便照顾这几片伐区,察看它们的变化。 他想找人说说自己这个做法,偏偏第一份就遇上了张立言这样的人。他想,不忙,我一时半时还死不了呢,真格的,这么些领导、工友,跟咱一个心眼儿的多着呢!果然,今年来了几位内行人,又热情、又深入实际,考察以后,还总来信问变化。这不,任明远他们这些人也找上来了,他心里别提多舒畅了。他说: “这二十来年,我就给咱们国家,给你们这茬子人干了这么点事,成葫芦瘪葫芦还不定准。你们接着搞下去,搞成了,我死也闭上眼晴了!” 任明远看看小沈的眼圈有些发红,自已也被老人这深厚的无产阶级威情所威染、所激励。他说: “梅师傅,您说您和张工程师谈过,他不同意。您琢磨着,为啥哩?” 这一问,梅师傅心里一动,觉得任明远这小伙子艇有心。梅师傅说: “想是想过,可是总也没大想透。要我看,别看他年轻,脑袋可此我这岁数还老,死抱着洋本子不放。” “那么,局里还有些领导,也知道这个事,他们也反对, 61 ==========第65页========== 又为啥呢?” “他信不过咱们,就信得过张工程师他们。他把张工程师看成是个聪明人,把咱们看成是只会干活的傻瓜。自己又拿着令箭,他寻思不让你搞,你干没招儿呢。” “我也没琢磨透。可我党得,他们不是为社会主义的需要去尽一切努力,而是为着利润,大利大干,小利小干,无利不干。剃光头,大面积皆伐,看着好象省工,出木材,有利润。其实,他们光看到眼前对企业有利,却不顾森林资源,不顾农业,也不顾国家栽树要多花出几倍的钱、儿倍的时间,就是不顾这种于法对国家有害的一面。” “哦,这一说我可没想到。企业的钱,不也都是国家的吗?这跟过去资本家不大一样吧?” “钱倒是归了国家,可也有一些通过物质刺激跑进个人腰包去了。主要的是,他们用资本家那套办法管企业,早晚要把企业整‘痲达山①!伐大留小真搞好了,从全面、长远看,对国家有利,可他从企业角度上看,认为这样千要费劲,难度大,担子重,不对他们的路数,他就不干…” 梅师傅眯着眼琢磨任明远这些话。任明远一来时,他把他看成是有热情、好学习的年轻人;在学习过程中看见明远那认真精神,觉得这小伙子不错,这个伐大留小有盼头啦;现在见明远对事情看得很透彻,心里又喜爱,又佩服。他说: ①府达山:在山林中迷路。 62 ==========第66页========== “嗯,这么说来,困难不在这件事的本身啦?”任明远说: “对,梅师傅。困难是大着呢!可是我看,这个挡不住咱们。回去,我们就打算按您这办法大点片量搞一块伐区。您老得常去指导哇!” “指导啥,我得跟你们学。你们搞吧,我拚老命也跟你们一块儿干了!” 任明远深情地看着老人,说:“过些天,搬到我们场子去吧!”梅师傅说: “行。反正那儿也有一块咱们实验过的伐区。过些天我就住在那儿,连做防火工作,也就近跟你们一块儿实验!” 63 ==========第67页========== 第三章 下班铃响过有一刻钟,大思聪才从办公室出来。他认为,这样可以少遇到熟人,免去一些应酬。但到底还是遇到几个,他便热情地打招呼,脸上挂着微笑。 卡局长的家,就住在招待所后边邪栋高大的砖房里。这小镇里,一律是按三十年折旧办法盖的板夹泥住宅,只有两栋是红砖的。一栋在局东,另一栋在局西。 下思聪想让党委领导住局东、局领导住局西。他既是党委副书记又是局长,但他不愿住局东的,而愿住局西的。 局东的,因党委儿位领导都住进普通家属房,让一些人口多的工人同志搬进去了。局西这栋,除卡思聪一家,其余两套还空着。看样子,那两套也没大有人想住进搬。 这使下局长挺窝火。他觉得,为照顾领导上班近一点,才从厂长基金里提出一笔款来盖这房子,闹了半天你们不住,把我闪到这儿啦。但他却没有搬走的意思。因为他威到,当个局长,住这样的房子不但理所当然,而且还算是降了格呢。虽然这样认为,但这套住宅他却威到挺可心。 64 ==========第68页========== 他家门前有几棵大杨树。本来盖房子运料不方便,要砍去的,卞思聪却让保留着。他说,这样可以遮遮荫,挡挡雨。其实呢,他觉得,在风刮枝条飒飒声中遐想是很惬意的。 一九五七年,作为林业技术人员,他参加了一个林业考察团,到外国去考察过。考察时他到过一个林场,场长的住宅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那个场长住在独门独院的一栋砖房里,房子修在山脚下的一片白桦林里,有一个小花园。他家里还有猎枪、汽车。那些工人住房很拥挤,离那儿也挺远。当时他嚼地里羡慕邪个场长,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工人的住房? 这次在建筑领导住房前,他曾想起了那个场长的住房,打算也按那个形式去搞。后来报纸上发表了“九评”,工人群众对苏修叛徒集团怒不可遏,不但对他们的修正主义政治路线十分痛恨,对他们那个特权阶层追求物质享受也十分鄙视,所以,他也就打消了那个念头,而盖了这几户共住的红砖灰瓦、跨度挺大的房子。 卡思聪登上自家门口那三级水泥台阶,微笑逐渐没有了,代替它的是一脸倦意。但,这只是一瞬间。他一进房门,从厨房扑面喷来一股炸锅的油烟香味。卡局长嗅觉挺灵, 一闻就知道用的荤油。这使他稍稍产生了一点不快。他曾告诉过爱人宋一石,尽量少吃荤油,因为,他听说那东西可以产生大量脂肪酸和胆固醇,会促使动脉硬化。 别人,在下局长脸上只能看见恰当的微笑,寻找不出那微笑后面的东西。他的爱人就不同了。即便那微笑没有变 65 ==========第69页========== 化,她也能体察出他那不同的心情。 她看出卡局长有什么地方不满意,以为这全是因为荤油的缘故,便解释说: “来客人了,你都猜想不到是谁来了。”卡思聪问:“那么,是谁惭?”“老温夫妇俩来了。”卡思聪说: “慨,他怎么这么得闲惭?”一路说着,走进屋去。温成看着他,亲切地笑笑,也没站起来。 下思聪坐在一张雕花曲柳靠背软椅上之后,温成说:“局长,丽常这闺女,行。刚才我们一唠扯,比我这“老木把@懂的多得多了。现在的青年人,嘿,就是不简单:”卡局长说: “老温,若当着面,你可不要宠着她嘶。若说学嘛,嗯,也学了一点东西。她跟我学的是一个专业。不过,我那时上的是国民党办的学,根本就学不出什么名堂来,全靠个人自修喽。她这次分到这里来正好嘛,局里技术力量挺薄弱,又是新建局,有她的用武之地。我和张科长商量,本打算搞一个硬一点的技术班子,把她留到局里。后来一想嘛,咱们总算是个负责干部,让孩子留下来难免有人说咸道淡,干脆让她下去。”他没有讲这是卡丽常坚决要求下去的斗争结果。 ①木把,旧社会对林业工人的称呼。 66 ==========第70页========== 宋一石说: “下不下去再说吧,咱俩年龄不小了,局里就不该照顾照顾?” 卞思聪对她摆摆手,她才到厨房里去了,温成说: “你就是因公忘私:其实,这孩子在局里哪儿不够料?在局里工作,也不影响到第一线嘛!局里能人多,可以经多见广,出息得快。她不象我这样的,一个念大书的,哪能常跟我们滚在一块儿?我看,若下去,几个月可以再调上来。” 卞局长笑笑。 温成沉吟了一下,说: “局长,我听到点消息,才特意跑来了。”“你听了什么嗽?” “听说你要把我调到局里来?”“噢,你听谁说的?” “不用问听谁说的,反正听说了。领导上要照顾我,这我知道。可这照顾还不如不照顾了,我一离了活儿,就闹病。趁着还没有跟我谈,你给我说句话,还让我留在鹿鸣岭吧,不管咋说,那块儿人熟。” 卡思聪笑笑说: “哈哈,说来说去还是想要求照顾嘛!有人要求领导上多给工作,多吃苦,领导上这么办了,他觉得是照顾他了。有人则相反。这里头有好多理论问题哟。” 温成说: 67 ==========第71页========== “我这可不是什么高风格,实在是离不开第一线啊!”两个人正唠着,温成的老婆,一个高額骨的老女人从套间里出来了。她脸上堆着笑,对刚进屋来抹桌子的宋一石说: “大妹子,几年没见,你这女儿可父出息了。真是女大 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大嫂,就你夸她!你可不知道,越大越不懂事。这不,她爸舍出脸皮来托人,才把她分回来,满心盼她能在局里出息个人…” 温成怕她说穿了底,弄得卞思聪下不了台,就忙打岔说:“你们夫妇,对孩子要求得就是严嘛!” 温成老婆也看出了温成的意思,连忙转换话题:“大妹子,你看看我给你带来点稀罕玩艺。”说着,拿出 一个黑包来。宋一石凑过米: “什么玩艺,这么稀罕?” 温成老婆打开包儿,拎起件东西来一抖,原来是一个油光闪亮的水獭皮桶儿。 宋一石忙接过来,用手摩挲着质地、成色都可称上品的皮桶儿,笑着说道: “这么好的东西,你留着给老温做顶帽子吧!”温成老婆说: “成年到辈在林子里钻,还能戴得了这个,给大兄弟做个大衣领子正合适:” 、68 ==========第72页========== 宋一石用眼溜了一下卞思聪,卡思聪正斜眼看邢皮桶子,她马上领会了卡局长的意思,便说道 “挺贵的东西…”温成说: “要说贵,是贵人穿贵物。要说不贵,这是我钓鱼钓上来的。” 卡局长说: “晤,钓鱼还能钓上这个来?” 温成说:“怎么不能呢?”接着,他就绘声绘色地讲起他是怎么样在一条小河旁下了一把“撅搭”杆,他一起杆子的时候突然拽上一个怪物来,那东西嗖地跳到一根倒木上,吱吱直叫,还用前爪抹一把脸呢。原来,这只水獭吞了已经上了钩的鱼。 温成老婆在旁帮腔。其实,他这是花钱买来的,却故意编了这么一套嗑儿。说到这儿,她说: “哟,大妹子,咱们光唠了,我倒忘帮你忙活了1”宋一石说: “大嫂,你们只管唠你们的,有什么大忙活的?”“我这还倒成客了?”温成老婆说着,挽袖子洗手,端荣、热酒、拿饭。 这时疾,下思聪十多岁的小儿子从外边进来了。宋一石说: “这可回来了!快好好亲相亲相吧。他大娘,你还不知道呢,到这以后闹了儿回,就要我把你找来!” 69 ==========第73页========== 温成老婆忙拉住孩子的手,逗着他玩儿。 温成两口子告辞往外走的时侯,温成还特意跟卡局长低低地说了几句自己一定要留在鹿鸣岭的话。 卡思聪原来是打算把温成调到局里来,一方面想要让温成老婆象过去似的继续给他带带孩子,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温成干点轻巧的。这次任明远打好招呼要提新方案,加上温成的要求,他已经改变了主意。他想,任明远到鹿鸣岭,今天这个建议,明天邪个意见,沈常发也左右不了他。老温在邢儿,自己还有个可靠的人。他轻声说: “原来寻思你五十大多了,留在局里有一打无一打干点啥得了。你坚持留在一线,很好魔,明天我和他们讲讲。” 二 客人走后,卡思聪走进了小书房。 这套住宅,原设计是一间厨房、一间客厅和两个卧室,并没有书房。卡思聪告诉基建科,改了一下图纸,让两个卧室小一些,在阴面划出一个狭长的房间。 他这个人不大喜欢热闹和热烈气氛。这个房间很安静,所以他很得意它。 他进了屋,脱下风纪勾挂得牢牢的外衣,坐在一把藤靠背椅上,头往后一仰,望着白中渗蓝的天棚想心事。 小书房的布置,看来是经过一番设计的。在一架六个格子的大书橱中,放着一些精装书籍,还有一些字帖、中外 70 ==========第74页========== 名画集。因为不常看,摆得倒是很整齐。南墙,是一幅风景油画。作者过去是林学院的副教授,现在是某研究所的副所长。前不久他曾给卡局长来信了解这里的宋运状祝。这幅画,构图没有中心,层次很不鲜明,彩色也不协调,致命伤是缺乏一个有积极意义的主题。这幅不怎么高明的作品,却被挂在这最显著、醒目的地方,局外人是很难明白其原因的。北墙两窗中间的垛子上,挂着卞思聪自己写的一联书法。西墙挂的,是这个林区儿个主要树种的标本。这些标本·都用黑金丝绒做的衬,镶在镜框里头。 这陈设,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屋主人的经历、兴趣。卡思聪的父亲,是一个县城里杂货铺的老板。资本不算怎么雄厚,靠着他办事机灵、能抓住时机的本领,加上在社会上联系、交往很广,算是能够在国民党残酷统治下勉强开着门儿。 他和富商大贾们往来,总觉得自已欠缺一点文雅。邪些人其实也不通,不过常常卖弄一点文墨,扯一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装装门面而已。虽如此说,弄弄文墨之类,也是和邪些人交往的一个小小门路,他便叫念私塾的儿子思聪学书作画,并且常常请人指点指点。 卞思聪逐渐长大,为自已前途计,进了林业高级职业学校,觉得那些东西总不能当饭碗子端,也就把书、画渐渐疏淡了。 那时侯,搞林业科学的人不多,下思聪看出这是个冷门,一旦能单独掌管一个企业,那就是一个用不尽取不蜗的 71 ==========第75页========== 摇钱树,所以他便努力钻研。他对同学们闹学潮,反对国民党反动派残酷的政治迫害和经济压榨不闻不问,只是读书。在毕业的时侯,经他多方奔走,主要靠他岳父的力量,总算留校教书了。 后来,他看国民党反动派横征暴敛,家里铺子眼看就要倒闭关门,学校里特务如麻,对正直青年一律扣上共产的“罪”名,加以迫害,心里实在愤愤不平。在一次学潮中,国民党特务来了解“赤党”,他说了几句公道话,被国民党押进了监狱。所以,当地一成为解放区,他便是那里第一批参加工作的知识分子了。 一九四八年,他曾跟随一个工作组到了这个林区,参加 一段民主改革斗争,回到单位去就入了党,不久就调到一个高级林业部门搞技术工作。 当年,他学的是朵运,教书时也教的是朵运。但他对林业企业管理很有兴趣,所以领导上就责成他专门研究这个问题。 他翻遍了这方面的资料,效法外国的经验,在一九五七年从外国考察回来以后,就提出林业企业必须学习人家的“一长制”和实行一长制的具体措施,同时还写了一篇文章,在一本林学杂志上发表了。过不久,他就被提拔为工程师,并且派到下边管理局来了。 一九六○年一月,他又写了篇《略论林业企业利润的轴心作用》,得到了专家组长尼基大的夸奖,并且给他翻译了,在苏联一本林学杂志上发表了。这样,尼基大向他传授了 72 ==========第76页========== 不少“真经”,他对这个办企业的原则就更加崇拜。 其实,在很早以前,他就在不自觉地研究它了。因为,这是他父亲毕生致力研究的问题。他父亲把利润看成是一切事物发展的动力,以前他在企业管理工作中提出这个观点,但遭到同志们的反驳,指出社会主义企业和资本主义企业的性质是根本不同的, 他也曾对自己的看法发生过一点动摇;但这时侯他随同考案团出国参观考察,切切实实看到人家正是以利润为轴心的。这下他找到了根据,认为,只要还使用货币,各种企业都要运用甚至加强利润挂帅这个原则。不论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企业,这个原则都适用。社会主义企业的利润是国有的,资本主义是揣个人腰包,这就是他们本质的区别。 他写了文章,又按着这个办法行事,果然得到一些人赏识,那真是开会坐头排,介绍经验总登台,在职位上不断得到提拔。 过了不久,毛主席制订的“鞍钢宪法”在企业内部传达了。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加一番他的解释,虽然实际上还是坚持原来的观点,但在口头上和行动上也有了一些收敛。 后来,又有个什么经济学家利别尔曼,写了一篇《计划·利润·奖金》的论文,国内也有人遥相呼应,提出什么用经济办法管理经济,卡思聪又觉得那一套是共同的规律,腰杆子硬了起来,竟然连这类的大字标语也写出去了。最近一个时期,报上对苏修叛徒集团的批判,他有些是赞同的。比如苏修叛徒集团背信弃义,撕毁合同,他觉得这 73 ==========第77页========== 些家伙连一点起码的信用都没有。但,凡是涉及到经济问题上的东西,他就不通。他明面上不说,心里头可一个劲儿琢磨。他觉得,无论如何,利润这个“轴”只能这么转下去,不然,企业就会散架子,自己对上级就没有办法交代。 不过,党委书记的到来,并且立即要深入下去了解情况,任明远的不受表扬,都使他威到他们是要拆他的“轴”,是要使他负责的这个企业不能正常地“转”。 他漫无目的地望着那幅袖画,又转而驳斥自己:是不是这样,还要看一个时期嘛。关键问题是,这两个年龄不同的人都不大懂得经济规律,又都有着共同的热情。对于任明远,是要很好引导的,懂得了一些成败利害,他那股劲就会减少下来的。至于赵书记… 卡思聪想到这儿,他爱人进来了。他问“一石,我那套工作服呢?”“哪一套?”“就邪么一套瞰!” 宋一石转着眼珠想想,说: “噢,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忆力多差!”说罢,转身走到卧室,伸手在一只黄桲椤箱子里翻了半响,最后才算找到了。她托在手上,走过来说:“是它不?” 卞思聪说:“是嗽,正是。” 这作业服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四楞见线,可能箱子里放过水果,还有一股子香味。 74 ==========第78页========== 卡思聪说:“作业服作业服,是劳动作业时穿的,洗得这么千净干什么聊?”他抖开衣服一看,还九成新,是深蓝色帆布的,很结实。他想了想说:“把肩头和袖肘补上一点儿吧!” 他爱人拿过衣服细看看说:“没坏呀!” 下思聪心里有些不耐烦,却笑笑说: “这两处干活的时侯常磨,‘未雨绸缪’,先补上就磨不坏衣服喽。” 宋一石威到很意外。她不大愿意补。她对补衣服不习惯,再者,觉得堂堂局长,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出去,不但有伤大雅,还可能让人家威到是矫揉造作。但她还是答应补了: “好吧,明天要用吗?”“最好今晚补出来。” 宋一石蹬起缝纫机补衣服,卡思聪还靠在藤椅上想他的心事。 这儿天遇到的事情,使他总不能平静下来。以前二年多的时间里,卡思聪曾是副书记兼局长。在他看来,那段工作,虽然常委中时有不同意见,自己还总算能伸开腰,煞住茬,型肘的事是不多的。他满以为在新局也象在老局一样,上级会让他一个人负责。他认为,这样工作就好干多了,免得政出多门嘛。 可是,忽然派来一位书记,这是不是管理局党委对自已不够重视、不够信任呢?如果是这样,又是什么原因呢? 他眯起眼,分析许久,认为是和过去在老局时调走的那 75 ==========第79页========== 位书记有关系。 那位书记,虽然对他卞思聪提不出任何可以指责的根据,可是邢位书记知道,他的调走,是与他和尼基大唱反调有关,是与后来和管理局关副局长在取消隔带伐实验上意见不一致有关。而自己和关副局长关系是融洽的。被调出的这个人,是不是要作些艾章呢? 听说,最近他由一个林业局的副书记被提为书记了。显然,管局党委是有人支持他的… 这新来的书记如果对撇子,当然没什么说的。但,看来并非如此。别看他那样朴实,可第一次谈话时,就指责那条标语,还提出林业局运材公路修短了,不利于解决宋伐和抚育的矛盾,不利于长远建设。任明远不受表扬,他是赞许的。任明远提出对大面积皆伐的批评,实际上矛头指向的是原来局领导嘛,他还说是没有听够。任明远在大庭广众中那样指贵领导,和这新书记的态度难道没有关系吗? 卡思聪估计到,任明远革新的打算,如果在场子遇不到什么应有的阻拦,是很快就要提上来的。这根本不能接受! 六○年他说了这么个想法之后,有两批中外专家比较认真地进行了研究,结论都是“大的不好伐,成本要提高,小的留不下,留下活不成,结果还和大面积皆伐一样。因此,这只能是热情可嘉的空想而已。”下思聪也认定那些小树是留不下的,就是费挺大劲留下了,小松树没有大树遮荫活不了,三 四年以后也会死光,效果与大面积皆伐等同。再者,就是小树能留下来,工人也不可能愿意这样去作业,即便愿意,那 76 ==========第80页========== 会浪费多少工时,拖拉机也发挥不了效能,这根本就是对企业利润的挑战。有这两条原因,他是坚决不能同意的。他想,自己料到了这一招,所以赵书记一来,就立即告诉张立言准备往上报方案。但是,今天他经过认真地、反复地琢磨,威到那么办还不大妥善,所以父想出了一个新一点的法子… “突突突”,缝纫机的声响涌进小书房里来了,钻进他的耳朵,搅乱他的心,他起来轻轻把门掩上。 宋一石补着衣服,眼睛却溜着卞思聪。他关上门以后,宋一石也不时停下机器,听听他的动静。 在普通家庭里,补一件衣服是普通的事,算不了什么。可休思聪要补,使宋一石犯了寻思。 她记得,这件衣服,是五七年那次人们对下思聪的理论观点提出批评时,他从劳保商店买来的。他穿它到基层去劳动过。在六○年贯彻“鞍钢宪法”时,他把这件衣服找出来过,可不久又压到箱子里去了。这回,找出它来,又有什么大事呢? 她在医院里工作,耳目也不算太背,可也没听到有什么大的事情。听说别处都在搞四清,干部参加劳动,可这里是新单位,根本就没听说有进点儿的打算。 前两次他去劳动,人们曾给一些鼓励,有时上级也表扬。下思聪在喝点酒以后,跟她说:“别看累一点、脏一点,这叫吃点小亏,占大便宜嘛!”这次将会怎么样呢? 这时,她又停下机器,听到小书房里劈哩扑隆,好象在 77 ==========第81页========== ,翻东西。她忙进去,见卞思聪两手伸在桌子底下找什么。 “要什么,思聪?” “最近的一些报纸,我记得都放在这底下喽。” “让我收起来了。”她忙从书架底下拿出一沓子来,递给他。见他锁着眉头的样子,她就悄悄走出去。 卡思聪平时不大看报,到用的时候,便按天浏览。他认为有必要思索的,哪怕是一条简明新闻,也要认真分析。他多数时候不大注意内容,而着重分析登载文章的指导思想。 他见这一个时期报纸上反修、防修的提法比较多,觉得这不单纯是批判苏修的问题,恐怕国内也可能有人搞修正主义的东西呢。这大约是农村里那些主张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吧。 他想到,这几年自己虽然也和专家组长搞得很投合,可那都是工作关系。再说,经济上的规律就是有共同的东西,现在也还在提倡牵利润这个“牛鼻子”嘛。不过,这总使他不输快。 他在国家的那个高级林业部门当了工程师不久,就开展了反右斗争。之后,他被下派了。他觉得这是个挫折。这个高级机关,对于他这样从小就不甘于默默无闻的人来说,是个用武的地方。可是这“挫折”并没有使他失望,反而增加了决心。他抱定能屈能伸、委曲求全的哲学,来实现自己再回到邢个机关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的宿愿。几年来,这成了他行动与思想的贯穿线和很大程度上的推动力量。 他由管理局到松声局,就把这个企业看成是他的理论 78 ==========第82页========== 观点实验基地,也是返回那个大机关去的一块基石。他要立住脚,扎下根,有所发展。 下思聪是个很会抓时机的人。他观察过那些怀着个人主义短浅目的而给自己裹上明显糟衣的人。那些人吹吹拍拍,阿谀奉迎,一笑跟晴弯得象一双弓,步子变小了,腰也变弯了,甚至握手也有意识要晃掉对方的膀子,真是投人所好,费尽心机。他卡思聪还瞧不起这些个人主义者呢。 他有他的一套办法。比如他一转到管理局去的时侯,正遇到尼基大推广大面积皆伐,工人干部起来抵制,他立刻抓住这个时机,大卖其劲,便立即得到尼基大和支持尼基大的人的欣赏。尼基大愿意画油画,他便拿自己的书法和绘画去求教,使尼基大很欢喜。两个人你来我往,很是文雅。这不正是由林业局这块基石往上攀登的一条绳索吗? 可是,这条绳索突然断了。卞思聪要挨摔吗?没有。换了他瞧不起的那些人可能有闪失,他却不可能,因为他是卡思聪。 他巧妙地利用关副局长同专家组长意见有分歧的机会,下了一点功夫,使他在专家组长辙了之后,仍然备受重视。六○年工人们提出在全是成材树的地方搞隔带皆伐,专家组长不同意,管局关副局长虽然也觉得隔带皆伐跟大面积皆伐差不多,还要少出木材,但它冲了专家组长,所以也不出来制止。这使卡思聪处于两个马力都很大的汽艇之间。但卡思聪却利用了这个机会。他一方面指使张立言出面,大搞大面积皆伐,推广专家组长那一套,并用人、财、物 79 ==========第83页========== 来卡任明远的隔带伐实验,另一方面,他还到关副局长邦里去讲,任明远他们实验能搞到这个程度,是自己支持的结果。这样,两方面都认为他是支持自己的。专家组长一撤,关副局长表示隔带皆伐也不甚理想,又不符合用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的原则,卡思聪马上就把这实验停止了,这又使关副局长觉得卡思聪很得力。 最使下思聪伤脑筋的,是任明远要提出的革新问题。他预藏到,这对他那套办企业原则是个很大的挑战。 卡思聪认定大面积皆伐是不可改变的,其原因,是它符合利润挂帅的原则。但从目前形势来看,大面积皆伐似乎是个众矢之的,自己说话也不仗义。赵书记、任明远这些人,恐怕也要抓住这一点作文章。 既然任明远的革新是不能接受的,大面积皆伐又不能公开实行,那么,自己为什么不主动一些,朵用任明远他们过去提倡的隔带皆伐呢!来个伐大带留小带,让它和大面积皆伐差不多。这样,在名义上抛弃了苏修的那套,实际上对利润指标影响不大,几方面都能通得过。任明远呢,过去搞过,提倡过,没受到支持还坚持一阵子,现在支持了,他还能不高兴?既搞了这个,那个行不通的革新也就不一定再提了。赵成业呢,也并不一定有什么主见,只要不是照着苏修的方式来,他也许就通得过。关副局长那里总好办一些,只要说破了成败利害,他是能通过的。 这样分析之后,他威到轻松一些了。他打算写一篇文章给《森工报》,写一个报告给管理局,再给关副局长写封 80 ==========第84页========== 信。今年先造舆论,明年就用这种方式生产,这真是一举几得的事情啊! 下思聪迅速地拿出纸笔,开始拟定题目和小标题。直到他拟好了标题、推敲了三个论点、认为是无懈可击时,才站起身来,兴奋地伸伸胳膊,踢踢腿。 三 这时候,他听见外屋有人和宋一石说话。听话膏,他知道是张立言来了。他拾掇起稿纸和提纲,看看天色已经黑下来,便拉上淡蓝色窗帘,开了电灯。他走去开了门,微笑着说: “又是接书记,又是介绍局里情沉,这两天可把你忙得够呛瞰!” “忙点倒没什么,只是几件事都没有办好。”卞思聪开朗地笑笑。 两个人说着话,走进了小书房。张立言自己从桌上拿过一支“大前门”,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划着火,没有点烟,又用灭了,说: “任明远这个人,真是个挡道的!听说他一回鹿鸣岭,就跑出去学习什么人的‘伐大留小’,估计很快会提出个意见来。” 卞思聪显得挺宽宏大量,给张立言消火: “一个工人嘛,咱们不要在意。他要提新的办法,也是 81 ==========第85页========== 从工作出发,我们可以从长计议一下嘛。” 三 张立言听卡思聪说任明远只是个工人,心里咸到,卡思聪这一大没有把问题看透:他没有看到赵书记对任明远有支持的苗头。他说: “有件事忘记跟你说了。前天赵书记问到满天星林场第一朵伐组那封群众来信了。他手里也有一封,是管理局接到的。可能过几天要研究。”张立言有点机密地、向站在桌后的卞思聪膘了一眼。 “什么信,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什么信,还不是反对大面积皆伐、提倡革新方案的?我记得好象转给你了。” “我忘记了,明天查查看。”其实卞思聪记得这封信。他根本否认那种天真的想法,看过后,说不上放到哪里去了。 两人暂时都没话说。他们在思索一个问题,赵书记为什么这样关心这封信呢? 张立言是解放后从林学院毕业的。解放前,因为家里有钱,在学院里不是约同学跳舞、听戏、吃西餐,就是和几个阔少拉拉扯扯的,沉湎于吃喝玩乐与一些生活琐事之中。 这个人很喜欢出出风头,父没有真才实学,只好靠两扇嘴皮子和见机行事的本领混事。 解放后,他先在一个森调队过了一年艰苦生活,使他掉 .1 了许多份量。他觉得,这是个整天和工人打交道的地方,不会有什么大发展,就想尽办法要转到一个研究单位去。 他看到他的同期或下几期的同学都在林业上有所研82 ==========第86页========== 究,也有的发表过论文,自己很不甘心。他总想要出出名,所以就不大择手段,犯了一点错误。 他转到这个林业局,当助理工程师,思想很消沉。没想到,不久来了个下思聪,是工程师,使他臧到更没有奔头。这促使他对下思聪也有抵触情绪。张立言个别和下思聪谈过儿回,觉察出他对林业的研究也不比自己强多少,所以态度便有些傲慢。卞思聪很快升了副局长,他就更不服气。 卞思聪看透了张立言的各种思想活动。他认为张立言虽没大有真才实学,但敢搂火,敢表态,程咬金的斧子,头三下还挺唬人。自己要在这里搞出一些名堂,没个四梁八柱能行吗?这个局就他俩有工程师的头衔,将来意见的统一是很重要的。而意见的统一,在他看来,跟威情的融洽父有很大关系,便在培养威情上下了力气。 有一次,他们两个人公出,住在一个招待所里。张立言好睡懒觉,早晨起不来。等他一起来,洗脸水就有人给打了来。开始他以为是服务员,没大在意。可天天如此,他便留上心了,这才发现是下思聪打的。人家年龄比自己大,职位比自己高,怎么好这样呢,他很不过意。 又有一次,卡思聪让张立言去一个林场调查一个问题,正遇上大雨,淋得他一肚子火气。没想到,他刚一回局,见卞思聪正在门前张望,手里拎着雨衣,自己却浇个晌透。卞思聪看张立言回来,忙迎上去给他披雨衣。一到宿舍,棉衣棉裤叠在床头上,暖水瓶里是鲜姜红糖水。不一会儿卞思聪又从食堂里端来张立言平时爱吃的辣子面条,这使他威 83 ==========第87页========== 动得简直受不了。 更使他对卡思聪信任的,是听说卡思聪提拔他当生产科长时,党委有不同意见,卞思聪不仅在会上力争,还在会后个别做工作,向有不同意见的同志作解释,甚至替自己打保票。 他当了生产科长之后,时而有些思想问题,下思聪就正言开导。跟这样一位了解自己、关心同志的领导一起工作,就是吃苦受累也情愿。同时,他也把自已出名的希望寄托在卡思聪身上。由于这些缘由,下思聪叫一号,他拉一号。 “把烟点着吧。”卡思聪划火给沉思的张立言点烟。“突然查问起这封信,是怎么个意思呢?” 这个消息,使卡局长心头震动一下。这说明上级支持任明远的大有人在。支持他,也就是反对他卡思聪那套做法。加上平空杀出个赵成业来,他一上手就有点指贵自已不讲政治挂帅,注意了自己少修二十公里公路。 少修二十公里公路这个妙处,确实不是赵成业所能体案得到的。他哪里能想得到,松声新局头三年生产,就是三声响炮呢!这三声响炮,全靠的就是大面积皆伐和这短距离运材嘶。如今,大面积皆伐不敢明目张胆地搞,要绕一点弯子,运材距离再长了,就不好办了。再说,搞隔带皆伐,现在这二十公里的路是足够用的了。当然,上级有计划,不修说不出理由。 卡思聪想,我拖你三年,等炮响完了,说不上我早就回了原机关,还怕没有人来克服这一些具体困难嘛!你赵成 84 ==========第88页========== 业带来一封信就能解决问题吗?别看你朴实得象个生产队长,说不定安着心把我当垫脚石踩呢。要按着你们那一套搞下去,这个企业很快就要乱了套,那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得是我呀!一个外行,一个工人,负什么责任?他说 “立言,在政治上,应该更成熟一些。这些都是正常的工作,什么意思不意思的?”他看张立言不大明白的样子,补充说:“没什么新意思,也不过还是反对大面积皆伐罢喽!” “嘿嘿,大面积皆伐,想抹煞它,我看办不到。想要用木头,叉想留着树,这真是又叫马儿跑,又叫马儿不吃草。” “当然,在老局搞大面积皆伐,我是支持你的。” 张立言怔了一下,心想:是我支持你,怎么变成你支持我了? 卞思聪注意到他的反映,接着说 “就是现在,我也认为,十棵树,伐一棵就剩九棵,伐中棵就光了。这是小学生的题目。越朵越多,不过就是一个号召而已。想要伐这片资源,还想要把它再留下来以后伐,要知道它不是什么宝葫芦,” “不懂装懂,还要出风头,真是害人害已:” “不过,看来,上级有想法,群众有要求,现在父搬到一个新伐区…” “新伐区咋的?还不是和老伐区挨着,岭这边岭那边的事?还有什么大的变化?管理局森调队说不上又抽哪股子邪风,到这里来重新调查,我看你能调查出个什么名堂?” “话不能说死喽,要从发展变化看问题。话又说回来, 85 ==========第89页========== 变化嘛,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的变化。但是,我看在新局提倡搞隔带皆伐,还是必要的。” 张立言不通。这是张立言所没有想到的。赵书记来的那天下午,下局长让他快些搞个方案时,还暗示大面积皆伐不错,对隔带伐只是当幌子提一提。现在怎么真的要搞上了呢?张立言挺激动,表示思想上通不过。卡思聪不得不从分析形势上着手,从替张立言打算、为工作着想这个角度出发,做张立言的工作,这才使张立言那慷概激昂的劲头颓了下去。 卡思聪趁这个工夫笑着说: “我还有一个打算,你是不是应该给《森工报》写篇文章,给任明远、温成他们的隔带皆伐总结一下臀?正好,老尤也在咱们局。” “出尔反尔,自己打自己嘴巴?”卡思聪嗬嗬嗬地笑着说: “自己打,总比伸出去让人家打强一些歡。我看,这恰恰说明了你的进步。过去认识可能有片面性,可咱们都是一心为了工作嘛。经过向工人学习,我们的认识比较全面了,这就是成绩嘛!” 下思聪的一席话,说得张立言父觉得大有奔头,便决心写了。卡思聪点醒他,一定要下点力气,把任明远吸收进来共同搞,这样说服力就大,不过这要有一点困难。张立言也觉得这样办好。接着,两人便研究起具体内容来。在研究文章时,卞思聪没有拿出他写的邪个简要提纲,却说了那提 86 ==========第90页========== 纲上的意思。张立言又作些补充,就算定了下来。 张立言站起身来要走的时侯,下思聪把他拦住了;“立言,你最近能不能去-一趙鹿鸣岭?”“去干什么呢?” “总结人家的经验,总不能坐在屋子里哟!最好,还是和人家一起总结嘛。” 张立言明白了卞局长的意思,思想上父威到有了把握,连声说着“好”“好”。卡思聪又说: “去时,带上丽常。”“怎么,她还闹着要下去?” “让她下去吧,过一段她会要求回来。我打算先把她派到鹿鸣岭去。你这回领她下去,顺便开导开导她,让她对咱们局在生产方式上的来龙去际有个了解,省得她误入歧途。也可以真正让她起到技术人员的作用。” 张立言想了想,明白下局长是让他带好卡丽常,让她在鹿鸣岭这个将来的是非之地起作用,便郑重地答应下来。 四 张立言走了以后,卞思聪觉得自己随机应变,让张立言来写这篇东西,很妥善。这样回旋的余地就大得多。他估计,这篇文章可能遇到的正面神击,肯定就是任明远未来的方案。因此,要千方百计把任明远的注意力吸引到这篇文章上来。他一个工人,恐怕也就是要闹个名堂嘛。支持他, 87 ==========第91页========== 跟他搞合作,他还坚持自己的意见有什么必要呢?他想,任明远这方面工作要做,管理局关副局长那里,也要说清成败利害。所以,他立即提笔给关副局长写信。 信写完了,他又仔细润色一遍,威到轻松了许多。他正要去睡觉,宋一石又拿着衣服过来了。 卞思聪说: “哎哟哟,来了同志,扯起工作就忘了这件事。拿来我穿穿。” 卞思聪穿上作业服,和爱人说笑话:“这回,你看我象不象个木把?”他爱人噗哧笑了:“外表倒象了。” 这当儿,卡思聪忽然想起那张风景油画。他说:“我说,把这个摘下来。”“为什么呢?” “我越看,越觉得和这屋子气氯不协调。” 这使他爱人甚至惊喜起来。原来,他俩是在卡思聪念高级职业学校时认识的。那时卡思聪希望毕业后安排个好位置,便有意和一位教育局长的女儿搞好关系。这位教育局长喜欢国画,自己也常画一些,父非常计较别人是否尊重他的大作。卡思聪通过各种门路找到一张这位局长画的山水画,挂在他家里显眼的地方。他让他父亲借故请局长的 一个下属来吃饭,那下属回去就吹嘘局长的画怎样受重视。就这样,卡思聪取得了局长的好威,达到了和宋一石结婚的 88 ==========第92页========== 目的。卡思聪在“高职”教学、宋一石在一个医院当大夫时,他家里还挂着那幅画。可以后呢,就陆续换了几回。苏联专家组长在时,他挂的就是尼基大的油画,他们撤走之前,卡思聪就换上了他这位过去的老师、现在一个研究所副所长的油画。现在又要换,想必是讨厌油画、思念起国画来了。对他们结婚前后挂的郡一幅,她是珍爱的,以为要挂那张山水画,咋能不高兴呢。她搬了个凳子,上去把邢袖画摘下来,问: “邪么,把咱们结婚时挂的那张挂在这儿吧?”“咳,挂它有什么意思,我打算…” 他爱人一昕,顿时心头火起,啪地一声把那张镶在镜框里的油画摔在地上。她从凳子上下来时还踏了一脚,噔噔噔走回卧室,生闷气去了。 卡思聪也满心火,可他是个能忍能耐、能屈能伸的人。他深信“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他忍住了。他的小儿子听到这声膏,忙过来问: “怎么了,爸爸?” “噢,没什么,你妈妈失手打了,收拾了算喽!” 碎玻璃扫出去以后,卡思聪找出他过去拍的隔带皆伐现场的放大照片,又找一个镜框,镰进去,挂起来了。 89 ==========第93页========== 第四 章 在任明远、小沈怀着激动的心情谛听老梅师傅叙述他为什么要搞伐大留小的时侯,党委书记赵成业步行来到鹿鸣岭林场。他迫切地想要找任明远谈谈。 在赵成业到达松声局那天的下午,下思聪说,请赵书记先看看各种材料,过一两天再作正式汇报。赵成业想,应该让他们先谁备准备,也就答应下来。不过,他没有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看材料,而是按照老习惯,到各部委和林业局各科室甚至厨房、车库、托儿所走走看看。 任明远救小孩儿和他说的不受表扬的道理,给赵成业留下了鲜明的印象,因此渴望和他谈一谈。他深入到机关群众中以后,这种褐望加深了。因为他每到一地,大家不是谈论任明远形成这个想法的过程,就是称赞他关心企业方向、道路的主人翁责任感。 赵成业了解到这些,深为这个年轻工人把革命重担加在自已肩上的思想境界所激动。同时,他也认为,任明远的这些做法,决不是偶然的,肯定是过去斗争的继续。要了解90 ==========第94页========== 过去、现在的斗争,才好做领导工作,因此他决定先去招待所找任明远。 林业局局舍是新建的工字型瓦房。水泥瓦的房顶,木摇楞的墙身。墙上的红松,有儿处淌下了松油子。木材与木材之间,用白灰勾的缝,看上去艇精神,挺有特点。 他看一堵墙从上到下用了十儿棵脸盆粗的木料,觉得造价肯定要高,也不会有石头和砖耐用。 院子里,一些工人正往建筑取土坑里回填垃圾、沙石。有些工人正往出起一楼来粗的大树座子。还有几个工人往围院子的白茬栅栏上刷蓝油漆。 他很想走过去和大伙一起干一会儿。这时他发觉,这个清理卫生的活竟没有一个机关干部参加。两参一改三结合是个大事,必须很好地抓抓。从这儿又想到任明远的意见。他心里盘算,明天一定要组织机关人员参加这个劳动。 赵成业走出林业局的大院子,奔临时招待所走去。这会儿,临时招待所里人并不多。有的是新到的等着分配的工人,有的是各林场的材料员,正盘腿坐在炕上听一个工人讲他们林场的新人新事。一个老年工人,往南北两铺大炕的灶门里添成块的木拌子。 赵成业打招呼说: “天这么热,用得着这么烧吗?”那老头儿说: “‘早穿棉,午穿纱,抱着火盆吃西瓜'嘛,冬夏都睡热炕,这是咱们林区的习惯。就是热天,工人上山瞠一身露 91 ==========第95页========== 水,回来暴暴烙烙,也舒筋活血,省得腰腿疼。” 赵书记听过老头儿的介绍,威到烧热炕对工人健康的重要性,但他,看邢质量挺好的大柈子烧得滋滋直冒袖,又想到一些家属房围着的样子墙,很心疼。他想,恐怕河东的那个纤维板厂还找不到这样的原料呢,便问: “这都是好木头劈的,为啥不烧树枝子?”这一问,正问到这位老工人的心坎上了。他说,“这木头烧得可惜,谁看不是?人们提过些意见,可领导说,拉那些枝子、树头下山不合算,不够工钱呢。这不是光算林业局这笔小账,不管国家的大账吗?” 赵成业想,中午和老卡谈话时,他说的那个“利润”的“轴”,连这也转到了。这位老工人看穿了:这个轴尽往企业里转,不往全国人民利益上转。又一想,用利润当轴,也只能是这样后果了。他问老头: “从满天星来的那些人在哪儿呢?”“早就坐汽车暸了。”“全都走了?” “那可没有留心。若是有没走的,八成到北山根小河儿里洗衣裳去啦。” 赵成业按老头儿说的那个方位,穿过一片塔头甸子。他没看到小河,却被一带繁茂的柳树遮住视线。它象一道篱笆,向东边山根儿的大河伸延。 赵书记猜想,柳树后可能就是小河。走不远,果然所到了清洽洽的流水声。又走几步,就看见枝条上晒着黄的、白92 ==========第96页========== 的,还有花色的衣搬。他来到跟前,拨开柔软的枝条,走了两三步,清澈碧绿的一股水流,便象从地下突然涌出来一样,从脚下流过。 溪水很浅。它顽皮地在圆滑光洁的石头上撞击,翻起一层层白浪花,打着小小的漩涡,徘徊一下,便急速地流走了。 小溪的两岸都有人洗衣服。 人们坐在柳荫下面的石头上,裤子卷到膝盖,小腿浸在溪流中。阳光透过柳林,斑斑驳驳洒在他们身上。几伙姑娘、媳妇叽叽咯咯地说笑,儿帮小伙子高声争论什么。 赵成业一撒眸,就看见宋宝然、李文两个人在河心一块长满青苔的卧牛石上坐着呢,却没有看见任明远。“宋宝然,李文!” 两人一回头,看见赵书记双腿激起浪花,向他们走来,便高兴地打招呼: “老赵,你怎么来了?” “躲在这儿,你们寻思我就找不到了?” 他俩挪个地方,让赵成业坐下。赵成业坐下,觉得卧牛石上热乎乎的。李文说: “说真的,在火车上,在松岭车站,我把你当成了山外哪个公社的生产队长呢。”赵成业哈哈笑了: “你说的也不错,我是从农业上转来的。大远呢?”宋宝然说, 93 ==========第97页========== “他坐车去鹿鸣岭了。”“鹿鸣岭离这儿多远?” “二十多里地。我和小李子时气不赖歹,也分到鹿鸣岭去了。” “分到那儿,怎么就算不‘赖’了呢?”李文说: “大远是个土专家,咱冒烟大哥愿意学技术。”宋宝然立刻对李文瞪大了眼珠子: “你一边去吧!我愿意跟大远在一块儿,就为这个?生产科张大专家有技术吧?他给我磕八个响头让我跟他学,我还不喜得去呢。大远这个人真把党的事业放在心窝上了,啥时你看他想到自个儿?还有一宗,他就象长了一双千里跟,啥复杂的事一看就透。看到不符合党的利益的事,他豁出命去也要斗,对同志呢,真此亲兄弟还近便。这样的同志,你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工作?” 李文也不示弱: “废话,不愿意,我要求什么?”宋宝然说: “这不结了!不说别的,那回在局里一块儿开会,我就舍不得离开他了…” “又是那次开会!说八百六十遍了,你也不嫌絮烦?”“那架烦什么?” 宋宝然虽然这么说,那兴头却让李文给拦回去了。李文正洗一件作业服,很不得法。揉来揉去,肥皂抹去半块, 94 ==========第98页========== 还是不褪泥。他满头大汗,用粘着肥皂沫的胳膊这么擦一下,邪么擦一下,抹得满脸是花道道。 赵成业笑笑说: “你演花脸不用化妆了,给我。”他挽了挽袖子,露出晒得黑黑的粗壮的胳膊:“得这么着,你看!”他展开那件衣服,轻轻打了肥皂,放在平滑的石头上,嚓嚓地一下下搓起来。肥皂沫顺着石头流到水里,引得一群小鱼争着去扑捉。赵成业提着衣领在河里一涮,那些小鱼都吓溜了,衣服拿出来,立时干净了。 “真行,你还会洗衣服!”李文拿过了衣服仔细端相,“我就是干不了这个活。小时侯我妈洗;工作了,我嫂子洗。赵书记,你是从小就学会的?” “不。小时候,没有衣服可洗。是年轻时侯在部队学会的。”赵成业想转换一下话题:“象今天松岭的牝牛水,咱们林区还常常遇到吗?” 宋宝然说: “我见到别的林业局好一些,牝牛水就很少。在咱们老局,这儿年可没少遇到。” “那是什么原因呢?” “什么原因,就是朵伐朵得不好,山上树都光了。”李文说,“有一些地方原先是干沟子,宋伐朵不好,一下雨咕嘎就是一股水。就象这条小溪,这会儿象个老实的姑娘,安安静静;若是这几座山宋伐不好,过不了三年,天旱就干了,下雨水就冒漾。” 95 ==========第99页========== 宋宝然接着说: “是这么个事。邪一年,一个什么研究所在我们局召开 一次水土保持座谈会,大远和我都参加了。人家介绍好多林业局都消灭了牝牛水,就因为是搞合理宋伐。拿咱们老局来说,明远他们搞隔带皆伐的,就好多了。这隔带伐,就是伐一大条子,留下一大条子,间隔地朵伐。搞间白荣实验的,就更好。人家召开会议的让明远介绍经验,可咱们那位张大专家张科长却拐弯抹角给拦回去。大远是那听邪的卷吗?越不让说他越说,弄得张科长脸红脖子粗。” “为什么拦呢?” “谁知道是咋个情啊。后来我琢磨,兴许邪时侯局里大面积皆伐受到苏联专家组长尼基大一门的表扬,正在兴头上,若明远的法儿一嚷出去,不就撞了车吗!” “忙牛水虽说不大,可尽暇瞅冷子来…” 李文两眼直愣愣地在想着什么,显然,他没有听清赵书记、宋宝然谈话。宋宝然悄悄捅了捅赵书记说: “父要讲故事了。” 话音未落,李文果然说开了: “是卞局长到咱们局的那年吧,我记得此这时侯晚点儿,松籽都熟了嘛…” 宋宝然着急了:“你就说是昨回事吧。” “张科长,那时还是个技术员呢。他领一把子人到榆树沟去拣半截子号,就是扫扫尾子,把没伐净的树木拿下来。 96 ==========第100页========== 张科长一定要把帐篷扎在河边上,说是环境‘优美’。老师傅们说,这一带都是搞的大面积皆伐,怕啥时候下雨挨神,可到底没坳过他。头几天挺好,又风凉又没蚊子,下班还能钓钓鱼…” “你照直崩多好!” “有一天下大雨,睡到半夜,水进了帐篷,张科长穿条裤衩就住外跑,一门儿说‘真厉害,真厉害’。大伙儿抢救出粮食、帐篷之后,他还打牙帮骨呢…” 赵成业并不厌烦,进一步提出问题: “这么说,牝华水跟大面积皆伐有很大关联了?”两个人都点点头。 “那么,大面积皆伐又跟什么有关联呢?为啥明知道它不好,一些局、场还不愿意改变它呢?” 两人都威到赵书记这个问号打得好,过去他们还真没有认真琢磨过。今天-一细想,也威到是利润这个“轴”整的。 赵成业问道: “这回,你们到了新局,打算怎么朵呀?”李文说: “我们想能当啥,得领导定呀。”赵成业说: “领导当然要考虑,可领导也得依靠工人。‘鞍钢宪法明确规定工人要参加管理嘛。” 宋宝然说: “可真是的,六O年夏秋,领导上倒是贯彻了一阵子。 97 ==========第101页========== 从六二年以后,我们这个局对这个事慢慢就不提不念了,光是在开大会讲话中说一两句‘在“鞍钢宪法”指引下’,平时就象没邪么回事似的,从前昨干还咋干。” 赵成业详详细细给两个工人讲解了“鞍钢宪法”的内容,还说了大庆是怎样贯彻“鞍钢宪法”的。两个人听得入了神,越听越来劲儿。赵成业说: “鞍钢宪法'明确指出了社会主义企业的方向道路,指出了只有依靠党的领导,坚持政治挂帅和依靠工人群众才能办好企业。所以,让企业沿着社会主义道路越办越好,每个工人都有责任。按照你们方才介绍的情况,和我了解的 一点情况,我看任明远就明白了这个责任,而且还自觉地把责任担在了肩头上!” 宋宝然很兴奋,眼睛瞪得大大的,直劲儿闪光: “对,明远是这么个人!宋伐方式这事,我们也早看出问题来了,我们愿意和明远在一块儿,就是要好好地管管这个事!” 三个人越唠越有劲儿,一直崂到洗衣服的人都回去吃晚饭,这才起身往回走。 赵书记跟宋宝然、李文唠扯之后,便决定,这次下去调查,首先要到鹿鸣岭。 二 赵书记和宋宝然、李文他们崂完嗑回来,见林业局党委 98 ==========第102页========== 会走廊里,几个于部正从阳面的一个大房间往斜对门一个小房间搬桌椅。 张立言和另外几个人正抬着一张大沙发,往那间阳面的房子里安放。他脸上淌着汗,暗了几道子灰,见赵成业进 ·来,笑着说: “赵书记,这是你的办公室。咱们这里条件不好,不过还艇静。” 赵书记走进那间还没有布置好的办公室。这房间在工字型局舍后边一横的左边,从两个大窗子,可以着见前边邪 一横的左龚。窗前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又向阳又幽静。赵书记问: “这屋子原来是哪个部门的?” “工字前边一横是局各科室,一竖是工会、共青团和妇联,后边这一横是党委部门。这屋是办公室,是几个秘书和打字员用的。” 赵成业对这件事挺不满意: “老张,不要让他们搬了。他们抄抄写写,还要打字,搬到阴面去会把眼睛弄近视。这办公室挺大,我一个人用不了。快叫大家把东西都抬回来,我用他们要搬去的那间就行了。” 张立言咸到挺为难。他放下沙发,迟疑一下说:“邢间屋子,是暖气的末尾,多天很冷。” “谁住还不一样冷?再说我在办公室坐的时间要比他们短得多,冷一点也不要紧。” 99 ==========第103页========== “大家还年轻,你年龄大一些,又负过伤。”张立言没有说换办公室是卞思聪的意思。 赵书记对几个抬桌子的人说了自己的想法,搬起一张 三屉桌,送回原来的屋子。张立言拗不过,只好把那间只有 一个窗子的小屋打扫一下,把新领来的办公用具和一张床搬进去。赵成业从自己的粗线网兜里拿出脸盆、手巾、肥皂,倒上热水,让大家洗手,并找来几只玻璃杯,倒上开水。 在大家散去的时候,赵书记让张立言留一下。 赵书记从网兜里拿出一只浅蓝色家织布旧袋子,有书包那么大,口是用一根黄鞋带抽起来的。袋子上,用红线绣着“重担在肩”几个字,左边还有一行小字。 张立言往前凑凑,看那行小字是“一九四三年十月”。他正琢磨这只袋子,赵书记从中拿出一个笔记本,把其中夹着的一封拆口信递给他。 “你原来就是这个局的,去年春天接到过这样的信没有?” 张立言看那黄牛皮纸信封是松声老局公用的,信瓤是白办公纸,字迹粗大,写得认真。 这是一封写给管理局领导的信。张立言迅速翻了几页,见是批评老松声林业局没有按照“鞍钢宪法”办事,生搬硬套洋东西,妨碍了社会主义经济的发展。他们要求领导上在松声新局一建设的时侯,就要注意贯彻以营林为基础的林业方针,搞合理朵伐,不让企业“麻达山”,把建局的目标放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上。这样,宋伐方式就会搞得 100 ==========第104页========== 合理。在信的结尾处,提到了请管局发动群众,解决宋伐方式问题。这个小组搞了个间白荣的办法,如果可取,也请管局吸收进去。 这是满天星第一朵伐小组去年八月写的。在信的末尾,还写着“这封信去年春起时邮给了林业局,可是一直没有消息”这样一句话。信后边还附几张管局公文用纸,写了些字。 张立言只顾回忆林业局是否收到过这样的信,写的什么字他却没细看。党委书记这样重视这封信,使他挺犯嘀咕。他说: “我去查查来信来访登记簿子吧。” 过一会儿他拿了簿子来,说收到过这样的信,但未注明到底交给谁办了。 赵成业说: “这是很重要的群众来信,好在这儿有同样内容的。最好查一查原来交给谁办的,有什么结果。” 张立言答应一声,一面往外走,心里一面想,党委书记重视这封信,很能说明一些问题。这信寄到管理局,已经一年多了,为啥现在才处理下来呢?后面附着的纸,很可能是管局领导的批字,他后悔没有好好看看。他联想到任明远不受表扬和批评企业方向不正的事,一阵不安的情绪,袭上了心头。 张立言走后,赵书记把那封群众来信珍重地拿过来,又从头到尾重看了一遍。工人们的胸怀多么宽阔、问题看 101 ==========第105页========== 得多么明白啊:不要让企业“痲达山”,这就是他们时刻挂在心上的问题。正象管理局党委领导指示的,这是一副重担啊。我们有高度觉悟的林业工人,已经主动地去挑了,作为 一个领导,要和他们一起桃,领着他们挑!赵成业从小就挑担子,他懂得担子越重,就越要挺直腰板,加快脚步的道理。也懂得担子越重,越要加力克服前进路上的障碍的道理。他来到这里不到一天,可是实实在在威觉到前边的障碍不少。要带领群众扫除它,就要清楚地看准它、摸清它,然后才能集中火力摧毁它。 赵成业估计,满天星林场第一小组很可能就是任明远所在的小组。即使不是,任明远也能够清楚以前的斗争情况,因此,去鹿鸣蛉越快越好1 三 任明远、小沈过午从梅师傅的了望台出发。傍晚,一过林场东边那道山梁,就听见山下有人喊他们。任明远仔细 一看,是宋宝然、李文。走到近前的时侯,任明远见宋宝然、李文两个眉开眼笑、满脸喜气,便问他们为什么这样高兴。两个人同时说道: “赵书记来咱这儿了!” 任明远听了,心里很高兴。从数小孩儿到会上简短的发言,赵书记给任明远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加上那纯朴的作风,使任明远思想上跟他很亲。任明远说, 102 ==========第106页========== “赵书记来,有什么事呢?”宋宝然说: “和老一组的人开会,正开得热闹中间呢。我听着,是说你们过去给林业局和管理局写信的事。大伙儿正盼你们回来呢。快走吧!” 那封信是去年春天写的,林业局一直没人过问一声。新书记一到职,马上走群众路线,抓企业如何不痲达山的问题,而且亲自来到林场调查了解这件事,使任明远很激动。 他们几个人加快脚步,急忙赶到支部书记办公室,座谈会已经散了。 陈师傅、小吕等几个人兴高朵烈地围住任明远,讲述座谈的内容。任明远要立刻向赵书记汇报,赵书记却一定要让他们先吃饭。 任明远急急忙忙吃了儿口饭,回到支部办公室。赵书记早已给他准备下一碗开水,凉在那里,等他来呢。赵书记让任明远坐下,从蓝口袋里拿出曾给张立言看过的那封信来,递给他,笑着说: “大伙说,这是你代的笔,对不对呀?” 任明远一眼就看清了,这正是小组写给管局领导的。去年春天,同志们看了前年、大前年搞的两小片实验伐区长得油汪汪、绿榛榛,而旁边按大面积皆伐搞的则是一棵幼树也没有,光溜溜的,就憋不住了,说:“光追求利润害死人!咱们这回不光是想法,还有一点点实际的了,革新建议还得提。”大伙儿催着任明远写信。信先寄给局里,局里没有答 103 ==========第107页========== 复。他们又抄改一份寄给管理局,也没有得到答复。过了 一年,这信在党委书记手里拿着,说明领导上很重视。他又忽然想起下局长那天的情形,觉得赵书记放在办公桌上那蓝口袋上的“重担在肩”四个字,象是写给自己的,肩上担子实在很重,便说: “这正是我们小组写的。不知道为什么拖了一年多,如今到了您手里?”赵书记说: “我也正寻思,这到底是什么原因。想来想去,也不难解释。我只问问你,你们小组这个设想,六○年就提出来了,为什么一直到现在还没有实现?” 任明远想想,说: “有障得物。就象邪天在河里游似的,有明浪,有晤浪,还有邢些漂流木,它不让你往目的地游。” “对呀!我看就象种庄稼,一颗种籽落了地,什么碎石子呀,杂草根呀,旱、涝、冷、热呀,都要跟它作对。你们这个建议,也好比一棵幼苗。说说它都遇到了什么障碍,你们打算怎样侍弄它呢?” 屋里很静。附近电站的马达声,欢唱着飞进屋里。赵书记的眼里,是鼓励与热情。任明远先想到的是,这颗种籽是怎样播下的。 那是一九五四年的初春。春风喜气洋洋地把建国后第 五个春天送进林区。这一天,不是过年,也不是过节,林场里却此年节还要欢腾、喜庆。大红标语贴在树上,松枝彩门 104 ==========第108页========== 悬挂着贴金的红纱灯。伐木工人、家属,一个个满面春光,聚集在林场的院子里。孩子们更高兴,他们围着参加东北森林工业劳动模范大会胜利归来的代表们,问这问那。那年他刚好十九岁。他记得他绾着袖子、敞着怀,满脸豪情,把鼓槌挥舞得上下翻飞。脸上身上冒着腾腾热汗,心哪,比这还要热。为什么呢?因为代表们带回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对林业工人的无比关心与亲切要求:毛主席在百忙中关心林业发展,关心林业工人,嘱咐林业工人要坚持合理朵伐。晚上,他兴奋得睡不着觉,决心要按毛主席的指示去做。 一九五六年,他已经是一个用弯把子锯朵伐的能手了。有一天,他看到报上登了毛主席的一个指示:“绿化祖国”。每个伐木工人对落实毛主席这个指示有着多大的责任啊!他想,我们林区倒是够绿化标准了,可全国有多少地方还没有绿化?我们如果宋一片,光一片,不久,绿的地方也会变成荒山,那不是违背毛主席的指示了吗? 一九六○年“五一”前后,他被召到管理局党委,同不少领导干部、工人代表共同学习“鞍钢宪法”。最难忘的,是“鞍钢宪法”所给予他的深刻的教育:不全面落实“鞍钢宪法”,社会主义企业就会替被打倒的资产阶级服务!当时,他想到正在林业企业实行的一长制、专家治广和对工人技术革新、技术革命的压制,便大步登上讲台,第一次在那么多同志面前讲话。他说: “这成千上万的山,方圆儿千里的树,成百的林业企业,都得让它听党的调动,为社会主义服务,走社会主义的路。 ・ 105 ==========第109页========== 这是党和毛主席给咱的任务。压断两肩,还有大梁骨在,我们一定能管好它!”金书记带头鼓掌,大家也鼓掌。他接着说:“我看,在咱们这个林区,大面积皆伐很不合理。把可以很快成长的小树砍光,浪费了国家资源。一律重新栽,又拖长了成林的时间。它在给国家拿木材的同时,也造成荒山秃岭,造成水土流失,损害了农田。应该彻底改变这个现象。在全是成材树的地方,可以用隔带宋伐的办法,朵一条,留一条在大小树都有的地方,是不是能用间春白荣的办法,把大的砍了,把小树留下让它们长?…” 任明远向赵书记讲到这儿,喝了一口水,说:“这种籽,就是这么播下的。” 赵成业仔细倾昕。任明远说到这儿,他问道:“那么,后来呢?”任明远说: “当时,一位工程师(任明远没有明说他是卡思聪)和一位管理局副局长(任明远没有说他是关副局长)就提出来:‘任明远的发言,热情可嘉,但缺乏科学态度。大面积皆伐是苏联的成功经验,我们学好了就谢天谢地。重打锣鼓,另起炉灶,恐怕是得不偿失。’当时,金书记驳斥了这种提法。据说,在党委会上,那位副局长先是坚持已见,后来作了一点让步,只准许搞一点隔带皆伐的试验。至于间白荣的办法,他们说这里过熟林多,这种办法是热情想象的产物,不可能行得通。但党委会绝大多数同志,对副局长他们根据日蔻搞的资料来个修修补补而做出的这个过熟林多的结论, 106 ==========第110页========== 很不相信,决定组织三结合森林调查队,对未开发的林地重新调查。结果证明,整个管理局的林地,有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大小树都有的林地。不少领导同志支持实验。但,那工程师和副局长却说‘金书记不懂林业’。金书记说:‘我多少懂得一点无产阶级政治,企业只能全面为社会主义服务,决不允许办损害社会主义的事情。'金书记坚决主张召开一次党委书记会议,认真研究、全面落实‘鞍钢宪法·,在‘鞍钢宪法’指引下,搞好宋伐方式的革新。可报告打到上级,有 一位什么领导说这是‘热发昏’。六二年,就单让金书记上了什么文化科技干校,一去就是三年。” “事情,停了吗?” “没停。不少工人继续搞实验。可那位副局长,又组织了一次调查,推翻了三结合调查队的结论,恢复了老结论。”“邪么,隔带皆伐昵?” “赫鲁晓夫修正主义叛徒集团背信弃义,无理撕毁合同、撤走专家以后,他们不声不响。金书记上学后,他们又是一支、二推、三拖。参加六○年会议的不少工人,都找上去了,他们抗不住,又同意在我们老场搞点实验。过了不久,上边来了新规定,他们腰杆子硬了起来,说是这么搞不符合‘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的原则,硬卡脖把隔带皆伐实验给停了,沈场长也好顿挨批。 “我们小组里的同志,没有獬劲。在咱们林区,实际上能用隔带皆伐的林地,十沟只有一二沟。你停了它,我们就搞间白荣。这几年,我们搞了两小块实验,效果很好。不 107 ==========第111页========== 过,林业这东西和农业有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时间长,留下的树还得经一两回大风才能看出最后效果。昨天,我们到老梅师傅的三片实验林地去了,这儿块,经过十八、九年的时间,长得太好啦!他留下了防风带,防风问题解决了!这两个实验,使我们坚定了这样的信心:这种宋伐方式是能够创造成的。但是,不论我们搞间白荣也好,搞梅师傅的伐大留小也好,全用的人力,没用油锯和瓶拉机。我们想用机械按正式生产那样来实验,这样说服力就更大一些。犒这项革新,还需要解决的,就是用油锯朵伐掌握树倒方向,用拖拉机集材不伤幼壮树;留下来的树不怕风、虫、病等害能活下来这三关。现在看,关键是第二关。” 任明远说完,看看赵书记。赵书记两眼望着窗外的什么地方。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有看,他是在分析这些障碍呢。赵书记又回头来翻那封信,一直翻到最后,后边附着的几张公文纸,他已经看了两遍。.他根据任明远说的情况,又细细地看。 第一页上,写着很工整的钢笔字: 关副局长: 隔带伐,一九六○年曾有人提过。试验了一下,据松声局报告说不成功。但对“间白荣”则始终没有明朗的表态。这是涉及到企业生产目的、成本、利润等方面的事情,请你批示。 陈述64年×月×日 赵书记打听过,这陈述是管理局秘书处的秘书。他接着往下看,在第二页上写着: 108 ==========第112页========== 不成功是事实,并非只是“据说”影态度异常明朗,岂是没有表态?不符科学规律,“间白荣”难以实现,鼓励工人热情,不应在利润原则上让步。因此,对提出意见的工人,要肯定积极方面的因素,同时亦要指出其不可行。此件由办公室处理。 关64年×月×日 紧挨着关副局长的批语后,陈述又写了这样几个字, 这是给党委的来信。过去党委也知道这个情况,因此,转报党委。 另-一页上写着: 这封信,说出了林业工人的心里话。这里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企业坚持政治挂帅,还是利润挂帅?依靠广大工人群众轰轰烈烈地干,还是只依靠少数专家冷冷清清地犒?是独立自主,走自力更生的自已办工业的道路,还是照洋框子爬?这些都是十分严肃的问题。我国林区不是太多,我们不能照抄外国人的于法,浪费祖国的资源。我建议,先由林业局党委认真地调查研究,按这个设想搞个实验。然后把情况上报,那时视情况而定,必要时管局党委再做认真研究。 金65年×月×日 通过任明远的述说,再看这个批件,赵书记深深认识到,管理局在这个问题上斗争是很激烈的。他没有给任明远看原件,只是跟他讲,在这个问题上,管理局意见也不一致。因此,认准方向,坚持到底是很重要的。 任明远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听了赵书记嘱咐,威到决心更大。他抬起头来,向远天望去。那里正有一只苍鹰 109 ==========第113页========== 在搏云翱翔。他想:曲折、困难、阻力还多着呢。可是,不克服曲折,不战胜困难,不冲破阻力,难道能够前进吗! 赵书记看看任明远那坚定的目光,说: “管理局党委的意见,是要先搞出一个实际的例子来。这跟你们的想法正一致。” “对,要搞,这回我们就用油锯伐树,用拖拉机集材,要考虑到用这种方式进行生产所涉及到的一切问题。” “可以提出一个方案来。” “要充分发动群众,让大家明白为什么这么搞,有个七 八分把握再提方案,力争半个月内给场子提个打算。”“好!这封信的情况了解清楚了,我还打算调查儿个林场,然后在几个领导同志中很好磋商,提交党委讨论一下。你只管放心,努力把这项革新搞下去。来,把你们的具体意见好好谈谈。” 管理局党委的支持,赵书记一抓就抓得这样紧,考虑得这样细,使任明远很兴奋。他忘了时间很晚,忘了一天的劳累,详详细细地向书记汇报。说不明白的,就打手势、摆模型。赵书记呢,扶着任明远的肩,有时侧头听,有时伏下身去看,不时提出问题来… 八月的夜晚啊,象泉水一样清凉。劳动一天的人们,都要在这个时侯认真学习学习,纳纳凉,谈谈心,不愿早睡。尽管如此,村里的人们,却陆续地睡了,一个个窗子里都相继地熄了灯。可是,这间办公室里的大玻璃罩煤油灯,却一直亮了很久很久… 110 ==========第114页========== 第五 章 第二天晌午,任明远和小沈下班回到林场,一走上家前的草坡,就看见院里多了一些夹障子用的水冬瓜①小杆。任明远一猜,就知道沈常发回来了。他急步走进堂屋,堂屋里正在挖荣窖,窖底下有人缓慢地一楸锹往上扔黄土。任明远绕过土堆,见挖窖的正是沈常发,忙道: “叔,回来啦!”“啊,是明远啊:” 沈常发把揪插在窖底,拍打拍打衣服,从梯子往上爬。沈常发是个车轴汉子,五十多岁,身体很好,就是有关节炎,行动不方便。 任明远伸手把他拉上来,仔细看看大叔的长眉毛下一双有点浑浊的眼睛,心里想,半年多没见,又显老了。他亲切地问 “不再去了吧?” ①水多瓜一种质地不好的阔叶树。 111 ==========第115页========== “建局材都用不了啦,还用我们这个宋伐队干啥?各回各单位了。” 这时侯,小沈没头没脑地插了句话: “宋了那么些建局用材,都用的是大面积皆伐吗?”沈常发看他一眼,没有回答,转身对任明远说:“听说,你们跑了一趟碧云山?”“嗯,昨天晚上才回来。” “场子刚支起架子来,哈啥都没整好,你这个支委去搞起这介来还行啊?” 老沈说着,进了东屋,坐在炕沿上,掏出小烟袋来。任明远看老沈不重视这个事,觉得若真按这种看法犒下去可就不好办了,忙说道, “光耀他们挺重视这事。场子支架子的时侯,更得留心别支偏了啊:” “我刚回来,了解啥情况?到底咋办,咱们开支委会再定。你们见到那位姓梅的了?” 任明远见老沈不愿往下说了,知道他还有话没说,心里咸到沉甸甸的,听老沈转了题,便答道: “见到了。这老师傅真有股子革命劲头,很热心,按伐区给我们挨个儿解释。”“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任明远说: “七十来岁,深眼眶,高颧骨,高鼻梁,山东人。”沈常发眯起眼睛细琢磨,说, 112 ==========第116页========== “是不是说话总是粗喉咙大嗓子的?”这时候,沈大婶进屋来,插话说: “你问得可倒细致,孩子还饿着肚子呢!来,明远,快吃饭,别管他喉咙嗓子多大!” 沈常发说: “对,先吃了饭再说。”吃饭时,任明远说 “大叔,你认识这个梅师傅?” “嗯,过去倒是认识这么一个长相的人。这些年可总没见到,兴许真是这个梅老大呢!” 任明远看沈常发的心情很好,心想,这可是个对他做工作的好机会。 那还是在六○年,任明远他们搞隔带皆伐,沈常发没反对。他说搞好了更好,搞不好,小面积的,也没啥大妨碍。可隔带皆伐受了卞思聪、张立言的桃别,他只得硬着头皮给任明远兜着,所以就首当其冲,先受了批评。 这事真让人窝火呀,他高血压病也来了,脑袋直疼。他说, “这犯不上嘛,何必自我麻烦?给多少任务,你就完成多少,要什么材种,你就完成什么材种,谁能说半个不字?” 这以后,任明远又搞两块伐成树、留小树的实验,他就朵取阻拦和劝解态度了。他总提心吊胆,怕让局里知道了挨櫓,整得全场不太平。 对于沈常发怕惹麻烦的思想,任明远打算借梅师傅实 113 ==========第117页========== 验的情况说服他,过儿天实验和将来推行时,能够顺利些。 四 任明远盼着他能跟他们一起搞,便把他们去学习的情况,向沈常发一五一十学说一遍,并且把那封信的情况、党委书记赵成业的话也都说了。 “你们打算怎么办呢?”沈常发在炕沿上磕了磕烟袋,慢条斯理地问。 “我们打算以梅师傅的经验和我们在老场的实验做基甜,在小组里先推广,有不完善的,再把它丰富起来。这个革新在这片新林区很合适。”任明远正说得兴致勃勃,一看沈常发眼皮抹搭下来,脑袋左右晃荡,就知道他不赞成这个做法。为了确实弄清他不赞成的原因,任明远说,“叔,你说这样行不行?” 沈常发慢慢装上一袋烟,眼皮没抬,也没吱声,心里想:上一回你们搞了个隔带皆伐,就好象把一块大石头扔进水里,弄得林场、林业局都不安生。张立言对自已的压力也不小啊,那些旁敲侧击的刻薄话真够受用的了,可工人们都热情支持明远,说他这个老头顶得不硬。这不明摆着是受夹板子气吗?新党委书记一早走了,听说支持搞革新。张立言午间来,不知道是哪股风,忽然又说隔带皆伐好了,而且还特别跟他讲,让他做做明远的工作。不管哪股风,说隔带皆伐好就行喽。张立言过去说的“年轻人头脑发热行,你胡子有一半儿发白了,头脑还发热”的话,总可以让张立言他自己吧嗒吧嗒嘴想想了。他情绪好,也就好在这里。明远是他拉扯着长大的,沈常发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孩子。隔带皆 114 ==========第118页========== 伐受批评那阵子,沈常发替他担心,怕是一下子挫了他的勇气,从此挺不起精神来。他出来顶,一是因为搞实验是上级决定的,顶得有理,另一个原因,就是给明远遮风挡雨。任明远并没灰心,也没有停止努力。这虽使沈常发暗暗佩服和高兴,可随之而来的又是担心。会不会再搞得场子里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呢?会不会再受批评呢? 这次张立言来,曾经跟沈常发谈,让他把话透给任明远,要见好就收。局里这回重视他们过去搞的隔带皆伐,就应该大家一起努力来实现。沈常发觉得明远也应该知道这个深浅。 “孩子问你话呢,你在那念什么佛呀!”沈大婶是个急性子人,见沈常发耷拉着眼皮不吱声,就催促他。 沈常发说, “老梅的经验好坏,那是人家的。若真好,局里下一个命令,大伙儿都能推广,用不着咱们去抢那个先儿。” “上级也得根据下边的实际情况,下边不拿出样子来,他们根据啥下命令呢?梅师傅如今退了休,让他自个儿推广有困难。这办法好,就照他的办,好事情是得抢先干啊!”任明远直接驳了沈常发,虽然话很和气,可沈常发的心里不大好受。二十来年,这是没有过的。 沈常发不想争论下去,就说: “明远啊,你怎么专好自找难题呢?我一个人决定不了,明天开支委会再说吧。人家赵书记来,就是了解了解情况,你们这个革新到底能不能搞,末了终归还得局里说话 1f5 ==========第119页========== 嘛。今儿个局生产科张科长来了,找你们,八成为隔带皆伐的事。听口气,好象如今艇赞成。一会儿你们主动些,去找人家谈谈。我看这不是个儿戏,自己可得拿准定盘星!” “行,大叔,咱爷儿俩都好好掂量掂量,动动脑筋。我还要找小组里的同志们商量商量。” 张立言确实来到了鹿鸣岭,而且还领着卡丽常。他们是拉山道走的。这也是下局长、张科长用心良苦之处。卡丽常回到局里以后,听到传言,说是她爹托了人,才把她分配回来。他目的是,要把她亲自培养成个技术尖子。这使她很惊异。因为第一,这跟她印象中父亲过去的所做所为大不一样,第二,这跟她到第一线去锻炼的志愿发生了强烈矛盾。她一天跑了几次人事科,要求到第一线。卡思聪表面上不介入,实际上,在家他让老婆宋一石对女儿动之以情,在人事科他托张立言去以生产科名义要人。可卞丽常很坚决,和她的家庭开了几天“内战”,弄得卞局长不得不让步。 张立言来鹿鸣岭呢,还担负着另一个重大的任务。这任务就是说服任明远,一起来搞隔带皆伐的总结文章。 就这样,张立言帮卡丽常背着简单的行李出发了。卡丽常很高兴。她高兴的原因,一来是,这次可以到第一线工人中去锻炼改造自己,不用担心坐在机关里了,二来是,这 116 ==========第120页========== 样的走法很有独到的地方,可以一路向科长学习。 张立言也挺高兴。他高兴的原因,一是可以说服她支持隔带皆伐,二是可以使自己有机会教教这个未来的技术主力,将来自己工作也好做。两个人高高兴兴走得很快,不久就沿着一道缓坡登上了鹿鸣岭山脊。 这时,卡丽常猛然想起一个问题: “张科长,树头这么密实,能不能走迷了山啊?”张科长伸出胖手,哈哈笑着说: “跟熟悉这手掌一样,我熟悉这片资源。” 从早七点,走到上午十点,张立言高兴的劲头逐渐小了。他觉得又热叉累。正午时侯,他们奋力登上一个高岭,立即觉得父风凉,又眼亮。张立言说歌歇,下丽常更高兴。她测览山光,远跳水色,深为这大好河山所振奋。往远,能看到扬玉河一带碧水和三四层山岭。最远的,只能稍稍看见它们起伏的轮廓,几乎和淡蓝色极轻的烟云与远天融合在 一起。远些的接近蓝色多较近的是腊绿色。在脚下,有一条山谷,向北伸延而去,谷里长满了合抱粗的红松。这些松树很高,但在岭上却可以平望它们的枝梢。在阳光下,那一层层树枝,正面是一片碧绿,背面却象喷上了一层银粉。本来没有云雾,却有云雾的臧觉,好象人们就站在云雾之中。她觉得耳目一新,胸怀开阔。 张立言并不怎么注意这景象。他一转身就朵来不少带着白霜儿的紫色的山葡萄、嫩绿的狗枣子。卡丽常在山岭上兴致勃勃地观察那些将要成熟的松塔。 117 ==========第121页========== 张立言说: “小卞,松籽儿还没熟呢。这东西也看当年的气候条件怎么样了,年成好就收得早、收得多,不好就都是瘪子。” 这回,下丽常说: “张科长,不是这么个情祝。”张立言很不以为然,说, “这都多少年、有了经验的,那你说是怎么个情况?”“红松籽是十八个月收获一次,而不是一年,所以是五年三收。它们大约在五月开花。开花就是五六天。这儿天很重要,如果遇到风雨,种籽收成就不会好。以后的气候当然有影响,可这几天是很关键的。” 这使张立言很不好意思。他学过,但只是一般性的学多他主要学宋、运。在他的印象里,红松籽好象是一年收一次的。但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说: “对,对,以后的气侯是有影响的。你在学校不是也学的朵运吗?” “学的是宋运,可是打算业余研究一下红松种籽的遗传问题。” “哎呀,小卡,你怎么研究这个呢?”张立言惋惜地说。“为什么不能研究?” “这你还不明白吗?你想,连一些犒农业研究的,都为时间问题发愁。他们搞一个试验,大多数都得一年时间,可你这个呢,一代至少要一百五十年。就是说,你进行一次试验,要一百五十年以后才能看出成果来呀!连个六六六 118 ==========第122页========== 粉,还试验了六百六十六次才算搞成了,你这一辈子,连一次结果可能还得不到,能搞出个什么成就来?” 卞丽常兴奋地推了下腿镜,白皙的面孔涨红了,两只眼晴闪着热情的光彩。她争辩说: “六六六粉也并不是试验了六百六十六回,那只不过是个分子式而已。不过,任何一项工作都有困难,正因为这样,才需要我们去做呀。如果大家都因为这一点而不去搞,我们的下一代、下几代,就不会搞好红松营造,就要影响我们社会主义建设的步伐。革命先烈们,为了推倒三座大山,实现共产主义,抛头颅、酒鲜血,甘当通往共产主义大路的铺路石,这是多么伟大和崇高的精神!难道我们为共产主义而搞林业的,不应该如此吗?我想,这一辈子哪怕只提几个重要数据也好,搞不成,还有我们的下一代呀!我们一定能让那个更加壮丽的共产主义时代的同志们,有上等质量的红松使…”卡丽常越说越激动,甚至鼻子上也沁出了汗珠儿来。但,她看到张立言有些尴尬的样子,就把话煞住了。 “不错,小卡,你有点浪漫主义色彩呀,不怪他们说你喜欢作诗呢。”张立言微笑着说。 休息后,他们又在岭上走,两边都看得很清楚。右边,就是大面积宋伐迹地①。朵伐年头多的,虽然已经长一些灌木和蒿草,可山脚下明显的有水土流失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已冲出一条沟来,岩石黑乎乎的裸露着。在火烧清 ①朵伐迹地,朵伐过的山林。 119 ==========第123页========== 理林场的地方,逐渐一片一片地长了一些树木,但都是大叶杨和白桦。下丽常知道,针叶树种要待这批阔叶树长大、淘汰后才能长起来,邪样至少也得二百年才能成熟。 在一片刚宋过五六年的过伐迹地里,她看到一棵小松树在一棵大树墩子上长了起来。它又黄又瘦,象个病孩子。据张立言说,这颗种子可能是什么雀鸟叼来的。可是岭左呢,却是一片绿色烟云,是大小树都有的林地。 张立言见下丽常对大面积皆伐迹地看得挺认真,连忙催她快走。 张立言为了让卡丽常看到隔带皆伐迹地,绕了好大一段路程,并在一个林场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晨才看见任明远他们试搞的隔带皆伐迹地。 这个迹地是朵一条、留一条。张立言口若悬河,大加赞赏,好象不是他反对了这片隔带伐,而是他举双手赞成,别人反对他反对错了。 他说,这跟大面积皆伐不一样,是工人们的剑造。把这 一条三十米宽的林带留下来,一方面可以保持水土,一方面可以做为母树,等到它两边砍光的地方长起树木,再回过头来把这个林带砍去。这比大面积皆伐要好得多,要比任何 一种方式都好得多,它对于各种条件的林地都适合… 他们一共走了两个林带,看到的情况,使卡丽常威到,隔带皆伐比大面积皆伐好得多。但她对张立言的说法也威到有疑问。因为在被宋掉的那三十米,水土仍然流失多留下来的三十米,大树不少被风吹倒,里头小树本来不多,有些 120 ==========第124页========== 已经被砸坏,有的也枯萎了。 卡丽常说: “这隔带皆伐的确比大面积皆伐好得多。工人师傅们就是有高度责任威,有智慧。可是树给风刮倒了不少,你看是什么原因呢?” 听卞丽常这样说,张立言觉得这趟累没白挨,立刻精神起来。对下丽常提的问题,他想了想,说: “这是改变环境的结果。咱们再往前看看那一片去。”卡丽常往前一看,那片比这块更好,看颜色就知道健壮得多。 他们走出不远,就看到那片树木跟隔带伐不一样。树没有这边的高,却此这边的壮。到了跟前一看,原来是把那些成材树都伐去了,留下的都是些二十多公分粗的壮树和 一人来高的小树。虽然边上也有的被风吹倒了,里边也有枯黄的,但要此那边林带强得多。这使卡丽常很威兴趣,却使张立言威到意外。他在这个局当了几年科长,却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个伐区。他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卡丽常已经跑进伐区里去了。 “张科长,这还有牌牌呢!”卡丽常看到一棵红松上挂着 一个牌子,上写:“第二十大班,第五小班,一公顷,宋于一九 六三年,留壮树三百九十棵,小树八干余棵,满天星第一…宋伐组。”这牌牌在其它几处还有,不过班号、年月、数目不同。 张立言打算把卡丽常快些引开,忙招呼说: “小卡,咱们快些走,不然,天黑前赶不到鹿鸣岭林场!” 121 ==========第125页========== 下丽常正认真仔细地数着各种树木,又用步量多大方圆,然后坐在树下就记笔记 “先别忙,先别忙。”张立言说: “小卡,用不着记它。”“为什么?”卡丽常诧异地问。“没用。”“怎么会没用?”“因为这不能活。” “为什么?”卡丽常把笔帽插上,跳了起来。 “为什么不能活嘛,道理很简单:红松是喜欢遮荫的,因此它能在背坡上长得茂盛。在阳坡,只有大树遮荫下,才能发芽、生根、成长和壮大。把大树伐了,就好象,好象…”他摸了一下脖子,极力寻找恰当字眼,“就好象不到出壳时的小鸡,你硬把保护它的蛋壳剥去,它还会活吗?”他很为自己这个恰当的比喻而得意。 卡丽常说: “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大和小都是比较而言。三年生的苗子就比二年生的大。象这些二十公分粗的,至少有七、 八十年,你还能说它小吗?” “这种说法未免…”张立言狠狠拍了一下面颊,把一个蚊子打死,撚碎,接着说:“我看你说这个二十公分的,仍然是刚出蛋壳而已。” “可是它们出了‘蛋壳’,已经在这生活三年了,这是事 122 ==========第126页========== 实啊。” “二三年还看不出什么结果。” “就是在林学界来说,三年也是不短的时间。林业工人关于造林质量不好的小树,说过很好的话:一年绿,二年黄, 三年见閻王。足见三年是可以说明问题的。”卡丽常停住了话音,注视着面前和她差不多一般高的一棵红松,接着说:“你看,张科长,这棵小树从它的顶枝可以看出它六三年、六 四年和今年的生长情况来。”她从作业服口袋里掏出钢卷尺,量着小树,“当年朵伐了一部分庇荫树,可能受些影响,长了四公分,第二年是八公分,而第三年的今年刚刚八月,就长了十公分。这难道不说明它长得越来越快吗?” 卡丽常这一手,使善辩的张立言也“卡壳”了。他说:“那不过是偶然现象。” “还可以把其它的一般高的树量量。”卡丽常说着,忙又量了十几棵这样的小树,并逐一作了笔记,结果都和这棵差不多。 这时,张立言很急,眼睛四面撒眸,一下子看见一棵两房多高的树枯黄了,可算找到了材料,说: “你看见那棵了吗?我想,从它可以看到这里头的规律呢。高的先枯萎,然后,很可能依次枯下去。” 卡丽常说: “那和它一般高的,甚至就在它跟前的邢棵,要比它高 一米多,为什么没死?其它邢么多一般高的为什么没死?这么大一片树,就死一两棵,是毫不足怪的,原始森林里,也 123 ==========第127页========== 有很多枯立木。还有一个问题,你方才说,一改变环境,边上的树就要被风吹倒。可是,那这里的怎么没有吹倒那么多呢?” 张立言来了一个反问:“据你看是什么原因?” “我看,那边的是搞了一个光带,等于一个风口,这边的没有风口,所以倒得少。” 这下,又一炙让张立言张口结舌。他觉得,自己整不好就要弄巧成拙,说服不了卡丽常,还要被她顶个跟斗,一时很急。他一着急,说出了真话: “小下,我们这是企业,不是苗圃,不是林业科学院。都这样干起来,利润指标还能年年抢到别人前头去?” 这一下,下丽常有点愣了。她想,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些奥妙。张立言一看以为有了效果,忙接着说: “现在看来,还是隔带朵伐比较合适,连你父亲也是这个意思。这次我到鹿鸣岭去,就是要协助任明远他们总结这个经验。你还要在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可要处处起好作用啊!” 这下卞丽常更明白了。伐去大的留下小的,也是任明远他们搞的,此隔带伐好嘛,为什么不总结呢?父亲说好,事实就好吗?卡丽常不再多说话了,只是跟着张立言低头往前走,思考着这些问题。她首先想到的是,她父亲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跟随同学、老师在社教点上时,曾经看到过工人群众起来抵制和批判利润挂帅这套办法。为什么父亲明里 124 ==========第128页========== 暗里还这么搞呢?她想到这次回来到第…线的要求,碰到的种种阻力,包括自己母亲的拦挡在内,好象都和她父亲有关系。这使她今天很愉快的心情笼罩了一层阴云。张立言看卡丽常这么动脑筋,自己认为这一“穿底”,总算生了效,便也急急忙忙往前赶了。 张立言对这一带山林并不熟,走着走着迷了路。多亏遇到了一些朵山货的人,才在傍黑时精疲力尽地来到了鹿鸣岭。 三 张立言到鹿鸣岭林场来的目的,引起了任明远的深思。 四年前,张科长、下局长硬掐脖,让停止了隔带皆伐的笑验,还泼了一些什么“头脑发热”呀,“不知天多高、地多厚”呀等等的冷水。四年后的今天,小组里和梅师傅搞的实验已经有很大把握了,他们又要总结那个,这是为什么呢?他想,不管他是什么目的,也应该先找组里的同志碰碰头,大家商量出个主见来。 任明远和小沈说了这个想法,两个人就分头去找人,约定晚饭后到林场食堂。 任明远先找李占才,李占才正夹障子。他的障子比别人家高出一尺,小杆子也粗。李大嫂给他打下手,两个人忙得满头汗。由于用泥手打蚊子,他脸上弄得一条子一道子的。 “老李,晚饭后到食堂去,咱们组开个会。”任明远站在 125 ==========第129页========== 自家门前招呼李占才。他们两家住在一栋房,中间只隔一家,李占才占了西头。因为在一头儿,园田可以大些。 “开什么会?”李占才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 “我和永庆到老梅师傅那里去,看了他的实验伐区,给大伙儿说说。听说局里张科长来找咱们有点事,也得先商量商量。” “唔。行,晚上整完了就去。”他仍没有停下手里的活。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跛着腿往任明远跟前凑凑说: “老梅师傅邪儿,怎么样?”“我看,好。” “若是推广了这经验,林场是不是就能扎下根儿来不搬家了呢?” “缩短轮回朵伐期,当然就不用搬家了。”“这才叫好经验,不用搬家好!” 任明远一看到李占才在家忙活,心里总觉得难受。李占才是合作化以后来林区的。他是个富裕中农,一马一犁,几垧流油好地。农村里组织起农业社,走集体富裕的社会主义道路,他觉得个人的希望落了空,便有些消沉,干活走路都没了气力。后来,他一个在林区当工人的亲戚回家探亲,和他唠扯起来了,给他燃起了新的“希望”之火,便跑到林区当了工人。他说:“把身子当地种嘛!肯出力气,到哪儿也不报下洼地!”他干活时找些窍门,多报些产量,省些力气,下了班,春天种点小开荒地,一年蔬荣吃不了,还能“匀”给别人一些影秋天上山朵松籽儿,一天就能来 126 ==========第130页========== 个几元十几元。一年四季开展“不空手运动”,每天下班回来,扛一棵烧柴,烧不了就“支援”住在林业局缺烧柴的。李占才说:“钱就在树上挂着,在山上摆着,伸伸手就来啦!”有 一回他没有上班,自己上树朵松籽儿,摔下来,落了个踮脚。可他仍然留恋发财。 同志们和领导批判他的个人发财思想,他就变换一下手法。你说光朵松籽儿不上工干活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他就工作时省点力气,眯起眼睛,一下班就用起全部力气,瞪大眼睛去干。你批评他小开荒太多,他就上山套狍子。总之,他这思想,总是变换着形式出现。 任明远知道,方才李占才拥护这个经验,主要是因为不愿意搬家,不是从这个办法对国家有利来考虑问题。一搬家,小开荒扔了,木样子运不了,那些夹釋子的小杆儿也得扔下…他搬家走时望着这些东西,那挖心一样难受的面孔,不愿意把那些旧架条扔在山下的情绪,都说明了他的心思。这使任明远心里难过。他转到本组一年多了,和他谈了几次话,他却没有什么大的进步。·自己是支委,有很大责任。 他为啥会这样?其实就是小生产者邪种顽固的自发势力在他的头脑中作怪。可是他说话时,还总是愿意把自己打扮成个工人,说:“咱是工人阶级了嘛!”但实际的思想,和工人阶级有着多么大的距离呀! 毛主席说得多么深刻:“一个崭新的社会制度要从旧制度的基地上建立起来,它就必须清除这个基地。”这就是要对生产资料私有制和旧的传统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呀1 127 ==========第131页========== 对于每一个工人来说,也是存在这个问题的。象李占才呢,这个清除的任务就更艰巨,甚至就是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沈大叔,这几年遇着问题绕着走,不敢支持有利于党和人民的革新,其原因不也是有一些旧思想在头脑中没有清除吗?不过,这些东西往往会以合理合法的形式表现出来,对它打扫起来就更困难。这些思想,不清除,就有利于以利润为轴心的邢条路线。这清除工作就是思想上的阶级斗争啊!任明远一面这样想着,一面考虑怎样做李占才的工作。“啊,明远!你什么时侯回来的?我正找你呢。”从李占才的房山头走过一个人来。任明远一看,是第 二朵伐小组的组长温成。 “刚回来。有事吗,老温?” “张科长来了。我要找你就是为这个。”温成和善地笑笑,“他是为咱们搞的邢隔带皆伐来的。” 原来,在六○年搞隔带皆伐试验时,温成在第二朵伐组当工人。上级支持搞的时侯,他也搞了一些。张立言他们 一出面阻拦,他也就不声不响放弃了。 任明远说, “从隔带皆伐受了批评以后,咱们没大交换过意见。老温,你是怎么个看法呢?” “那时侯,主要是你们小组里搞的嘛。我找你,是让你心里头有个准备。” “哪个组搞的,咱先抛在一边。那时压下去了,这时又要总结,老温,你说得咋认识呢?” 128 ==========第132页========== “领导上自然会周密考虑呀。咱们呢,蹲在山沟里,看着的就是眼前一座山嘛。我想,领导上准是又重新研究了,还认准它不错,才要总结。那是咱们自个儿搞的,还有哈说的呢?” 任明远看出,温成对张科长这一来很高兴,也是同意总结的,所以他才先给自己扣上一个“你们小组里搞的”小帽子,封封嘴。任明远说 “自己搞的,别人搞的,不能成为有没有啥说的理由啊。”温成笑笑,看看任明远走了,这才放下笑脸来,狠狠吐了口唾沫。 晚饭后,任明远他们的工组会,在食堂开上了。 第一宋伐组有十个人,两道油锯。任明远使一道,小沈是助手,陈师傅使一道,助手是小吕;宋宝然新调进来,和李占才抡大斧打枝桠;其他三个工人清理枝桠和给拖拉机捆木头。任明远是组长,陈师傅是副组长。到了这个新场子,还没有宋伐任务,所以组里的人都分散开,干基本建设的活儿。 任明远刚回来,这是他们在新场的第一次全体会议。大家还按照在老场子的习惯,先学习。接着,任明远和小沈讲了梅师傅的伐区情祝,一个个都听得出了神。宋宝然说。 “哎哟,这老爷子可真能沉住气,一家伙研究了二十来年。若我,早憋不住了。” 一个过去和他在一个场子的工人拦住他说:“等一会儿你再嘞嘞还不行?让明远他们说嘛。” 729 ==========第133页========== 任明远说: “行,行,议论吧。那伐区就是那么个情况了,商量一下咱们怎么办!” 这句话刚收住,大伙儿就热烈地议论起来。本来,在任明远没回来的时侯,大伙儿就要按间白荣的办法进行实际生产,这回有了梅师傅的经验,劲头就更高了。 宋宝然最来劲儿,主张不用怎么试验,立即就打正式生产的报告:现在已经具备了生产条件,就要边生产、边建设。 陈师傅主张,一定要搞几片伐区试一试,然后再正式生产。 任明远和大多数人一样,也同意陈师傅的意见。因为梅师傅那几片伐区也好,本小组以前搞的那两片试验伐区也好,集材时,都是用的马套子。现在机械化程度高了,集材要用拖拉机,这放在大面积皆伐上,根本就不算个新鲜事,可是放在伐大留小或是间白荣上,就是个大课题。结果,决定先搞搞试验。大家让小沈这“小组秘书”给场部写个报告。搞成了,再给局里写报告。这时侯,小沈提出一个问题来,“咱们这个革新起个什么名字呢?”李占才眨巴一下眼睛,说: “咱原来叫间白荣,还叫这个名得了。” 小沈看透李占才打算要个“专利”权的心思,就问“为什么叫这个呢?” 李占才本想说是咱们创造的,不叫这个叫哈?但他也 130 ==========第134页========== 道,一说出来准有人反驳,就说 “咱们这个新方式,把那些大的、密的、坏的都间去,留下一些小的、好的,让它们往夫长,这不跟春天间白荣一样吗?再说,这么叫又好记,又好懂。” “咱们这回也吸收了梅师傅的经验,人家可是叫伐大留小。”陈师傅提醒说。 “咱不计较是谁的,干脆就叫伐大留小得了。”小侣说。大伙儿各执己见,争论不下。任明远说: “咱们现在犒的,是以梅师傅的为基础,综合了两个实验的特点,应以梅师傅的老叫法命名。但它包括不了这项革新的全部内容,所以,我看就叫‘朵育结合伐’!” 大伙儿都说行,小沈说 “好,那咱以后就这么写、这么叫:” 在讨论怎样认识以前的隔带皆伐实验时,有儿个人当时在外林场,不了解情祝多原有的人,都说它比大面积皆伐强百倍,比朵育结合伐差百倍,主要是不适合新林地的实际。总结就要全面点儿,得把朵育结合伐提上。末了,就是李占才说,“听说隔带皆伐定额还挺合理,工人不吃亏。”有儿个常和他开玩笑的人驳了他。 卡丽常来到林场,就象一个初学游泳的人来到一个宽阔的、碧澄澄的游泳区一样,很兴奋。那种要立即施展出自己全副本事的愿望是多么强烈啊。她在路上跟张科长争论的用什么朵伐方式好的问题,一直在头脑中回旋。她忽然 131 ==========第135页========== 想到要了解一下这个场子资源情祝,认真研究一番,然后得出结论,再去和张科长辩论。她被安排到一间小偏厦子去和李占春同住。她没有把行李解开,往铺上一扔,转身义出来了。她在办公室的走廊里碰见打更的老颜头,便热情地跟他打招呼: “老大爷,你在这片林区年头不少了吧?”“在林区年头不少,可是今年才来这片林区。”“那,谁熟悉这里的情况呢?” “哎呀,这可说不清啦,场子里多数是新来的。听说有个老梅头熟,还在红花岗呢。” 卞丽常听到这个情况,有点扫兴。刚要转身走开,老颜头又叫住了她,说道: “有个小沈能更熟一些,他在这一带山上转游一个多月了,专门看资源情况。” “他在哪儿呢?” “听说大远和小沈两个去红花岗啦。”卡丽常说: “等他们回来时,告诉我一声吧!” 不大一会儿,老颜头喊卡丽常,告诉她小沈正在调度室。她忙着跑到调度室去,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正在跟另一个人讲着什么。卡丽常一进屋,他们都热情地让她坐,但并不往下讲了。卡丽常问道: “哪位是小沈同志?”那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说: 132 ==========第136页========== “我興沈永庆。你是一”“我是新来的,叫卡丽常!” “噢,听说你是和张科长一起来的?” “嗯。听说你对咱们场子资源状况挺熟,我想跟你学习学习呢!” “你是新来的技术员,我有责任把知道的情况跟你说明白。”沈永庆思索一会儿,说:“这片资源是异层复龄针阔混交林占百分之八十的林地。每公顷的蓄材量平均有三四百米,山脚都不高,适于机械作业。” “就是这些吗?” “哪能呢,当然还有更详细的材料。不过,我得先问你个问题。” “别客气。” “你了解这个是打算掌握一下一般情况,还是要研究一下我们的革新设想呢?” “什么样的设想?我还不知道呢!” 于是,小沈把他们小组的想法跟卡丽常说了。卡丽常很高兴地说: “你们想得真好,我也有这个愿望,所以才要了解资源情况啊!” 小沈说: “若这样,我建议你好好跟我们组长任明远学学。”卡丽常立刻想到她在路上看到的邢两块伐掉成材、留下幼树的实验林地,威到确实应该很好地向任明远同志学 133 ==========第137页========== 习。但她还没大清楚,小沈是指什么说的,便问道:“那当然。不过你指什么说的呢?” “大远也刚回来不久。他要搞革新,想知道这片资源情况,时间那么紧,还是到山上跑了两天,才来问的我!” 下丽常脸有些红了,不过她威到小沈挺爽快,直来直去,有哈啥说哈。又一想,他说得很有道理,也侃快地说道:“好,我也要先跑几天之后再来问你!” 这件事情,使卡丽常心里不十分舒畅,但小沈给她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也使她很服气。 卡丽常拿出笔记,拟订以后的工作打算,张立言进来,叫她和他一起去找任明远。她想了想,便跟了出来。 四 任明远刚想去找张立言,张立言却和卡丽常一起来了。任明远让他们坐下一起崂唠。张立言却没有坐下,说: “你们先开会,开完了咱们再谈别的。” 任明远看出这是不愿当大家面来谈。大伙儿也知道会开完了,明天还要千活,就都走了。 他们重新坐下。张立言拿出一支烟来点着,正考虑怎么开头时,任明远说: “张科长,这才四五天没见,你好象瘦了不少。”这一句普通的话,也使张立言觉得好象任明远知道了他“这四五天”的所作所为,故意这么说的。他看看任明远, ¥34 ==========第138页========== 觉得又不象故意这么说。不过,正好有了开头的话了。而只要一开了头,他就能顺利地说下去。 “是呀,我们这些知识分子出身的人,往往心胸不宽阔。发现了自己过去的毛病,总要自我责备的。”他看看任明远,任明远好象在琢磨他是不是责备了自己,为什么责备自己。 他等着任明远问他,任明远却没有吱声。张立言说:“能不责备自已吗?要知道这是多么大的问题呀!”任明远直截了当地问: “张科长,你说的是什么事呢?” 张立言想,难道沈场长没有和他谈吗?可父不便于明问,便说: “还有什么呢?跟你老老实实地讲,对,老老实实地讲,在隔带皆伐那件事上,我可以说,可以说,是犯了个错误。” 这使局外人卞丽常简直有点惊异了。张立言以往给她的印象是,不大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任明远说: “张科长,你这是葫芦搅马勺啦。我们看,当时你虽然说得过了火,可责任,不全在你。” 张立言说: “怎么不在我?我是生产科长,当然得负责任。”任明远觉得张立言这么大包大揽,大概是有些什么目的。“为什么他们先反对,现在却支持”这个问题,又回到他头脑中来。他想,难道他这几年真的对这个问题作了什么研究?这应该问问: 135 ==========第139页========== “张科长这半天总是说自己错了,你们叉重新研究这个方式的利弊了吗?” “啊,邪倒没有特殊的研究。不过,总觉得那是工人的创造,是花了多少不眠的夜晚和心血的,一笔抹煞了是不行的。现在我才认识到这点。我这个人就是这么个性情,认识了,就要改正,不然连觉也睡不好啊。” 任明远看他没有作什么新的研究,又回过头来承认了他过去反对过的东西,越发觉得蹊跷。他说, “我们小组的同志都认为:隔带皆伐比大面积皆伐好,但不适合新林地的实际。” 张立言虽然知道任明远又在搞别的试验,而且一定要提出新的建议,可没有想到,他会对隔带皆伐是这么个果断的态度。这也使张立言很着急,便说: “明远,这是你的谦虚,不过…” “张科长,我们小组的同志还说,愿意总结也可以,可是在这个新地方,搞朵育结合伐最合适了。这个朵育结合伐,不但费了我们不少心血,还费了老梅师傅不少心血。大家认为,它最适合这里的林地了。这个,我们还要搞几次试验,然后,会给局里打报告的。我这么说,你父会说我不谦虚了吧?”任明远认真、严肃地说。 张立言默默无语,但知道这个任务完不成,以后便会有很多麻烦。虽然温成那儿已经说妥了,但他不如任明远有影响。他搜肠刮肚,寻找说服任明远的理由。不过,因为他对隔带苦伐实在没有什么大研究,反对与赞同,都是看着下 136 ==========第140页========== 思聪的眼色行事,所以这理由也就不那么好找了。忽然,他记起了卡丽常在身旁,就象得救一般,忙说道: “明远,虽然你们亲自搞了隔带皆伐,还不一定完全理解隔带皆伐的好处呢。小卞是新转到你们场子的技术员,让小卡说说,她也看过你们的隔带皆伐区。啊,那还是很有说服力的嘛!” 卞丽常深为任明远对工作的负责精神所戚动。任明远不是先考虑自己研究的成果是否得到肯定,而是时刻关心国家利益。听张立言问,她便照本实发: “我本来想对这个问题作一下深入的研究。不过,也可以说一下自己的初步印象。我认为,此大面积皆伐是好得多,可比第一朵伐组那两片伐成树、留幼树的伐区差得太远了。我看,有好的,还是先总结好的。” 卡丽常这段话,一下子说到任明远的心里去了,心想,嗯,观点艇明朗。但是,可把张立言的脸都气白了。他忙说: “好嘛,一个新问题嘛,大家都在认识。以后再说吧。”这时他忽然想到卞局长的指点,站起身来,煞有介事地说:“哎,明远,先告诉你个好消息。管理局最近总结了一下全管局技术革新、技术革命的成就。听说要任命一批工人工程师。咱们局嘛,也分到了两个名额,局里正在考虑。当然了,那些小改小革的很多,象你和温成提出的这个隔带皆伐,可以说是项技术革命,这确实是咱们林区过去所没有的呀!” 137 ==========第141页========== 任明远听他这么说,一股子怒火唿啦下子烧到嗓子眼儿,脸也忽一下子红了。为革命搞革新的一片心血,让张立言给歪曲、践踏了。怎么,难道任明远是奸商吗,是要拿革新换工程师头衔吗?他又想到,象张立言这样的人,就是这么认识的,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他压住了火,只是也站起来,冷冷地说: “张科长,你就是给我加个总工程师头衔,那种方式在这儿不适合,也还是不适合呀!” 张立言看任明远要走了,就来个激将法: “你们过去反对大面积皆伐,我当时想不通。可现在我想通了,你们恐怕又要说大面积皆伐好了。” 任明远说: “对现在这个林地,用大面积皆伐,就是拆社会主义的台!” 张立言说: “这不结了。这不行,那也不行,这宋伐可怎么个干法呀?” “为什么不发动群众,大家想办法?为什么不抓住一些更好的革新苗头呢?” “啊,不就是你们小组在老伐区搞的那两片吗?”“不但是那个。梅师傅的创造,比那更完全。听说你也看过梅师傅的伐区?”张立言放心地笑了,说:“那个方式是站不住脚的。” 138 ==========第142页========== “怎么站不住?” “别的不说了,朵伐以后留下的树木外表一定受损伤, ·病虫害一项,就受不了。”在他和卡丽常争论以后,张立言就觉得象那样的树木活不久,所以当王牌说了出来。难道能越宋越多吗?世界上是没有这种事情的。这只是拿来说说好听而已,就是梅师傅的伐区,也不过是偶然现象。不过,这里又有一个问题使他搞不通了,任明远为什么舍弃自己的革新,要去推广别人或者至少有一半是去推广别人的呢?他问: “邪你们打算要摧广吗?”他把“推广”两个字说得很重。“对!生产科应该支持我们。”任明远说得认真、严肃。可张立言还陷在那个问题里出不来。 他觉得,任明远确实是聪明的年轻工人,还有个钻劲,听说也用功。想到这里,张立言反倒对任明远要推广别人的而放弃自己的这件事惋惜起来。他说: “哎,明远,你这是给自己找难题呀!” 乍一听,任明远还没有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想到张立言说的是工人工程师的事。他觉得,眼前堂堂科长的私有观念,甚至比李占才的还强、还明显。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厌恶、部视的®情,但他抑制了自己,说道 “心里装满了自已,还有地方放社会主义吗?” 张立言张大嘴巴愣在那儿。任明远大步向林场屋里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 “张科长,希望你从人民的利益出发,认真研究一下梅师傅的方式,然后再认真、负责地决定自已的态度吧!” 139 ==========第143页========== 第六 章 一转眼,任明远到新场子已经八天了。任明远小组张罗搞革新的心情,越来越迫切。 吴技术员昨天来过一回电话,说张立言他们的方案,虽然因为要修改,加上很多技术人员不同意,搞得很慢,但估计八九天内是可以搞出来的。 任明远为了争时间,父要搞得扎实,从梅师傅那里学习回来之后,就和组里的同志商量了一个搞朵育结合伐实验的详细报告,报给了场子。 报告打给场子以后,小沈总象尾巴似的悄悄跟着他爹,想要探听出一点消息来。 这天早晨,他刚来到调度室(里屋就是场长室),就听他爹在里屋说: “想个法儿,就是个法儿,他们那两天跟我说了,当时我就不同意。你看看,今日还写上正式报告了。”小沈从门上的玻璃往里看,见他爹短粗的手指捏着他们的报告,抖了两抖放在桌子上,轻轻拍了一下。他眼晴看看支部书记朱光 140 ==========第144页========== 耀,又看看刚刚转来的卞丽常。 只听朱光耀说: “老沈,我过去不大知道明远。到这儿来以后看得出,他作事是认真负责的。就说这个想法吧,邪也是一二年了。再说,梅师傅这个经验,搞十儿年了嘛。” 小沈想,不怪人家是支部书记,会看问题。 “那倒是。我跟大树摔多半辈子跤了,哈新鲜事儿也见过一些,可就没看过拉倒一棵还能长出两棵来。你拉倒一棵‘瞎牛眼’的坏木头,还能象竹笋似的冒出棵好的来?” 朱光耀看老沈强调暂时还不能立见功效这一点,就说:“人家那材料里说得明白,拣那些成材的、杇的、病的、腐的拉了,剩下来那些小的、好的就会长得快,这个你不信是不行的。再说,党委最近来了通知,让我们认真学习社教 二十三条’,学习‘鞍钢宪法’,结合讨论新企业建设中的方向问题,其中一项就是要讨论在这片新林区用什么方式朵伐,才符合毛主席合理朵伐的指示和以营林为基础的林业方针。明远他们提得很及时,咱们应该支持。” 小沈的心,差点儿没从嗓子眼儿跳出来。可他爹又说话了: “光耀,你还不知道,他们那回提了个隔带皆伐,把场子、局里闹腾个啥样子?这回张科长他们变了看法,明远他们又说不行了,可人家老温他们坚持原来的。这不是一个场子就煽了两把扇子吗?整不好,比上回还要热闹呢:”老沈晃晃脑袋,好象被就要到来的“热闹”搅晕了一样。 141 ==========第145页========== 小沈想:这叫一场革命,怕打破老秩序、怕“闹腾”“热闹”行吗?这时有人悄梢在后边捂上他的耳朵。他回头一看,是调度员,便笑笑,指指屋里,只听下丽常说: “任明远和温成他们搞的隔带皆伐的伐区,我看了。比大面积皆伐那是一大进步,但还不是根本解决问题的办法。同时,对这里的林地也不适合。” 沈常发听卡丽常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他想,怎么,难道这回张科长来,下局长不知道?若不她咋这样说呢?但他又一想,不会的。反正张科长主管,坚持隔带皆伐,别把场子整乱了套就行了。他说: “邪为什么上级重视?已经过去好几年的事又提起来,想必有一定道理。” 一阵沉默之后,朱光耀说: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提出来,我看这问题提得好,是个要害。是现在才发现这个‘隔带'的优越性,还是现在才看出它符合林业方针和合理朵伐的精神呢?这两天我反复琢磨,也还没想明白,我看咱们得把眼光放远点,明远他们的实验要坚决支持。” 又沉默一会儿,卡丽常说: “任明远他们这个报告我看了三遍,越看越激动,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可贵的革新。首先,人家有科学根据、实践基础。再说,那理想是多么鼓舞人心啊…真若达到那个程度,不仅可以保护我们的森林资源,而且还可以加速祖国绿化…” 142 ==========第146页========== 这些话,说得小沈心里热乎乎的。他想,人家一个新来乍到的学生,看问题都比我爹强。只听老场长父说: “那样敢情好了,可是有几关他就过不去。你说的这些,还不早晚要成井里的月亮、墙上的画饼?”虽然是接个话茬,沈常发仍然说得很慢。 小沈心想,大概这回才能说出一点真正的不同意的理由吧… “什么‘关呢?”朱光耀很感兴趣地问。“树倒方向是头一个。” 小沈想,这个早就解决了。只听他爹停顿一下以后接着说: “就明远一道锯掌握好不行,别人掌握不好也白搭。还有拖拉机集材要碾倒一些幼树。这一砸、一碾,那些小树还能剩多少了?再说,局里头,那我是知道的,对利润指标是很强调的。这么干,定准是要降低效率的。降低效率,生产任务就完不成。完不成任务,利润怎么能上去?这不在那明摆着嘛,你就把那东西说得天好,也还是干眼馋嘛!” 小沈心想,这是拿假设当根据。这些困难是存在的,可明远早就想到了!我们正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嘛!又听朱光耀说: “老沈啊,你这一点看得挺对,说出了局里头一些人担心的问题。企业正常利润要考虑,可是不能作为企业生产的目的呀,不然,咱们不是成了资本家了吗?一个隔带宋伐,一个朵育结合伐,都应该试试,没有经验还能有教训?” 14 ==========第147页========== 卡丽常说: “对,这个意见好,让他们一齐试验嘛!”沈常发说: “再不,让明远他们小组把实验方案直接报给局里,等上级批回来再说嘛。” 朱光耀说: “我看,党委的通知就是一个批示。党委强调,要发动群众讨论和试验嘛。咱们在场子里得出一个结论来,再上报就更好一些。老沈,事情和问题都摆在面前,咱们可不能等啊!” 沈常发半响没动静,最后说:“好吧!” 小沈眼睛一亮,蹑手蹑脚走出门,撒腿就跑,吓得林场院里落的几只麻雀吐噜噜飞了,落在房檐上,吃惊地看着这兴高宋烈的青年人。 二 中午时分,卡丽常抓着悬崖上的一根粗粗的葡萄藤,爬上一个高高的山峰。她累得满身是汗,脸也涨得通红,不断喘着粗气。她回头看看方才自己选定的那片林地,心里很高兴。 这片林地,远远看去也是最平坦的,树头不稀不密,里头小树又多。主要是坡度小,容易掌握树倒方向,老场长说 144 ==========第148页========== 的这第…“关”就好过了。 派到这个林场前,赵书记跟她谈了次话,亲切地告诉她要向工人阶级学习,也要发挥作用。这使她很受鼓舞,更加坚定了同工农相结合的信心。 卞丽常来到新场子第二天晚饭后,任明远就来找她。任明远说不上从什么地方听说她要搞红松种籽遗传的问题,问她有没有这回事。当卡丽常说有这个想法时,任明远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卡丽常威到挺奇怪,任明远却说: “光强调未来的利益而忘记今天社会主义需要不行,光看到目前需要忘记长远利益是鼠目寸光。在科学研究上,最好能把它们结合起来。”最主要的,任明远提出一个让卡丽常深思的问题:“首先要抓的是企业往哪里走的事。否则,就是你能搞成这个课题,到那时侯企业让资产阶级篡夺去,那个课题还不如不搞了!” 下丽常参加过“社教”,但思想有一点局限性,认为农村里走什么道路的斗争严重一些。企业呢,因为是国营的,生产资料是全民所有的,走什么道路好象不大成问题了。可任明远给她举出苏联的企业作例子,引起了她认真琢磨。后来,任明远谈到他们搞朵育结合伐的意义,就是要用政治挂帅来和利润挂帅斗,这使卡丽常想起张立言在来林场的山路上着急以后说的邢段话来。 任明远一直和她谈到深夜,她还没有谈够,觉得心里又开期,有干头。她决心在任明远的实验中,起到一个技术员应起的作用,并且积极支持任明远把这实验搞到底。 145 ==========第149页========== 她向支部书记朱光耀汇报了这个想法,朱光耀很支持 五 她。所以,在场部正式通知同意任明远他们的报告以后,她就在场子所管的森林里到处寻找一块最适合试验的林地,今天算是找到了。 她想回去把这意思跟任明远说妥,立即就开集材道,马上试验。这时有人在背后喊她,她一看,是沈永庆。 “咦,你从哪儿上来的?”下丽常对小沈的从天而降威到惊奇,也有一种无名的兴奋。 “后边,有一条小道!” 卞丽常顿时威到,自己方才以为看遍了林场里管的林区,还产生了微微满足的咸觉,是多么不对的了,就在脚下,还有另一条可以上来的道路啊。由此她想到,是不是该问问小沈他所了解的情况?她想,也该问了。就说: “永庆同志,林地我大部分跑了,这回你该告诉我你了解到的资源情况了吧?” 小沈笑了: “我早给你准备下来,写了一些笔记,回去我给你拿去看。” 自己找的那块林地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她想征求一下小沈的意见: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我吗?你要干什么呢?”小沈那种神态好象说:“你不 伊本 说,我也知道啊!” 传 “我要在高处看看林地全貌,顺便找一块你们小组可以 是 146 ==========第150页========== 搞试验的地方。” “咳咳,你跑到我前头去了,我也正想找一块好地方呢。怎么样,找到了没有?” 卞丽常说找到了,并说了那片林地的好处,小沈很高兴。卞丽常特意跟他又去看了一次,两人都很满意。小沈对卡丽常支持实验很威动。觉得她跟张立言式的知识分子截然不一样。看着她站在山上的豪爽劲头,小沈不由地在心里称赞上她了。但是他没多待,紧忙赶回林场,要把这个事情告诉明远。 来到村口,小沈站在那儿想,场子里同意搞试伐了,对于他们这个小组来说,这是临战前夕,这个时候,明远能在哪呢? 他首先断定明远可能在陈师傅家里。在搞民主改革的时候,明远就和陈师傅在一块堆儿。明远使的那手好弯把子锯,就是陈师傅把手教的多后来陈师傅使油锯,又是明远教的。在火红的大跃进年代里,他们并肩战斗多在贯彻“鞍钢宪法”的时候,父是一同走在前边。明远很重视陈师傅的意见,陈师傅却说:“我是明远的老助手,明远走的是正道,我这个老助手一准得当好。”在这么个时候,正副组长准在 一起。 小沈想到这儿,顺着公路往村子里走去,穿过林场前边的松枝门,来到了陈师傅家住的那栋房子。 他看陈师傅院子里一股一股直冒烟,便想,现在天还热,兴许是在外头做饭吧?可做饭的烟也不能这么黑、这么 147 ==========第151页========== 一股股往外冒呀? 他又走了几步,听见院里“叮叮当,叮叮当”响起打铁的声音。小沈知道,陈师傅大跃进那年学会的打铁,给小组里改革点小工具,此如把大斧的斧头多加铁,打圆了,这样一头是斧刃,一头是大锤,王山的工人拿这一种工具就行,不用同时又拿大斧又拿大锤了。可是后几年,生产科总强调正规化,瞧不起小洪炉,又不给原料,陈师傅也就扔下了。这回可能又搞起来了?小沈忙推开条子门一看,哎,真是一派火红的景象:小院子里支着一个小洪炉,陈师傅的大儿子,唿唿地拉着风箱,脸蛋儿照得通红,陈大婶在一个小铁砧子前掌钳;陈师傅光着膀子,淌着汗,把大锤抡得叮当响,火星四溅。 小沈说: “陈师傅,你怎么开上家庭铁匠炉了?”陈师傅一看是小沈,停下手里的活,笑着说: “别看他们总瞧不起咱们这手工大锤,我看扔了还不行。我怎么寻思怎么觉得,应该把它拣起来,连你大婶都支持我!” 陈大婶说: “好事,我咋不支持?”陈师傅说: “你呀,支持是好,可也有点私心。你们以后组织家属生产队打个镰刀、修个镐,随叫随到,方便着呢,是不是这么个事?” 148 ==========第152页========== 陈师傅的话,说得陈大婶哈哈大笑,拉风箱的孩子也憋不住笑了。小沈拿过一个铁活,象斧头,可父没有安木把的方孔,问道: “这是打的什么?” “把锯楔子改一改,咱们实验和正式生产时,好掌握树倒方向,用的时侯多着呢:” 小沈心里一亮,连说: “行行行,连我的工具陈师傅都给准备好了。对,锯楔子这么一改,准能不错。” 陈大婶说: “你别看就改邢么一点,也是一宿没睡好觉,早起就催我生火,说是怕实验时没用的抓瞎呢!” 小沈说: “可真的,明远没来吗?”陈师傅说: “早晨来过以后,再没来。” 小沈想,不在这儿,可能在负责清理林场的石师傅家。石师傅也是个老工人,明远啥事也都和他商量。 他走出陈师傅家门,绕过一栋房,来到石师傅家。院子里挺静,没有一个人。几只母鸡在障子的荫凉里张着膀子喘气。窗户大开着。小沈看他们全家人都端坐在炕上或是椅子上,又庄严,又兴奋,不知道这是干什么。 石师傅的儿子是个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叫石玉文,跟小沈不错。他从窗户见小沈来他家,以为是找他有事,便梢悄 149 ==========第153页========== 走出来,问: “永庆哥,找我有事呀?”“我不是找你,是来找明远的。” “明远哥起早来过,跟我爸爸他们商量了选实验伐区的事,完了就走啦。”“哦。” 这时候,屋里传出石师傅的话: “大伙儿都同意,咱们就这么决定。先说下,遇到点过不去的地方,可不能拉松套。你们支持我,就得支持到底…” 小沈听到这些,往屋里努努嘴:“玉文,你们这是干啥呢?” “于啥?朵育结合伐实验动员会!”“家里还动员啥呀?” “你不知道,因为现在用的是计件工资,我爸爸估计到 一开始搞实验,收入一定要减少,所以先把丑话说在前边。打算给我买的那台自行车,也往后拖了。” “那你上学怎么办,想通了?” “怎么想不通?这是我主动提出来的,我用长跑来支持你们搞实验了!” “你爸想得挺周到。计件工资这玩艺实在是妨碍革新、束缚工人的手脚。” “我爸说了,就是一时收入减少,也要坚持到底。这是‘鞍钢宪法’指的路,一定能战胜困难1” 150 ==========第154页========== 小沈看着石玉文稚气、认真的神态,心里觉得热乎乎的,便说道: “对!玉文,对一个要求进步的青年,这可是一个考验。你去开你的家庭会,我再去找明远。” 小沈来到宋宝然家里,外屋他爱人吴桂香正收拾碗筷。小沈一看明远没在这儿,就梢悄问吴桂香明远来过没有。吴桂香说,明远吃饭前来过,嘱咐宝然给我们老场子那些同志好好讲讲朵育结合伐的事就走了。小沈听她这么说,就走到了街上。 小沈知道,明远吃饭也不定准,回家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回去看看,果然没在家,又找了几家也没有。他想,也许在集体宿舍吧? 集体宿舍在林场最后一排房的西北上,红松和白桦树掩映着这栋大房子。人们下班后学习、开会都到这个大筒子屋里来。那些有家的工人,除了象李占才那样特别舍不得扔下家务活的,晚上没事也都愿意到这儿来崂嗑儿、说笑和讲故事。尤其是房子东头那间文化室里,人更是不断。紧挨着文化室还有一间,是放文艺用品的小仓库,平时没人去。 小沈从文化室窗子往里看,见儿个青年工人在那看书,没有任明远。 他想到宿舍里头看看,就奔宿舍的门斗走去。还没有走到跟前,他就听到“嚓、嚓、嚓”磨什么的声晋,从门斗里传出来。 151 ==========第155页========== 那门斗里放了两块大磨石,小沈是知道的。他一进门,见宋宝然正在磨大斧。还有一个背朝这边的人,也认真地磨大斧。小沈仔细一看,呀,是李占才!他跟宋宝然挤了下眼,说: “老李,磨大斧呢?” 老李没有回头,嗯了一声,仍然嚓嚓地磨。宋宝然说: “小沈,你上山跑了一天,怕还不知道吧?”“什么事?” “第二宋伐组提出来,不但要试搞隔带皆伐,还要在一定的火候搞个高产日呢。你说说,这不是和咱们叫号吗?” “你小点声不行?”老李怕屋里说笑的温成和第一小组的人听见。 “嘿呀,老李,怕什么!他们暗使劲,咱们还明着和他们叫号呢:” “不怪人家叫你宋冒烟!”老李想,可别再“叫”了。一犒起试验来,斧子不快点抡还达不到定额呢,再一叫号,两边都来个突破,局里工资员一看,该提高定额了! 小沈说: “小组里的人都干什么呢?”宋宝然说: “这不是么,磨斧子的磨斧子,修锯的修锯,就清等着大干一场啦。”他用沾着磨石浆的手从碗里撩了一下水,叉磨上了。 152 ==========第156页========== 小沈说: “看到明远没有?”“没看到,也没在宿舍。” 小沈转身往回走。他想,反正就这么几个地方,准在办公室呢。 果然,任明远在调度室里听收音机呢。小沈说: “哎呀,到处找你,你还在这儿…”刚说到这儿,任明远摆手制止他,小沈也就不往下说了。 收音机重复广播着林区的天气预报。听完了,任明远闭上收音机。 小沈不知道任明远跟下丽常谈过话,以为他不怎么了解她,便说: “咱们新来的这个技术员儿,行!”接着就把卡技术员给小组找了一块试验林地的事说了一遍。 任明远很威动地说: “她是一心盼着咱们搞成,想得多周到、多细致!”小沈说: “是呀,我看咱们就用那块林地试验吧!”“听你这么说,我看那块不行啊!”“还能找到比那块更好的?” “我跟陈师傅选了沟口左首上的那一片了。” “沟口左首上的哪一片…”小沈在头脑中追索邢片林地的状况,不禁“哎呀”一声说:“那块山脚是最陡的了,树又 153 ==========第157页========== 不直溜,跟卡技术员这块比,一块是肥肉,一块是骨头,怎么选那去了?”小沈心里不通,也为卡技术员的白费劲难受。 任明远看出他的意思,说: “咱们试验完了、成了,还怎么办?” “怎么办?全场推广,全局推广,还兴许在全管理局推广呢:” “这不结了!咱们挑最难的场地试验才有价值,才叫人信服。” 小沈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可心里总为卡技术员的事不过意,就说: “邪卡技术员…” “咱们找她去,谈谈就妥了。”“咱们啥时侯试验呢?”小沈问。“后天。” 小沈心里想,大家都急于快点搞好试验,拿出个实例来,好正式向局提革新的建议。听说,张立言他们的报告也在搞着,大家都很急。今天、明天不选,他为什么选了后天呢?他心里琢磨这里的奥妙,但没有多问,就跟任明远去找卡丽常。 他们出了办公室,天更黑了。两个人商量着怎么跟卡丽常谈。他们正向工人宿舍走,迎面来了一个人。那人问 “是大远吗?” 任明远听声音知道是二组的李文,便说,“是我,你们还忙什么呢?” 154 ==========第158页========== 李文走到他俩跟前,愤愤不平地说: “我看有人不安好心,偏要在你们试验的一前一后搞什么‘高产日’,这不明显地是要整你们一下子吗!这叫从工作出发?” 任明远已经知道二组要在他们试验前后用隔带皆伐搞 一次高产。他明白,这是要用产量和定额来压他们的实验。温成自己就是有这个意思,他也不会犒得这么明显。他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听说,这是张立言透露给沈场长的意思,这使任明远隐隐惋惜沈常发。他想,应该找个时机再跟他好好谈谈。目前,任明远认为实验关键还不是产量高不高,而是先要解决把幼、壮树留下来的问题。所以,他们不能用产量的高低去和二组较量。想到这里,他跟李文说: “小李子,我们这次试验的主要目标是看幼、壮树能不能留下。能留下幼、壮树了,再想办法提高效率。你门小组要搞高产,创造出经验来,对我们第二步研究提高效率也有好处。” 小李说: “哼,我看这事就不咋地道!”说着,径自走了。任明远和小沈去找下丽常。 三 这天,第一宋伐组里的人都起得很早。尤其是宋宝然,鸡叫二遍他就扑楞一下子醒了,下地就往外走。 155 ==========第159页========== 吴桂香说: “天还早哩,慌什么神!” 他倒不是“慌神”,是担心天气不好。他吱呀一声开了房门,这一声,打破了林场下半夜的寂静。他揉揉眼,仔细瞧着天空。这时侯,虽然已经薄雾轻起,但也还是繁星满天,月光清撤,房前的树木,静悄悄站在那儿,象是睡着了一样。 宋宝然想:不错,是个好天气。他要回屋时,听到沈永庆家的房门也破呀地一声响了,便暗自笑了笑,心想,不悬明远,就是小沈,也出来看天气呢。 他进屋去,倒下便睡着了。 果然是个好天气,天上没有一丝云,林地里没有一点风。朵伐这个活,就怕有风,有了风不容易掌握树倒方向,风大了还不安全。所以,林业企业规定,有五级以上的风,就要停止朵伐作业。小沈想:原来,明远那天听广播是为了选个好天气。 朱光耀、卡丽常和其他几个于部、第一朵伐小组的人,都来到山上了,沈常发慢腾腾才到山下。 这个试验伐区的拖拉机集材道已经修好了。不过,今天不看集材,因为场子里还没生产,局里只给一台拖拉机。这台拖拉机怎么个分配法,还没有最后商量好,所以光看宋伐试验。 沈常发喘着粗气,顺拖拉机道爬这段陡坡,心中暗想,“明远这是怎么搞的?这个坡平时宋伐也困难,何况还要求少砸和不砸幼树呢!啊,是喽,这小子是跟我治气呢。你哪 156 ==========第160页========== 知道,我不让你搞一半也是为了你好啊!好,砸了幼树,搞不成了,从此也省心。”他这么想,慢慢往山上磨蹭。 大家都进到作业号里去了,任明远回头喊他。他说:“你先走吧,我知道那地方。” 大家看看表,坐在一棵倒木前边,商量了试验的办法小组里两个人放二十棵树,一个人放十棵。一律是顺山倒的方向。 朱光耀说: “一棵幼树不砸,那除非是树不往下倒。应该允许一个合适的数字。” “那自然,要规定个数字。卡技术员,你看多少合适?”沈常发想不出合适的数字,这样问。 “每公顷有四千株幼树和三百株壮龄树就够长了。现在这个林地里一共有二万多株,要伐倒的树一公顷只是一百多棵,每放一棵砸坏十儿棵是可以的。”卡丽常胸有成竹。 沈常发说: “不行,太多。要知道,以后还要集材,还要损伤幼树。我看,允许砸个六七棵就挺宽了。” 朱光耀说: “明远,根据你们的经验看,允许几棵合适?”任明远说:“三棵就行了。” 这一句话,引得人们心里都说话了。几个林场干都心里说:“这恐怕太难了。”下丽常心里说:“哎呀,大远,你怎么 157 ==========第161页========== 给自已出难题?在这里宽打窄用点是有益的!”沈常发心里说:“对了,实打实的是跟我赌气,跟我賭气,也好…”朱光耀在心里伸大拇指说:“明远这人能严格要求自已。他想的不是这次试验成与不成,而是想的怎样让这方法在将来的生产中切实起作用。” 研究完了,任明远看看天,又看看树梢,就组织小组里的人先整理一下拖拉机道,说: “咱们九点开始。” 不少人想,拖拉机道今天也用不着,多余整理,非得九点干啥? 这时候,天空中,慢慢浮来儿朵云彩。巨大的云影象是几只大鸟,在森林上面掠过。几个年龄较大的人看这情形,知道怕是要起风。 。场调度员乘别人不大注意,走到任明远跟前,梢声说: “赶快开始吧,不然一会儿可能起风。”任明远对他笑笑,说:“整完这一段就开始。” 不一会儿,一棵高高的大杨树唰啦啦一阵响。听到这声音,别人犹可,宋宝然急得不行,紧着向任明远使眼色,任明远却好象没看见。 小沈也走过去捅任明远一下,说:“别磨了,风马上要来了!”任明远说: “你也伐好几年木头了,还担心这点儿风!” 158 ==========第162页========== 说话间,从远处传来了隐隐的海啸般的声响,这是松涛声。在场的人们,不由得都抬起头来看树梢。果然,不大一会儿,树梢摇动起来,那海啸般的声音更响亮了。 任明远看看手表,表针正指九点。他想:咱们林区的气象台预报得挺准!就说: “支书,场长,咱们开始吧?” 大家这才明白,原来任明远选了今天的日子,又单等到 九点钟开始,是因为等风! 先由任明远来伐树。在大家整理拖拉机道那工夫,小沈已经给任明远打好了十棵树的安全道。他挑的是周围幼树少,又直溜的树头打的。小沈拉着任明远,指给他看。 任明远笑着春了小沈一眼,没说什么,拿起油锯便往前走。他奔向小沈砍了安全道的那几棵,这使跟在他后边的小沈放心了。可任明远大踏步走过去,在那棵歪脖大树前突然站下了,对小沈说: “打道:” 这棵歪脖子树周围的小树那样密,让别人看,就是往那儿撂一根木头,也要压倒几十棵的。小沈心里不禁捏了一把汗,可也只好给他打道了。 任明远提起油锯,心里想,这十棵树伐好伐不好,直接跟贯彻“鞍钢宪法”的精神联系着。这关系到朵育结合伐能不能创造成,关系到场里、局里宋用什么方式、执行什么路线的事。这好象开仗前的第一枪啊。 他没有打过仗,可听过一位解放军的侦察员跟他讲过: 159 ==========第163页========== 打仗时,“要紧的,是别想自己,在这时候想自己,比平时想自己还要耻辱。因为,这是为人类争解放的斗争!想到这个,才能忘我前进,前仆后继:”他想,这就是学大庆、闯自己工业发展的道路,就是同专讲利润挂帅那套东西斗,也是打仗啊! 他看看朱光耀、卡丽常、陈师傅、石师傅、宋宝然和其他干部、工人支持的目光,迅速地把袖锯发动了。顿时,森林里“嗒嗒嗒”起了回音。 任明远头戴安全帽,只穿一件紧身的线衣。他用右膝抵住油锯,左腿有力地绷起来,那锯链便向那棵树吃吃吃地切进去。 在油锯伐进一半的时候,小沈加进了楔子,抡了一气大锤。任明远又接着伐上了。 光光光光,大锤有力地敲击,把楔子打进锯口嗒嗒嗒,袖锯欢唱,扬起锯屑。 这伐木的声音多么雄壮啊,它简直是一曲朝气勃勒的交响乐。任明远天天听这声音,可是每一次听到,都更加兴奋,更添豪情。他觉得自已有使不完的力量1他浑身肌肉在衣服中健美地隆起,眼里闪着火样的光,锯链子一公分、两公分地往里进。不一会儿,任明远宏亮地、充满信心地喊了一声: “顺-一山一倒一” 群山呼应着“顺一—一山一倒一一顺一山一倒”,高大的树木好象不大情愿似的,向任明远指定的方向倾斜 160 。。 ==========第164页========== 了,咔喹喳几声叫茬,增加了倾倒的速度,转眼便倒下去。随着雷一样的响声,飞起一些树枝,又很快地落下。一阵淡蓝色的烟尘,久久不散。 人们仔细观看,倒树两旁的壮、幼树枝叶还在吃惊般地颤动,可是没有伤着一棵。树倒地点选得很准,方向掌握得很好。 任明远一连伐了十棵,却一棵幼树也没伤着。接着,陈师傅也伐了十棵,虽然馒一些,却仍然没有伤着一棵幼树。 “不错,我看很成功,方向多准确呀!”朱光耀是伐木工人出身,可也被这豪迈的劳动吸引住了,搓手称赞着。 “你看那棵小树,只差五公分,可就是没有砸着:”“刮这么大的风,树倒方向还掌握得这么准!”“他们还是尽挑不好伐的干哪!”这才叫干活儿!” 沈常发没有发议论,按棵树看了,心里一方面佩服明远的技术,一方面有点不安起来。他想,看来虽然比平时不伐馒~些,树倒方向这招儿是难不倒他们了。就看以后… 朱光耀催促老沈说话:“怎么样,老沈?” “技术是不错,就这样吧!” 小沈想,我的爹,你昨这么不会说话,这光是技术的事吗?真是的1 “别,支书、场长,我想让小沈和小吕每人再伐十棵,因为咱们宋伐的人不全是陈师傅这样的老工人。” 161 ==========第165页========== 支书、场长欣然地接受了任明远的这个建议。两个小油锯手并不怯阵,嗒嗒嗒,一连伐了二十棵,只伤了十几棵小树。 在小吕放一棵歪脖子树的时侯,眼看掌握不了树倒方向了,小沈忙加进一个楔子去,光光光儿大锤就把它治服了。 在别人看来,这只是平常的儿锤。可是卡丽常却很受威动。 原来,这些天早晨四点多钟,卡丽常躺在床上就隐隐约约听见光光光的声晋,一响就是半个小时。卡丽常挺好奇,有一天早晨听到这声音,马上就起身,向发出声膏的地方找去。 她穿过了林场的院子,也穿过了家属住宅区,顺着声膏向北山的林子里找。她颜着一溜堂落了露水的脚印住前走,光光光的声晋就更加清晰了。她父走了儿步,走进一片灌木林,看见了灌木林外一双健壮的臂膀,正在轮着一柄大锤。 她拨开树枝仔细看看,是沈永庆。只见他正在狠劲锤 一个树座子,一边锤着,嘴里一边“嘿、嘿”地喊着号子。他满脸和臂膀上都是汗水。她想,他这是干什么呢?是锻炼身体吗?当时她没有去打搅他,可是在她脑袋里留下了一个问号。 方才,她看见沈永庆还是用那把大锤,光光光几下子就把一个楔子加了进去,帮助小吕掌握了这棵树的树倒方向,心里一动。她想,沈永庆那是在为革新练大锤呢。这使她 162 ==========第166页========== 很激动。她想到自己在踏查了几个伐区之后,昨晚沈永庆热情地向她介绍全施业区状况的情形,想到他为此事认真准备的几本笔记,威到虽然跟他认识时间不长,但对他了解得是很清楚的了,心里突然对他亲近起来。 小吕伐树伐到最后,差点儿没出事故。树快要起身了,忽然几个人惊慌地喊起来:“哎哟,那边有人!”果然,在树要倒下去的那地方有个人影一闪。 任明远果断地一斧头把楔子剔出来,树没有立即倒下去。他忙喊,“往左跑十五步!”那人慌乱一下,就跑开了。 树倒得很慢,并没有伤着人。原来,是二组的李文。他总惦着看看这里的情形,又怕场长看见不让,就躲在树后边,眼总盯着场长,一时没注意,闹了一场虚惊。 沈常发擦着汗说: “这么个规矩都不懂,还想什么这个伐那个伐!”任明远安慰了儿句,李文觉得很不过意。往回走时,沈常发说: “这一关过来了,可就是慢些。” 任明远听这话音,知道大叔还是别着劲,他已经准备摆下拖拉机集材和生产效率这两关要自己过呢。这样有好处,标准自然会要求得更高一些。任明远说: “大叔,我们一定要按多、快、好、省的精神来要求这次实验。馒,是能变成快的1”· 163 ==========第167页========== 第七章 八月的山区,到处散发着清香气。人们一走近它,就象走进了水果商店,香气立即扑鼻而来。这香气,来自那些已经相继成熟了的野果。最先成熟的是都柿。它们头一天晚上还隐藏在秧子里,第二天早晨,成片绿色的秧子中,紫欧欧的颜色,告诉人们:都柿成熟了,宋山货的时期来到了。接着,便是宋翠绿的狗枣子,朵挂着一层白霜儿的山葡萄、皮薄仁大的榛子,还有叉肥又厚的、黑油袖的木耳和各种蘑菇。 这时节,山村里最热闹,鹿鸣岭林场尤其如此。在他们以前的老场子,荒山一年年多,森林一年年少,没有地方宋山货。这回搬到新场子,有的是地方宋,劲头更大了。除了上班干活的工人外,老人们,妇女们,放了学的孩子们,都背起桦皮篓,扎好了裹腿,成帮成伙地上山了。一早一晚,通往林场的小路上,朵山货的人成缕成行。人们互相招呼声,放声欢笑声,悦耳的歌声,从森林里随着香气飘散出来。 但,切不要以为这是一个世外桃源,是一个平静得象秋 164 ==========第168页========== 天湖水一样的去处啊… 一伙从鹿鸣岭林场东南的四平山上朵摘山货回来的妇女,从山上带回来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四平山上邪股唯一的泉水有毒,外场一个去宋山货的男人喝了邪里的水,中了毒,挣扎着回场去了。 任明远从山上下班回来,正巧遇上了这些妇女。任明远听到她们七言八语地议论,连忙喊住了陈师傅的老伴陈大婶。 陈大婶说,真有这个情况。那个男人当时肚子疼得直叫,看样子是挣扎着往回走的。 任明远对这个事情很警觉,告诉陈大婶晚饭后来家串门,好好唠唠这事。 任明远一路寻思着这个消息,不觉进了家门。 原来,任明远七岁没了父亲,九岁死了母亲,就是在沈常发家里长大的。他六○年结婚以后,两家仍在一起过。老沈告诉他们说:“你们愿意单过,就出去单过”,但他老伴儿舍不得,明远和他媳妇也不干。搬到新场子,他们住了三间房,大叔三口住东屋,明远三口住西屋,中间是厨房。 任明远先到大婶的屋里,见永庆正狠吞虎咽地吃馒头。沈大婶对任明远说: “脚至今还没好,又干了一天活儿。快吃了饭歇歇吧。”任明远笑了笑问:“叔还没回来?” “没有。说不上又在场子里干什么呢,你吃你的,不用 165 ==========第169页========== 等他。” 这时候,西屋里小柱儿听到任明远的声儿,便磧磕绊绊跑过来。任明远的爱人、林场里的出纳员谢土改怕他摔了,忙笑着跟在后面。 小柱儿看见任明远坐在邢儿,老远就张开两只小胳膊,贼着: “爸!” 任明远两手拢着儿子的腋窝,举起他来。孩子扑在他的怀里,搂他脖儿。任明远问他 “想爸了?” “想了。” “哪儿想?” 小柱儿用小手指了指心口说:“这儿。”然后紧忙改过来,指着脑袋说:“不是那儿,是这儿。想妈才是邢儿呢!”孩子的天真,逗得一一屋人都笑了。 沈大婶说: “要吃就在这儿吃,不在这吃就快过去吧。” 任明远抱着欢乐得直打挺的小柱儿走到自己屋里,见苞米楂子芸豆粥、大葱、鸡蛋酱早摆在桌子上了。 谢土改说: “听永庆说,脚今儿个又肿大发了?”“没啥事。” “邪地得洗洗,上点药呀!” 任明远洗过了脚,看看已经要封口了,也就没上药。 166 ==========第170页========== 谢土改笑着说: “永庆说你留在后边,跟陈大婶她们了解什么事情,到底是咋回事?” 任明远把弦子放在桌旁,说: “这件事出得很怪,你不问,我也要向土改干部汇报呢。”接着,他把传说四平山水有毒的情况简要地跟她说了。她渐渐地严肃起来,听到最后,说: “这葫芦里还真有药呢!” 任明远知道谢土改和李占才的老婆李大嫂为闺女时是 一个屯儿的,便说: “谁说不是?李大嫂也去宋山货,你去侧面了解了解,那个男人是哪个场子的,咋个情况。” 谢是改想了想,说:· “我看,这事一时还弄不清真假,又不是一般性的,得象随便扯扯似地去唠,若一本正经的,她还不敢讲了呢。” 任明远笑着说: “行!不怪人家叫你土改干部,还真有点方法!”谢土改也笑着说道: “受到你的表扬,真不容易!你先看着孩子。”谢土改说罢,忙着走了。 任明远爷儿俩吃了饭,收拾了桌子,又到沈大摊屋里。任明远说: “摊,我去林场一趟。”“早点回来!” 167 ==========第171页========== 沈大婶说着,拍着手把柱儿叫了过去。 任明远来到林场,正好支部书记朱光耀在屋里。老朱问: “今天我忙了一天,没上山,情况咋样?”任明远说: “等一会儿我再汇报。先说个重要的。”于是,任明远把关于水的传言,和他的想法都说了,并且说道:“六○年我们搞森林调查,十几个人喝了半个月那儿的水,根本就没有什么不好的反应,这么几年,水就变了?那个人到底是哪儿的,得想法弄清楚才行。” 朱光耀说: “前天,局里党委办公室主任来电话有点别的事情,顺便说起局里领导正在研究,要把运材公路修进四平山,场子里就我知道这个消息啊。” 任明远一听这个情况,心里又一动。他说: “局里正研究要开发四平山,打算往那里修路,那里确实又只这么一股水,这节骨眼儿出了这么个岔头,更应该弄清楚。” 朱光耀听得很认真,把情况记到工作笔记上: “对,得尽快弄清楚,然后支部再开个会,讨论讨论,宋取相应措施。不管是有人故意捣鬼,还是凑巧出这么个事,都得把水查清。来,咱们先研究一下怎样查清四平山的水是不是毒水,这跟你这个民兵连长关系挺密切呢。” 任明远回到家里时,谢土改已经先回来了。他忙问了 168 ==========第172页========== 谢土改了解的情况怎么样,谢土改说了一遍,他觉得和陈大婶说的没有什么大的出入。他把吃饭时才解下来的裹腿艾扎上,找了件棉作业服,到北墙上摘下邪枝半自动步枪和自己的行军水壶,说, “你跟孩子睡吧,我跟永庆去一趟四平山,灌点儿水回来。” “这么晚了,来回四十多里!”“早晨就能回来,这条道我熟。” 谢土改听明远招呼了永庆,两个人在堂屋里小声说话,不一会脚步声逐渐远去,消逝。 对于明远成宿隔夜在外边工作,谢土改已经习惯了。因为没有能够和他一起出去,她心里总有一点款意。在他们结婚的邢一年,或者没有孩子的时侯,遇到这种情况,她作为基干民兵,是一定要去的呀。 谢土改是农村的人,解放前,父亲给地主赶大车,扛麻袋果吐了血,被地主一脚踢出门外,大年三十病死在马架子里。母亲年轻时让地主抓去当奶妈,在月子里也作了病,这 一急也病死了。小小的孤女在亲戚家里长大。土地改革时她已经十岁了,还没有个大名。加入儿童团时,要她报名,她说: “没有名。”工作队同志说:“你要叫什么呢?”她说: 169 ==========第173页========== “毛主席领导的土改救了我,我一辈子忘不了,叫谢土改吧。” 她怀着几代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仇恨,斗争地主、恶霸,闹翻身。她也怀着满腔热情,投入互助合作运动。后来,她们村的马套子进山来支援林区建设,她跟着来记帐、做饭。这泼辣、能干、不怕脏、不怕累的姑娘,和任明远结婚以后,就留在林场里当出纳员。 谢土改觉得有一股子清淡的香味,飘进屋子里,脊背上稍稍有点凉意。她回头一看,见窗子没有关。院子里微微吹进一股夜风,那香味是山上随风飘来的野果香吧。 夜很静,她心里却很不平静。这是因为,她觉得这个新场子一开始就不平静。她关上窗,给熟睡的孩子加了一床夹被,闭了灯,便走出屋来。她要象当基干民兵时那样,到场子里去转一转。 二 目送着朱光耀走出去,沈常发无目的地转身面向窗外。傍晚的阳光,从两扇大玻璃窗照进来,强烈得耀眼。沈常发走到他自己用两块木板儿做的“靠椅”上,闭起眼晴。他觉得头痛,太阳穴上的血管也跳得心烦。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会的,他二十多年没有得过什么病了。那么是什么原因?沈常发自已也好象说不清。 他这人很不善于动脑筋,就是遇到非动脑筋不可的事, 170 ==========第174页========== 也集中不了精力。每当这时,他就好头痛。任明远顶了张立言的事,使他很心烦,这几天连觉也没大睡好。 明远是他摸着脑袋长大的,明远比永庆对自已还有戚情。可是,这几天的事,他认为是明远和自己治气。 光是治气吗?不光是呀,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有些骄傲了。 宋育结合伐,咳,那么容易呀?怕就怕你把生产秩序犒乱了套,一片片林地给糟害了,再来个回头宋,煮夹生饭,得多大损失,耽误多少生产! 你也是个党员,上级的话你不听吗?张立言,不光是一个张立言,他是替局长说话的,是卡局长的一张嘴,这谁都知道。这样的上级你不听,工作还想干得好吗? 这个年轻的支书朱光耀同志,定谁是听信了明远他门的话,今天就来说服我这个老保守啦!嗯,这个年轻人挺精明,说话也和气,可是他不体察我的一片心血… 这时候,管理员在办公室外头吵吵巴火:“有了电灯点,预备停电使的吊灯就找不到。”沈常发想:啊,吊灯…他推开了窗户 “管理员,吊灯叫我拾掇起来了。工舍工具柜后边有三个,我这卷柜上有一个,废品库西北角上还挂三个,都是擦现成的,用时拿去就行了。” 沈常发就是这样一个人。在一些这样的小事上兢兢业业,记得清清楚楚。可是一关系到大事上,他就象个小学生冷丁走进现代化工一一样,抓不住头脑,只好听向导的,自 171 ==========第175页========== 己半步不敢错。张立言这个向导原来说大面积皆伐是对的,他就以为是对的。现在又说隔带皆伐是对的,他虽然觉得变化突然,可是也想,那自然是错不了的。思索的结果是,要赶快拦住明远,不然他就会跑张了脚,那可不是玩儿的。隔带皆伐先搞着就是了,这比跑张脚要把握得多呢。 想到这里,沈常发不管朱光耀刚才的劝说,也不管明远的一切意见,下决心拦住明远,支持二小组的隔带伐。思想有了主见,比乱糟糟的时侯要镇静些。他要走出办公室去透透空气。方才他好象没大注意,天气这么晴朗,让人觉得爽快。 他看到公路上有一辆自行车,骑得飞快,辐条闪着光,骑车人的衬衣解开扣子,后襟鼓涨涨地飘着。嗅,他看清了,是局里的通讯员。 这通讯员一直把车骑到他身旁,来一个猛煞闸,一条腿支到地上说:“正要找你。”便拿出一封挺厚的信。 沈常发仔细地慢慢打开那封信,原来是一张挺大的铅印的纸,里头有儿处该印字的地方还是黑疙瘩。 他一看标题写的是《“隔带皆伐”是康庄大道》,边上,用钢笔写着:“这篇文章,前些天已经打了大样,《森工报》就要发表,望能做好工作,很好执行。张立言” 《森工报》是管理局的报纸嘛,这就是说,管理局也支持。沈常发这回象吃了定心丸,脸上舒展了,连络腮胡子也不象方才那样乱蓬蓬的,顺理多了。 沈常发走进家门,伸手从鸡窝里摸出两个还热乎乎的 172 ==========第176页========== 鸡蛋,进屋对正在烧火的老伴儿说: “煎上,大点葱花儿。”“响午还喝?”“这还分时侯?” 老伴儿一看他挺高兴,忙接过鸡蛋来,说:“就好。” 沈常发向西屋抬了抬下巴:“回来没有?” 大婶知道问的是明远,便道:“还没有呢。” 老沈慢腾腾进屋了。沈大婶一面往盆里掏荣,一面寻思,老头子一宿翻腾来翻腾去没睡好,早晨走时脸上还阴沉沉的,这会儿为哈开了晴?必是明远劝说了他?她正想得出神,没防备耳边上谁悄声叫了声“妈”。 沈大婶一看,是永庆,心里高兴,嘴上却埋怨道:“哎哟,这么大了还没正形儿。吓了我一跳!”“喝闷酒?”永庆指着鸡蛋说。“开晴了,进屋去吧:” 小沈进到屋里,见他爹正戴着眼镜,捏着短烟袋看什么,见他进来,就说: “上午又接着试了?”“试了。” “咋样?” “我估计…啊,我看哪,宋伐掌握树倒方向这个问题 173 ==========第177页========== 算是解决了。” “这才哪到哪儿呀,以后难题多着呢,成败说不难!”“大伙儿都说,应该接着试验用拖拉机集材,场子对这个应该支持。” “年轻人说话尽带刺儿干什么?你看谁不支持来着?”“支持,怎么那台拖拉机给了二组?” “给二组!能光靠试验过日子吗?在生产前,就给场子这么一台车,还得完成基建用材任务,不放在二组,放在哪儿呀?” “放在我们邢儿不一样吗?不给拖拉机,什么时候能试睑完?” 小沈前几句话还挺规矩,后来就要上拖拉机了,理由说得滔滔不绝。他爹招架不了,就忙来个急刹车,象考他似地问道: “晗叫大样?”“什么?” “大样。” 小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记得,过去好象昕说过这个名词,在哪儿听的可想不起来了。他一看爹正在看一张铅印的纸,猛然想起,在学校时,老师们投稿子,编辑部给寄回过大样。这才说: “是印报前打个样子,给领导、作者看的。” “嗯。”老沈挺满意儿子的回答,继续看他的“大样”。这倒引起了小沈的好奇。他爹光认识一些字,还不大 174 ==========第178页========== 会写,钢笔象毛笔那样拿,怎么还居然和“大样”有了关系呢?他凑到跟前去看。他多歪过脖儿斜了他一眼,随后说: “给你,好好看看,看完了给明远。告诉他,别再想邪些不着边儿的事,务务正业是正经。眼看要上报了,得给自个儿长脸!” 他爹说些什么,小沈好象都没听清。儿个标题字就象几根燃着的火柴,一下子把他胸中的闷气点着了。他连耳朵带脖子都红了,只是反复说着一句: “这是啥意思,这是啥意思?” 他定了定神,拿了那大样,噔蹬噔跑进西屋,在堂屋里的几只鸡被吓得咯咯叫着,搧起了翅膀,跑到外面草地上去了。 谢土改和小柱正在吃饭。小沈见明远没回来,转身又往外跑。他寻思,明远可能和陈师傅商量下午怎样接着搞试验的事情,便往陈师傅家跑。半道上,正碰到明远。他喘吁吁地说: “明远,你看,张立言是什么意思?” 任明远拿起邪大样一看标题,心里第一个念头是“果然来了!”张立言跟他的那次谈话,他总觉得有个“景儿”,脑袋里有个问号:“他要干什么呢?”看张立言拉他的态度,他觉得他们一定是有些点子,原来是要写篇文章,而且看来还不光是写这么一篇文章,接着来的,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小沈一看明远很镇静,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激动不大必要,有些为自己的慌张不好意思。 175 ==========第179页========== 这文章是张立言署名的。他选了一个好的角度,从总结工人技术革新入手,归结到“鞍钢宪法”在企业里贯彻是非常必要的。 这些都是对的,从“鞍钢宪法”颁布以来,任明远本身受到多大的激励和鼓舞啊!他在搞革新实验的时侯,.觉得就是照着毛主席的话去做的。他心里明亮、身上有劲。可这篇文章的问题,在于张立言用工人过去的试验,来说明他自已的观点:隔带皆伐不论在哪种情况下,一定要执行。 把适合一少都份林地的东西,当成绝对的东西来宣扬,这令人不能容忍!这里面也说到了“这个方式的提倡人、共产党员任明远同志,为了实现这种方式,以前进行过斗争,现在还在进行斗争。他是劳动模范,难道我们还有理由踟蹰不前1…”这是把自己当成挡箭牌为什么他不说我认为这种方式对新林区不适用,不说明它不利的一方面呢? 从张立言来游说起,任明远联系到过去的事情,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就问开“为什么”了。 任明远的桌子上总是放着马列著作、毛主席的书、报纸和学习笔记。这几天他更是一有工夫就学,不论是早晨、午间,还是晚上。任明远对于张立言发表这篇文章威到愤怒,戚到必须斗争,但他没有威到突然。这是因为,他,已经从毛主席的教导中得到了教益,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一些估计。 回到家,他坐下摊开了书。毛主席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这篇光辉著作中指出:“无产阶级要按 176 ==========第180页========== 照自己的世界观改造世界,资产阶级也要按照自已的世界观改造世界。在这一方面,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之间谁胜谁负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这使他认识到,社会主义社会这个历史阶段,国内基本矛盾,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而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基本改变,并不能一下子就解决这个矛盾,资产阶级的世界观并未装进棺材、埋进坟墓。建国以后,特别是社会主义改造基本完成以后,资产阶级不象在旧社会邢样,在经济上利用他们的生产资料剥削无产阶级,在政治上利用他们所掌握的政权压榨无产阶级,而是千方百计地往人们头脑里灌输旧的意识形态,或是扩大资产阶级法权,让它发展膨胀、兴风作浪。他们向无产阶级进攻,宋取拉出去,打进来的办法,让革命队伍中的人当他们的传声筒、代理人,这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正象“二十 三条”中指出的那样。农村里有这样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难道企业里就不会有吗? 任明远在理论上认识了这一点,对林业局里的斗争也逐渐清楚了。他认识到,从贯彻“鞍钢宪法”到如今,五年多时间,在林场、林业局里,是用“鞍钢宪法”这个无产阶级办企业的大法,还是用“马钢宪法”这个资产阶级原则改造企业的斗争,一天也没有间断过。下局长、张立言这些人反对朵育结合伐,不是偶然的,是从利润第一原则那里来的。他们认为,大面积皆伐最符合这个原则。隔带皆伐虽赶不上大面积皆伐,但在大面积皆伐已经遭到工人、干部反对的形势下,宋用它还可以抵制一下朵育结合伐。利润挂帅这个原 177 ==========第181页========== 则,破坏了国家计划经济,腐蚀了象李占才那样的工人、干 六 部,使他们迷恋于眼前的经济利益,而忘记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这个远大目标。这拾恰符合国内外阶级敌人的愿望。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资本家当然利润第一,在苏联修正主义叛徒集团当权的企业里也搞这一套。那些企业的领导人,不少变成了资本家、工厂主。为什么我们这个企业的一些领导也情愿损害国家森林资源来搞利润挂帅呢?这就是由他们的世界观决定的。他们就是要这样来改造世界。而他们又不是孤立的,上下都有人支持,形成一条线。这就使斗争更加尖锐、复杂了。 这时候,任明远完全沉浸在思索中。他的腿睛凝视着标题,不,只凝视着某一个字。这是多么深沉、多么锐利的目光啊! 在没有月亮的夜晚,你去过森林吗?星光朦朦胧胧的,森林里黑乎乎一片,一个树桩子你会以为是只黑熊,一棵坏树你会以为是棵好树呢。当东方放出第一道曙光,这一切都清晰了,是这样的明明白白,你会想:“哦,原来如此”。任明远现在的思想,正象这种情形。马列主义的理论,毛主席的教导,就象曙光一样照亮了他的心:他认识到,这决不仅仅是张立言一篇文章的事,这是两种世界观、两条路线在宋伐方式上的一场大较量! 长 咚咚咚,连桌上的暖水瓶都微微颤抖,是宋宝然怒气冲 人 冲走进来了。他把一张印好的《森工报》啪地撂在桌子上,直来直去地说: 转上册 178 ==========第182页========== “大远,咱们相处时间短,可我宾服你。这张报纸把我弄懵了。张立言是科长,你是党员…” 见朱宝然进来,端着水碗也随脚跟过来的小沈,看他急得那样,早已明白他的意思。宋宝然越急话越说不清,小沈忍不住噗哧笑了,正喝着的一口水喷了一地。 “你还笑,笑什么?” “我不笑咋的,你说的是那句‘大实话',‘党支部委员是党员’……分 “你接着往下说呀,宝然。”任明远叫他说到底。 宋宝然看看明远正气凛然,又看他桌子上放着毛主席的书,还有和他刚刚接到的报纸是一样内容的材料,马上就解去疑团,髙声说道: “张立言这小子,自个儿撒谎怕是没人信,还打上你的旗号了?” 任明远说: “宝然、永庆,你们把咱组的同志喊到食堂那儿去,把张科长的文章给大家念一遍。让大伙自个儿动动脑筋,真能从这里学出点玩艺儿来呢。” “那你呢?”宋宝然站起来问。“我去找支部书记谈谈。” “好1”宋宝然象来时一样,抓起那张报纸就走了,小沈随后赶了出去。他们一边走一边叫人,不一会儿人快喊芥了,就缺李占才。 李占才没在家,没在工舍,也没在办公室。 1Y9 ==========第183页========== 三 李占才搬到这新地方,首要的事情是修院子、夹围墙,加强防御“工事”。现在,这第一项工程已经完成了。这项工程完成得挺如意,院墙很高,有二米三十,小杆儿很粗,有十几公分。他为了出入方便,还开了一个后角门。 现在他已经展开第二项工作,就是不空手运动:每天午间、晚上下班,都要捎一棵烧柴回来。别看他腿脚不利落,力气还是有的,每次都能扛个二三米长,三、四十公分粗的“因山倒”。①这几天,他有一点儿例外,就是把扛烧柴变成扛小杆儿了。因为他觉得,场子要搞起宋育结合伐,小杆儿都要保留下来,若是再盖个小棚子啥的,就没地方砍去了,所以他每天都扛一捆小杆儿回来。 李占才扛着一捆小杆儿走下山来,奔小角门走去。他见温成在道上拿着报纸一边看一边走,便说: “这么用功啊,老温!” 温成猛回头见是李占才,说:“不学还能跟上形势?”父 一转眼珠说“哎,老李,你把小杆儿送回去,到我这儿来一会儿。” “有啥事?我还没吃饭呢!” “新鲜事。别挺大的人跟饭一般见识。” ①因山倒:因风刮等原因倒在山上、逐渐腐朽的树木。 180 ==========第184页========== 李占才回家放下小杆,寻思,莫非他知道了关于调整工资的消息?他是二组组长,啥事都能先知道一步。应该去看看!他告诉老婆一声,就又出了角门。 温成正在家里等着他。 “来,坐在这儿!”温成欠欠屁股,用手拍拍自己让出来的地方,亲切地说。 “你该吃饭了吧,大嫂呢?” “不忙,你大嫂才出去,得会子吃呢。咋样,今儿个又犒试验啦?” “搞,哪能不搞。” “对,任明远这人咱们是知道的。听说效率还不高?”“不高。”李占才不高兴地说。 “也难怪,万事开头难。过个二三年也许就好了。”“怎么,二三年?” 李占才对这“二三年”担上心了。过了一会,他想,可能温成找自已来是关于工资的事,这不是往上引呢?就说: “创造新方式,也许领导照顾,会降低定额?”温成一笑,那笑的意思是“你尽想美事”,嘴上说,“也许,任明远行啊…”李占才实在憋不住了,就说:“你说有新鲜事,到底哈事?”温成说: “哎哟,你看尽唠别的了。”说着顺手拿过邢张《森工报》来,“任明远上报纸了。我也跟着借个光儿。” 181 ==========第185页========== 李占才一看报纸,心里就划起回儿来,不知道任明远到底提倡搞什么了。他疑问地说: “那宋育结合伐不搞了?这可好啦1” “那不一定,搞了隔带皆伐上《森工报》,宋育结合伐搞成了,可能在中央报纸上也得留留名呢!你这人跟我似的,太本份了…” 李占才戚到温成挺关注自己,也觉得老温今天很说心里话。他打上走着瞧的主意了。若是宋育结合伐真得二三年才能提高效率,又不往下降定额,他是不能奉陪了。人家行,人口轻,自已拉家带口的,干不起呀。他从温成的话里得到点拨,就心事重重地出来了。 四 在吃晚饭时,从山上下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穿着森调队员作业服,匆匆忙忙奔鹿鸣岭林场赶来。他是森调队的老牟。 他刚一进村,就碰见李占才了。老牟记起了那回在招待所借车的事,想起来他的姓,便打招呼: “老李!” “噢,啊”李占才仔细打量这个人,后来也想起来,“啊,你是老牟,咱们一块儿用过一回车呢。怎么,到林场来办事?” “嗯,想找找明远。” 182 ==========第186页========== “啊,从山上回来了。说是晚上要开会。”“老李,你在哪个组干活?”“还能在哪组?明远那组!” “啊,那么,明远要搞隔带皆伐的事你肯定知道,是真有这回事,还是没有这回事?” 李占才不大耐烦地说: “谁知道是咋回事呀,明远说是隔带伐不如朵育结合伐,可是他又整出邢么个报纸来,我也越整越胡涂了。” 老牟又问道: “那篇文章,是不是明远同意写的?”“这事,别人哪知道呢!” 老牟想,他是对邪篇报纸不大满意,还是对明远不满意呢?李占才低着头,自顾往家走,老牟也就跟着又往前走,走不远,又碰见了温成。老牟不动声色,李占才说: “你问问我们老温,这篇文章也说到了他,也许他能知道。” 温成一看是个外来人,心里立时想,这个人是干什么的?得留点儿心。等他知道他是森调队的,来找任明远了解邪篇文章,便以为他是要对邪篇文章提不同意见,便说: “犒隔带皆伐,主要是任明远搞的,总结经验,也多是总结他的,你可以直接找他扯扯。”说完,点点头就走了。 老牟打听了任明远的家,没想到又走岔了屋,走到老沈的屋里去了。老沈认识他,很热情地让座儿倒茶,听到来意之后,以为是学经验来了,就把明远创造这个经验的情形好 183 ==========第187页========== 顿介绍。老牟越听心里越凉快,一打听任明远没在家,就赶紧出来。他打算到办公室去看看。 这几个人的反映,使老牟心里划了个回儿,可是他信着任明远了,认为他不能放弃宋育结合伐。他从办公室窗下过,正听到任明远在里边打电话。他一听,说的好象也是那篇文章的事,就站在那儿了,只听他说: “怎么,你们也看到了?嗯,嗯…许队长,这里头人家要了花点子啦。那时侯实验是我们搞的,可是现在,我们朵伐的地方不适合用这种方法。对,对。我当面跟他说过这个话。你问宋育结合伐搞没搞哇?正搞着呢,大伙儿决心都挺大,一定要搞到底。你跟贫下中农同志们说明白,咱们场的工人从来不拉松套,不打退堂鼓!好、好,再见!” 屋里任明远把耳机子放下了,外头听的人也把心放下了。老牟马上大步往办公室里走,正碰到任明远迎面走出来。老牟奔过去照肩头来一拳。任明远躲过了,这才看清是老牟。他高兴地说: “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上次你捎信来,不说运输问题已经解决了吗?” 老牟说: “我这回来,是代表全森调队的同志试探虚实来啦。方才从你打的电话中已经听明白了,我门是弄了一场虚惊,哈哈哈1” 任明远知道,森调队的同志很关心这个企业用什么样的方式宋伐。他们搞资源调查,了解这样的资源用什么方 184 ==========第188页========== 式最适合。方才生产队长的电话和老牟来找,使他很戚动,也觉得增加不少战胜困难的力量。任明远说: “老牟,队里同志对那篇文章有什么看法?” “有什么看法?它说得太绝对化了,看得出在这个林业 ·局马上就要用这种方式生产了。队里同志都嗷嗷叫,一致认为,在都是成材树的地方用它行,在咱们这个林区全部用它不行。这个林区,还有一点儿就调查完了。我们整了个初步材料,我带来了。有的人说:‘带着它,跟任明远辩论去。朵育结合伐任明远不搞到底,咱们接着干!’也有的说:‘你们售估计,任明远正在实验宋育结合伐,听说坚持得不错,这篇文章说不定是人家强加给他的呢。不过也应该把这个材料带上,给他增加信心!’” 任明远激动地接过材料,说:“走,到家吃点饭,歇歇脚!”老牟说: “歇什么?三个来小时的路程,得快往回赶!”任明远说: “这么着急干啥,走,咋也得吃点饭!”老牟说: “我带着干粮,趁亮走,天黑前就赶到了。若不,大伙儿还不得急出霍乱症来?” 老牟跟明远热情告别,顺着大道走了一气,就进山了。送老牟走后,任明远回到家里。看来今天大叔很高兴,全家也都跟着高兴。任明远回去的时侯,全家人都围在堂 185 ==========第189页========== 屋里的条桌上吃饭。任明远一看,就知道是改善伙食。因为,只有改善伙食或者节假日,全家人才在一起吃饭。 小柱子在大叔的膝头上用小手摸他的硬胡茬,小沈在逗弄他,大婶和谢土改忙来忙去。他回去以后,全家愉快的情绪又增加了许多。吃过饭,看样子老沈要跟任明远说什么,却让场子生产调度员叫走了。 谢土改拉了一下任明远的衣襟,叫他回自己屋里。任明远笑笑说:“我还有事!”“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森工报》不是出了个头条新闻吗?”“你那个新闻我知道,我说这个事更大。” 原来,谢土改这些天发动妇女,做了不少调查。查出那个在四平山说是水有毒的人,是老局一个营林所的工人。 任明远很重视这个情况,嘱咐她再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姓名,他和本场什么人常联系。嘱附之后,他就找卞丽常去了。任明远要看看,她对《森工报》这件事情的看法。 卡丽常和食堂女服务员李占春住在办公室旁的一间小耳房里。屋子里拾掇得整齐利落。 任明远敲敲门进去,卡丽常正在理头看那张《森工报》。她见任明远进来了,紧忙热情地让坐、倒水。可任明远也看出,她对自已似乎有些迷惑不解。 住明远看那张《森工报》上用红铅笔画了不少大问号,打了不少杠子,便笑着说, 186 ==========第190页========== “小卡,这文章,你看了?”卡丽常看了任明远一眼,说: “这里说,这是你的经验总结呢!我记得,那天张科长和你谈话的时侯,好象你没有同意,现在怎么登出来了?” “那天,张科长也根本没谈写文章的事。”“怎么,你以后再没有跟他谈过什么?”“就哪天那次谈话,你不是听到了吗?”卡丽常脸立时涨红了: “嘿,张科长真不象话,这叫什么品质:” “这是问题的一个方面。现在咱们要认真研究的,是他的这个主张符不符合这里的实际,为什么他要提出来?” “我看,他的这个主张不符合实际,提出的原因也不够光明正大。” 下丽常把那天和张立言来时在路上看到的情况、张立言怎么想说服自己的情形都说了,对这文章的现点和这种做法,也提出自己的意见。同时,她还谈了温成那天来找她,以她爹老朋友的身份,叫她不要跟张科长唱两个调子。她也谈了自己搞的红松种籽遗传问题,要请任明远他们小组以后多帮助。 任明远很高兴,觉得眼前这个大学生,一迈进到群众中间就有进步。同时,组里也实实在在少个内行人来共同研究,就诚恳提出,让她到小组里去,和大伙儿一块儿研究宋育结合伐,这使卡丽常十分兴奋。 他们正唠得高兴,听人城开会,便一同往食堂走去。 187 ==========第191页========== 五 晚饭后,林场的小电站提前半个小时发电了。在人们还猜测这是什么原因的时侯,林场院里挂在树上的一米多长的铁轨,光光光敲响了。大家知道这连着光光光三下,隔 一会再敲三下,是开大会,于是,便从各家各户和集体宿舍里向食堂走去。 大多数林场里,食堂的饭厅都得到最充分的利用。一头儿是卖饭口,另一头儿是一个小舞台。这饭厅一般都是 一个大筒子屋,既可以当食堂,又能当会场、俱乐部。鹿鸿岭林场的也是这个格局。 一百五十多个职工,陆陆续续都来了,屋里很热闹。一群营林女工挤在最前边,有的悄悄唠体已嗑儿,有的高声说笑。一群青年人围着李文,让他讲故事。李文看看最后边低着头抱膀抽烟的李占才,就小声讲起来,隔一会儿,就是 一阵哄堂大笑。一些中年工人,在这些青年人旁边议论着今天开会可能是什么内容… 屋子里很热,窗子打开了,烟雾随着涌出去。电灯的光从窗户投射到树林里,就象和这光对流一样,森林的气息充满了会场。 “同志们,同志们!”党支部书记朱光耀走到前边,他没有上舞台。大家立即静下来了。朱光耀用响亮的嗓音接着说下去:“方才,那块儿那几个同志猜测开什么会,”他用手 188 ==========第192页========== 向左边靠墙的地方指指,大家回过头去看,发出一两声笑声,“他们猜着了,就是开这个会。”他举起了那张《森工报》,会场里一阵低低的议论。“有的同志会想,小报上一篇文章,值得开个会?党支部认为值得开。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这篇文章说的事,和局党委号召大家讨论新局怎样能更好地贯彻‘鞍钢宪法’、怎样才能管好社会主义企业、应该用什么样的宋伐方式这件事有抵触。是不是就“个隔带皆伐是唯 一的方法,别无出路呢?这容易引起思想上的混乱。我觉得,宋伐方式,是用什么指导思想管企业的反映。为社会主义服务这个指导思想明确,才能选对方式。这个问题很重要。农副业组的来了吧?就象一块地,耕种、锄草方式不同,收获就不一样。咱们女同志要做件衣服,怎么剪、剪什么样的?有的追求好看、时髦,有的追求耐穿、抗磨、抗挂,干活穿着合适,这里头都渗透着一定的思想。”朱光耀的话,在女同志中引起一阵哧哧的笑声。他接着说:“咱们这儿,不是一块布,不是一块地,是几万公倾森林!”群众显然很國兴趣,议论得很热烈。朱光耀一看动员任务完成了,立即布置讨论。 工舍里,食堂里,办公室里,到处是人们的议论声。任明远以支部委员的身份,参加了二小组的讨论。温成很客气地让任明远坐下,找人念了一遍文章,大伙儿就议论开了。 这个小组里有两种意见,一种是说文章说的对,反对大面积皆伐,就是进步的,反映了本小组实际情况,要坚持搞 189 ==========第193页========== 下去。这样主张的人不多。还有,就是李文和几个老工人,说隔带皆伐在这里根本就不适合,连本小组搞不搞都没多大意思。 温成在那儿注意听。大家发言完了,他问任明远:“你看是不是就这样?”任明远说: “你还没有发表意见呢。”他温和地笑了,说: “两方面都有道理。我说个啥?当时搞隔带皆伐是你带的头。你说说呗:” 任明远在温成和善的目光后边,看见有什么东西一闪,心想:这是将我的军呢。你以为我不好说吗?你不知道,摘开一个我字,什么话都好说。不好说话的恰恰是你。应该就这个机会,向这个看来好象比赛对手的小组说明白。任明远从自已说起,说明他邪时搞这个隔带皆伐的目的,现在,也是为了同样的目的,他才抛弃自已花了多少心血搞的隔带皆伐,而主张搞朵育结合伐。他说得很亲切,很实在,也很威人。 十点多钟,会议才散。党支委们碰了头,汇集了大家的意见,并且多数人认为有必要去向党委汇报。 同志们委派了任明远。 190 ==========第194页========== 第八 章 任明远目送他顺路搭乘的汽车开走,转身要登上招待所前边的那段高坡,忽然有人从身后打招呼, “这不是任师傅吗,刚下来?” 任明远一看是张立言。张立言好象很亲热,又象偶然遇上了一样。任明远说: “是张科长,嗯,才下来。”“要待儿天?”“得个一两天。”“你来得真巧。”“什么事?” “好事,住下再说吧。”他看看表:“快到吃午饭时间啦。走走走,我给你安排一下。”说着,替任明远撢镡身上的尘土,进了招待所。 这回张立言格外热情啊,任明远看着他笑眯眯的眼晴,心里想。 在招待所里,张立言找到所长,要给任明远张罗一个好 191 ==========第195页========== 些的房间,又让在伙食上给以照顾。 任明远说, “这不用,有地方住下就行了。你还没问我来干什么,就这么招待,怕到时候又后悔了!” “任师傅什么时候也学着开起玩笑来了?”看招待所长不解的样子,张立言对他说:“你也琢磨为什么我…可你不知道,这是隔带皆伐的倡议人啊,你想想!”所长“晤”了一声,走了出去。 安顿下以后,张立言有些神秘地说:“你等等,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迈着急急的碎步走出去,片刻,拿着一张卷着的白色硬纸走进来。他把那卷纸晃了晃说: “你猜猜,这是什么?”“张科长,你很会卖关子。”张立言有一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推荐书,你看看。” 任明远早就猜透八九分,不过还是拿过来看了看。那上面写着《提拔工人工程师推荐书》字样,在推荐理由一栏里写着,主要是因为“倡议‘隔带皆伐’”。任明远想,他要以工程师头衔来换取我的支持!他说: “还有一点没有写上。”“哪一点呢?” “现在我不同意在这片新林区里搞隔带皆伐。”“啊,这…” 192 ==========第196页========== “而且还正搞着朵育结合伐,其中也综合了梅师傅伐大留小的优点。这个,你应该写上…” 这下子张立言抓住“理由”了: “上次我跟你说过,别人的东西,就是推广出个花儿来也不是创造、发明。那根本和这推荐书没有关系嘛!” 任明远把推荐书放在桌子上,爽朗地说:“张科长,你那篇文章,我看了。” “噢,没有把你们的经验全部总结进去,还很不成型儿啊。” “我们小组对这种方式的想法和估价,上次谈话时我跟你汇报过。可是,你偏偏说我现在还为这种方式斗争,这是怎么个意思呢?” “哎,明远,我以为那是你的谦虚…说实在的,你没有理由不同意呀!” 张立言还纠缠着要说服任明远,任明远急着要找领导汇报,就说了声:“我去局里了。”便推门走出去。 任明远来到党委办公室,把来意向秘书说了。秘书说这是个艇重要的事,应该请常委们来听。但多数常委不在家。 任明远听说赵书记这个时期领人深入到基层了解情况,便问道: “赵书记还没有回来吗?” “回来一趟,又走了。这一次下去已经十几天了。现在,只有下局长在家。” “那么,找下局长谈谈也行。”任明远想了一下说。 193 ==========第197页========== 秘书出去不一会儿,回来说: “下局长正在和张科长谈话,说让你等等,他就来。”这间屋子,正是张立言打算给赵成业的那间。两扇向南的玻璃窗刚擦过,阳光充足,整洁明丽。窗下杂草铲除了,刚刚栽上了一些小松树,土还是新新的。 秋季造林的节气到了,实行梅师傅朵伐方式中的“抽密补稀”的办法正是时候啊!他想起了梅师傅郡片实验伐区里的小树都长得很匀净。原来,那是春、秋季把太密的小树间了,移到了稀疏的地方去,书上叫“移植”,梅师傅把它叫“抽密补稀”。 在明远看着窗外小树出神的时候,下思聪热情地向他走过来: “走吧,走,到我那屋里去。在这里唠,会影响他们办事情哟1” 任明远随着下局长,穿过光线很暗的走廊,走到工字房舍上边那-一横的左边,来到了卡局长的办公室。 这办公室,任明远是第一次来。屋子不大,也不明亮,但很整洁。在西北角上有一把小木椅,椅子上铺一个淡蓝色的小毛垫,在椅子前和墙角成正三角形,摆着一张写字台。北墙上挂着松声局施业区图。图下是一张长沙发和一个茶几。 卡思聪让任明远坐在沙发上,倒了一碗热水,自己坐在他的旁边: “什么时侯来的?” 194 ==========第198页========== “刚刚到。遇上了送材料的汽车,若不,就得晚上了。”“办公室说,你要汇报个情况吗?” “是呀,党支部让我来向党委汇报一下群众对《森工报》那篇《隔带皆伐'是康庄大道》的一些意见。朱光耀同志整理了个简单的材料。”任明远把那份材料递给了下思聪,卡思聪便看起来。 任明远过去参加过管理局、林业局召开的一些会议,还出席过管理局开的劳模会,见到过不少局以上的领导人。但那多是领导在台上,他在台下,远远地认识身形、面孔,知道声音笑貌。真正和局级领导深谈,还就是邪次和赵成业谈话。任明远虽然向卡局长直接提出过不受表扬的原因,但却没有跟他这样在一起谈过话。任明远象大多数朴实的林业工人一样,由于对党的热爱和信赖,对党委派的干部觉得亲切、信任,同时,还加上年轻一代共产党员对上一代共产党员的那种纯洁、热烈、尊敬的威情。但他对卡思聪,总威到有一些隔膜,坐得这么近,也觉得有很大距离。 卡思聪一面看,一面用钢笔做些记号。看过之后,又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和气地问: “除了材料里提到的,还有没有什么补充?” “群众讨论的情况和意见,就是这么些了。支部让我来的意思,是那篇文章中直接提到了我…” “提到了你吗?…”他从抽屉里找出那张报纸,迅速地看了一下,“噢”了一声。 “张科长跟我谈话的时侯,我说了我是不同意他的意 19时 ==========第199页========== 见、看法的。” “是吗?张科长虽然是领导了,可还是脱离不了知识分子那一套嘛…那么,你不同意的主要理由是什么呢?” “这个隔带皆伐,在同龄成熟林里比大面积皆伐强,但在咱们这儿,它起不到保持绿化、保护农田、宋育结合的作用。” “嗯,嗯。”卡思聪悬切地点点头。任明远觉得自己是在向上级组织汇报,想到啥,就说啥,连对张立言的看法也说了。下思聪似乎听得很认真,其实他的思想早就溜号了。 这篇文章,寄出第二天,老尤就来电话,说是向有关领导汇报了稿子内容,邪位领导很感兴趣。不久,关副局长也写封信来,鼓励卡思聪,说如果他认为有发展,就要坚持下来,有了实践,又真如上次下思聪给他的信中所说的那样,将来可以开个现场会。信中告诉他是否开会,要等向管局党委汇报了再定。 这封来信,使卡思聪心花怒放,决定迅速把他的计划实施下去。但是,张立言从各林场带回来的消息,使他领为不安。张立言说,现在建成的几个林场,赵成业都去了。他一到哪儿,首先就了解抓阶级斗争和贯彻“鞍钢宪法”的情况,在朵伐方式上,反对大面积皆伐是无疑的。他总是往工人中跑,搜集意见,尤其是反面意见。卡思聪认定,赵成业是在搜集他的材料呢。他想,你搜集去吧,炮弹只能打到苏联专家身上,我下手比你早得多呢。早下手是对的,越晚越被动!因此,卡思聪催着老尤快些发稿,以便能够抢在到下 196 ==========第200页========== 边蹲点的赵成业前边,在造了舆论之后,就把张立言正在搞着的隔带伐方案提到党委会上来,然后再迅速报上去。 党委书记赵成业,上次调查研究回来以后,在党委会上正式提出,要重新发动全局职工,进一步学习“鞍钢宪法”,照原来的计划修建道路。卞思聪对此迟疑了半天。可是,他想来想去,要按照赵成业的办法搞下去,自己邢一切美妙的打算就要落空。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支持了赵成业。 他真支持吗?邢才不是呢,他要暗暗地在隔带皆伐上用劲。隔带皆伐一成功,宋育结合伐上不来,多修道路就等于犯错误。于是,卡思聪坚决地叫张立言再做做任明远的工作。方才,张立言告诉他,工作父没有做通,卡思聪就已经料到任明远会对这篇文章有意见。有意见,可以再做些工作,不通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是还有个温成在推广着吗? 他估计,文章一出去,全管理局都有舆论,上级会加快支持。这样,就会造成一股潮流,因为这是支持革新的呀!谁能说出它的不是,谁敢说它的不是?可是,他没有想到,朱光耀会发动全林场、全支部讨论这篇文章,并且要求党委表态。看来,这就要想些办法了…要早,对,要早。要早,就有个争取时间的问题,只要再过个时期,巩固温成的阵地,在别的林场再搞些试验,现场会一开,那就… 不知道什么时侯,任明远已经不说了,并且在疑问地望着他。 197 ==========第201页========== 卡思聪说: “好嘛,很好。看来,你是个愿意动脑筋的青年人啊!”卡思聪根本没听到任明远说了些什么。 任明远一看他只装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实际却在那儿想心事,也就戛然而止了。在下思聪结论似地说了上边邪句话时,那屋子里已经沉默有一两分钟了。听他这么说,任明远直率地说: “我还没有说完呢。第三点,我想…” “啊,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说完。你的意思我明白喽。从上边的谈话中,从你始终想要搞一些发明创造这一点来看,你确实是很愿意动脑筋。”下思聪想要直接再做做任明远的工作,就接着说:“这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哟,没有上进的精神,是办不到的。你的实践很不错喽,主要问题在于理论:林业科学理论。你愿意看这些书籍吗?” 任明远想,看来局长不愿意往下听了,父听这样问他,便不大威兴趣地说: “看得不多…” “对的,要一点一点来。明远,最近可有个学习机会呀,”他向任明远斜斜身子,亲切地拍着他的肩膀,“最近,咱们局里要推荐一批工人工程师。嗯,我看了那个名单,里头有你。要写写论文。我的意思是要把这些工人,嗯,不多,只两三个,集中起来,关上门很好地学学。你来吧。” “我呀,下局长,不够格。你还是请别人去吧。” “哎,虽然你现在不同意搞隔带皆伐,可建议是你提的。 198 ==========第202页========== 不,不,你听我说,主要是这种钻研精神…” “卡局长,我们党支部请求党委对我们的想法、意见表个态。” 下思聪沉默了一下,说: “是应该有个态度的。我个人威到,你们支部对党的工作认真负责,关心生产,这些都是很好的,要继续发扬下去陬。” “对这篇文章,党委有什么看法呢?”任明远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嘛,现在局党委常委就我一个人在家,不好说哟,是不是瞰?这样吧,你先回去,等常委们都回来,在碰头的时侯,把这个事情顺便说说,以后再告诉你们信儿吧。” “在我们场子,一些同志看到这文章,都寻思局里对朵伐方式已经决定了,别的场会不会这样想?这会影响局党委号召的如何更好地贯彻‘鞍钢宪法'的讨论。” “哦,哦…” “局党委能快点表态才好!”“嗯,嗯。” 任明远想,这是在朵取拖延战术呢。但你拖你的,我们干我们的,你总有拖不下去的时侯。 二 “他跟赵书记不一样,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好思索问 199 ==========第203页========== 题的任明远,在回招待所的路上这样想。他对年长一些的领导干部那种尊敬、热情、信任,在下思聪这里受了冲击。这他更明白,这得分别对待。跟下思聪坐在一起的时侯,任明远觉得不自然、不自在。他那种热情,也让任明远威觉到是故意的。那模棱两可的态度,关于“上进”的鼓励,都象伐树时遇到疙瘩节子而使平稳欢畅的伐木声摻上了杂晋一样,叫任明远察觉到一点异样的东西。在赵成业的跟前就不同了。任明远威到振奋、鼓舞和愉快,心能碰在一起,甚至是一块儿跳动。 任明远在满天星时,常常过扬玉河到对岸的林场去办事。横河摆渡是个精神饱满、快乐健康的木把。他一撑起船,就庄重严肃起来,什么样的风浪都不停摆,什么样的激流他都稳如泰山。每当坐他的船,任明远都受到鼓舞,浑身有力量。任明远和赵成业的几次接触,使这个威觉重新产生了。 “若是他在家就好了,一定能听到党委或者领导同志的态度了。”他这样想。 任明远走出局门口,迎面那排“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加速社会主义企业建设”的大标语,象挑战似地映入眼帘。任明远想,张立言的文章也好,下局长的推拖也罢,其原因,都是这个用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现在企业里大张旗鼓地学习“鞍钢宪法”,这条标语为什么不换掉?上次提出过这个意见,看来就是有人不愿意换!他越想越气,便返回身来到党委宣传部。恰好,郭部长正在家。 任明远进门就说: 200 ==========第204页========== “郭部长,局门前邢条标语,我看不符合‘鞍钢宪法’精神,我提过换去的建议,不知领导咋考虑的?” 从邪次任明远提出建议以后,老郭在宣传部里认真研究了这个问题,并且建议卡副书记,把这标语换掉。但卞思聪一拖再拖。 老郭感到任明远提得很对,领导上不愿意换也要换。他说: “宣传部认为应该换!”任明远说: “那好,我自告奋勇!”说着,他拟了条标语请郭部长看。郭部长很同意。 任明远到招待所后边的木匠房子里去,跟木匠师傅说明想要刨几块光板子,把局门前的标语换掉。木匠师傅很支持。于是,任明远和木匠师傅刷唰删刮了几块板子,写上了几个大字。 任明远在木匠师傅的帮助下,把新写的几个大字拿到旧标语牌前边。他撸了撸袖子,把“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几个字牌,一个个拔掉,扔在旁边。正拔到“管”字的时候,张立言横眉立目地跑上来: “大远,干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嘛,换标语!”“这条标语是上级的精神!” “我要换上的是毛主席亲自制定的‘鞍钢宪法'1”张立言气得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往办公室一扇窗子看 201 ==========第205页========== 去。任明远顺着他的眼光一看,见下局长站在那里往外看呢。任明远更加沉着地去拔剩下的那几个字牌,张立言上前来拦挡。 任明远并不停手。他对张立言说: “你这样来阻拦很不好,换标语是宣传部同意的!”这时老郭也赶出来,说: “张科长,请你别拦,部里同意明远的这个意见,认为应该换掉!” 张立言结结巴巴地说: “老郭,这个事情,那是要负责任的1” “应该换,要负责,由我来负!”原来,说话的是赵成业。赵成业风尘仆仆,胡茬子有些日子没有刮了,蚊帽的白帽口上经汗渍变成黑的了,作业服有几处挂出了小三角口子,裹腿上沾着泥巴。任明远跑上去激动地和他握手。赵成业说: “来,把新标语牌换上!” 任明远说了一声“好”,便和木匠师傅、赵书记、郭部长 一起,把那新标语牌扎扎实实地立在那里了。只见那标语写的是:“贯彻‘鞍钢宪法’,加速社会主义企业建设!” 换完了标语,任明远说: “我向党委汇报来了,卡局长让我先回去。”“走,到你屋坐坐。”任明远徊到屋里,问道: “赵书记,你看到那篇文章了吗?” 202 ==========第206页========== “嗯,看到了。” 其实,赵成业正是因为看到这篇文章,才从林场赶回来。按他的想法,本来个人写文章,发表他对一件事情的看法,甚至是不同的看法,是正常的。不同的意见可以引起讨论,也是好的。可是,张立言是生产科长,明知道党委对这个问题正发动群众讨论,这样做就不大合适,加上他在文章中不适当地强调隔带皆伐,不留余地地否定职工们讨论中提出新的建议和方式,对于发动群众,进一步展开讨论是泼了一瓢冷水。因此需要及时地把这冷水加温,变成热水,让它变成激发群众革命热情和积极性的“热水”。 他看了文章以后,立即在他去的那个林场开了个工人座谈会,又及时往各个林场摇了电话(也同朱光耀谈了),意见和鹿鸣岭的大同小异。他也同管理局金书记通了话。 金书记很有兴趣地听了赵成业从各林场了解到的意见,说: “在宋伐方式的革新上,我的想法,还要大胆发动群众,提出各方面意见来,你们党委经过研究也可以提出看法。上了报,也不是定论,可以借此启发大家讨论。” 赵成业仔细分析了各个方面的情况,觉得这篇文章不是偶然的,就匆匆赶回来。 “那,你对这文章有什么看法呢?”任明远问。赵成业笑了笑,说: “你先不要走了。一会儿跟老卡商量一下,党委阴后天开个会。你也参加,那时大伙儿都说说看法。” 203 ==========第207页========== 三 第二天下午,党委先开会研究了这一阶段的政治工作。稍稍休,息以后,便开扩大会,讨论吸取由于张立言那篇文章而引起的各林场的群众意见。 赵成业、下思聪、范虎臣和党委各部长、林业局的各科长都参加了会议。任明远和由赵成业从几个林场请来的工人同志,列席了会议。工人们到齐以后,任明远才去。因为张立言临开会时,“忘了”通知他。 会议室六扇开着的窗子,面临着局机关的大院。从几棵白桦树筛下来的阳光,在人身上和会议桌上晃动。几十步远的那淡蓝色栏栅外面就是公路,不时有汽车鸣着笛驶过。稍远一些,可以看见已经修平了的贮木场的一少半。 “同志们,咱们开会吧。”赵成业主持会议。大家窸窸筮容翻开笔记本。“今天这会,是讨论一下生产科长张立言同志最近写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发表以后,大家有一些不同看法。根据‘鞍钢宪法’精神,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发动和依靠群众管理企业,才开这个会。大家知道,全局正在讨论咱们这个局朵用什么朵伐方式符合‘鞍钢宪法'精神。为了推动这个讨论深入进行,我们认为,党委有必要统一下对这篇文章的看法,听取群众意见。先请立言同志谈谈他的想法。” “我汇报一下这篇文章的背景吧。”张立言开始说话时 204 ==========第208页========== 声膏有些发颤,不大自然,又用眼角扫了一下坐在椭圆会议桌横头上的赵成业和下思聪。卡思聪正在把火柴盒规规矩矩放在烟盒上,很安详地抽着烟。 张立言恢复了平时侃侃而谈的流畅调子说下去:“我在这个局六年多一点的时间,倒有三年多是当生产科长,重点跟生产方式打交道,当然也包括宋伐方式。这个局,这几年执行了大面积皆伐这种方式,我是积极推行的。当然,是有人提出来的,我不说大家也都知道。当时,咱们卡局长对这种方式就有看法、有斗争,几次提醒和批评我。可那时侯,我认识不到它是错的。最近一两个月,我深入到群众中去,听了群众意见,看了过去的迹地,就好象上到山顶,一切都眼亮了。我看到我…”他抽了一口烟,极力搜索他要用的词句,“我看到我走了弯路。”他接着说他怎样看到工人创造的隔带皆伐,“受到鼓励”,一鼓作气就写出来那篇文章。他还说,也可能一时还没有认识上去。总之,不了解内情的人,谁听了都会认为张立言这几个月进步是飞跃的,威情是真挚的,写这篇文章的动机是纯洁的。 在他说完之后,宣传部长老郭用干脆利落的语言说:“老张描述的背景,似乎是顺情合理。可我们是动机和效果统一论者。效果是怎么样的呢?打个比方,这好象在一个热烈的会场里出了一个怪声,引起了一阵波动,如果说混乱是夸大的话。我去的那个林场,有几个工人都问我‘方式的事,讨论完了吗?’我说:‘没完。’他们说:‘局里说话了,没完,也差不多啦。'这说明,这篇文章不利于进一步发动群众 205 ==========第209页========== 参加企业管理。照理说,象这样的文章,尽管是个人署名,也应该给宣传部门看看。” “我们场子也有这么想的。”一个中年工人说,“我看了这篇文章,是靠从扫盲识字班学来的字看的,囫图半片,可意思明白了:只有实行隔带皆伐才行,别的方式一律‘刷蜡'。要我看,得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在咱们这儿搞隔带,此大面积皆伐好不了多少!” 这工人的发言,引起了对文章实质的讨论。另一个工人说: “这个同志说得对。隔带伐,在全是成材树、没有小树的地方,比大面积皆伐好。可在咱们这儿,两个没有啥大蒸头。我们场子有个好说俏皮语的工人,对大面积皆伐和隔带伐是咋说的?他说:‘老杆①就是困山倒,大哥的媳妇是大嫂’。”会场里发出一阵笑声。那工人接着说:“可是,老张却把它捧得不得了。” 范虎臣脸上还留着方才由那顺口溜而引起的笑容,说,“老张说得有点剃头挑子一头热了,强调了这个,把别的都说成‘红精包’、‘蚂蚁哨’②,很片面,也给群众讨论带了框子。根据我们这些天跑的现场看,老张提供的森调材料很不贴谱。那上说,百分之七十是红松岗,实标看看怎么样?百分之九十是成材和小树都有的。最近管理局森调队的调查,也证明了这一点。这样的森林,应该把那些壮树、 ①老杆,也叫站杆,指站着枯死的树。 ②红糖包,蚂蚁哨:均指腐木。 206 ==========第210页========== 小树留到它长大以后再伐。隔带伐,是达不到这个目的的。” 听前面见个人说的,张立言已经有些压不住心中火气了。到了范虎臣带着那样的笑容来说,他忍不住了。他想,你不就是外号“范大压角子”①吗?压角子玩得好不行,那离科学还差得远呢。党注意从老工人中提拔干部就是了,若不,你不还是玩那个压角子吗? 张立言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大科学,要驳一下,让他们知道张立言不是白吃饱。由于这一激动,把一些第二线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同志们提了不少有益的意见,很有价值。可是我觉得,有些事呢,同志们,也只能是个良好的愿望,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比如把些幼壮树留下来,等它们长大了再一茬茬伐下去的问题就是如此。我们只可尽力而为,绝不能,嗯,绝不能违背科学。可以打开窗子说亮话:我现在认为隔带皆伐可用,主要,嗯,主要它跟尼基大那套不一样。大家对尼基大那套大面积皆伐,意见是一哄声的,总不能再执行它了吧?不执行它,就只能用隔带皆伐来代替,把握才能大一些。至于留下资源来,也是尽力而为。我还是这么说,树只能宋一棵少一棵,不能越宋越多。因为越宋越少,就不能越宋越好。我就不信庄稼种了一千棵,能割出一万棵来。过去有那么认识的,农村里打场的时侯只能说多,不能说没,那是愚味和迷信。至于我们提倡,那当然,是出于良好愿 ①压角子,是搬运木材用的一种工具。 207 ==========第211页========== 望,也无可厚非,认起真来,就是办不到。…” “为什么办不到?”一直认真听会的任明远忍不住问了 一句。 “为什么?”张立言有些激动了,“就是因为四减一等于 三。从林业的历史上看,中外古今,森林由多变少甚至逐渐变无,是概莫能外。我们知道西欧的一个国家,它现在的森林面积占土地面积百分之七,按人口平均,是世界上木材较少的国家之一。平均每人,嗯,大概两立方米。可是在凯撒大帝的时侯,全国绝大部分是森林,就是八百年前还是森林覆盖呢。可现在呢?就是这么个情况。为什么?因为放收、薪炭、大工业的发展,把森林给毁了。这是不可避免的。这是规律,改变它是强人所难。”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些,两个顧骨发红了。他喝了一口水,高高翘起下巴,向会场扫视了 一眼。 任明远并不去计较张立言那种高傲的态度,而是眼睛盯着桌子上的一只烟灰缸。其实他并不是看着它,而是在深入砾磨张立言的发言。听张立言说完,他抬起脸,对赵书记说: “我汇报个想法。” 赵书记点点头,任明远接着说: “我认为,破坏森林资源的主要原因是社会制度问题,是剥削阶级追求利润所造成的。”任明远停顿了一下。他觉得,这次才看到张立言一点真实的世界观,而这世界观是形而上学的。“古代小亚细亚的地主,为了掠夺土地,故意毁 208 ==========第212页========== 了森林,西班牙的农场主,为了用草木灰当肥料,把古巴成片的森林放火烧光。‘凯撒大帝’的那个国家,为哈现在森林很少?这正象伟大导师马克思说过的:‘文明和产业一般的发展,在森林的破坏上从来就是这样有力地发生作用'。森林资源被剥削阶级破坏了,就等于没有了蓄水池,洪水期河流泛滥,冲毁农田、牧场,使人民遭灾受难。干旱时,河流变成干沟,七裂八瓣,跟着来的就是沙漠。撒哈拉大沙漠, 五百年前还是森林、湖、河都有的地方。那里发现的壁画,可以说明这件事。”任明远脸有些红涨,眼晴闪动着激动的光彩,“祸根在什么地方?祸根是私有制。这根毒秧子,把农奴主、农场主、资本家都串上了。他们把利润看成是神圣的准则,只认钱,管钱叫爹,象吸血鬼吸血一样追求利润,靠的就是损害人民利益。砍了木头就是钱,就可劲砍,有没有害,他们当然不管!” 郭部长倒了一杯水,送到他跟前。他喝了一口又说:“我们,是社会主义社会。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叉指出农、林、牧三者互相依赖,缺一不可,要把 三者放在同等地位。’毛主席关心我们这一代劳动人民,也关心劳动人民的下一代。他老人家谆谆教导我们,要坚特无产阶级专政,走社会主义道路,在林业上让我们坚持合理宋伐。”任明远激动得眼圈有些红了,“可我们呢,倒拿资本主义国家毁坏森林的例子来当作万古不变的规律。我们的宋伐全部合理吗?大面积皆伐不合理,在这儿全用隔带伐,也不合理,不符合以营林为基础的林业方针,也不符合 209 ==========第213页========== 毛主席号召的合理宋伐。它会破坏森林资源,还给社会主义农业、牧业带来损失,也给我们后代劳动者增加了因难。我们应该追追根,问问为什么搞得不合理,应该在这个根上改变它,让它合理…” 张立言脸涨得通红,看任明远稍一停歌,便插了一句“同志,我们不是农场主,也不是资本家!”任明远立刻把脸转向张立言,看着他说: “对,我们在座的谁也不是资本家。可是,不要忘了‘有些人虽然顶着共产主义者的称号,却对于现在要做的社会主义事业表现很少兴趣。他们不但不支持热情的群众,反而问群众的头上泼冷水。’也不要忘了,资产阶级思想会在人们头脑中作怪。如果它在谁的头脑中夺了权,掌了印,谁.就会干出资本家要干的事情来。” “不要把革命干部和资本家混为一谈,不要把社会主义企业同资本家的工厂混为一谈!” “社会主义企业中也有阶级斗争、路线斗争,于部中间也有被资产阶级打进来、拉出去的人。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咱们正学‘九评’。那里讲的材料,使人惊心动魄。苏修不少企业的头头脑脑都是打着国营的招牌,干着资本家所干的事情。我们呢,就不该警惕吗?” 张立言忍不住了: “把我们的企业和苏修企业比,这简直是有意诬蔑!”“我们的企业里受苏修邪样的思想影响和路线影响的同志,能说没有吗?苏修使劲鼓吹的一长制、专家治广、利 210 ==========第214页========== 润挂帅、物质刺激,在我们这儿没有吗?原来局门前那条标语,你为什么不让往下换?这是不是也说明点儿问题?我举几个例子,看看我们企业里有没有跟他们唱一个调子的。邪一年,我们组陈师傅搞了一项技术革新,提高了效率。局里是重视了,用了,提高了产量,可是,却严严实实把它封锁起来。我们没听这个,把这个经验向外局的同志介绍了,结果局里大发雷霆。这不是资本家为了追求利润搞的专利权是什么?远的不说,再说个近的。住在招待所的一位调材员,昨天和我唠起来了。他说,他们和咱们局签定一千立方米农具材的合同,我们一拖再拖,直到如今,还说是没有,甚至公开说明原因。什么原因?大家都知道,就是因为生产这样的木材不如生产别的来钱!宁可烧在山上,也不肯支援农业,这是什么?这就是利大大干、利小小干、无利就不于的资本家邢套,也是苏修那套。张科长,我还想问一句:为什么以前你们那样喜欢大面积皆伐?父为什么要以广长的最后决定权停止隔带皆伐的实险?” 张立言脸变得发紫,眼睛瞪得挺大:“咱们今天研究的并不是这个问题!”“我认为正是这个问题!” 卞思聪表现得心平气和。他平静地插了一句: “明远,还是谈谈你们小组对隔带皆伐由第一个创议,到第一个反对的原因吧,这样才有助于大家讨论这个问题敏。” 任明远想,卡局长来支持张科长了。这使他更进一步 211 ==========第215页========== 看透了他们俩的关系。在这一刹那间,任明远看明白了张立言过去、现在都是为实现下局长的点子奔跑的,而卡局长认定苏修邢套臭狗屎是香饽饽,他上边也有人这样干。看这样子,扯着把儿拉木锨,大头在后面呢。任明远说:“第一个提倡犒,于脆点说,是反对大面积皆伐;还有,是因为松声老局有些全是成材树、红松岗的地方。第一个反对,这话不大恰当,我们不是全面反对隔带伐,而是认为它不适合新林区。我们反对的是利用工人名义在新林区提倡全面运用不适合资源情视的隔带伐,反对的是用它来阻止群众继续搞革新的那种作法1” 下思聪笑笑问: “明远,有什么根据说它不合适?” 任明远从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来。这是森调队老牟给他拿来的。他把这个材料递给他旁边的范虎臣,范虎臣看了看,递给了卞思聪。 卡思聪看看,脸红了一下 “这里百分之九十是成、壮、幼树都有的地区…现在没有最后调查完嘛。不过,这个材料很新陬。老赵,你也看看,这里是个新情况嘛!” 任明远没有放松,他问道: “森调队已经随时把调查的情况告诉给林业局了,可能卡局长没看过?那么,卡局长,清张科长把第一个反对隔带伐,又是第一个进行总结、提倡隔带伐的原因、过程和根据说一说,好不好啊?” 212 ==========第216页========== “唔,大家随便谈嘛,也不一定非要指定人不可所。方才我是偶然想到了,问一问你嘛。”卡思聪嘴上这样说,心里恨透了任明远。 任明远等张立言发言,张立言没有吭声。他接着说,“还有,在我们提出隔带伐的同时,就提出了间白荣这个想法。后来领导上制上隔带伐的试验,对间白类根本不闻不问。要我看,这也是看这样搞太费力气,太费事,不能用最小代价捞取最大的利润,所以不想搞。我们的看法,间白类对社会主义有利,有多大困难也要搞。方才张科长说 四减一等于三。这是光算死数不算活数。梅师傅就是算活数的。在搞间白荣上,我们也算过。你把成材树宋去,却增加了树木的生长量,因为那些小的、壮的长得更快。每公颂没宋伐时,一般一年增长一点五立方米,搞间白类以后,第一年是二立方米,第二年是七立方米,第三年是十几立方米。看来,一公顷宋儿十棵,是减少了,可由于透空气,有了可供小树生活的水份和养料,它就长得快、长得好。这是不是越宋越多?把那些病腐木和不好的树种宋掉了,剩下了幼壮树,好树种多,得病的少,这是不是越宋越好?何况还可缩短轮伐期五十多年,这样,我们就能达到轮回朵伐,随用随砍,还可以促进农、牧、副、渔的发展,可以说是多、快、好、省几个字都占上了。”任明远拿出一份材料来,递到卡局长面前,说:“这是我们小组的一项革新设想。我们正在搞试验,等进一步完善了,场子会报详细材料。我们认为,由梅师傅和我们小组共同琢磨的这个新方式,是从为人民服务 213 p.i ==========第217页========== 这个目标出发的,是最适合我们林区情况的方式。将来,人们很可能在实践中完善甚至发展、改变它,那就更好了!张科长文章存在的问题,我们支部已经向党委汇报了,大家和张科长自已方才也说得挺清楚,我就不再说了。” 任明远说完了,与会的多数人心里都十分畅快,任明远说出了他们要说的话。大家脸上都兴奋得通红,眼睛里闪着光彩。 张立言手有些发抖地点了支烟,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卡思聪又从方才听得入神、张开嘴巴的姿势恢复了常态,显得泰然自若。他想,看来,这次舆论没有造好。张立言那个方案也不便于提出喽。不过,来日方长嘛,机会总是有的所… 赵成业多么高兴啊!他觉得他和明远的心一下子贴近了,“这个年轻人,学习马列和毛主席的著作是在改造世界观上用劲的。你看,他对问题始终是用阶级斗争观点来分析,他的阶级戚情是那么深厚。”他这样想着,望望范虎臣、老郭,见他们也是高兴的。 “思聪同志,你的意见?”赵成业看卡思聪还没有正面表明态度,觉得应该让他说说。 卞思聪精神振奋地看看大家,不大适当地提高了平时的嗓门儿: “方才大家发言都很好嘛,我从不同角度受到了启发。尤其是任明远同志的发言,有理论,有实践,有观点,有材料,有说服力和逻辑性。他的观点,我是支持的。他还在犒 214 ==========第218页========== 隔带伐时,从各方面看来,就已经渗透出这种思想来喽。那时我是支持的,当然,现在仍然是支持的。至于张立言同志的文章,虽然是发表得早了一些,但作为他个人的看法,提出来,也有好处歡。同吋,我觉得,隔带伐不适应这里情况的结论还不能下,可以让实践来说话嘛。关于将来全周讨论方式的问题,应象今天的会议这样讨论下去。顾名思义,试验还不是结论。我看,哪种方式都应试验。隔带伐、宋育结合伐都可以嘛,不要相互排斥,通过实践看,哪样好,就用哪样。我们党委书记赵成业同志给我们作出个好样子,深入基层,调查研究。我们机关的领导和一般同志,都应该大力抓好当前深入贯彻‘鞍钢宪法'这项工作。要发动好群众嘛!” 赵成业看会开得差不多了,就说: “这个会开得很好,有此较,有分析,有鉴别。今天讨论的,是个十分严肃的问题,是企业沿着什么方向前进的问题。关于‘方式’的事,会后可以通知各林场,在深入贯彻‘鞍钢宪法'的基酬上,充分发挥群众的社会主义积极性,继续讨论下去,要结合这篇文章。从现在提出的各种意见看,朵育结合伐符合社会主义办企业原则,符合以查林为基甜的方针,价值很大,很有前途,应作重点。要有重点,设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但也不是只要重点不要其他。我对林业是个外行,但我觉得,林业在执行什么朵伐方式上,有争论,有矛盾,这是必然的。它涉及到很多思想上的、认识上的、甚至是路线上的问题。对此,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始终要用阶 215 ==========第219页========== 级和阶级斗争的观点、路线分析的方法来对待它。还要作到对具体事物作具体分析,哪种林地适合哪种方式要看实际情形怎样。现在不是单纯要选择哪一种方式的问题,而是要进一步想一想,为什么要执行这一种,而不执行那一种?就是要看其指导思想。不看到这一点,就会被表面现象所迷惑,不能真正解决矛盾,推进工作…” 这时侯,党委的一个秘书走进来,两手扶着会议桌,轻声地对赵成业说: “管局党委有电话,要找你接。”赵成业征询了大家的意见,就结束说:“方才这些,只作个问题提出来吧。就这样。” ==========第220页========== 第 九 章 断黑以前,是松声这个林业小镇最热闹的时侯。 沿着街道,挂在电线杆上的高晋喇叭,广播着雄壮的音乐和当天新闻。商店晚班开了业,櫥窗里打开了荧光灯。孩子们照例的暄喧嚷开始了。他们玩攻碉堡,为了分谁是“好伙”和谁是“坏伙”,瞪起明亮的眼晴,挥舞着小手喊“石头一剪子一布”,不时爆发出让人听了觉得高兴的笑声。年轻的姑娘们,尤其是教师和医护人员,穿着鲜艳的衣裙忙着赶往图书室、商店。街道上的人,好象比白日里多出了几倍来。 然而,最热闹、最有吸引力的,要算是林业局门前道南 ·的篮球场了。清脆的哨音,运动员们短促的呼喊,观众们高声喝彩和突然爆发的掌声与欢笑,淹没了半条街。这使那些健壮的青年、爱好这项运动但已“过了景”的中年汉子和半大老头儿,在家里坐也坐不住。 场上的比赛很激烈。 穿紫背心、白裤衩的机关队和穿天蓝背心、黑裤衩的基建队,势均力敌。吹了最后三分钟,运动员都拿出冲刺的劲 217 ==========第221页========== 头儿。 机关队中锋,连给本队前锋两个球都被对方“嘎”去了。他来了火性,从对方得了一个球,打了个一条龙,在对方严密防守的情况下,本应把球传给前锋,但他却强行投了篮,结果不中。观众发出一阵不满的嘘声和简短的交谈:“为啥不给前锋?”“尽显!”“真够意思!” 基建队团结很好,中锋得了一个球,全队巧妙配合,三传两递便到了篮下,球应声入网,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任明远也看出了神,情不自禁地鼓掌,喊了一声“好!” “是很好!” 任明远回头一看,见是赵成业盘腿坐在他的身后。赵成业说: “到底好在什么地方呢?” 任明远对这个问题真没有很好地思索。他琢磨一下说,“好在能够互相配合。” “对。可为什么能很好地配合呢?” “他们目的是一致的,为这个目的而进行的努力是各尽所能的。这个基建队工人多一些,为了增强体质和搞好团结来打球。方才,机关队的那个同志,我看就有些个人英雄主义,他们又没有及时帮助,所以在进行中就出了问题。” 这朴实的分析,使赵成业挺满意。由于赵书记的启发,任明远想起下午会议上赵书记提出的关于朵伐方式的指导思想了。以前,这个想法有,但还没有明确,赵成业提出以后,再一想,清楚起来了。他也琢磨张立言的目的与指导 218 ==========第222页========== 思想。张立言说,这是为了找一项能够代替大面积皆伐的方式。看那意思是,不管这个隔带皆伐对新伐区是否适用,反正能用来表现自我的正确就妥,加上张立言两次用“工程师”拉他改变观点,任明远对张立言的指导思想也比较清楚了。那么,卞局长呢?个别向他汇报时,他不表态,会上他提出那样尖锐的问题,后来又貌似公允地两下都支持,任明远早就看出他是不愿搞朵育结合伐的,但决没有想到他能支持隔带皆伐。任明远琢磨他原来反对时的指导思想,认为他这么办也不奇怪了。他这样做的目的,不过是打着好看的旗号,要干适合于他推行的那套“原则”的事而已。林业局的老收发员,分开了后边站着的人群,走到赵成业的身边。他手里拿着一个收发文的簿子,簿子里夹着一些文件。他是给赵书记送文件来的。 赵书记一看见他,很亲切地说: “昨天午间回来,我就找你,说你是今天夜里的班。”“我也刚听说你回来,这不就来了!”两人声音不大,任明远刚能听到。老收发员也坐下了。赵成业说: “我把学习情况跟你汇报汇报,恐怕明后天又得走了。”老收发员仔细倾听赵成业的汇报。 任明远心里挺纳闷儿,为什么书记向收发员汇报呢?后来老收发员听完了汇报,向赵成业介绍小组里的活动情祝、完成支部的任务情况和下一阶段将要做的工作时,他才明白,这老收发员是赵成业的党小组长。 219 ==========第223页========== 赵成业听老收发员说着,有没听清的还让他重说一遍。他从随手拎着的粗蓝布旧口袋里拿出笔记来,认真记上了。这一切都使任明远入了神,甚至忘记了看打球。 任明远对那绣着“重担在肩”四个红字的口袋很留心。他记得,上次那封信就是从那口袋里拿出来的。看来,赵书记对那个口袋是很珍视的。 等那老收发员要走时,任明远才注意到这场球已经打完,下一场的运动员正在做准备活动。 任明远拿过那口袋,仔细打量了一下,说: “赵书记,看来,这口袋一定有来历,我看你总爱用它。”赵书记笑了,说, “嗯,以后有机会,我给你讲讲。”外圈的人有些已经走了。 赵成业说,“咱们到邪边坐坐。”他指了指篮球场南的一片已经有些发黄的草地。 在草地里有几个树座子,赵成业栋一个松树的就要坐。任明远说: “坐邪棵桦树的,这棵有松油子。”他们坐下后,任明远笑了。 赵成业问他笑什么,他说, “解放前树座子叫佛爷座子,木把不兴坐,说坐了就要得罪山神爷。” “什么是山神爷?”“就是老虎。” 220 ==========第224页========== 赵成业也笑了,说: “现在还有人这样认识吗?”“没有了。” 赵成业说: “可见,人们对事情真正本质认不清,要误多少事情。这回下去,西北岔林场有个青年工人,很积极肯干。他要办 一个文化室,连黑夜带白天地张罗。可是有的人不支持,有的人甚至反对,泼冷水,还有一个阶级敌人在阴沟里吹冷风,搞破坏。他对这个问题挠起头来,并且有点泄气,问我:‘明明是好事,为哈大伙儿不一齐干呢?’我就同他一起学习毛主席‘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教导,学习关于看问题要用阶级分析的教导。你看着是好事,别人看来可能不咋的,敌人看来就是坏事。这个青年工人觉得有提高,他就分析邪些不同意和反对这样搞的人的思想原因,揭露那个恶弱把头的破坏活动,父鼓起劲头做工作,到底搞成了。他们开展革命故事、图书、板报等活动,占领了文化思想阵地。” 任明远听他讲着,觉得过去也有过这个青年工人的念头。他认为坚持合理宋伐是个好事,可是有人就不让坚持,其原因,后来才逐渐有所认识。赵成业忽然转变话题: “老沈对宋育结合伐有些不同看法?”“嗯。” “用那个青年提问的方法来说,这是个好事,他为什么不同意呀?” 221 ==========第225页========== “知道张科长不支持,他就不同意。他说‘县官’不如‘现管’。” “就这个原因吗?” “他还怕搞革新把生产秩序搞乱了。还担心把资源犒个乱七八糟。我看,也怕我不知深浅,犯了错误。” “不相信你们,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愿意前进,说到底,是怕‘我’受损失,因此就不管‘你’、‘他’受不受损失了。此外,还有些小事认真,大事胡涂。听说,你是在他跟前长大的?” “嗯。他待我比待他的儿子还好。小时侯,我跟他在工棚子里干活,我邪份粮不够吃,他天天省下来个橡子面饼子,从山上贴身揣回来给我。他让我躺在麻袋被里吃他用身子焐热的饼子,他坐在我跟前补我的破衣服…” “这人本质是好的。” “我母亲死的时候,还说沈大叔老实厚道,让我听他的话。” “上次我和他唠过一次。作一个领导干部、一个党员,光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比如说,对两种宋伐方式的争论,他是怎么看的呢?他觉得只要不得罪人,场子里按部就班,个人省心乐意地工作,完成任务就行了,这里头就缺乏用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观点去看事物了。在这一点上,光耀你们还要多帮助他呀。” “光耀和几个支委,对他帮助是实心实意的。不过,还得下大功夫。赵书记,我们场子出了个传言,你听说没有?” 222 ==========第226页========== “公安局跟我讲了。后来调查进展情况怎么样?”任明远把情况又详细地跟赵书记说了一遍。从那次出了关子四平山的水有毒的传言以后,任明远总威到场子里潜在的斗争一天比一天激烈,所以他决心抓住这个线索不放。 他把那次去宋山货的妇女都发动起来,大家开了儿次小会,回忆那时的情景。回忆来回忆去,有的妇女想起来,说那个人过去好象到过温成的家。但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个经营所的,叫什么名。 依着场长的意见,是妇女们好扯闲话,没出哈事也就算了。朱光耀和任明远却不同意,认为应该用阶级和阶级斗争的观点看问题,应该继续依靠群众,搞清真相。 任明远是这么个人,没有确凿的依据、充分的把握,对于什么事情是不下结论的。尤其是对于这样重大的问题,他一定要努力去发掘依据,追查到底,努力去解决疑点或是决问题,决不轻易放过。所以,这一次他也没有谈到他个人对温成的怀疑,而只是详细地汇报了支部的不同认识。 赵成业说: “对。这个事,象老沈那样掉以轻心是危险的。市有关部门,最近儿次提醒我们注意这一带的敌情、动态。我们要把路修到四平山去的意思,他们很支持。你回去以后,要依靠群众、民兵,加强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教育。这个事情搞不好,科学实验、生产斗争都是搞不好的!” 任明远说, 223 ==========第227页========== “我把四平山的水样带来了。今天我打听一下,咱们这儿还不能化验。我打算抓紧时间到市里去一趟。” 赵成业说: “我最近要到市里去,我给你捎着办吧。” 任明远听了挺高兴,忙到招待所把水样拿来,又详细地跟赵书记说了自已的认识。 赵成业把背壶很仔细地收起来,问道:“最近试验有什么问题没有?”任明远说: “从这些天情况来看,宋伐掌握树倒方向,这个问题解决了。可是由于躲着幼树来操作,效率低一点,我们正想办法解决。梅师傅和我们小组过去的实验伐区,都用的是马套子集材…” “什么叫马套子集材?” “就是山上伐倒的树木,用牛爬犁或是马爬犁,串着树空儿往山下拉。现在我们用的是拖拉机,还要保持适当数目的壮树、幼树,这困难就大了。还有一个困难,就是场子里没有正式生产,只有一台拖拉机,还是用在基本建设上。最近这台年拨给了二组试验隔带伐。我在散会以后和张科长提了一下,他说目前很难解决,拖拉机还没到齐。这个因难,也不算哈,我们可以两个小组合用一台。我来的时候,跟场长他们就是这样商量的。” 在任明远说话的时候,赵成业亲切地看着他那容光焕发的脸,看着那表现出坚定意志力的一挑一挑的眉。赵成 224 ==========第228页========== 业心里一个想法油然而生:这是我们年轻一代的一个成员1他心里高兴、自豪,甚至有些激动。他想到,象明远这样的年轻人成长得很快,这是他们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结果呀。自己是在革命战争中成长的,明远他们这一代,也无时无刻不是在作战、斗争。他们是在另一种战争中成长的。赵成业在明远身上看到了一些自己热烈赞成的、可是又在自已身上找不到的东西。赵成业知道,当前,摆在明远他们面前的斗争是艰巨的。可是他坚定地相信,他们 一定能够大踏步地沿着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前进,什么困难也阻拦不住… 赵成业沉浸在幸福的沉思中。他见明远不往下说了,便笑道: “拖拉机的事,我可以和张科长说说。这是搞实验,对今后正式生产关系很大,应该给予正常配备。” 二 卡思聪匆匆看了一眼老收发员刚刚送来的文件标题,认为明天处理还可以,就又回到了小书房。 张立言坐在藤椅上,两眉扣一眉,低着头抽烟。卞思聪见他仍鼓不起劲头来,就说: “立言,看来,你到底小几岁,事情看得还是浅噘!”张立言抬起迷惑不解的眼晴,望了一下卞思聪。他心里想:你绕来绕去的,就是因为看得深的缘故?可他却说: 225 ==========第229页========== “邦是,可我咋也没想到,你会支持搞朵育结合伐。你原来是从心往外不相信那玩艺能实现,可能现在改变了看法?你支持我写的这篇文章…” “改变看法?嘿嘿,邪么容易吗?” “那么,你说心里话,任明远的邪套究竟能不能犒得成呢?” “如果他要能搞成,那就是任何规律都能够改变的喽!那纯粹是异想天开加外行的混合物,怎么能搞得成厭?” “你看有几条原因?” “第一,我们是现代化、机械化的生产,起码是已经机械化,发展趋势是向现代化迈进。机械化一干就是一片,并非手工作业。若在几十棵树中想挑着伐哪一棵,伐完了再把它拉出来而又不损伤别的树,机械化办不到这一点。就象古代作战,拿弓箭愿意射哪一个就射哪一个多现在用大炮,这一点能办到吗?所以我的结论是:大面积皆伐是机械化的产物。偏偏苏联又修了,咱们看到大面积皆伐的合理性也不好再坚持,只能搞一个折衷的办法,先用大一点面积的隔带皆伐代替它,慢慢再说。结论就是,要搞机械化,就删想留幼树,要留幼树,就不能搞机械化。第二,退一万步说,幼树能保留,.也绝对成活不了。对于红松幼树失去庇荫而又让它成活这个课题,从旧中国到新中国,从资本主义国家到苏联,研究这个问题的权威、名流不在少数,哪个也没很完满地解决得了嘛!他们第一朵伐组,这是咱们关上门说话前,就是他一百个朵伐组,加在一起能有人家一个懂得的 226 ==========第230页========== 多吗?第三,我坚定地认为,到什么时候,经济上共同的规律,利润轴心这个问题谁也改变不了。任明远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随意说可以,硬把标语换掉可以,可这个规律和原则,他是改变不了的惭!就是‘九评”出来以后,在咱们国家里,有些领导人不是还在主张牵利润这个牛鼻子、用经济办法管理经济吗?任明远的这个建议等于用拖拉机去间苗。结果农业社给考虑到喽,水土不流失喽,也可能以后几 十年有木头砍喽,可就是取消了林业生产本身,把林业局变成苗圃。这种办法怎么能行得通?任明远搞的那套真吃得开了,要我们这些局长、科长有什么用:我们说话还能不能有人听喽?”卞思聪说得嘴角都冒了沫子,两个颧骨发红,眼珠子瞪得挺大,逼近张立言,好象张立言就是任明远一般。 张立言还没有见卡思聪这样激动过。他觉得,这几条理由挺深刻。从这通议论里,张立言明确了,下思聪现在祟拜得五体投地的,仍然是大面积皆伐。会上邪样讲,不过是因为提出这个方式的苏修太臭了,卡局长不好坚持,来个迂回,借用任明远早些时侯提出的那个隔带伐,来搞自己的 一套皆伐,遇到时机,再恢复大面积皆伐。这么一谈,张立言精神又振作起来了。不过,他仍用原来的腔调说话:“那,咱们就干脆,对于隔带伐态度就要坚决些,能顷的就要顶,就是你公开表态,单单支持隔带伐,我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管理局报纸都登了,别说他工组长有意见,就是他党委书记有意见也于看着!” “嘿嘿,立言惭,这里有一个工作方法问题。要看看形 227 ==========第231页========== 势嘛!多数委员都不同意这篇文章赋。当然,是什么原因不同意,还应当分析。我想,是有人事先做过他们的工作的。不管咋的,那是多数,我是副书记兼局长,若顷起来,会议就不好收场喽!更糟的,恐怕是连隔带皆伐都不让你试了呢。” “那你只一般表个态就够了,为什么会后还要特别表扬任明远一番?” 卡思聪神秘地笑了一下,摇摇头说: “这个你就不理解了?我还要去他们那里蹲蹲点昵。”张立言吃了一惊:“还要蹲点?”卡思聪说: “不蹲点?不蹲点就掌握不了第一手材料啊。人家说好,你就得说好,人家说坏,你也只能跟着说坏嘛!亲自去了,才能知道好在什么地方,坏到哪里。拿到东西,就有说服力,是不是臂?” 张立言似乎多少明白了卡思聪的一些用意,想进一步弄清楚,便来个激将法: “既然扩大会上明显地指责了隔带皆伐,我看干脆放弃算了。” “什么?放弃了?”卡思聪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太阳穴上边的血管跳起来,前额顿时更亮了。“放弃了它,告诉你,立言,我不是夸大其词,邢就等于放弃了工作职责,就等于放弃了我们的原则性!你想放弃吗?人家也不让你放弃。今天有人提出说我们有分歧了,有人要追查执行大面 228 ==========第232页========== 积皆伐的思想、路线根源!我的同志,要把事情联系起来看哟!咱们原来削减公路的计划,前几天让人家给推翻了,我让了一步。为什么让了?要看到宋伐方式和道路是联系着的。实话说,朵育结合伐搞成了,人家要修路就对了,隔带皆伐得到肯定,他们修路就错了。所以呢,在宋伐方式上咱们不能再让步了。哼,只要你坚持下去,毫不动摇,到时侯,是要追查思想、路线的。不是追查我们,而是追查他们。”他说到“追查他们”的时候,他心里指的是赵成业。但此时他明白,要追查赵成业的责任,先得从任明远那里打开缺口。 这个任明远不过是一个普通工人,竟然和自已唱了这么大一出对台戏,这是不能容忍的。他觉得,任明远把自己的如意算盘搅乱了,不制止他,还说不上搞到什么程度呢。自己这一套虽然摆不到桌面上,可也不见得没有理。你就是有理,我还有点权呢,让你行不通。 他激动地打开抽屉,把管理局那位副局长的来信给张立言看了。他看张立言象只皮球一下子打满气一样兴奋起来了,才说: “这才哪到哪儿呀,还在道上走着呢。咱们关上门讲,这是个执行什么方式的问题吗?不是!整好了,你可能一下子变成另一个人,就象一下子走进花园,想不到的光荣之花,从四面八方向你涌来。若是让人家把这时机抓到手,将来批判修正主义分子,我估计人家是不会放过哪一个的。那时候,就被动了。别看这是一步棋,可关系到全盘胜负}别看就这么一件事,它可关系到个人前途啊!同志!” 229 ==========第233页========== 张立言明白了,劲头更大了: “对,很对!硬着头皮我也要坚持下去的。我不还是主管这方面工作的科长吗?温成的二小组这个典型,一定得扶持到底。不过,任明远,过去还不知道他这么厉害…”“所以,我要去蹲点嘛。要看到,任明远不仪是一个任明远,就象温成不仅是一个温成一样。” 篮球场上一阵热烈掌声和呼城,从后窗户传了进来。卡思聪啪地关了窗户,回来接着说: “老赵嘛,嗯,也难怪!是个外行,又想要一下子做出成绩来,就往往会依靠象任明远那样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人。不过,我担心他要犯错误的。在一起工作嘛,总得兜着一些,以前走的那位党委书记,嗯,还不是我给他兜了嘛…” 张立言说: “哎,听说赵书记在把任明远他们去年写的那封信拿到党委讨论之前,就找任明远谈过了…” 卡思聪眼珠子转了半天,停在天棚上的灯头上了“那是免不了的。行不通的东西,花多大力气也不会付得通。” “你什么时候下去蹲点呢?” “跟老赵商量一下看吧,也许是明后天。” 三 收发室里那只紫色圆挂表指到了十点,照例到了机关 230 ==========第234页========== 锁门的时候了。可是,老收发员看到赵成业邢屋还亮着灯,赵成业还在和卡思聪唠嗑,就没有锁门。 赵成业转到这个林业局来,快到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除了在局里开了两次党委会,有四五天时间在机关,其余时间都在下边。 他要了解下边阶级斗争情况,党组织状况,于部和工人情况。他也要了解体现在生产斗争中的一些属于思想路线上的问题。他通过和下边干部、工人接触,了解了一些局里领导情况。 从管理局党委分配他到这里来工作,并把任明远的那封信交给他那天起,他就深深威到,必须象过去一样抓好阶级斗争,必须从局领导班子的思想路线上解决问题。这样,就必须深刻了解这个局过去是沿着什么样的道路走,怎样走过来的,现在,它正在什么道路上走。 赵成业了解到,过去的松声局,用抓生产代替抓阶级斗争和抓科学实验。它受利润原则的支配,体现在采伐上就是不顾我国的森林资源情况,不顾林地实际,推行苏修的大面积皆伐“经验”。这样,搞了一些物质刺激,腐蚀了不少工人和干部,使企业沿着资本主义的“规律”走。在这个局,卡局长指挥,张立言出面。在上面,也有人支持,更有人反对。 赵成业原来预想,很可能在新局朵不朵用大面积皆伐上有一场争论。可是,卡思聪象变魔术一样,轻轻易易,随随便便就否定了大面积皆伐,而张立言把责任都兜过去了。 赵成业在长期革命斗争中,遇到过一些这样的同志:在 231 ==========第235页========== 他们以为自己于的是正确的事情,尽管客观上看来是错误的,他们也要坚持下去。说服他们是何等因难啊,说不定他们把全部的精神和对党的感情,都贯注到这件事情里去了,要改变不是那样轻而易举的。可是,当他们一旦真正明白自己错了,就会加倍努力,改正错误,弥补给党造成的损失。可是老下呢?赵成业对自已摇了摇头,认为不是这样情况。 方才范虎臣谈的,也使他深思。前些天,张立言在生产科技术人员中谈到这篇文章,说他写这篇文章是有“领导意图”的,基本上反映了卡局长的思想。可为什么今天会上却是踯么个情祝呢?把事情联系起来可以看出,老卡总是让张立言出面,自已不出头,有了事,他就在后面搭把手。这很容易产生表面上服从会议,一转身就又变卦了的情况。赵成业认为,老卡对事情宋取了一点机会主义作法。 赵成业看得出,卡思聪对大面积皆伐不是抛弃了,他思想深处还是对它佩服的,不过迫于形势,想要迂回一下而已。赵成业今天在会上提出问题,启发任明远,就是基于这种认识。在方才和老范谈话之后,他加深了这种认识。卡思聪有不同想法,又不明提出来,就不容易得到解决。而这种想法,确实是由于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办企业原则决定的。卡局长干方百计回避解决,又暗暗照那套东西办,发展下去是危险的。 管理局党委来电话,通知要自己去开会,说是要开十几天。他想趁安排工作的时候,恳切地和老卡谈谈。在老收发员看他们的时候,工作已经安排完了。 232 ==========第236页========== “那么,这回就让老范坐镇,我下去走走。”下思聪好象要结束这次谈话似的,把桌上的烟卷儿揣在口袋里。 卞思聪要去鹿鸣岭蹲点,赵成业稍稍有些担心。但下局长一再提出要去,赵成业想,也可以去。这有助于他在实践中提高认识,便诚恳地说: “老卞,咱们都是革命同志,共同担着一副担子,我是有啥说啥。这一阵,我听到的一些说法,都认为你是支持大面积皆伐的,对你现在的认识威到突然。” 卡思聪很敏威,赵成业是不是知道了那文章是自已的意图呢?他的眼光在赵成业脸上溜了一下,还看不出这个意思,便说 “说支持,太过了些。那时侯,上有专家组长,下有张立言,我有些看法,也不好办。说句牢骚话,是上压下挤的豆饼干部。”他摇了摇头,好象仍然压、挤得很难受似的,“当然,说实在的,当时我也看不出有什么办法比那个更好。” 赵成业看他把话说得太死了,几乎等于封了门,就说:“我说的意思,并不是要论过去的功过。如果我们不能很好地总结过去的教训,就不能很好地开展工作,下边思想也会混乱。我们是新局,不少场子提出边建局、边生产的要求。这个要求,好!这也带来一个问题,要求赶快选准朵伐方式。选择朵伐方式,也是对于局里领导上用什么原则办企业的一个大考验。它也直接涉及到了办企业的根本方向问题。” “就是厥。在这个问题上,咱们都得要对党和人民负 233 ==========第237页========== 责,决不能单纯从哪方面的需要出发,要从能不能办得到着眼嘛。” 赵成业想,应该让他把想法说出来,把对自己的意见说出来。他说: “那要看谁的需要了,巩固无产阶级专政和发展社会主义这样的需要,是一切社会主义企业的出发点啊!老下,我是直来直去,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也只管说。” 卞思聪想法一肚子!他紧着压制自已,要求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他还修养得欠火侯,憋不住说了一句: “你看咱们的分工是否合适?我看书记就咱俩,文教这个线以后就由老郭管算了!” 赵成业明白了,这是对老郭和自己支持明远换标语的事不满。因为赵成业来了以后,没有重新分工,现在卞思聪还管文教。他说: “这个,等我回来再研究。不论谁管吧,有错了的地方,同志们都应该纠正。” 卡局长抽了一口烟,沉默了一下,转换话题说:“我这大下去,你看还有些什么要办的吗?” 赵成业看卡局长很不愿意谈下去了,也看得出,这样谈,对他起不了什么大作用。但对同志负责、对党的事业负责的心情,总使他觉得没有谈够,没有谈透。他想,等自己开会回来,老卞也从下边回来,要就方式这个问题好好谈谈。要一直追溯到支配朵伐方式的办企业的根本方向和道路上去。但当前,只抓生产,不抓思想和阶级斗争那是不行 234 ==========第238页========== 的,就说: “老卡,关于西北岔林场办文化室的事情,我写给你的信接到了没有?” “輒,接到了。办一点也很好嘛,这个我支持。反正现在都没有正式生产,有的是时间,青年人空闲下来,不给他们找些事干怎么行?” “我看,这是一个占领阵地的问题。那里一个戴帽的阶级敌人,暗地里反对,很说明问题。在建局中,对于阶级斗争这一点,要能够按着上次常委研究的,结合贯彻‘鞍钢宪法’抓到底。关于四平山水有毒那个传言,我看可能是一个动向,我总觉得它不仅和局里的修路、搞宋伐方式的争论有关,也可能和其他重要的事情有关,希望能继续抓下去。” “好的,好的。” “对于朵伐方式的争论,我的看法是,其实质是在于方向路线啊!在这个问题上,任何人朵取一点机会主义的办法,都可能给工作带来损失。老卡,咱们都认真琢磨一下这个问题吧:” 5 ==========第239页========== 作 第十 章 夜里十点多钟,任明远接到朱光耀从林场打来的电话。但因话机不大好使,只听清叫他回去时,从梅师傅实验林地走,有事情。 从林业局到梅师傅那里,只有四、五十里山路。如果回场子再去,就是七、八十里。再说,任明远还想顺路到流翠河林场,了解一下场子里现在唯一的司机李武的思想表现。李武在老局、老场时一些有关的人,都分到了流翠河林场。李武要求入党,任明远是组织委员。这一个来月,任明远已经和一些过去跟李武在一块儿的党内外群众崂扯过。人们 一致反映,这个人有阶级斗争觉悟,听党的话,不怕吃苦,干活狠载,心直口快,缺点是火性大一些。任明远想面儿再大 一点,了解得就更全面。这样他便决定明天早点儿起身,绕 二十多里路先去流翠河,然后再去梅师傅邢里。 第二天六点多钟,任明远给场子去个电话,说明情况,就从招待所起身了。这天早晨没有雾,天空中浮动着几片铅一样沉重的云块儿。有一点小风,又凉又湿。任明远想, 236 ==========第240页========== 脚底下得加劲,说不定过午会有雨呢。 走到车站,任明远见一帮人正大声说笑着卸火车。他没在意,刚要走过去,听到有人喊他,一看,原来是局里材料员老冯。 “又来什么货了,老冯?” “招呼你,就是让你看看。”老冯喜孜孜的,有些夸耀地说道。 任明远走过去一看,全是一些小木箱子,箱子上写着“柳机”的字样。任明远心里一喜,眼睛一亮说: “油锯?” 老冯没歧声,满脸自豪的样子,从一只打开的箱子里拎出一台来递给任明远。 任明远接到手里,就知道比自已现在使的那台轻了两 三公斤,样子也小巧了,锯身喷漆矫绿瓦亮。他弹了弹,细听了听声音,知道钢口也好,连声说: “好锯。不知劲头怎么样?” “一批此一批强。咱们自己的产品就是有这个特点。马力和你们使的那锯一般大,可是顶磕打、透罗。” 就象战士看见好武器一样,任明远对这新油锯喜欢得不愿放手。 老冯真诚友好地对任明远说: “好马得给好骑手。你领一台,我跟领导说,办得到!”任明远说: “我们组的那两台还能使儿个月呢,哪能就领新的?” 237 ==========第241页========== “怎么,不要?连咱们卡局长都看上这批货了,他还要了两台去呢!” “局长要油锯干什么?” “我不说了嘛,喜欢!听说是要支援哪个重点。”任明远臧谢了老冯的好意,就上了通往流翠河的山路,放开了大步。 到了流翠河林场,找到了党支部组织委员,谈了来意。组织委员叫他留一天,因为知道李武情况的同志都上山了。 任明远问:“上哪个山了?” “远了,过南岭呢。”组织委员指了指南边的大山。“那边不是老局做过的场子吗?”“是啊,局里昨天让清理一下。” “清理什么?是过去满天星搞的隔带皆伐吗?”“对对。” “那么,我到那儿去一趟,从那边拉山到碧云山也不比这儿远。” 任明远一面爬着大岭,一面想:从这儿过去,就是温成小组那年试验搞的那一片隔带皆伐,为什么要重新再整理 一遍呢? 一过大岭,就看到有二十多个工人和技术人员,正在整理温成小组的那片试验伐区。人们把这儿年让风成片吹倒的倒木截成“件子”①,堆放在原来集材道上。·看样子,这是 ①件子:指截成一定长短的木材。 338 ==========第242页========== 准备从南坡拉到松岭贮木场去的。另外,把通往隔带皆伐迹地的道路重新修了,把那些妨害整洁的灌术也都砍了。这么一修喜,原来破头齿烂的面貌就有所改变了。 工人们听说任明远要和认识李武的人谈谈话,就决定休息了,因为有一多半人是认识他的。 在大家热情洋溢地介绍了李武的阶级觉悟、思想情况以后,任明远又引导大家谈谈对这个隔带皆伐的看法,和对重新整理它的原因的看法。大家十有八九认为,在都是成材树的伐区,比大面积皆伐好,可是不适合新局。至于局里让修理这片过伐迹地,有的说是要来人参观,有的说是怕浪费木头。反正大家也都是估摸,原因还说不准。任明远想,在会上为什么没有听说这回事呢? 过午,天阴得更沉了。任明远拉山向碧云山走。走深谷、钻森林,觉不出风大来,只听到唿惚地响,树被吹得弓起梢头。偶然有一两声断裂的声音传来,那是风吹折了稀疏的或是生病的树木。任明远提着大斧,随时欲掉妨得树木生长的旁枝歪权。他沿着过去森调队砍的号,有时用大斧 一支,跨过横倒木,有时钻过棣柴棵、荆棘丛,灵巧得象一只梅花鹿。 二 任明远接近碧云山的时候,已经是过午三点多钟了。他钻出一片白松林,向碧云山一望,首先看见的是那高高的 239 ==========第243页========== 了望塔。不过,大风扬起了急速飞旋的乱草碎叶,天又阴,看不清楚。上次他去碧云山,正是早晨,远远望邪山岭,真好象一带绿色的云横在蓝天的背景上。今天却看不清,只是雾蒙蒙的一片。任明远走到山下的时候,°大颗雨点稀稀拉拉使劲地扫过来,磨盘雷在远处隆隆地响。突然一道闪电,一个响雷,雨点象惊呆了,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便瓢泼一般倾下来。眼前白茫茫的一片,风雨打得人睁不开眼,迈步也因难。 任明远迎着大风雨,大步走到山顶那小白房子前边,还没有进屋,就听有人从什么地方喊他,找了找又没有。他向了望台上一看,见是梅师傅向他招手。任明远顺着那木头阶梯迅速向上攀登。越往高里风越大,就象有几只看不见的手,要往下推他一样。 “梅师傅,就您一个人在家吗?” “可不,小家伙下山背粮去了。·今儿个刮风,我早起趁没风时烧的火,饭还在锅里给你留着呢,下去吃口再说吧:” 一阵大雨搅着一团雾气,从开着的窗子灌进来。梅师傅迎着风雨,过去了望。任明远也过去,要把那两扇窗子关上,梅师傅拦住了,说: “雨点子打在玻璃上,向外就看不清了。” 老人的雨衣没系扣子,叫风吹鼓起来,象巨大的翅膀。老人浑身透湿,顺白胡子往下滴水。他挺胸昂首,聚精会神地向风雨中的森林了望。这老人象忘记了他自己,精神全放在这紧张的工作上。 240 ==========第244页========== “梅师傅,我了望,你下去换换衣服吧!” “不行,你不摸情祝,了望就更费劲,快下去吃东西。”林区人都知道,火灾是森林资源的大敌。而雷殛引起的火灾是不在少数的,所以在电闪交加的时刻,老人格外加小心,坚持了望。 任明远很想帮助老人来完成这个任务,可又伸不上手。看雨淋着了老人的胸,他忙去结上了雨衣的扣子。老人游爱地看他一眼。他本不想结这扣子,因为上下了望台碍事,可他还是一声不晌地让明远给扣上了。 迎头一道极亮的闪电。在这瞬间,任明远清晰地看见松树上的儿只摇摇摆摆的松塔。接着,便是一声炸雷,本来在摇摆中的了望塔哆嗦了一下,忽然暴雨停了。梅师傅把锐利的目光集中到西边不远的一个山峰上,看着,看着,激动地说: “十二号避雷针!啊,就是那久我领你们看过的实验伐区里那个,备不住出事了!” 任明远记起来,邢次梅师傅说,这是“小家伙”想的办法,给树安避雷针,在容易发生雷殛的地区安上,很有效。一旦这东西出了问题,对森林资源的威胁是很大的。他忙说:“我去看看。”说着,便顺梯子噔噔噔跑了下来。 梅师傅怕他一个人应付不了,也跟着一起下来。他到小屋里拿起小伙子的工具,递给明远,自己扛起一个什么瓶子,就一同往那高山上爬。 梅师傅的心,是和祖国这绿色宝库里的一草一木连着 241 ==========第245页========== 的,不然,他怎么会在这风雨中看到这安避雷针的树被刮折 八 了树梢昵?任明远觉得梅师傅不是看到的,而是威觉到的。他刚来到出事这棵树前,梅师傅一把拉住他说:“等等。”他好象从树顶上窜来窜去的雷声中听出了什么。 这时侯,一道火光在他们眼前一闪,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炸响。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棵白松尖尖的顶枝被炸断,火轰地一声竟在湿漉漉的树梢上着了起来。烈焰腾空,烟雾迷蒙。火舌唿唿地向邻近的树上扑。 这样的雷殛火,因为是在树梢上着的,又遇到这样的风,很危险,容易着成大火。 梅师傅拿着灭火器忙着往上喷洒。可是因为风大树高,没有浇灭。任明远见梅师傅带来一把弯把子锯,连忙抄过来,就奔到那棵树下。他看准了一个树稀的地方,跪下一条腿去,煞下腰,唰剧删就拉起那棵树来。 这时侯,树上烧断的小树枝带着火直往下落。梅师傅知道要掉下大枝子来很危险,可除了这个法别的都不大管用。他沉着地拎着明远的大斧,一面监视树上,一面砍下茬,站在明远身后,防备着掉下来的火枝子。 任明远加紧拉,拚全力拉!这是减少损失和危险的最可行的办法了。树梢上的火越着越大,爆裂的响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删、刷、刷,一锯紧似一锯,一锯快似一锯,任明远不管落下来的火枝扫到脸上,也不顾透不过气来。久经锻炼的胳膊也痠麻无力了,他仍顽强坚持。 伐本人像上册 忽然,唿喇喇一道闪亮,一个很大的火枝砸下来!梅师 242 ==========第246页========== 傅忙用大斧头拨开,任明远看也没看一眼,涮、湖、删,终于把这棵着火的树拉断了。这棵树唿地倒在地上,一震,火顿时灭了,可随即又着起来。梅师傅忙用化学灭火剂把它喷灭了,一股烟、汽在森林中弥漫。 任明远伐倒着火的大树之后,看见了频频的闪电,又听见了咔啦啦的雷声,意识到这里大约是个雷电区,安在树上的这个避雷针十分有必要。 他仰头向那高高的树梢望去,虽然看不太清,可有一个现象引起了他的警惕,绑着避雷针的树梢齐压压地断了。 风能吹得这样厉害?不容多想,一定要上去把它装好,不然说不上还要有雷殛火。任明远把应用的工具缠在腰间,两腿夹紧树干,喧喧嵋几蹿,就来到第一个大树枝上。 在下边的梅师傅,心要跳出胸口,手里捏着一把汗。上这棵树的危险格外大,因为安避雷针的树,选的是最容易受雷殛的。任明远往上攀登,忽然一阵大风袭来,脚往下一滑,滑下了好大一段。梅师傅说: “快下来!” “您放心!”任明远接着又往上攀登。越上得高,树晃得越☒,风就越大,可他全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在树上仔细查看着每一个有疑点的地方。他已经发现有两个此较细的树枝断了,而且是新茬… 梅师傅看明远攀登得挺慢,很担心。他以为明远走了几十里路,方才又扑火,一定是太累了。可他看明远停在一个地方不动,还在摆弄什么,心里着急得象火烧一样: 243 ==========第247页========== “明远,要快,不然太危险了1”“哎,不要紧!” 在中途停了一下之后,任明远象杂技演员一样敏捷,儿下就上到了树顶。在那里,他又停顿下来了。不大一会儿,梅师傅见他抱着这棵树,晃了儿晃,一松手,用力一蹿,手就抓住了旁边的一棵树。梅师傅的心跟着忽悠一下,看明远把避雷针绑在那棵树上,心才踏实些。梅师傅看他绑完以后,又晃几下子树,看样子还想飞到原来那棵树上去。这时,大风里父裹上大雨了,电闪也更大,他便大喊: “快下来1” 任明远说:“还得过去!” 说完,他又悠了过去。任明远在树上观察了半天,这才往下来。他一边往下来,又一边把挂在这棵树上的避雷针电线往下摘,一直摘到树下,梅师傅紧忙扶住他。 梅师傅见明远脸色铁一样严肃,恐怕他又冷、又湿、又累,不舒服,忙说: “走,快回去烤一烤。” “先等等,要把这电线整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事再说。” 两人安完电线,雷虽然还邢么响,却没有大问题了。任明远在这棵树周围转了好半天,才往回走。 梅师傅说: “你在上边停了两次,是累的吧?” 244 ==========第248页========== “不,您看!” 任明远从口袋里拿出胳膊粗细的两段拉下来的树枝断片。梅师傅不解,任明远说: “您看这个,这儿。” 梅师傅一看,立时停住了脚步,瞪起眼睛来: “真他妈毒啊,这是把绑避雷针的树梢给拉断了一半…这么说,那边的伐区也定准是有人捣鬼了。走,先回去,过雨,我就领你去…” 梅师傅领着任明远走到小房里。他拿出一件老羊皮袄,叫任明远把湿衣服换下来,自己也换了件衣服,就烧火做饭了。老人很少说话,他总在琢磨方才这件事。 任明远想,这避雷针挺好使的,从有人破坏它就很说明问题,若不装上这东西,说不上要起多少火呢。这个小伙子是个能人。他打算引得老人说话,便道: “梅师傅,这避雷针怎么推广不了,上回您还没说呢:”梅师傅把一抱枝桠添进灶里,用琥珀样半透明的松树明子引着火,没有正面回答,却问道: “什么叫用经济管经济呢?” 任明远琢磨一会儿,明白老人可能说的是以经济的办法管理企业的事,便说: “这是一个什么经济学家发明的,上边还有人提倡。要我看,就是办企业得以挣钱为目的,不挣钱的事就不干。” 梅师傅寻思一下说: “这不成了杂货铺掌柜的了?” 245 ==========第249页========== 任明远说:“跟那差不多。” “对,大半是这个意思。局里不让推广这避雷器的时侯,说的就是这么一句话。” “毛主席告诉的是政治挂帅,可是咱们局里有的人就没这么办,专来利润挂帅。您没看咱们全局的公路就修了那么一小段,不都是凑合事?能把这点木头拉出去就完,以后的事呢,他们就不管了。” “真坑人,不能让他们这么整!” 任明远想起党委扩大会上赵书记对这事的批评,就说:“局里有顶他们的,咱们工人也得起来顶。毛主席叫咱们工人参加企业管理,咱就得管。.避雷针的事,得跟赵书记说说才行!” 两人吃饭时,任明远问: “来这半天,我还没问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呢?”梅师傅说: “电话里你没听清?” “嗯,招待所的电话不好使。” “实验伐区里的事…今儿个黑了,风雨又不住,背粮的小伙子还没回来,天明我领你看看就知道了。” 三 当夜,去背粮的小伙子回来了。第二天一早,梅师傅领 246 ==========第250页========== 着明远,钻进了一片实验伐区。 梅师傅在前,明远在后。三只鹿在身前身后跑着,跳着,挑挑拣栋地吃那白露点过的发甜的青草。森林里留下白茫茫的露,在人和鹿走过的地方,都印上了老绿色。 梅师傅一面走着,一面留心着每一棵树木,好象要从树上看出一些异样的东西来。他走着走着,突然停下脚步,又向北折下,在一棵不大茁壮的红松跟前站下了,对任明远说: “明远,你看这树有啥格路的地方没有?” 任明远仔细端相那树的树头,虽然不如别棵那样葱绿,却也没有啥枯萎的征兆,又仔细看看树干,也没有什么问题。他围着这树转了一圈,见另一面的根部上边有一小块树皮跟别处的不一样,便伸手去摸,发现两面断了,还有一边和树连着,不留心看不出来是伤了,就象人的衣服上挂了个三尖口子一般。 任明远蹲下身去,仔细看那伤口,见是用小斧子砍的。他心里很纳闷,这地方离人家此较远,平时几乎没有人来,谁能在树上砍这口子?就是谁路过顺手砍个一两下子,也不会这么精心地给人造成个没砍过的印象。这些问号引起了任明远的警觉。联系昨天避雷针的事,他索性把那块附着的皮用大斧砍了下来,这才看见树皮里有些丝丝缕缕褐色的小碎末。任明远心里一动会不会是松树白腐病病原体? “发现的,有几棵?”“几棵?四十多棵!” 247 ==========第251页========== “都是这么砍的?” “也有光砍一斧,撬了一下的。”“里头也都有这碎末?” 梅师傅向前凑凑,看看邢些碎末说:“我还没看里头有什么。” 任明远冷静地看了那四十几棵,又多找出十几棵来,棵棵里面都有那样的粉未。任明远已经断定那是白腐病原体。 一个结论象闪电一样迅速地出现在他的头脑中:这是敌人的破坏! 看明远的神色,梅师傅已经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这几天惴惴不安,也就是往住这方面想的,便问: “在这块儿也有人使坏,是不是?” “是有意的破坏!”任明远给老人讲了那些粉末的毒性。这种病,是损伤木材很厉害的一种慢性传染病。木材受了机械的损伤,那些病树上的病原体就传染过来。有的是从树木的枯枝传染进去的。任明远在森林里走,总带着斧头砍那些枯枝,也是为使树木不得这种病的。多年的宋伐经验和从书中学到的有关知识使他知道,梅师傅这片林地卫生环境很好,是不会发生这种病的。当然,破坏者不仅仅为的是要损害几十棵树木。 “梅师傅,他们是要在合理宋伐上下黑手!他们打算把你搞的实验伐区让火烧了、让树木得传染病,好拿这来证明咱们搞的实验不行。”梅师傅说: 248 ==========第252页========== “狗崽子,跑不了他们!” 任明远拿出大斧,制的一声把一棵树的伤口砍掉。梅师傅把那木片小心栋起来。两人谁也不说话。几十棵树的伤口都砍去了,只留一棵作证据。他们把那些木片在空地上烧了,用大斧刨了深坑,把灰埋了起来。 两人坐在山坡上,默默地思索着这件事情。梅师傅向明远说了他发现这件事的过程, 前天早晨,梅师傅照例来林地溜达,发现了一趟奇怪的脚印。开始,他以为是谁来宋蘑菇,并没大在意。后来看到,虽然也宋去一些蘑菇,可这脚印在有蘑菇的地方停留不多,却在一些树跟前打磨磨。梅师傅仔细看看这些树,就发现了这些伤口。这引起了他的警惕,立刻跑到了望塔,拿起望远镜,在有道可通的森林里认真搜索。在通往红花岗的方向,他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好象是背着花篓。梅师傅告诉小伙子一声,就往红花岗那边追,当然没有追上。 “我日夜看着,晚上有点声音也要爬起来听听,可到底让这狗崽子钻了空子1”梅师傅心里又愤恨,又难过。 任明远说: “梅师傅,我知道你没放松过警惕,可是敌人的职业就是要破坏咱们的,他们活着就是为的和咱们捣乱。这些家伙就象是细菌,总要侵害人的身体,想避免也避免不了,就得跟它斗,一直斗到阶级消灭:” 任明远的话减轻了梅师傅的内疚之情,增加了这老人同敌人斗争的坚定性。老人说: 249 ==========第253页========== “鸟过还有影呢,他就是钻到耗子窟窿里,咱们也能把他挖出来。”说“咱们”时,老人、明远同时都想到,虽然这里坐着的是他们两个人,可这两个人背后有赵书记、林场里的职工、整个的阶级和党啊,这使他们充满了斗争的信心。这一老一少,两颗红心贴得更紧了,跳动得更一致了。 两个人议论了这些初步线索之后,决定由明远回去向支部和党委汇报。 老人也担心离明远他们林场不远的那片实验伐区出事。任明远说,这到局里去,他已经和营林科的同志说了,让梅师傅搬得离林场近一些,营林科很支持,这里另派人来照料。过些天办个手续就行了。老人听了很高兴。 “梅师傅,千万整些石灰,在咱们砍过的伤口和树上都抹抹。” “嗯,放心吧,孩子!” 任明远扛起大斧,大步朝山下走去。可是他又站住了,转身要往梅师傅的林地里走。 “还要干什么,明远?” “我看看您这里的蘑菇,是什么样的?”“不用看了,尽是油汪汪的榆黄蘑!” 任明远又大步走了。看着他虎虎势势的背影和明亮亮的大斧,老人心里一动。他迟疑一下,终于忍不住贼了一声, “明远!” 任明远站住脚,看老人向他走来,就急步迎上去,问:“干哈,梅师傅?” 250 ==========第254页========== 老人走到任明远跟前,慈爱地端详他那英俊的、眉宇间充满豪气的脸,好一会儿,又接过他的大斧来,爱抚地摸它,看它。那大斧是色木把儿,那么粗实,那么光滑,用手握的地方,已经有几个浅浅的道子了。斧头是个老斧头,斧面上的商标是几个日本字,已经差不多磨光了,只有“式会社”几个字还清楚。可斧刃是新加的钢,锋快。梅师傅用指头弹了几下,声音悦耳、亲切。 梅师傅的举动,任明远不明就理,可知道他有话要说。“明远,上次我看你这斧子,就觉着挺熟,是你自已的,还是别人送给你的?” “我爹留给我的。”“你爹…”“死二十多年了。”“死在家?” “不,叫鬼子逼死在森林里。”“这斧子是…” “是一位工友捎给沈大叔,沈大叔给我的。”“是沈发子吗?” “是呀,他大名叫沈常发!” 老人又惊又喜,大颗泪珠涌了出来,有些颤抖的手,使劲抓住任明远的肩膀,说: “你是任占河的儿子?”“是呀,梅师傅,您…” 梅师傅后退一步,又看了一阵任明远,坐在一块石头 251 ==========第255页========== 上,说道: “是我把这大斧捎给沈发子的。” 眼前的老人,原来就是和父亲汗流在一起,血流在一块儿,共同跟鬼子、把头斗争过的梅大爷!任明远又惊又喜,就好象看见了父亲一样。沈大叔讲过的那些壮烈的场面,顿时浮现在脑际,老人壮年时的英雄形象就在眼前。蕴藏在胸中火样热烈的阶级感情,一下子进发了出来,任明远激动地叫了声 “梅大爷” 往事象汹涌的扬玉河的波涛,一下子涌进老人的心里。他有多少话要对死去的阶级弟兄的后代、死者对他寄予希望的人来讲啊!可是,他咽喉好象梗塞了,一下子讲不出来。梅师傅霍地站起来说: “嗯,象任占河的孩子啊!” “上次我回林场,沈大叔还打听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我跟他学说了。” “怎么,沈常发也在你们场子?”“嗯,是我们的场长。” “啊,听人说你们有个沈场长。不支持你搞朵育结合伐的可就是他?” “他也是听人家的,一时认识不清!” “真是,看来,我是一定得搬到你们场子跟前去了。孩子,走吧!” “我回去在那里给您准备个房子,大爷!” 252 ==========第256页========== 梅师傅目送着大步流星走去的任明远,心里幸福地想:“嗯,象他爹!” 353 ==========第257页========== 第十一章 赵成业接到管局党委召开会议的通知之后,把工作安排了一番,立即到汽车库去找吉普车司机。司机问, “到哪儿?” “到鹿鸣岭路建工地。”司机说: “那个工地,去年把道路铺进鹿鸣岭西北岔就撤了,光剩两栋小杆房子在那儿晒干儿呢!” 赵成业哈哈笑了,说“开吧,有人去了。” 原来,赵成业提出局里要以大庆、大寨为榜样,先治坡,后治窝,还正式建议,把原计划要建的那通往四平山的公路铺建起来。 局里开了一次局务会,研究了这个问题。局务会一致同意建设这条公路,但在什么时候建是个问题,这就得看目前摸索试险的这两种宋伐方式,哪一种能更合适一些了。如果宋育结合伐被认为是合适的,就在明年开工筑路,因为 254 ==========第258页========== 搞宋育结合伐,需要铺开的宋伐林地比较广阔。如果是隔带伐,那再缓个二三年建路也不妨,因为这种方式也基本上是可着一小片资源往下啃的。 赵成业为了做到多快好省,提议在今年内搞好勘测设计,反正是早建晚建都得用。如一旦宋育结合伐搞好,建路时就不为设计等时间了。大家一致同意这个办法。这个事情已经决定半个多月了,但局里管这个事情的卞局长下去蹲点了,也没有人向他汇报进展情况。赵成业打听一下有关科室,他们说去人了,但也不清楚到底干到什么程度。 赵成业为了掌握第一手材料,要看一看下局长他们那个利润的轴有无改变的意思,看看他们对会议决定执行的情况,便决定,在去管局开会前到现场看看。 司机挂上挡,车子开动了。司机热情地说 “这才象回事。路修了好儿条,条条都那么一柞长,车都放不开速度!” 赵成业给他解释: “修这路是为了使森林工业搞得多快好省,还为了以后几十年林业局的均衡生产,也是为了留下资源。” 司机不明白: “修筑公路是为了拉木头,怎么是为留资源呢?”赵成业说: “这好此是间小自荣。比如种了一垅台小白类,是不恳意走远道,一进地就从头一棵不剩地拔,还是宁可走远一点,也要间间呢?” 255 ==========第259页========== 司机明白了: “啊,间间树木。对,是得间间,间完这茬再间那茬,总有森林,生产也细水长流,若不,就成了有米一锅煮,有柴一灶烧了1”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出很远。道路坑坑洼洼,车子摇晃得很凶。司机埋怨地说: “这车吱吱呀呀,回去还得找机修广去。”赵成业说: “你应该找找路建队。”“为啥找路建队?” “我问你,修车和护路有什么关系?”司机很机灵,一点就透: “道路维护得好,车子就修得少。哎,这里面也有辩证法呀!” “对哟,毛主席教导咱们抓住主要矛盾。在这件事上也 一样,就得抓根子,解决护路问题。” 基建勘测设计队的一位副队长,刚刚看完山形地势回来,就看见局里吉普车开来了。他以为是局长卡思聪来了,心想,人力不足,仪器也不配,光搁嘴哄人,还有什么工作检查头?心里头有些想法,便没理正迎面而来的小车,走进离道边近的那栋小杆房。车停在门前,副队长看见下车来的是赵成业,便又返身迎出来。赵成业被队长让进屋。除了队长和一个老师傅,其他人都不在。 这是个大筒子屋,南北两个大铺。北铺上没有行李,只 256 ==========第260页========== 随意放着些胶鞋脸盆等物品。南铺上,稀稀拉拉放着行李卷。进来之前,赵成业已经习惯地把这里一些情况都看在眼里了。他知道,另一栋房子玻璃还没有上,有几个窗扇聋拉下来,烟筒也不冒烟,是没有住人的。 “大家都上路段了?”赵成业关切地问。 “嗯,先把原来勘测时插的标桩整整。这些标桩都已经 七扭八歪,让蒿草遮住了。”队长热情地倒来满满两大碗冒着热气的开水,放在了铺着粗纹席子的板铺上,请书记坐在水碗旁边。 “人都住在这个屋子里吗?” “可不!六个,干啥都是这六个人。大伙都说,‘咱们是 二十八宿’。” 赵成业心里挺不舒畅。下局长在下鹿鸣岭林场之前说过,人员设备已经陆续到达了,为什么才这六个人昵?听副队长反映,大家把自己叫二十八宿,里头含有不满人员这么少的意思,觉得同志们一定有些想法,便问道: “大家吃、住怎么样?工作上有什么困难?” “咱勘测这帮子人,困难倒不计较。就是大伙儿心里不落体,不知道局里到底怎么打算,是抓紧整出来,还是由着性子慢慢来。” “你们来时,没有人跟你们讲清任务吗?” “基建科的一个技术员给我们讲了。这位技术员倒挺坚决,说一定要在今秋明春把这条路测绘出来。可这七八天,人来的稀稀拉拉,大伙儿都觉着有点雷声大,雨点稀。” 257 ==========第261页========== “你这个领导人,有什么看法?”“我吗?” “对呀。” “我看领导上好象应付差事,不大坚决。”“为啥说呢?” “勘测设计的人,多数用在修镇里建筑上去了,俱乐部在原来建局计划里是二年以后修呢,现在也测量设计。若坚决修路,为啥不快调来?还有,他们能用了那么多仪器?原来建局计划里贮木场也是逐年扩大,可现在就扩大上了, 一下子能用了那么大面积吗?” 赵成业想了想,说 “走,咱们到测量点上去,看看大伙儿。”“有十来里地呢,车开不进去,人父很分散。”“不要紧,我走得快,我看你也是不怕走路的!”“再不,等晚上回来吧?”“我晚上还有事呀!” 两个小时以后,他们回来了,还有三四个工人和他们在 一起。看样子大家唠得很对心思,一个个都满脸兴奋。临上车时,赵成业还嘱咐副队长: “老徐,别忘了尽快把那栋房子整上。我看你们干得挺猛,不要等,不要靠,白手起家,干起来再说。你们也要促我们这些领导才行。” 上车以后,赵成业问司机“客车什么时间开?” 258 ==========第262页========== 司机看看表说:“五点多有一趟。”赵成业也看看表,说:“加点油,我要搭那趟车。” “赶趙,就这么个速度还能提前一个多小时呢!”“我走之前还有点事呀!” 司机巧妙地利用道路的有利条件,克服不利因素,果然到局里比来时少用了十多分钟。 赵成业说: “小伙子,歇歇去吧!” 司机没说什么,也没开车。他望着赵成业使劲迈着有些不灵活的腿走进局里去。 赵成业找到范虎臣,和他交流了情况,又打电话找到了在鹿鸣岭蹲点的下思聪。 卡思聪听到这个情况,也表示很惊异,说可能是基建科给误的。 赵成业和范虎臣找来基建科长,科长也很惊异。原来,卡思聪布置时并没有说得这么急、这么重要,只让把这项工作拣起来,还让他们加把劲,不要把俱乐部和贮木场的活耽误了。 赵成业和几位领导同志商量了派人勘测这条路的事,研究了要依靠群众,必要时要搞一次大会战。 把这些事情定下来,离开车的时间喇好是走到车站的时间,赵成业忙拎了那蓝布口袋,里头装上了明远上次带来 259 ==========第263页========== 的邢个水壶,揣了两个馒头就要走。 范虎臣说: “今天这么匆匆忙忙地走干啥?搭明天的车走,后天早晨到那儿,开会也赶趟儿。” 赵成业说: “提前去,明天可以办一办事情。” 赵成业匆匆走出门来,司机还等在那里。司机说,“上车吧,赵书记。” 赵成业用指头点点他,笑了。 司机把车停在车站外头,送赵成业上车。不一会儿,火车鸣笛。这时天已断黑,刮来一阵凉风。司机看赵成业只穿着平时的夹衣,便忙脱下自己的棉袄,卷成一团,跑着扔给赵成业,喊着说:“夜一里—凉一” 二 第二天早晨上班时间,赵成业来到了管理局所在地。他在管理局招待所报了到,便安排了自己这一天的日程:上午找管理局关副局长,汇报一下局党委和职工群众对张立言邪篇文章的讨论情视,因为那文章是关副局长签发的。同时,还要汇报一下局里研究的那条通往四平山的公路问题,因为原来修改计划时,关副局长同意了。下午呢,他打算亲自去医院化验一次水,再去一次武装部,了解一下有关 四平山的情况。 260 ==========第264页========== 很不巧,第一项日程,开始就遇到了困难。秘书科的同志们告诉赵成业,关副局长正在听生产处调度室的生产汇报,接着还有一个调拨木材的会议,没有时间。赵成业说: “他什么时间有空儿呢?”秘书摇摇头: “关副局长实在很忙,什么时候有空儿很难说,不过我可以去问问。” 秘书领着赵成业,顺三楼长长的走廊往西走,往北拐,在一条小走廊的横头,有一个对扇门的房间。秘书进去不 一会儿,就出来说 “关副局长请您进去等一等呢。” 赵成业随着秘书推门进去,见这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在一个铺着绿呢台布的椭圆会议桌两旁,坐着十七八个机关工作人员、中层干部模样的人,在横头的一把靠背椅上,坐着一个清瘦的,但精神饱满、动作灵敏的同志。赵成业看他此自己大个五六岁,也就是五十五、六的样子,心想,这就是关副局长了。 汇报的同志看进来生人了,就停住了。 关副局长站起来,招手叫赵成业过去,一面对工作人员说:“说下去嘛。” 于是,那位工作人员又汇报了: “至于邪些不适合大面积皆伐的林业局,当然,这些局比例是不小的,要占我们管理局的十分之八还要多。他们对大面积皆伐都一呼声的不满,但…” 261 ==========第265页========== 这时赵成业走到了跟前,关副局长热情握手,并拉他坐下,指指会议桌说:“你看,”意思是正在开着会,“等一个小时怎么样?” 赵成业说:“行,你忙着吧。”关副局长说: “只好等等了。”他一边给赵成业倒茶,一边问汇报的工作人员:“这么说,过去皆伐惯了,就象理发员,剃惯了光头,拎丁要留分发,对于剃头刀子,又想扔,又扔不了,一时找不到适当的用具了。找到了也不会使,所以效率低下来了?” “是低下来了,”那个工作人员说,“此以往低了百分之 五。所以,看来摸索出咱们林区最合适的朵伐方式,而不是机械照搬人家的,是很重要的…” 这时候,有位戴着高度近视镜的中年干部,拿着一份很短的文件,要关副局长批示。 关副局长一面听汇报,一面迅速地看着文件。然后,他抬头问还站在那里的那位同志: “这台汽车他们确实需要吗?情况你们了解过了吗?”“比较详细地了解了,是这么个情况。” “嗯。”关副局长迅速地签了字,一面递给那人,一面对汇报的同志说,“生产是不能影响的,先按照原来的方式干。大家不都在实验吗?这位赵成业同志他们松声局是重点实验单位,总会搞出来的…我最近有个打算,想要开一个关于这方面的现场会。一旦好方式创造出来,马上就推开了。 262 ==========第266页========== 大面积皆伐,看来是真不行啦。” 刚说到这里,又进来人对关副局长说:“木材调配会提前了一个小时。” 关副局长看看表,哎哟了一声,对赵成业说: “糟糕,上、下午都谈不成了。晚上你到我办公室来,七点钟。” 赵成业看第一个议程推迟了,就抓紧时间进行第二个议程。他一打听,市医院在山城的东头,便到招待所去取了个笔记本,就一路找去了。 这个小市,楼房、平房都是沿着山坡修建的。夜里灯火辉煌,整个城,就象一座庞大的楼房。它具有东北小城的特点,街道修了个井字。沿街留着原来的树木。园林掩映着各种建筑,白天远远望去,很象一座公园。 这个新兴的城市,可以说与新中国同龄。解放前这儿只有一些术把的地窖子,鄂伦春人的撮罗子和打猎人的碓子房。它是社会主义祖国建设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它不象内地的城镇,在雄伟的新建筑物的近旁,往往蜷缩着一些历史的遗迹。那宽阔笔直的四条柏袖路,沿衔建筑的米黄色或淡灰色的楼房,高高的厂房和水塔,连那些整洁的职工住的红砖房,都是崭新的。 这个崭新的城市,给赵成业一个威觉,就象它是一夜之间从地下升起来的一座城。 它象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样朝气勃勃,让人看见它就受鼓舞,连这个经过南征北战,见过千百座城镇的赵成业, 263 ==========第267页========== 也有这种威觉。 从任明远把水的情况跟他汇报以后,赵成业始终把这个事情挂在心上。他是从大处看问题,立即想到了这儿离边境不远这一点,威到决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迫不及待地要进一步搞清情况。 赵成业来到了医院,找到了党组织,把情况简要地说了 一遍。医院的组织上很重视,立即派人进行了化验。不一会儿,负责人回来,对赵成业说: “这壶水一点问题没有。别说是喝,就是酿酒也可以。”赵成业从医院出来,心里已经肯定了这是个谣言。他打算去一趟武装部。因为在明远向他汇报以后,他已经指示局武装部向上级汇报了。他想进一步了解一下市武装部和公安局对四平山掌握的情况,以便进步朵取更有力的措施。 他到了武装部的作战值班室,说明了来意。一位参谋长忙把赵成业让到自己的办公室。赵成业讲了关于四平山水的谣言,并把今天化验的结果也说了。 参谋长说: “你们上次提供的情况,非常有价值。我们和公安部门共同对有关四平山的事情进行了调查了解。” 赵成业问:“结果怎么样?” “最后结论还不好下。不过,在你们那一带方圆儿百里内,我们修了一些国防公路和重要工程。苏修为了摸到这 264 ==========第268页========== 方面的情报,已经派了两批越境的特务,被我边防军民抓住了。但他们决不会死心。据我们和公安局掌握的初步情况看,苏修为了得到这些情报,还可能不得不动用潜伏的力量。所以,你们那一带出了这个谣言,又出了破坏实验的事件,就得格外注意了。这个谣言的事,你们是怎么发现的呢?” 赵成业把任明远发现与追查这个谣言的情形向参谋长说了一遍。 参谋长说: “有这样的群众,什么困难还在话下?” 他们谈了很久。参谋长留他吃过饭以后,又把公安局的几个同志请来,比较详细地介绍和分析了四平山情况。他]研究好,今后要在这方面的工作中密切配合,赵成业这才告辞出来。 三 “进来,进来!”关副局长听到敲门声,忙放下报纸,父看看表: “嗬,不愧是当兵的出身,真遵守时间!” “我这是插着你的空。今天汇报不上,明天一开会,你时间就更少了。”赵成业说着走近关副局长。 关副局长指指北墙并排的两个沙发,并拉拉赵成业的袄袖,一同坐下了 263 ==========第269页========== “插我的空,哈哈哈,说得好。人家都说我总忙,仿佛连 一刻都闲不着,既然有空可插,证明他们说得不对。怎么样,乍来到林区,还搞得惯吗?” 赵成业说: “嗯,现在好象还没有习惯,以后会好的。” “哎哎,说说,都有哪些地方不惯?”关副局长好象老早就认识赵成业似的,唠得很随便。 “睡觉头朝里,不习惯,夏天出门带棉衣,不习惯空气里头有一种甜丝丝的味,也觉得不太习惯呢!” “哈哈哈,会搞得习惯的,会搞得习惯的。不过,说真的,听说你负过好多次伤,也五十多了吧?有些事情该让年轻同志去干的,就让他们去干嘛。听说你一去就在各场转了一圈儿?身体也得注意嘛!” “不跑跑看看,心里总不踏实!”赵成业朴实地笑了。“那是实在的。我原来也是闲不住,脚不沾地到基层去,这几年…哎,说说你转来以后的印象,说说。” “我主要跟群众学习学习。要说印象,就是威到我们那里搞大面积皆伐不合适。” “嗯,思聪来信谈过这个情况,是不合适嘛。好,这一点你们俩碰到一个点子上了。他过去就不同意在那样的林地里搞这种朵伐。那个尼基大强不知以为知,硬把他们国内的方式往这里套。两年前思聪跟我谈过,那时他就支持隔带皆伐!” 赵成业沉默了一下。他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副局长对 266 ==========第270页========== 以前的情况不够了解,可是,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就谈同志的问题,是不恰当的。他说:“正好,我想要汇报的,也是关于宋伐方式的问题。”于是,他把局党委对张立言那篇文章的意见和决定说了一下,“当时,我们就写了汇报,给管局党委和管局领导了。为了使领导更详细了解了解,我想应该当面向你汇报。” 关副局长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放在带开关的烟灰缸内,然后说: “过去创议使用这种方式的人,现在不同意这种方式了。你看是什么原因?” “据我了解,当时,隔带伐也是作为一种辅助性的东西提的。那时,有些伐区还都是成林、过熟林。现在,到了新林区,条件变了,宋伐的方式就得变。在思想上呢,他没有一丝利己的动机,没有迎合要搞隔带皆伐的潮流,而是扎扎实实摸索合理宋伐的途径。” “两种方式都试验试验,是对的。你有没有倾向性?”“有。倾向朵育结合伐。”“卡思聪呢?” “不大明朗。但他现在正蹲采育结合伐的点。”“你倾向那个,为什么呢?” “第-一,几十年后,几百年后,也有树木砍,搞好了,就是越宋越多。这叫粗水长流不断线,而不是粗水短流,能够做到青山常在,永续利用,第二,防止水土流失}第三,这是走独立自主,自力更生的道路,是在机械化作业条件下搞技术 267 ==========第271页========== 革新和技术革命。这几条,就应该受到支持…” 关副局长微笑着,听赵成业这样说。赵成业停下后,他看了看说: “你还没有说完,都说完它嘛1” “还有,我威到这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它顷了过去企业里所执行的那一套什么‘轴心’和‘牛鼻子’。冲不垮这些,它就实现不了。而这个技术革新,正是贯彻‘鞍钢宪法’的结果,是政治挂帅、党的领导、依靠群众的结果!” 听了这些,关副局长挺受咸动,但他却没有正面回答。他十分诚恳地说: “成业,咱们头一回谈话,我看得出来,你对革命事业有满腔的热情。象咱们这么大年龄的领导同志,哪一个不是在旧社会火坑里挣扎多少年的人?哪一个不是党和毛主席从火坑里搭救出来的?为了实现党和毛主席的指示,粉身碎骨,都不眨一下眼晴。你也是这么个人,不是吗?我也是。我转到这里十来年了,从不大懂,到懂了一些。可我看,你还处于我一来时邪那一个阶段呢。哈哈哈,这么说你也不会介意的,工业建设这东西,实在还不能跟农业比。咱们的农业呢,多数是集体经济多咱们的工业呢,多数是国营经济,生产资料是国有的,干部、工人是国家的固定职工。它没有农村里那样一些富裕中农嘛,虽然咱们还不能说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可能性没有,可毕竟要小一些。它的经济规律,跟农业更不一样。它要求用经济的办法来管理,不这样,是不行的。”赵成业一听,从中体会出来这位副局长对革命工作的 268 ==========第272页========== 负责态度和真挚的感情,也威到他很直率。但,赵成业也同时看出,这位副局长和卡思聪唱的是一个调子。他在明远他们那封信上的批字,不是偶然的。不过,赵成业威到,关副局长是真诚相信邢套什么共同法则和什么共同的经济规律。赵成业忽然觉得他面前的这个人,象是个很虔诚的迷信的人,受了欺骗还当真,让人十分同情。他是个负责干部,这样主张,一定要把企业搞歪了,从这点上说,又是不能和一个迷信的人相比的。赵成业说: “关副局长,你说得这样直率,我也就直说: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哈哈哈,不同意,不同意也好,你可以保留意见。这可是个大题目,我实在太忙,等有工夫我就要跟你争,非争得你服气或者你争得我服气不结。这些,今晚上,咱们先不谈,谈谈具体的问题,怎么样?” “关副局长,这个问题不统一,具体问题就不容易解决了,比如说,关于路建计划压缩的问题…” “邪不一定,具体问题总要解决的嘛!计划处说过了;你们打算按原计划再建二十公里道路。林业局是成本核算的一个企业,沉且原来又有计划,管局不该卡得过死,所以我没有阻止,可是我总有些担心。你谈吧,谈吧” “党委和局里几个领导同志很认真地讨论了,也发动群众认真讨论了。大家认为,过去修改计划,是不合理的。我和一些工人、干部交谈后,认识到,不仪仪不合理,它还反映了一种错误的指导思想。这又联系到方才谈的那个问题、 269 ==========第273页========== 了,不能不谈到。这个指导思想,就是利润挂帅。这是和毛主席指示的政治挂帅相违背的。它的特点是只顾今天,不顾未来,只要木头,不要森林资源,实质是只要利润,不要无产阶级政治。”赵成业也认识到这计划背后反映的卡思聪的个人主义思想了,但他没有讲。 关副局长闭着眼睛,靠着沙发,两手放在扶手上,有一只手一下一下拍着。赵成业接着说下去: “我和一些同志认为,隔带皆伐,适应短道。而朵育结合伐恰恰应该在较大的施业区里作业,需要长道。” 赵成业说完了,关副局长一时没有讲话。过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儿步,回过头来,说: “我是充分尊重林业局党委意见的。从管局角度看问题,希望你们把两种试验都搞到底。你提出的是个严肃的问题,我要好好想想。不过,国营企业不是集体所有制的农业,它有它本身的特点。我们革命多年,没有热情,可以说干不过来。可是,不更好地熟悉具体工作,会在指挥上出问题,给党造成损失,起码是经济上的损失。你回去也想想,好在会议开十多天,会议期间我们可以再谈。” “好,我希望再谈谈。” 赵成业回到招待所,同屋的同志都睡了,但还开着灯。方才,在和关副局长谈话时,他就想到了明远。这些年,一个工人要有多么高的觉悟,和多么坚定的立场,才能在这种种阻力面前坚持观点,艰难地、但是扎实地前进啊: 270 ==========第274页========== 回来的一路上,这个思想一直在鼓舞着他。他没有那种因为个别领导不够支持就动摇不定的情绪,而是觉得困难大,更要煞下腰来艰苦地工作。他拿出随身带着的毛主席著作和笔记本,一字一句认真地学习起来。 四 管理局党委扩大会议开到第七天头上,与会的人员休息一天,响应管局党委提出的搞好秋季植树大会战的号召,上山植树。金书记和管局十来位领导同志带头上山。 看到这些领导同志把汗水滴在小树苗上,赵成业心里很威动。他想,这些小树苗子,一定能长得好,因它们都浸上了革命者的汗水和希望! 机关干部、家属、妇女、红领巾、白衣战士都上山了。毛主席“绿化祖国”的指示和社会主义祖国美好的远景,鼓舞着人们挥镐奋战。人们一过,后面松苗就成排了,成片了。 从山上往回走时,关副局长擦着汗,找到了赵成业说:“老赵,你看看这个。” 赵成业一看,是松声林业局生产科打给管局生产处的报告。里面说到鹿鸣岭林场以宋育结合伐压制隔带皆伐的试验,而朵育结合伐效率不可能提高,一些领导还为了建立个人威信,硬要坚持。 赵成业说: “离局这几天的情况,不大了解。我很好地了解一·下, 271 ==========第275页========== 晚上再汇报。” “算了,这件事情我告诉他们办就行了。我想说的是,领导一带倾向性,下边就要闹问题的,工作就搞不好。” 赵成业没有说什么。他急于弄清情况。恰好,回到招待所以后,接到了卡思聪和朱光耀的两封来信。 卡思聪的来信说,已经抽人大搞道路,朵育结合伐实验虽然遇到效率不高等困难,但也要坚持搞到底。朱光玀则说明了实验进展较快,明远等人正千方百计努力提高效率,趋势是上升的。赵成业又向局里打了电话,了解了这些天的情况。接着,他给他们分别写了回信。 赵成业敏锐地看出来,问题是很复杂的。他明显地看出卡思聪为了巩固邪套“轴心”和“牛鼻子”,在要两面手法。可是关副局长呢?迷信那套资本主义管理企业的办法,加上抓小事,忽略大事,正在作着卞思聪的支持者和保护人。难道能够因为各个行业的具体特点不同,就否认它们相同的路线上、思想上的斗争吗?难道自已抓了方向、道路问题就会形成瞎指挥吗?难道有自己的倾向、观点就会闹出问题,影响工作吗?不!在方向、路线问题上,要坚持观点,要抓到底,要有倾向,要毫不含混。 赵成业看出来,生产科的信和卡思聪的信,正是卡思聪两面手法的又一头表现,任其下去是危险的。他欺骗了领导,影响就更大。应该找领导去谈,要进一步讲明白自己的观点,坚持下去。 吃过晚饭,他就去找金书记、关副局长。 272 ==========第276页========== 第十二章 任明远从梅师傅的实验林地回场,翻过林场东边的山岗,扑面而来的,是满山满谷的晚霞。白色的房舍,黄色的道路和林场前边的门楼,都沐浴在淡红色的晚霞之中。有些住家的玻璃窗,映得象一团火。大约已经开过晚饭了,只有很少几缕乳白的炊烟,袅袅娜娜,升入天空。 他想,明天是个好天气,到家汇报以后,要抓一抓民兵训练,还要把想到的那个拖拉机集材的办法试验一下。 任明远走到林场东头的时候,晚霞已经由他刚下求的东山树林的梢头向天空隐去,暮霭逐渐笼罩了全村。前面开来了一台拖拉机,因为拖拉机库就在村东,他也并没有注意。 道路很窄,拖拉机在路中间走,任明远往左侧靠了靠,可那拖拉机却直冲着他开来。任明远迎着亮,看不清驾驶楼里的人。他想准是谁开玩笑,就只是笑着看它往前走。离 五六米远的时候,开拖拉机的人喊:“快躲躲,快!” 任明远所那发急的声膏,不象是闹笑话,忙往路左跨了 273 ==========第277页========== 三四步。他刚跨过去,那拖拉机就象人走“相”住了一样,立 方 刻又向他奔来。“不会开!”这个念头在任明远脑袋里闪过,他便立在那儿不动,说:“把制动器搂住。”只听里边的人说,“啥叫制动器呀?糟了,糟了!” 任明远沉着地说:“就在操向杆下边!”说着,拖拉机离他只三步远了。任明远敏捷地往左一跳,拖拉机从旁边开过去了。前边是半米深的壕沟,拖拉机若掉到里头去再往出开可就费劲啦。任明远又一次提醒刹车的位置,拖拉机这才蹶打一下停住了。 “我的妈,可把我急‘踢登’了!”一个人从车里下来,任明远一看,是宋宝然。 “不着慌就好了。” “越急越着慌,越着慌越奔人。你看我这汗珠子!”“宝然,你会开车吗?” “会?刚学三天,从你走才学!” “那你怎么一个人开出来了,这是谁的车?” “西南岔林场郭师傅开车来这儿修理。我寻思学会扳操向杆就差不多,趁他没在,就开出来练习练习。” “这不是闹笑话嘛!技术多面手有用处,学也行,可不能这么急三火四地整啊,一口吃不成胖子!” “我就是要一口吃个胖子!” 已经黑下来了,任明远看不清他的脸。听声,就知道这宋宝然又“冒烟”了。这烟是朝谁冒的呢?这里有“景儿”,便问道: 274 ==========第278页========== “为哈?” “为啥?他不给咱拉,咱自己拉!会叛个操向杆就拿得了人啦?” “你说的是谁呀?”“谁?李武!” “怎么,你跟李武闹别扭了?” “不光我,是咱们小组跟他闹别扭了。” 原来,任明远走的那天,曾和沈常发、温成商量好了,要 一个机车两个小组用。当天,李武就开着拖拉机去给第一朵伐小组实验林地集材。在大面积皆伐的时候,集材可以放开手脚,反正也用不着担心那些小树,挂不倒的,还要砍去烧光呢,拖拉机可以满山跑,没遮拦,没挡掩。把要拉的原条用钢丝索带穿起来,就象用柳条子把鱼一条条穿起来那样,大油门一轰,用绞盘机一下子都绞到拖拉机跟前来,搭载板光当一声往上一背,拉起来就走了。隔带皆伐也好办,在刷光的那一条子里,还有它放开油门儿随意干的地盘儿。任明远他们实验的,是普遍留幼、壮树,开起来就难了。这就象在足球场跑惯了,冷丁让他上平衡木一样。 司机李武有点畏难情绪。任明远看到这种情况,临走时就找李武商量了一下。李武知道这是实验,戚到应该支持,就答应了。 他一上手,干得就不咋顺溜。拖拉机顺着集材道开上去,一调头就抿倒了两棵小树。小沈心疼地过去看看,没说什么。李武也觉得不大好,格外加小心。可是刚一绞,宋宝 273 ==========第279页========== 然就说:“挂着小树了,停,快停!”李武停下来,串一串索带,又一绞,几棵小树立刻被挂弯了。宋宝然和小沈两个看了,就象挂着他们的肉一样叫:“停!停!”李武只得再停下。宋宝然、小沈代替李武的助手,串着树空,挂了索带,还拎坏了十多棵小树,那宋育结合伐实验的林地里,立刻便开了个天窗。就这么捣鼓了一上午,才集一车。 这若往常,也该集三四车了。偏赶上沈场长在楞场①掐着怀表,对李武说:“三个半小时,你咋才拉一趟?”李武把情况跟他一说,他直摇头,说:“反正你这车有一定的任务,别看没正式生产,少拉一米,也影响基建任务。人家局里得跟我算帐,我就得找你!”说完摇着头走了。 这时侯,李武对沈场长很有一点火气。他想,明摆着,试验着拉,头三脚难踢,卡得这么紧,怎么能行!自己这台车,从打到手以后,年年月月都超额完成任务,若这么搞下去,这个月够呛。他这样想着,心里更着起急来,便加快了速度往上开车,加小心又加小心,可还是抿倒了道旁的两棵小树。宋宝然在山上看到了,父让“停,停!”李武想,停也压了,往上开吧。 宋宝然一看压了树还不停,就有点要冒烟,但总还算压着点。他一面跟着车走,一面说:“李师傅,可别再这么抿了!” “我也不愿意抿,别说这么大的车,人在树林子里钻,还 ①楞场:堆木头的地方。 276 ==========第280页========== 得挂断点枝枝权权的呢:” 宋宝然火气冲到了嗓子眼,又咽回去。 到了山上,索带穿好了,李武尽量慢开绞盘机,可又挂着了一棵树。这回宋宝然和小沈一齐说“缓缓绳”,李武想,他们没有经验,一缓绳可能挂得更多,就一口气拽了出来。宋宝然的脸,腾一下子红了,声音又高又粗地说:“这么整,留多少树够你抿的!”李武也有些吃不住劲了,说: “你们该干啥干啥得了,跟着腚监工,这活还能于吗?”“象这么干,还不如不于!”李武的小助手来了气,嘟曦着说:“你寻思谁还愿意给你干是咋着?”“给谁于?”宋宝然马上顶了回去。 小助手一急,把说不上从什么地方听来的闲话顺嘴就冒出来了: “给你们干,干好了好当工程师!” 小沈一听这是神明远来了,怎么能忍受得了: “这是从哪儿刮来的阴风!明远为搞这实验,还把到手的工程师丢了呢。人家邢叫支部委员,象你…” 这时,陈师傅他们急忙出来,批评了宋宝然和小沈。李武心里说:“这不是看我要求入党,拿支委来压人嘛!他们有这个思想,干了就是助长他们。再说,场长一个劲儿催任务,何必在这磨牙!”想罢转过拖拉机就开走了。“你说说,这不是拿把是干啥?他拿不了,学会了我自 277 ==========第281页========== 个儿晚上借车去于!”宋宝然学说完这个过程,这样向明远说道。 “宝然,你别乱扣帽子。别说光你自个儿,就是光咱们 一个小组、一个场搞好了,就能把‘鞍钢宪法’落到实处、把这革新搞好?要团结大家才行!” 宋宝然气还没消,说: “就冲这回事,他也别想入党。我不是党员,就是,也不举他的手。” “这件事,到底怨不怨他,咱们还得好好想想。再说,入党,不能光看一件事两件事呀!” 这时,宋宝然已经上了驾驶楼,要把拖拉机开回车库去。任明远也进去了,说: “我开吧,看你整到沟里去。”宋宝然有些惊异地问:“你会开?” “我当过二年司机,咋不会开饣”任明远说着,打开车灯,熟练地调过头来。 “好,这下子好了,咱们自己干!” “就是咱们组人人都会开,大伙儿都长八只手,才有多大的章程?”任明远当然不同意他这种不能团结同志的做法,可是这也给他一个启发,让拖拉机白天去作业,傍黑时借车自己试验,摸出些门路来,集材就顺手了。那时,场子拖拉机可能多起来,再让拖拉机队的同志来作业,就好办了。 任明远这么琢磨着,开着车平稳地往回走。开这台车 278 ==========第282页========== 的郭师傅扑着车灯的光,慌忙赶来了。一听机器匀称的声膏,看到机车那个稳当劲儿,心立时平静了,站在邢儿等着车开过去。 “老宋,别看你脾气好冒烟,学得还挺快,开得不賴歹1”宋宝然把头伸出车窗说:“我还有这两下子?是明远!” “我说呢。明远敢情的,那是成手儿!” 二 这时侯,电灯翻一下子亮了,林场广播站也开始了广播,村子里好象一下活跃起来。 任明远沿着很宽的木台阶,登上山坡,向自己家拐去。他离大老远就看见自己家有人进进出出,从玻璃窗望进去,屋里有几个人影。他开了房门,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里屋小沈说:“用劲一拉,对。”突然,嗒嗒嗒,油锯在屋子里响上了。小沈、小吕还有几个人高兴地议论什么。 任明远进了屋,大伙正围着两台袖锯说得兴高朵烈。尤其是小沈,正此划得来劲儿。李占才今晚破例也,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根帆布条带,眯着眼看那袖锯,看得出了神。 任明远想:刚才可能是他发动的吧?大伙儿见任明远回来了,围住他忙问:“汇报了吧?领导一定支持咱们!” “昨没搭辆车,自己走回来的?”李占才有些埋怨地问。 279 ==========第283页========== “一个汇报,咋去这些天呢?”小吕天真地问。 “你看,带劲不带劲?”小沈指着油锯,有点得意地说。任明远一一答复了大家的问话。他见小方凳子上放的两台油锯不是小组原来的,近前去仔细一瞧,是新锯,就是那天早晨看见的那种。 “咱们那两道还能用啊,怎么又发啦?” “不,这锯有点儿特殊性呢。”小沈故意强调了“特殊”两个字。 “特殊到哪儿?” “这是卡局长照顾咱们重点。”李占才说。任明远问道: “卡局长啥时侯候来的?” “昨天头午,来了就先到咱们小组,送了这两道锯。”李占才说。 “卞局长真够意思。”小吕说。“这锯还没使吧?” “没有。若不怎么放在家里了呢?要依着我和老李,拿来那天就使。对了,老李还想要学学呢。大伙儿都学学,提倡一专多能全面手!可陈师傅和儿个老师傅不让。这不就在这儿淡干着。”小沈说了一大堆。 这时候,谢土改端上了热气腾腾的馒头,还有一碗炒蘑菇。任明远吃饭时,李占才试探地说: “这两道锯又轻快,又有劲,能出活。以后任务大了,得有点儿好家什。” 280 ==========第284页========== 小沈说: “咱们明天就使这个干!你说呢,明远?” 就是小沈不问,这个问题也在明远心里走过好儿遍了。他说: “我看,陈师傅说得有理。一会儿咱们把人都找来,大伙儿商量商量。” 李占才很扫兴,卷了一支烟,咝咝地抽上了。他在老场子,跟一个开拖拉机的师傅不错,常帮助那师傅去擦车加油,也学着开开,不到半年,就把开车的技术学到手了。冬天上山拉柴禾,他就是自己开的。他本来想弄个票儿,可就是修理和理论不行。这次,他想学学油锯,多个手艺多条路嘛。再说上山整个烧柴啥的,免得用弯把子费那大力气去拉了。听任明远这口气,十有八九白指望。可他不明白,为什么明远和陈师傅都不愿意要,莫非他们怕效率高,钱挣多了扎手?… 李占才想心事的时候,小吕就说局长怎么支持他们这个小组的事: “过去咱们对卞局长了解不透。你别说,还真挺‘侃快’、‘煞愣'。别看场长不支持,我看卞局长挺支持。” 任明远挺感兴趣地问:“怎么支持的?” “批了李武呀,在全场职工大会上。”小吕说。“批评李武?为啥呢?” “为啥?为他对咱们的实验不支持!” 281 ==========第285页========== “还说些啥呢?”小沈接上说: “还说…对了,还说这是对革新的压制。听那话膏,连我爸爸也捎带上了,可没有指名;李武是指名的。” “批评完了,李武没说啥?”小沈说: “看样子,他在台下洋洋不脎的,好象不在乎。还不象我爸爸呢,批评完了,回家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说真不明白…” 小吕说: “还有,听说特意给咱们调来一台机车。”小沈说: “并不是什么特意吧,早调来一些就是了。”小吕说: “卡局长指定这台车要分给咱们使,还不叫特意?”正唠到这里,外头有脚步声,是一个小青年把陈师傅和另外几个师傅找来了。陈师傅说: “明远,袖锯和拖拉机的事你知道了吧?”任明远说: “知道了。” “邪就先说袖锯。咱们那两道旧的,少说还能使半年,往上一缴就成了废品,这是多大的浪费?” 石师傅也说: “这么整,让别的组看着也不带劲。” 282 ==========第286页========== 任明远同意他们的看法。他说: “搞特殊、吃小灶的事咱们不能干,实验不是为了争个名。” 后来,大家让任明远把锯给局长送回去。小沈说: “那,拖拉机怎么办?”陈师傅说: “拖拉机是局里分给场子的。卡局长说专给咱们使,也不一定对头。不管咋着,拖拉机可正是需要的时候,全场就 一台,两个组都要使,总不是个法子。” 小吕说: “若不我说是对咱们的支持呢!” 说到这儿,外边又是一阵脚步声。一听走得这么急,就知道是宋宝然来了。宋宝然一进屋就说: “明远、陈师傅,刚才我打听到一个确实的消息,局长不光带来拖拉机,听说还要给咱们请一位司机呢。这样的车,再加上要请的这位司机,就是白搭给咱们,咱也不能要!” “你快说是咋回事吧:”“啥原因?” 宋宝然看看在座的这些人,一时不知咋说好,憋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来: “那台车,是有名的老爷车。咱们请这么个老爷来凑什么热闹,还嫌操心事少昨着?”, 小沈问: 283 ==========第287页========== “邪请司机的事呢?” 宋宝然张了张嘴,看了李占才一眼,说: “算了,别说了,反正过儿天大伙儿就会知道!”大伙儿咋追问,他也不说了。 在要散去的时侯,任明远把梅师傅实验伐区里有人破坏的情况向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反响挺强烈。 陈师傅说: “上回,水的事没有最后搞明白,又来了这么个事。也好,这正说明咱们这实验应该搞到底。” 小吕说: “敌人越反对,我们就越要搞。”小沈说: “嗯,得分析分析这两下里有什么联系。”宋宝然说: “不管它什么联系,今后咱们这警惕性就更得高点儿,不能让他得逞。” 在任明远一说这事的时侯,李占才停止了抽烟,瞪着眼睛好象回想什么,又有点儿惊慌的表现,后来就烦躁不安,始终没有参加大伙儿的议论。大家散了以后,任明远来到了桌子旁边,迅速写起笔记。 谢土改知道林场里自己发电,到九点就停了。她把煤油灯的罩子擦得象一汪水,悄悄放在案子上,又轻轻地给明远披上一件夹袄。 今天的一些事情,以前的一些事情,都一件件浮现在任 284 ==========第288页========== 明远的脑际。他想要弄清楚它们内在的联系和发生的原因。他象每天一样,珍重地用粗大的手,捧起了毛主席的书… 三 第二天一起身,任明远就来到党支部书记的办公室。支部书记朱光耀家属没来,就住在办公室里。他正在面对着从窗子射进来的晨曦,看着什么材料,见任明远回来,就急忙问: “老梅师傅那儿情况咋样?”原来梅师傅已经打电话告诉了朱光耀。朱光耀让任明远回来时从那儿走,因此他很关心详细情祝。 任明远说得很详细,朱光耀问得也很详细,并且认真记在本子上。提到老梅师傅对林场东北那片实验伐区不大放心而要搬来住的事,朱光耀也很同意。 任明远说: “今天应该找人去看看,这儿出没出碧云山那样的事。”朱光耀觉得任明远想得很周到,要亲自去看看,连在邢儿物色一块给梅师傅盖小房的地点。他打算回来后开个支部委员会,要追查到底。 任明远说到小组里打算把油锯还给卞局长的时候,朱光耀说: “若是局里关心实睑,支援一些工具是可以的,总不能 285 ==========第289页========== 邪么平均主义嘛。不过,下局长以个人名义这样搞,实在不大好。” 任明远说: “这个事,还有,听说他批评李武,我想来想去,很不利于我们小组和各兄弟小组的团结。卡局长是咋样想的呢,莫非连这一点也看不出来?” 两个人互相看看,但都没有说活。朱光耀把一沓子材料递过来,指着说: “对这个,卡局长还不同意讨论呢。” 任明远拿过来看看,见是培养李武入党的写实、调查材料和李武的申请书。这是儿个委员已经研究过,要在这个月里讨论的。 任明远问: “为啥不同意讨论?” “他说,是为了搞好你们的实验。” “又是为李武和宋宝然他们闹意见的事?” “对啦。他说现在要讨论,就等于支持邢些唱反调的人,就等于压制革新,就等于…总之是四五个‘就等于’。你是组织委员,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任明远想到了培养李武材料里的情况,想到和李武一起工作过的同志对他的赞扬,同时也把这和卡局长“支援”油锯、批评李武的事联系起米看,说: “毛主席叫咱们看一个同志要看他全部工作和全部历史,不能光看一时一事。再说,工作中发生一些意见和矛 286 ==========第290页========== 盾,有时是不可免的。咱们得正确看待这些事,做好工作。到底为什么发生的争执,我还没找李武谈。可是他愿意去多吃苦、去实验,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他对完成任务很着急,这是为的工作。还有,场长总烤底火。从这些情况看,我不同意推迟讨论。” “好。其他支委我也个别征求了意见,连场长在内,都是同意讨论的。按期讨论这一点,是没疑问的。可咱们还要进行一些工作。卡局长是党委副书记,对他的意见,咱们当然应该尊重。我们要跟他汇报清楚,争取他撤销原来的意见。对李武同志呢,也要做好思想工作,使他认识自己的不是,以后改进。我去和下局长汇报,你找李武,争取讨论以前做妥了,怎么样” 任明远说:“行,我这就去。”“得吃点饭啊!”“那赶趟。” 四 李武是个心直口快的耿直人。他跟宋宝然口角,实在是对朱宝然和沈永庆不满。在开车下来以后,他马上就认识到,把工作这么撂下不应该。回去吧,效率还是不高,恐怕还要吵起来。他跟场长说了这心情,场长说, “效率的事没有解决,去浪费那个人力、物力干什么? 287 ==========第291页========== 在隔带皆伐这边抢抢产量再说吧。” 李武本来就狠载,这回过来拉得就更多了。他一天吭味吭哧光干活,却一声不吱。 第二天晚上场子里敲钟开会,李武象往常一样,来在头里。李武以为,这个会是局长来第一宋伐小组蹲点,跟大家见见面。没想到,这个面刚见,他就吃了一顿冰雹,让局长批评得狗血喷头。李武虽然口快心直,可也要问个为什么。 后来,他听说任明远往家里来过电话,是他们小组的人接的。这个耿直汉子也觉得这里头有“景”了,心想:脚底下没风刮不倒人,准是局长支持任明远,而任明远听到小组里的人瞎扒扯,就当真,在局长跟前说了。若不,怎么局长屁股没坐热,就劈头盖脑来这么一顿闷棍呢?看起来,任明远这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爬! 也不巧,不知他的小助手搁哪儿听来的,说是讨论他入党的事可能推迟了,加上温成暗示他要和一些党委里的人、特别是支委搞好关系,这更使李武把对宋宝然、小沈的不满,转移到任明远身上来了。他几乎认定,这些事一准都悬从任明远儿生发出来的。是呀,他是党支部委员啊,还是组织委员!所以,李武这儿天对任明远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越悠越旺,在家里,在外头,都板着脸。 任明远一进李武家的大门,就见他正光着膀子,在外头洗头、洗脸、擦身。早晨很凉,他却不在意。 任明远说: “老李,小心威冒。” 288 ==========第292页========== 李武回头一看,是任明远,就哗地把水一泼,冷冷地说;“咱不在乎这个。”说完,扭头就进屋了,连个招呼也没打。 任明远想,这是生我的气呢,我来做他工作,比别人来好。他走进屋,跟李武老婆打招呼说: “大嫂,做饭呢?” 李武老婆是个响快人,又不知道李武这几天正是和任明远过不去,还以为他来能解开男人心里的疙瘩,就热情地和他说话。 她看自已的男人自管在两个并板儿摆着的箱子前边倒背着脸子穿衣服,以为他没看见,就说: “老任大兄弟来了。” 男的还是不回头,自顾在那结扣子。她忙伸手到箱盖上取暖壶,顺便拉了他一把。男的看看她,她用眼睛又盯又挖地使眼色,可李武还是不说话。 任明远看到这情况,就笑着说: “你去忙吧,大嫂,我们两个崂一会儿嗑儿!” 女的忙回头说:“哎,哎。”又对她男的悄声说:“你是个死木头疙瘩咋的!” 李武说:“去吧,去吧,有你的什么缸什么碴?”他老婆不摸头脑,自去做饭了。 任明远开门见山说: “老李,这么大的火气,跟谁呀?”“跟谁?跟你1”“为哈?” 289 ==========第293页========== .“我跟你们宋冒烟叽咕了,你知道不?”“知道。” “局长批了我,你知道不?”“知道。”. “还有…算了,你知道还问我跟谁发火?” 任明远知道,他邪“还有”是要说入党的事。看来,这个直性子人寻思这些事是自己搞的鬼呢。他党得摘清自己是没意思的,况且有些党内的话也不好说。他想,主要是让李武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分清是非,就说: “我也问问你。”“我不怕问。” “把活撂下就走,对不对?” 李武一心委屈,可他不能说这个对,便皎皎牙说:“不对1” “不管是谁的批评,不管当着多少人,哪怕这批评有百分之五是正确的,你这种对待法,对不对?” 李武知道,按党员要求,得听不同意见、批评,就说:“不对1” “那你今天为哈这么噘嘴胖腮?” 李武心里很难受,可一下子又找不出理由米,急得直愣愣地瞪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任明远说:“支部知道啊!”“支部知道?” 290 ==========第294页========== “嗯,支部知道你从实验林地下来,心里是想着任务也知道集材没摸出办法来,你满心想干也困难影还知道,邢些批评是硬往高处拎!”任明远说这后一句时,思想迅速地斗争了一下,共产党员不应该隐瞒自已的观点,这个思想鼓励他说出来。 李武这个大汉,一下子被威动了,眼圈儿都微微的红了。他在心里一再重复着:“支部知道我,党知道我啊1”任明远说出他这几天总觉得委屈、生气的原因以后,他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为这件事威到自责。他说: “我有不是,组织纪律性不强,我向支部检讨!” “检讨是为了提高认识啊。你认识到了就好,可咱们别满足,还得挖挖原因。”任明远详细地帮他分析了这件事,他错在哪,宋宝然、小沈不对在哪,还诚恳地向他检讨,说自已有责任。李武越听越亲切,越开窍,眉头也舒展开了。 李武爱人,进屋一看两个人唠得那个亲切劲儿,男人的脸也开晴了,心里想,我的天,这可到底是咋回事呢? 五 任阴远兴冲神走过林场的门楼儿,见一个芽蓝作业服的人卷着袖子,露着细胳膊,叉着腿,拉着架子在邢里刷牙。他又走几步,才看清楚是下局长。任明远想趁这工夫把袖锯的事说说: “下局长!” 291 ==========第295页========== 下思聪-一看是任明远,便把口里的白沫子吐吐说:“明远,听说你上什么防火站了,啥时侯回来的?”“昨天晚上。卡局长…” “哦,赵书记把你们缺少拖拉机的情况告诉我了,这次我调一台来。还有,看到你们小组里的新油锯了吗?柳州的,国产中最好的喽!” “我正想跟你汇报这件事呢。”“哦?” “组里大伙儿有些想法,我地有想法。”“还有想法?” “这么特殊照顾,会影响各小组之间的团结。再说,我们的锯还能用半年呢。” “噢?这一点我没有想到慨!你们是重点组嘛,研究宋育结合的事,我们也许贡献不上什么具体意见,物质上总要支持哟…邦么,把它送到你们场的库房里去吧。晤,李武的事件你知道不?” “我知道了!” “这是对革新的挑战,这么下去不行!这事情不作个处理,对于你们的方案,谁都可以不支持,这怎么行?” 任明远想,看样子卡局长刚刚起床,朱光耀可能还没有和他谈上呢。他对这话是不同意的,难道革新都是靠强迫命令才能有人支持吗?那还叫什么革新?任明远只是在邪里想这句话,没吱声。 下思聪以为他这回同意自已的意见了,便又接着说: 292 ==========第296页========== “你们支委会还要在这一两天讨论他入党,这还行?”“那是按支部工作计划进行的。方才我跟他谈了,他对这件事认识得挺深刻。” “你也是支委嘛!要知道,这对咱们搞革新是不利的。这革新可不是哪一个人的事情,不能以个人宽宏来当行事的标准蟹。” 任明远对这话很有反威,便说: “下局长,支部按党员标准吸收党员,不能根据对革新这么一件事有利没利求吸收党员啊。再说,我看这也没什么不利的地方。” “那么,你也同意讨论?”“嗯,讨论是不能摧迟的。” 任明远说完,就向支部办公室走去了。下思聪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又吐了一口牙膏的白沫。 293 ==========第297页========== 第十三章 讨论李武入党的支部大会按期召开了。党员们发言都格外热烈。这在列席会议的卞思聪听来,好象句句都有针对性,好象大家都是对着他来的。他一看通过的形势已经形成,就不愿意再等那使自己难堪的通过场面,走出了支部书记办公室,回到了他住的场长室。 卞局长倒背手站在窗前,看着孩子们玩捉迷藏。其实,他的思想,还是在会场里,主要是在任明远身上。“按党员标准,还是按是否有利于哪件事的标准来发展组织,是一个原则问题。”任明远严肃、宏亮的声膏,总在他耳边响。 对于任明远宽以待人,他是不相信的。难道任明远真会是如此吗?不会!那么,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积极地拉李武入党呢? 卞思聪想,这是因为当前他所犒的实验,处在集材关过不去的当口,想要通过帮李武入党,让李武帮他出力!不能不承认,任明远是聪明的。自己本想用不同意李武入党来达到增加他们的因难,迫使他们改弦易辙,没有想到反被他 294 ==========第298页========== 利用啦!卡思聪思想上涌起一阵慍怒。但,他把这个戚情压了下去。 难道李武帮助他,就能解决问题,就能办到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情吗?集材这道大关,哼,看来绝不是关云长过的那几关就是喽。对,还要在这上头做工作。 他转过身来,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支烟来在火柴盒上激着,决心快点实行他的另一个打算。 支部大会散会的时侯,天头还大早的。卡思聪叫住了朱光耀、沈常发和任明远。 这时候卡丽常也求了,一看几个人郑重其事坐在那里的样子,就要退出去。 卞思聪叫住了她:“丽常,你是技术员,也来一起研究研究嘛!”卡丽常看看朱光耀,朱光耀给她让个地方,她就坐下了。 下思聪转过脸去,对朱、沈说道: “这几天我常在明远他们实验伐区转,看到集材很困难,我思想上压力很大,所以赶快想尽办法调来一台拖拉机,明后天就能到。可是目前有个因难,就是司机太少喽,拖拉机调到后该想办法在你们场解决个司机才行。” 卞丽常一听她父亲这么支持宋育结合伐的实验,挺高兴,说道: “明远同志会开车,就让他开行不行?” 这个情祝下思聪还真不知道,不过他马上想出了驳斥的理由,说道 295 ==========第299页========== “明远是一组之长啊,担子够重喽,再开车…”沈常发也觉得明远开合适: “咱们场,还就是明远能‘操乎’得了,别人,没行的!”卞思聪嗬嗬地笑了: “老伙计,你这兵是怎么带的哟,连哪个会用什么武器都不知道啊?” 沈常发说:“还谁能开?” 卞思聪说:“李占才。”他说完忙看看任明远有没有什么震动,又看看朱光耀有什么表情。 卡丽常很着急: “老李对朵育结合伐持消极态度,由他开车,集材关怎么能攻下来呢?” 卡思聪正要说话,忽然宋宝然、小吕、小沈这一伙儿人闯进来了。 沈常发说: “这儿正商量事,你们来于啥?”宋宝然说: “我们来提个问题。” 沈常发站起来,拉了宋宝然一把,说:“走,咱们到外边说去。”小吕、小沈说:“我们找卡局长。” 沈常发看看卡思聪,下思聪说: 296 ==========第300页========== “那好,你们坐下说嘛。”宋宝然说: “我们听说,局里决定让李占才开拖拉机?”卡思聪说: “并没决定,这不正在商量嘛。咱们工人参加企业管理嘛,你们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檄。” 宋宝然往前走了一步,咕咚一下坐在椅子上:“拖拉机交给他,非开到自留地里去不可!”小小沈说: “让他开车,是鼓励自私自利!”小吕说: “他开车,革新还有个搞?” 大家你一音我一语,都说“若局里和我们商量,我们不同意。” 卡思聪突然转向任明远:“大远,你的意见呢?” 卡思聪一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任明远就有了警党。后来,他把这项人事安排和卡局长蹲点的真正目的联系起来看,对他为什么要重用李占才也就明白了五六分。卡局长这样做,是把矛盾端到自己面前来了:同意,组里就多个包袱,多个矛盾,不同意,小组内部就会不团结。 任明远对卡思聪这一手并不臧到为难。他威到没有矛盾就推动不了事物的发展,哪项有益的工作,都是在矛盾斗争中实现的。他威到让李占才的思想在新条件下更充分地 297 ==========第301页========== 表现出来,反而更容易解决一些。 他已经拿定主意,同意让李占才开车了。他听下思聪这样说,便看了看朱光耀,朱光耀严肃地点点头,鼓励他谈自己的意见。任明远说: “领导上为这事咸到有压力,我们也希望快些来车,车要来了,又没有司机。现在从我们小组里抽出一个司机,我同意!” 宋宝然、小沈、小吕说:“明远,怎么能同意呢?” 卞思聪一看这个局面,向儿个工人说了句:“同志们,你们还是缺乏修养徽:”任明远说: “卡局长,我们都是没有你说的那个修养的。可是我臧到,他们这儿位同志说得很有道理。他们是用阶级和路线分析的方法看人的。”任明远转向他的几个同伴,“机器靠人开,这一点对。咱们还要看到,人要靠路线指挥,靠正确思想指挥。不让他开车,他还有一把大斧呢,思想不正,斧子不也同样要砍歪了吗?李占才同志有严重的思想问题,他和我在一个小组一年多,我没有做好他的工作。这回,咱们应该帮好他!” 任明远说得很占理,很诚挚,引起了几位同伴的深思,也引起了下丽常和其他同志的深思。 朱光耀说: “我也同意这样办。关键是要从发展看问题,要促使事 298 ==========第302页========== 情住好的方面变。把思想转变工作抓好了,李占才同志是能变好的,拖拉机也是能开好的。” 下思聪说: “对对,关键在工作嘛!我有工夫也要找他谈谈…” 第二天早上,李占才挺早就起来,到车库发动了机车,开车就要去上油,迎面正遇上任明远和陈师傅把油背回来了。原来,油库离车库有三百多米远。任明远和陈师傅怕机车来回开着上油磨损机件,都想到了去背油的办法。李占才一看机车油箱里还满着,知道昨天也是他们背来的。任明远和陈师傅把油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就相互争着以后起早背油。后来任明远没有争过陈师傅。陈师傅对李占才说: “占才,以后的油,我供。你把机车保养好了,到关键的时候能冲上去就行了。” 李占才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这使他心里划个回儿。对于小组里一些人不同意他当司机,他也听到一些风声了,心里很窝火;见两个组长都来了,他心里更加不蒲快,以为这是对他监视,是不信任他。任明远他们走后,李占才慢慢擦起车来。他一边擦车,一边打算:宁可多吃些苦,也要把这头二脚踢好了,不然的话,凭空飞来的拖拉机司机票又要飞掉,到冬天拣柴火就困难了。 299 ==========第303页========== 头一天开车上山,李占才威到挺新鲜,也格外小心、努力。虽然效率不高,还压了很多幼树,也还是出了一身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心里威到挺不够本儿。 第二天上午下了大雨,下午车又出勤。由于他开车技术差一些,车坏到泥坑里了。小咬、蚊子一咬,他左一把右 一把地打,弄得满身满脸泥。他癫了修车,就顾不了打蚊子,情绪不高。 到了第三天,效率还是高不起来,李占才情绪就低落下米了。 他情绪低落,倒不全是怕艰苦,还有更主要的理由:开这玩艺虽然是个技术活,可细算起来,不合账。天天要起早,天天要贪晚,不是保养车,就是修机器,一点上山搞不空手运动的时间也没有了。再过儿天松塔丰收,身子绑在机车上,那不是看着干眼馋吗?这是一条。还有一条,在实验林地开车,计件开支,这么干下去那就清等着“扎脖”吧。 到第四天,他的情绪就彻底低落下来了。偏巧,这天回来,他又遇到了卞思聪。 李占才开着拖拉机走到村口,看见卡思聪倒背着手溜达。李占才打个招呼就想开过去,卡思聪却摆摆手叫他停下来。 “有事,局长?”李占才下了机车。 “唔,没有什么事情。这几天效率怎么样慨?”“咳,别提了,咋整也整不上来。”卡思聪轻轻地摆了摆头: 300 ==========第304页========== “老李,这可不好哟。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这个司机当得不是那么容易嘛。怎么想办法,也要把效率提上来哟。” “局长,这可是实验林地啊!” “不论是什么林地,工作效率是衡量一个工人最重要的标准瞰。再说,你这么长期拖下去,集材效率提不高,影响了朵育结合伐的实验进展,可责任重大啊…” 这几句语,把个本来就有情绪的李占才说得心里就象 一团乱麻,回到家里去一宿没睡好觉。刚一睡着,就作险梦,吓得醒过来。他望着房笆,打一宿算盘。 他想了两条道,一条是闹着不当司机,再就是转个非实险的工组。他想要明提出来,又威到对任明远他们说不出口。想来想去,只想出一个“泡蘑菇”的办法来。 第二天,他故意去晚了一些,发动车又故意拖延一些,到了山上就晚半个来小时。 他磨磨蹈蹭地拉了一趟,就检查起机器来,最后说一个什么零件不行了。他把车开到一个荫凉僻静的地方,跟小助手商量好,让他回场子去取零件,他自己呢,就躺在一个不潮不热的地方睡上大觉了。这地方就是他这一台车集材,任明远他们朵伐的,离得挺远呢。 对于李占才开车,温成倒挺留心。他天天梢梢到这里来转转。今天又来转,看见了这么个情祝,他没有露面。小组里有人看到李占才睡觉,告诉了任明远。任明远赶来把他叫醒,并问是怎么回事。他说:“助手回去拿零件了,加上我也不舒服。” 301 ==========第305页========== 任明远跟他研究下次出车前如何好好检查,免得窝工,他哼哈地答应着。在暗处看到这些的温成,这才从树后走开了。 这天晚上吃过晚饭,温成把老李上山睡觉的事跟场长悄梢说了。沈场长最烦恶这套事,加上温成加油加醋,便生了气,把老李找到办公室,连座儿也没让: “上山睡大觉,象话不象话,你今天集了多少材?”老沈轻一句重一句把他撸个茄皮子色。李占才只想要达到目的,不想把事闹大了,所以只是心里纳闷,为什么这么快场长就知道了?他想来想去,认为准是任明远汇报上去的,心里不满任明远,觉得他“不够仗义”,有意见你眼我明挑嘛,这么整人干啥?他本来就不想干了,再加上挨了这顿撸,上了点火,就说是脑袋疼,干脆不上山了。他不大能喝酒,这回狠狠心,要买半斤白酒。到装酒的时侯,他又改为三两。他怕在家里老婆不让喝,又怕追问他为哈不上山,就把酒拿到车库。他到小河里去弄了点鱼,回来搁饭盒子 一咕嘟,当下酒荣,一气就喝了二两多。说来也巧,又是任明远来找他。任明远看他舌头都硬了,安排他睡下就走了。 这些,温成也知道了。他故意拉着场长、支书到牢库来走一趙。两个领导见李占才不上班,还喝酒,也党得很有必要好好教育教育,但当时也没说什么。 傍晚上,温成插没人的工夫,到李占才跟前给个甜枣,拿点解酒的食物,又暗示有人汇报,告诉他收敛点。 这么一来,李占才认为任明远打小汇报是确定无疑的 02 ==========第306页========== 了,心里真是很恼恨他。他觉得任明远是成心跟他过不去,是整人。他想,任明远,你不要逼人太甚,兔子急了还蹬鹰呢,何况我这么个大活人,就能这么让你捏来捏去的? 三 两天后的早上,小组的人在去山场的路上干等着机车,机车却没有响动。大伙儿让小吕子回去看看。小吕回来说: “李占才说,车发动不着,也找不出是哪儿的问题。”任明远说:“我去看看。” 任明远走后,宋宝然说: “这些天我算‘醒过腔'来了,咱们这个实验非叫李占才给磨黄了不可。” 小沈说: “你‘醒过’什么‘腔’啦?” “你们还没看透,这重用李占才的中心目的就是让他生磨一个点儿。”小昌说: “真新鲜。” 宋宝然说: “现在,咱们掌握树倒方向这道关过了,伐树效率也提高了,在补植方面也有了进展。这玩艺能不能搞成,就看机车集材这一勺子的了。好容易盼来这么个机车,不错,这可 303 ==========第307页========== 真是卞局长的支持,闹了半天给弄上一个蘑菇司机!”陈师傅把这话掂量了半天,认为有些看法和上次任明远谈的一样: “看透了这条咋办?”宋宝然说: “昨办,俩山摞一块堆儿,请出!”陈师傅说: “这最简单,调他走就完了,可咱们不能这样。他是不是阶级兄弟?是就不能这么办。推出去就等于往下坡路推他,帮他往下滑。再说,真要这样做,人家就会说咱们讲条件,拒绝领导上的支持,邪司机什么时侯给你配王可就不一定啦。” 宋宝然说: “那么说,这还成了刺猬猬,扔也扔不得,抱也抱不得?”陈师傅说: “明远早看透这个景儿了,他就是要专拣硬的啃。他说,这叫没有矛盾锻炼不了队伍。没有队伍,方向不明,还搞得了革新哪!让他来个败子回头金不换,给那些成心安钉子的人看看。” 几个人正说着话,外组一个工人过来说,“你们回去看看吧,机车好象趴窝了。”小组里都很着急,忙着往回赶。 原来,任明远回去的时侯,李占才正膳在机车旁抽闷烟。任明远问, 304 ==========第308页========== “你检查没检查?” 李占才把烟任地上蹭灭,把烟头夹到耳丫子上,哭丧着脸说: “哪能检查出来呀!” 实际上,这是李占才“泡蘑菇”闹转组的一种办法。他昨天发现电路断了,但没有及时修上。他对自个儿技术还很迷信,觉得任明远不过开了一年多车,对电路不一定怎么懂,我不修,他也看不出来,干瞅着。慢慢他门一急眼,自己一转组就算了。 小助手在一旁低着头不吱声,实际上是十分着急。任明远对小助手说:“走,咱们看看去。” 任明远和小助手来到院心那台机车旁。他详细地向小助手了解昨天机车的情祝,知道实在是昨天回来就发动不着了,今天早晨李占才也没去修理,就宣布上不了班。任明远上了驾驶楼,看看油路,没有问题,一试电路,知道是短路了。他熟练地找到问题的所在,接好了,上车一打火,拖拉机突突突地就响了起来。但任明远没有立即走下车来,他一面轰了几下油门,一面琢磨,为什么这样一个简单的故障李占才没有排除。他认为,这是他这些天来闹着要不干的又一次表现。 李占才见任明远三下五除二找到了问题,简直有点目瞪口呆了。他刚想要找几句什么借口,任明远说道:“老李啊,我听说过,你虽然没有专门学过开拖拉机,可 305 ==========第309页========== 是自己钻得还行,这是个很简单的事,只要动动脑筋,动动手,故障就能排除。为什么…” 李占才忙拦住任明远的话头 “树木有大小,技术有高低,这是我技术不行。” 任明远想,李占才这些天情绪不高,闹着不在这个组, 一方面是对自己气鼓鼓的,但主要原因还是多挨累,不多挣钱。他说: “老李,技术不行,昨晚上咋不找李武来帮着修修?”“这…” “不全是技术的事呀,老李!这几天我看你不如一上车那阵子啦。思想上的故障不排除,机车上的故障,就不能排除哇!” “明远说得对呀,老李,这是不是故意跟革新过不去歌?”这是下局长从旁插了一句话。原来,温成听说李占才的机车出了故障,特意去告诉了下思聪,卡思聪便忙着赶来了。 下局长一面说着,一面到机器跟前去检查,还轻轻的摆着头: “老李,局里让你当司机,是满怀着支持革新的热情哟。可你这么故意跟实验为难,这事情是严重的!” 李占才听卡思聪一口一个“故意”,心里有些没底了,连忙说: 俊本人 “卡局长,我技术低,没看出来问题是实情,可不是故意的呀1” 上册 306 ==========第310页========== “老李,你要好好挖挖思想根源!” 任明远对卡思聪的突然到来,并说了这么一番话,心里 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他得到的结论是,下思聪是听到信特意赶来的。他以关心实验为名,狠批李占才,是想让李占才撂挑子,给实验增加困难。任明远想,你卡思聪来这么一套,我就不能在这个场合再批评李占才了。任明远坐在车里,并不肢声。 李占才对卞思聪由过去让他当司机,到突然批评得这样凶1,感到挺胡涂,挺委屈,同时,也挺害怕。人家真若咬定是故意这么整的,这不成破坏生产了吗?让任明远他们抓住不放,清不清、混不混,这个包可就粘大扯了。想到这儿,由于温成的挑拨对任明远所产生的那种怨恨之情,顿时化成了恐惧,连腿肚子都哆嗦了,连忙说: “明远啊,你明白技术这玩艺,我…我可不是故意整坏的,哪真是王八旦才能这么干呢:”李占才哭丧着脸子说。 卡思聪一看,威到还没有最后达到目的,便又给他加了 一点压力: “光哭不当啥哟,要认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然后,再去好好地搞实验!” 李占才说: “我,我看我干不了啦…”卡思聪说: “老李,这样是错上加错!” 任明远走下车来,对李占才诚悬地说: 307 ==========第311页========== “老李,实验这么忙,你不去及时修复机车是个错事。可是,我没有说你是故意把电路整坏。”任明远转向有一点发怔的卡思聪:“卡局长,我们先上山啦!” “上山可以,但问题要弄清楚慨!” “问题能弄清楚,你放心。”任明远转向李占才:“老李,上车1” 这时候,大伙儿也都赶来了,一齐说要上山。 李占才在地上转了一圈儿,迟疑一下,看看大伙儿的背影,开车跟着上山了。 在干活歇气儿的时候,任明远心平气和地找李占才了解车坏的经过。李占才承认说,知道电路坏了没去修理,就是因为这个活不挣钱,想要调到别组去。 任明远说, “老李啊,这些日子,组织上、同志们真是实心实意地帮助你啊。大家苦口婆心劝你、批评你,甚至于怨你、剋你,可都是爱护你呀!怕你忙不过来,陈师傅天天起早瞈着露水去背油,李武想方设法教你技术。可是,你不但泡蘑菇,今天叉想糊弄同志们…老李,你私心太重,这是个根源,可是我不完全怨你。组织上、同志们也不会完全怪你。你好好想想,对我都有什么意见?还得想想,为什么要这么搞?多想想这些事,有好处。” 任明远一席话,说得李占才心里一酸,眼窝一热,义流下泪来,深深地点了点头。 308 ==========第312页========== 四 任明远对李占才又生气,又痛心,痛心多于生气。很明显,现在有人拉着他往下滑,还有人利用他的往下滑搞一些名堂。他们这是妄想,是错看了工人阶级的觉悟和力量:这是火红翻滚的一个熔铁炉,别说你投进来一个“钉子”,你就是投进来一炉废铁,也要给你炼个通红!这几天事情的发展,使任明远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他一定要和全小组 一起,把李占才这个暗里被人当枪使的阶级兄弟帮助过来。 原来,任明远和几个民兵干部研究,要把基干民兵队伍带到梅师傅那片被敌人破坏了的林地里,再领大家到四平山,进行一次现实的阶级教育。 任明远认为,李占才的要害是私心太大,缺乏阶级斗争观念和路线斗争觉悟,因此,要借这个机会,也让不是基干民兵的李占才一起去受受教育,民兵干部们同意了他这个想法。 在一个星期天,基干民兵们集合了。一个个精神抖徽,斗志昂扬。 李占才也走在这个队伍里。任明远他们一小组没有去的同志,看着都挺来劲。 卞局长从窗子里往外看看,微微地晃晃脑袋,就转过身去了。 ·309 ==========第313页========== 第十四章 民兵们是在星期一早晨回来的。任明远进行总结以后,一声口令,刚地解散了。 卡丽常朝气勃勃,换去了行军装束,洗了脸。她觉得心里畅快、坦荡,有一股子豪气,有使不完的劲头,仿佛一座山挡在前边,她也有力气搬得走似的。她忽然发觉,这种威觉、情绪,是以前所没有的。她来到林场工人中间,就象是在防火楼的阶梯上登高了一层似的,胸怀更宽,眼界更广,对事情分析得也能更明白一些了。 到了鹿鸣岭以后,卡丽常在思想威情上确实起了很大变化。 她生在下局长家里,长在城市中,受到了不少修正主义教育路线的毒害,但也经常接触工人,接受了一些工人阶级的教育。因此,她喜爱林业工人的豪爽和坦率,敬佩他们深厚淳朴的阶级威情,爱戴他们为了革命不怕掉肉、不怕流血汗,甚至不怕牺性的革命精神。在大学时,她看到少数师生虽然是犒林业的,却对林业工人没有威情,这使她很气愤。 310 ==========第314页========== 有人单纯从学术出发,对于林业上朵伐和抚育的矛盾,也是常常讨论的。这种讨论有时很激烈,甚至于争论得面红耳赤。可是,她看一些人讨论过去也就作罢,很不以为然。她自已呢,却把这问题挂在了心上。 她想,作为一个革命的技术人员,不为解决这个问题贡献力量,就是没尽到职责,不能解决全部问题,至少要解决 一个侧面,才算不辜负党的培养。 她认为,在这上也要有献身精神,应该为此贡献一生的精力,便选择了红松种籽遗传这个课题来研究。但从学校到工作岗位,这个课题的研究,却进展得不大。 她看见了任明远和梅师傅的实验,便打心里往外赞成,知道这要此自己选的课题重要和切实得多,便决心全力来支持这项工作。她看到、体验到任明远他们所进行的斗争是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也受到了他们百折不回、坚持到底和严格的科学精神(如选场地邢次)的咸染。 卡丽常相信,这事情他们一定能够搞成,这使她逐渐地改变了唯有自已这样的技术人员关心林业生产的今天和未来的想法,初步认识到,林业工人比自己这样的人对林业要关心得多。而工人们,并没有象她自己这样,时刻有“我为这个课题去献身”那样多的浪漫色彩,那种好象让人家来领情、让子孙们来领情的心理,而是阶级的责任心促使他们去干,认为是应该的,干不好就要自责。 尤其使她得到启发的是,明远他们是为了落实“鞍钢宪法”才去搞技术革新。他们不计较建议是谁先提的,是谁推 311 ==========第315页========== 广的,咋样对社会主义有贡献就咋干。特别是,她看到明远他们始终是抓阶级斗争,促进实验,使她对学校里长期争论的政治和业务关系问题,有了进一步认识,所以,她催明远快些搞实验。明远呢,却一再启发她认识这场斗争的实质。 开始的时侯,她只是从技术问题出发,认为这就是一项普通革新。后来,才逐渐明白了张科长他们不愿意搞这项革新的原因,是这革新不利于利润挂帅;明远他们要搞革新,是因为要完全、彻底为人民服务。其实质,很显然是原则上的问题。在民兵活动中,明远让她把坏人对伐大留小下的毒手和这样破坏的恶毒性从技术上讲明白,这立刻就激发起民兵们的阶级义愤。连李占才都低下了头,在大伙面前说,自己一天迷迷糊糊过日子,让阶级敌人翻了天,自己还可能觉不出来呢,宋宝然这些人,抓阶级斗争和抓实验的劲头更大了。 经过这一场生动的教育,全场,特别是一小组,更加生龙活虎,看样子劲都足了,一鼓作气就可以攻下集材这一关来。 卡丽常吃了一些东西,打算很好地睡一觉,可是又兴奋起来,总是睡不着。她从直接参加实验以来,常常为了所遇到的问题解决不好,而睡不安稳。问题已经明朗了,这个革新的关键不在宋伐上,而在集材上。现在形成的局面是:若留幼、壮树,就集不好材,若集好材,就留不好树。她以一种急切的心情翻阅手头所有的资料。前些天,她和工人一起上山劳动,晚上回来动脑筋,想办法,很有些心得。她想琢 312 ==========第316页========== 磨得更有把握些,再去找任明远谈。现在,她想起这些来,打算去找任明远谈谈,又一想,他还要睡一觉,别去打搅他了,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些纸来继续住下写自己的想法。 中午,下丽常正在明亮的办公室画图、写字,沈永庆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进来了。 好多天小沈没来,今天突然又来了,使卞丽常很高兴。她本想装着不大在乎,可是板不住,连忙又搬凳子又倒水。 前一段时间里,这两个年轻人闹了一点小矛盾。原来,有一回工人们下班回来以后,小沈到宿舍找下丽常,一见李占春也在屋,就喊卡丽常出去。这逗得李占春笑着点卡丽常的鼻子。 下丽常跟着他走,心里猜测着他可能说什么话。小沈站在林场院子西厢房前边了。卡丽常着了他一眼,问道:“有事,永庆?”小沈停了半响,说道:“嗯,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什么事呢?”小沈沉吟了一下,说: “大家都讲,你父亲这次派李占才当司机,是想要让李古才把我们的实验给磨黄了。你认为是不是这么个事?”小沈提的这个问题很尖锐,下丽常隐隐约约威到受了屈辱。她说: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你呢?” “我不但相信,还认为肯定是这么个事。丽常,这可不 313 ==========第317页========== 是个可以稀里胡涂对待的事!” 这回,切切实实使她威到了难以忍受的屈辱。由于这种威情一上来,使她缺乏应有的冷静与客观的态度,就更武断地认为,父亲绝不至于坏到这种地步。她说: “他有不少缺点,可支持革新却是他的优点。他是搞过大面积皆伐、利润挂帅,可我看他正积极改正。你愿意这样认识,我有什么办法呢? 小沈也很激动。他满心希望卡丽常认识到她父亲的真实思想,进一步跟大家一块儿搞革新,没想到她竟这么武断。这可真是“是亲三分向”了,看来她那“学习工人同志”等等的话都是说说好听罢了,就说道: “干革命就得分清是非对错。是亲爹不对,也不能跟他走。这就是我跟你谈的意思。”说完,小沈就走了。 这弄得卞丽常几天思想斗争十分激烈:到底自己的父亲是不是这路人? 同屋住的李占春说,大家对卡局长有些议论。卡丽常怕听人家对她父亲的议论,又很想听听这些议论。她想要找群众唠唠这个事,又下不了决心。后来,任明远从小沈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事,便直截了当地找她谈了一次。 任明远没有批评她,而是领她到陈师傅家、宋宝然家、李武家和其他老工人家去串门,问问他们的看法。卡丽常发现,大家对他父亲的看法都象沈永庆说的那样。后来,她亲眼看见了李占才不好好工作的样子,不由得也对父亲在这件事情上的用心产生了强烈怀疑。回过头来一想,永庆 314 ==========第318页========== 说得多么中肯、分析得多么准确呀!可是自己竟然那样不讲道理,那样固执。相形之下,自已的觉悟太低了。 她想到永庆的种种优点。最令她佩服的,就是永庆对老场长的错误,既热情帮助,父毫不姑息。他明朗地跟自己提出父亲的问题,这是公私分明,不徇私情。这使她很威动。她想要把这新的想法跟永庆说说,但一直拖延下来。 昨天,林场里民兵活动结東以后,任明远跟她谈了一次话,明确告诉她,要注意父亲的两面手法。她是信任任明远的,所以,对父亲抱定观察的态度了。但是,小沈还是不大哎声,这使她不大畅快。 这次,小沈这样高兴地来找她,她是真高兴。她说:“永庆,上回你说的,明远也跟我说过,我自己也观察过,我看也值得深思。可你不该总是躲着我呀!” 沈永庆嘿嘿地笑了,说: “行了,我刚挨完批评,你这又批评了!”“刚挨了谁的批评,什么批评?” “明远剋我了。说我不是帮你认识问题,而是强按脖子让你承认问题!” 卞丽常听他这样说,噗哧笑了。小沈说: “丽常,昕说你对集材有点想法?”“你是咋知道的?” “你父问、父想、父写、父画,我心粗,猜不着,人家好多人都猜着了呢:” 315 ==========第319页========== “还不成熟啊。” “哎,管他成熟不成熟,拿出来,找明远去,加加温也就熟了。” 卡丽常问: “明远今天没睡?” “还睡?回家就写了个报告给支部,接着就象你似的,义写又画。” 下丽常忙收起图纸,说:“走!” 到了任明远家,沈大婶正在做午饭,听到脚步声也没回头,就说: “明远没在家,才出去。”“大婶,你咋知道我找明远?” 沈大婶听说话声是个女的,一回头,见是卞丽常。她曾听人说,这姑娘跟自已的儿子不错。所以卡丽常一来,她格外亲热,就笑着说道: “我寻思是哪个野小子呢,原来是你,快进屋。”沈大婶忙擦擦手,拉着卡丽常,走进任明远的屋里去。 沈大婶让卞丽常坐在任明远书桌前边的小方凳上,说:“明远是个没把儿的流星,还没吃饭就走了,响午不准回不回来。他媳妇抱着孩子又去找老陈婆子他们开什么会。我再收拾点荣,咱们娘儿儿个先吃。” 卡丽常正看放在桌子上、夹在背夹里的那个帆布囊,小沈说 316 ==========第320页========== “能回来。咱们一块儿吃吧!”卡丽常说: “我还一点儿也不饿,等你们吃过饭我再来吧。”小沈指指卡丽常的鼻子:“你到底是知识分子!” 下丽常扶了扶眼镜,脸稍稍一红,再也没说什么,就又伏身去看。忽然,她问道: “这个背夹子里是什么材料?” 小沈笑笑,把那背夹子拽过来。袋嘴已经解开了,他便 一件件往出拿东西,有笔记本,有木材年轮标本,还有一些图样。他说: “这是明远的实验室兼保密袋,前几年搞实验的资料都在这里呢。” 卡丽常把那些笔记翻开,一看,字迹工整,积累得认真,有很多独到见解。她想,明远提出革新,光在技术上,功夫也此我用的多得多呀。她说: “这资料太有用了,能不能借给我看看?” “上边这些笔记呀、年轮标本啊我敢借给你。袋子的下边,还有他自己的保密材料。等他回来把材料拿出去,再把资料借给你!” 沈大婶说: “这口袋玩艺可是明远心上的。听宋宝然说,那回下扬玉河救小孩儿都没舍得扔。”“那,准不能借!” 317 ==========第321页========== 沈大婶说: “那你可猜错了,你拿去用在工作上,他准能借!”下丽常又问小沈:“明远还爱好美术吗?” 小沈指指挂在墙上的几支短笛: “若说他爱好音乐还够得上。他从小爱吹笛子,吹得还挺好呢,可从来也不画画。” “从来不画画?”“嗯。” “那你看这是什么?”卡丽常指着桌上的儿张纸说。小沈一看,果然是铅笔画,一共四张。一张写了一些很大的“人”字,一个摞一个,好象一队大雁,一直往高空里飞。小沈想:这是大雁?大雁也没有一直往天上钻的呀。第二张看明白意思了,是一只大鹿,把犄角背在身上,在森林里跑。不过画得太不象了,就是头和犄角能看出是个鹿来,身子就是个鸡蛋,四条腿是牛鞅子似的四道子。第三张,画一台汽车在一些立柱子里开。那些柱子两个一对儿排列着,排得不直,象条蛇,又弯又拐的。小沈想:油锯会使,拖拉机会开,这又要学开汽车?这不是考司机时用的办法吗?他又看第四张:画了一个林区河里特有的、倒着凫水的“拉古加”。 小沈看着这些潦潦草草的画,心里很纳闷儿:“妈,明远哥上午鼓捣的,就是这个吗?” “可不是咋的,说不上画些个晗。若不,咋把那背夹子 318 ==========第322页========== 找出来呢,我看在口袋里翻一阵,画一阵,捣鼓一上午了。” “这不象是速写练习。”卡丽常猜谜似地说。几个人正说着话,任明远回来了,说: “丽常,我从占才那儿出来,就去找你。找了一圈儿,没找到,原来你在这儿。” “我们等你半天,正评论你的大作呢。”卡丽常正要问这画的意思,任明远却先开口说: “听好几个人说,你正琢磨着宋育结合伐的集材问题。怎么这样保密,连个风也不吹吹?” “一点也没有把握,一吹风,永庆又该昨呼出去了。这么保密,他说不上还怎么知道了呢…” 小沈说: “我什么事咋呼过,你尽在明远面前说我坏话!”“上次我听到李占才要当司机的风,跟你说了,可好,一帮人都盯上去了!” “那,人家冒烟早就知道。”任明远拦住两个青年的话头: “丽常,别跟他犟了,快说说到底有点门道没有吧。”“门道倒是有点儿,不知能不能行。”说着打开了她自己带来的图纸。图纸上画着一条集材道,和一些与道路成三 十度角的树木。这些树木成了人字形,任明远一看就明白了,说: “好,想到一块儿去了。”可小沈却不明白。 319 ==========第323页========== 任明远给他解释说: “让树斜山倒向集材道路,成个人字,拖拉机一抽,就不打扑拉杆'。这个树倒人字形,就给拖拉机在留了幼壮树的伐区里集材创造了好条件,不挂小树了。”小沈一听很高兴,忙问卡丽常还有啥想法。卞丽常说: “还想到,拖拉机集材的时候,要一根抽一回,不要儿根 一绳穿,就挂不着小树了。” 任明远忙说: “这招儿我看也行。”小沈、卡丽常都很高兴,要在下午就开试。 任明远说: “我还补充两点。”他拿起画着汽车的一张图,接着说:“上次到局里去,看到他们考司机票,有点启发。路考时,是不让车碰到两边立的铁条。咱们集材时也这么把拖拉机后背的那些大原条挡住,不让它散乱到两边去,免得挂拉着留下的树木。” 小沈说: “我的妈呀,那得打多少铁桩子?打不牢,还抗不住‘扑拉。” 任明远说: “山上有现成的桩子。”卡丽常说, “开道时,按一定距窝留下大树?” 320 ==========第324页========== 小沈-拍大腿, “行1这办法省工省力,作业到最后,把这些当桩子的树一拉,一样使唤。” 任明远说: “树得这么个留法,”他在水碗里用手指蘸了些水,在桌子上点了“”三个点。卡丽常说: “好,就叫丁字树吧!”小沈说: “这明白了,还有哈补充的?” 任明远又拿起画着“拉古加”的那张纸,说: “拖拉机倒着上山,不用调头,就轧不着留下来的树。”小沈拿起另外两张“画儿”说: “原来你这里有文章,象大雁这个就是丽常说的树倒人字形,这鹿…啊,鹿在森林里竖着犄角跑不了,咱们集材柳条穿鱼也挂树,就得象丽常说的邪么一根一根来。” 三个人都认为这办法可行。小沈和卡丽常要下午就试验。任明远说下午要开一条道,把这丁字树留下。方才他去商量这个办法的时候,知道李占才有些发烧。李占才一听要试验,挺着急,可大夫不让他干活。当时,大家让李占才回家歇歇,李占才说家里不安静,还是到车库去躺一躺。 任明远说: “再等还说不上等多少天,晚上干脆就用这台车去试验出个眉目来,李占才一好,马上就正式试验,这不是个两全 321 ==========第325页========== 其美的办法吗?”小沈和卡丽常都同意。 沈大婶说: “快吃饭吧,都凉了,” 三个人高高兴兴吃起沈大婶做的炒大米饭黄花荣来。吃饭时,小沈说下丽常要借资料,任明远挺高兴,满口答应。他从口袋下部的隔层里拿出一沓子材料揣了起来,把那背夹子拎给了下丽常。 林区有个习惯,早晨四五点钟就上山,十点多就吃午饭。新开的林场,作业现场离场子近,一般午饭回来吃,晚上四点来钟就下班了。 李武自从任明远和他谈话以后,就想要找宋宝然交换 一下意见,但总是心想去,腿不动。 今天下班开着拖拉机往回走,他就盘算着要和宋宝然好好谈谈心。认识到自己的不是,不抖落出来,压在心里总难受,他就是这么个有错就改的人。 宋宝然刚从山上回来,放下大斧正要洗洗手吃饭,就听外边有人粗喉咙大嗓子喊: “宝然:” 宋宝然没听出是准来,也大声喊:“谁呀?” 他爱人忙去拍睡着的孩子,埋怨说: 322 ==========第326页========== “你就不会小点声?”外面又说: “我。你出来一会儿!” 这回宋宝然听出这是李武,可他还是出去了。 “啥事?”宋宝然也没让李武进屋,站到那儿就这么问。“跟你叽叽,都怨我!” 宋宝然也是个直来直触的,一听李武这么说,满天的云彩全散了,反而想到自个儿的许多不是。他腾腾几步走过去,想要憋着满脸笑,还憋不住,扯起李武胳膊就往屋里拉,让李武坐下。他说: “一个巴掌拍不响,过去就拉倒。我只问你一句话,实验地的木头,你还帮着拉不帮着拉了?” “你们有了李师傅,我再去拉,好吗?” “你呀,一个粗人也细起心来。都是革命工作,谁拉还不一样?再说,李师傅这回参加民兵活动,也受了教育,有什么不同意的呢!” “那好,头拱地也得拉。这回别说你跟腚叽咕,就是你跟腚搁鞭子抽,我也得拉。” “场长若不同意呢?”“咱们下班后去拉:”“什么时候?”“哈时侯都行!”“今儿个晚上?” “我吃完晚饭咱们就走。” 323 ==========第327页========== ミ 李武和宋宝然开着拖拉机,走到作业现场前边的时侯,太阳还没有落山。他们刚想往那天没拉完的作业号里开,忽然从北边山上不要命一般跑下一个人来,看见了他们还连摆手带臧。两个人停下拖拉机仔细一看,是下丽常,便忙跳下车,迎上前去。 “不好了,不好了!” “咋的了?”李武、宋宝然同声问道。“坏了,坏了!”“出啥事了?”李武问。“明远…明远受伤了!” “挺重咋的?”宋宝然太阳穴上的血管蹦起来,脸刷地出了汗。 “嗯,昏、昏过去了!” “快走,咱们把他背下来!”宋宝然拔腿就跑。李武说: “宝然,你们去背他,我开车回去报信,接大夫!”宋宝然也没听清李武说的什么,只顾向山上跑。卡丽常紧紧跟在后面。 “到底咋伤的,伤到哪儿了?” 卡丽常一边跑着,张口喘着气,说了一些情况。 原来,还有很多人打算和任明远一起去搞拖拉机集材: 324 ==========第328页========== 实验,因为组里不少人是基干民兵,刚回来,任明远想让大伙儿多款歇,没去找他们,只找了小卞、小沈。后来小沈去开团支部委员会,就他们俩开着李占才的拖拉机来实验了。按照他们合计好的办法,一项一项从头做起,一直都干得非常顺利。从山上到山下,集材距离不算近,可拉一趙还没用上一个小时,因为这回拖拉机不用下道,不用调头,只是停在邢里用索带拽,省工省油省事,效率比平时竟高出许多。更主要的,是一棵幼树也没挂伤,可以达到朵育结合伐的要求。 第二趟,车开到山楞场,卸下木材以后,照卞丽常的意思,算成功了,可明远讲,至少还得拉两趟,才能向领导汇报。 第三趟,两个人把机车倒着开上山。任明远看卞丽常方才拽油丝绳、捆大木头累得直冒汗,这回就让她在车上摆弄绞盘机。他把带着铁卡子的油丝绳扛在肩上,挑着没有小树的地方往前拉。捆上以后,为了不挂幼树,他要捯两回索带。由于来得着急,任明远没戴手套,手让油丝绳扎得直冒血津,也不觉得疼。 他们很顺利地绞了八棵大红松,由任明远开着机车下,小卡在后边观察。忽然,任明远把车停住了。小卡问:“为什么停了?”任明远说:“我看有一棵原条好象从丁字树空中扫着了一棵幼树。”卡丽常一看,可不是昨的。她从地上拣起 一根小桦木杆子,就去撬邪棵树。任明远说:“不行,一个人 一缓劲就要弹回来,我动动车就妥了!”哪知卡丽常已经使劲撬起来。小卡没有经验,杠子插得太深。任明远看已经 325 ==========第329页========== 松不开了,便急忙煞住车,跳下去用肩头和卡丽常一起扛。任明远说:“咱俩替换着,慢慢往下缓劲。若不它就要弹回来。”卡丽常没有劲,一下子缓得太快,邪原条向这边一弹,便把任明远弹倒在地上。卡丽常忙跑过去,连摇带晃地呼喊,任明远也不吱声:他脸色蜡黄,昏过去了。 卡丽常焦急、难受,好象万箭钻心,哭喊着跑下山去。她 一心想把人找上来,连她自已也不知道是怎么跑下来的。 四 突突突…是拖拉机鼓舞人的声膏。任明远朦胧地觉得,自己好象还是在开车。很多的拖拉机,是“东方红”牌,我们国产四十马力的。它们从一条条集材道上,拖着山一样的原条,卸在山中楞场上。随后,“捆吊”的工人绿旗一料,绞盘机开绞了,那些三、四十米长的原条,被缆索吊平稳地吊向了天空,向着汽车停车的地方移动。云在它上面飞,有一只鹰在天空盘旋…看车的工人,象鹰一样矫健,站在驾驶楼上,拿着细长柄的鹰嘴搭钩子,一下子搭住了那捆木材,一使劲,那捆木材旋转了一圈儿,使大头在前,平稳地落在带着拖车的汽车上。汽车象一条大鲸鱼,在森林的海里,晃晃摇摇地走了,越走越快… 突突突…自己驾驶的这台车为什么这么响,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突突突,还是响… 326 ==========第330页========== 任明远睁开了眼睛,先是很黑,继而逐渐亮了。为什么 一睁眼就看见了天空,还有一抹晚霞呢?我这是躺着,为什么躺着,车在哪里?任明远一下子清醒了:他是在试验哪!卡丽常受伤了没有?他叫“丽常”,没人应声,只有瓶拉机突突突地响着。他叉大声叫:“丽常,丽常!”森林里起了回声,还是没入答应。他想,糟了,会不会把她弹坏了?为什么她不吭声?任明远很急,心里象着了火啊,他别的什么都没有想,他想的是这山场就这两个人,要去救护小下。小卡,多么好的同志呀: 他想来个鲤鱼打挺,可是右肩疼得钻心,整个右臂也不听使了。他眼晴发花,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等他再欠睁开眼晴时,见旁边不远的地方好象躺着一个人。他用左手支撑着匍匐前进,到跟前一摸,原来是一段倒木。 他用左手支地馒慢站起来,脑袋里轰一声,眼前父发黑,两眼直冒金花。“支持住1支持住!”他这样想着,扶着 一棵树,站住了,威到腿脚都听使。 他一面喊,一面慢馒往前寻找,可仍然没找到。他仔细 一想,记起来,哪木头往回弹时,小卡已经松开了,对,没有拨拉着她。任明远心里的右头一下子落了地,自言自语地说:“没拨拉着她挺好。”那么,她到哪儿去了?哦,是喽,小下一看自已昏过去,准是送信去了。 任明远心里威到一阵不安,想:我事前告诉她就好了,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一些人会借此和革新为难… 327 ==========第331页========== “不能给他们造成任何指责这个革新的借口。树一棵也不能挂,机车一点事也不能再让它出!” 任明远大步向突突响着的机车跨过去。到了驾驶楼前,又有些昏迷,他一把扶住了车门…这时侯,车好象往下滑动了。不得了!旁边就是一个陡楞子?他一步跨上车,用左手握住闸杆,使劲一搂,车刹住了。 由于车往前滑动了一下,再开车就要打舵,车道打得又很窄,再一松闸往里打舵打慢了,那车可能摔下去。可是,车不能卡在这里不动,一不动,人家就要有借口,宣布这革新是失败的,起码还要延长实验的时间。 任明远很艰难地下了车,察看了地形,便又上了车,果断地用左手打了里舵,又给了一个大油门,车身晃了一下,猛力地向前走了。 任明远想,要尽快开下山去,实验到底。再说,大伙儿知道出了这个情况,一定拚命往这儿跑。快点开下山去,让他们看到没有事了,好尽快地放心啊! 这时,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觉得,在午间那个设想里还要加上一条:道最好要修得直一些,需要打弯,就得打慢弯。反正用过之后还要补植上树木,不会因为道直而引起水土流失啊。 履带压过一个树座子,冷丁一顿,任明远威到脑袋轰的 一响,好象又要昏迷。他想,不要放开操向杆!他的左手紧紧撞住操向杆,脸上、身上豆大的汗珠儿滴下来,湿透了衣服,可是他没有停车。车一下子灭了火,他费尽力气重新打 328 ==========第332页========== 着了,他决不停车。 天渐渐黑下来,他打开了车灯。 宋宝然、卡丽常看见车灯象两柄长长的剑,一下子穿透森林。他们认定是明远!因为山上再没有别人了。 这是明远在向他们打招呼呢!难道他没有伤着吗?但愿他没伤着!这机车的响声,真亲切、真让人动心啊。成天听着这声膏的人,从来没有戚到它象今天这么好听。它响得均匀有力,可千万不要停下来1不,他们的明远肯定不会让它停下来的! 是从下坡往上坡看的关系还是咋着,机车怎么这样高大、雄伟啊!它不象是天天看到、摸到的拖拉机,倒象是一股铁流,直涌过来:你看它多有力量,一座山它也能撞得倒啊!往前冲吧,不要停下来啊:不,他们的明远肯定不会让它停下的! 他们嫌自己跑得太慢了。就象机车不是朝他们迎面开来,而是离他们而去、恐怕追赶不上似的! 他们嫌自己跑得太慢了。他们多么想快些握住战友那有力的大手啊: 他们嫌自己跑得太慢了。他们想要早些、再早一些帮战友使一把劲啊! 他们向前飞跑…车也加速向他们开来…离挺远,宋宝然举起手来喊“明远,明远啊,是你吗?” 329 ==========第333页========== 任明远一咳嗽,头就轰地一响。可他为了让战友们放心,就把头探出车门,大城 “是我一不用跑1车就开下去了!” 车停在两人跟前,任明远没有下车。他上下打量着小卡,急切地问: “伤着没?” 卡丽常眼睛一酸,说话有些差声,眼泪流下来了,“我没伤着!你伤到哪儿了?” 卡丽常一说“伤”字,任明远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已这是受了点伤。在开车的时候,右手不好使,他就用左手,可却没有想到自己受了伤。如今,他活动活动说: “咱们午间研究的那四条不够,还得加一条:道要修得直,尽量少拐弯,一定得拐的,也要拐慢弯1” 卡丽常“嗯”了一声,臧动得心里一翻个儿,热火撩的说不出活,又“滴嗒”掉下泪来,但却笑着,坚定地点点头。 任明远说: “你们两个上车。” 宋宝然往近前走走,借着车灯的返光,看见任明远脸上豆粒大的汗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滚,右胳膊的衣袖象空的,悠悠荡荡。宋宝然疼得心象刀剜的一样,说, “还开?一会儿就来人了!”“让他们白跑一趟腿干啥?上来。”“要开,我开。”任明远笑了,说: 330 ==========第334页========== “你还不得开滚了坡?再说你没票,开车作业违犯挽章。”说着,就起车了。宋宝然他们跟着往下走。 车开到坡下,拐向楞场,天已经黑了。他们几个看见,在通林场的道路上有两束车灯光一闪一闪,急速地往这边移动。等他们把这车木头御到楞场上,才听见来人急促的交谈和嚓嚓嚓的脚步声。 “是宋宝然吗?”是场长有些发颤的嗓晋。“是啊,明远开车下来了!” 宋宝然他们听到,走过来的人中有人长长舒了一口气。支书、场长、陈师傅、小沈和小组里的人都赶来了,加上外组的李武、李文等入,一下子就把任明远围上。尤其是场长:看了任明远好半天脸色,才转过身去。后来有人提醒让大夫看看,前边的才闪开。 大夫借车灯光仔细检查后,说:“有点轻微脑震荡。”在任明远没大注意的时候,大夫用力一拽他的右臂,他哎哟一声。大夫说:“好了,好了。”果然,邢只胳膊虽然很疼,可是能抬能放了。 小下走到支书和场长面前,难过地说: “支书、场长,都怪我。让明远遭了罪,还给试验找了麻烦…” 任明远说: “丽常,不麻烦就成功的事,哪找去?” 支部书记问任明远脑袋还怎么个疼法,脑子里觉得怎么样。看看没大问题了,他才了解这次试验的情况: 331 ==========第335页========== “怎么样?有点门道没有?” “我看,这初步试验,还行。再试个一两趟,然后再做结论才好。” 卡丽常很肯定: “若不闹这么个事,可以说,是成功的!”沈场长说: “得了,别说这些了。没拍住两个我就磕响头啦!那么容易?” 这时,卡思聪也踉踉跄跄赶了来,见没什么大事,就说:“哎哟哟,这个事情搞的嘛,不好。这会给实验造成影啊的戦。还亏了没出事,出了事就更糟喽。” 宋宝然憋不住,冒了一句: “糟不糟,上山看看再说。这会儿脑袋胳膊还疼呢,还说啥影响不影响?”说着,就往车上推任明远。 正在这时候,就听那条道上好象有女人的哭喊声。果然,声音越来越近。这女人,破死破活地哭喊: “我的天哎,这可让我怎么过呀…任明远,任明远啊,若不是因为你能吗…” 拖拉机跟前的人都感到奇怪。也有的人寻思,可能又出了什么事。沈场长一拍大腿说: “这不尽惹乱子吗?这才是!”说着就要奔过去。可奇怪,从后边跑过一个人来以后,那边突然不哭了。这个人是李占才。原来,他想在车库里休息一下,没想到睡着了,后来听到大家吵嚷山上出事了,这才来了。 332 ==========第336页========== “他大嫂,你看,这不是你们占才吗?他这不活蹦乱跳的嘛,你怎么说他死了?还把我也硬拉来,再可删这么听风就是雨了!”大伙儿所出这是沈大婶的声膏。 “宝子爹吗?真是你呀,我寻思…”李占才老婆说。“寻思啥?这么吵吵嚷嚷的1”李占才说。“我…我听说你试验什么玩艺…受了伤。” “李占才没受伤,任明远可受伤啦1”未宝然生气地喊道。邢边一伙人听说了,都噼哩扑嗵跑过来。沈大婶心里 一沉,她知道明远今晚开拖拉机呢。可是她很要强,很镇定,走过来颤颤地问: “是明远受伤了吗?” “嗯,没咋的,就是错了环儿,端上了!”沈场长忙说。任明远也从驾驶楼里走出来,迎上去。 李大嫂脸上挂着泪珠,又羞又愧。 沈常发看人越来越多,正好李占才也来到了,就叫李占才开车赶快拉任明远和大伙儿回去。 这时侯,就听一个粗喉咙大嗓子的人说:“不能全回去!” 沈常发一看,是李武,便问道:“怎么不全回去?”李武说: “我开车,接着试!”卡思聪说: “急噪情绪很有害憞1” 333 ==========第337页========== 下丽常听了很反威:“不急不躁,差不多等于不负责仁。我参加李师傅这个试验!”说着,她挺胸昂首走到李武机车旁边。 宋宝然说: “我参加!” 小沈说: “算上我!” 其他几个激动的声音同时说:“我!” “还有我!” 一刹邢,十几个人都站到李武机车旁了。朱光耀沉着稳重地走过去,十分激动地说: “同志们,有这种革命精神,就没有不可克服的困难。咱们接着来!” 任明远眼含着激动的泪花,坚定地站在参加试验的行列里。 朱光耀说: “明远…好,你指挥!”任明远从行列里跨出一步:“李武同志,开车上山!” 车灯象两柄利剑穿透夜空,直向山上射去,机车袭鸣着,象疾风一样冲上山去! 满怀革命豪情的人们,跟在任明远、朱光耀的后边,向山上攀登… 334 ==========第338页========== 第十五章 党支部书记朱光耀,接到了党委书记赵成业从管理局寄来的信。他认真看过之后,威到说得挺深刻,就马上拿给沈常发。沈常发接过来,拿得离眼睛远远的,眯起眼晴瞄了几眼,看看落款就交给朱光耀了。 朱光耀见老场长读得不认真,生怕他把关于阶级斗争那些话漏掉,特意用手指指。 老沈说: “嗯嗯,看到了。”朱光耀说: “对咱们场阶级斗争情况,上次研究以后,叉有了一些新的情况。我看还得进一步研究,要抓紧抓实,再开个会。” 老沈还在研究明年生产计划,只嗯啊答应,说:“这些事,你就放手抓吧,开会也行,不开会也行!”朱光耀早就看出他不重视,说道: “这是纲上线上的大事,党支部动手才行,光靠哪一个人是完不成任务的。” 35 ==========第339页========== 沈常发说, “好,那就开个会吧。” 朱光耀父把信拿给其他几个支委看了,几个支委一致认为应该开个会。接着,他又去找任明远。 那天晚上,任明远脑袋受了一下震荡,后来又发现右锁骨劈裂。大夫让他进局医院,他说啥也不干,也就只好让他静静地在家躺着,加强药物治疗。 朱光耀悄悄走进任明远家。沈大婶正盘腿坐在炕上,戴着眼镜,脸朝着窗户纳鞋底儿。屋里明亮亮、暖洋洋的,叉很静,只听桌子上的马蹄表嘀嘀嗒嗒地走着。 朱光耀一看任明远没在家,就招呼了一声:“大婶儿。” “婚?是光耀,快坐下。”沈大婶忙顺手拿过扫炕笤帚,把本来就很于净的炕扫几下。 朱光耀坐下了,问:“明远怎么没歌着? “他哪里歇得住?昨天大夫坐在这儿看着他,急得他。火冒钻天’的,跟大夫说:‘本来没有事,再让我躺这么三天,没病也得躺病了。’未了,好说歹说,央及得大夫也打不住定盘星,就说:‘我撤岗行,可有个条件,让大婶护理你。’·大夫一走,我这儿挡也挡不住,他就象出笼的鸟,飞了。”“今天是星期日,都没上山,他能到哪儿去?”“他没说。” “等一会儿,许能回来?” 336 ==========第340页========== “他?一出去就是一天!” 朱光耀想,方才他来时,看见他们小组里-一些人成帮结伙,挎筐背篓地上山宋松籽儿,搞小秋收去了,就是没看见小沈。他想,他准和小沈在一块儿。小沈呢,父常和卡丽常打联联,他们可能在技术组。朱光耀回到林场,果然,从窗户外面就看见任明远他们三个在那里。 朱光耀走进走廊,听小沈和任明远争论什么 “不用听邪,我去找他,就跟他明挑,问问他为啥要这么说。” 话膏没落,小沈已经推门进到走廊,就听任明远说“回来,永庆,去也不当哈…”朱光耀和沈永庆碰了个照面。 三个人重新回到屋里,朱光耀说:“永庆带着三分火气,要找谁去?”任明远说:“要找温成。”“为那天晚上的事?”“可不是咋的!”小沈说: “我问了小宝子,了解得清清楚楚,温成在小宝子家门前过,对小宝子说:‘听说一小组拖拉机上有人受了伤…我去取件衣服,上山抬人',偏巧,李占才那时正在车库里躺着。李大嫂一听是拖拉机出了事,想到李占才腿脚不利索,定准是他了,就慌了神。这是他温成故意打着关心的旗号 337 ==========第341页========== 来造一组的舆论。兴他整这个事,怎么就不兴问问?”任明远说: “你问了,他会说:‘小孩子听话着头不着尾,我也是着急让大伙上山救人啊’,你还说啥?”“这…” 卡丽常说: “若他这么一说,你说这能算个什么事?”小沈说, “那,让你说,咱就哑巴亏吃着,干瞪眼瞅着呗?”任明远说: “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事,也不能干瞪眼。这是斗争啊!要看准了才行。” 卡丽常说:“那咱们咋办?”任明远说: “我这不是要跟你们合计合计嘛!跟大伙儿商量出个办法来,再向支部汇报嘛!你这就等不得啦?” 小沈嘿嘿笑了。他看朱光耀和任明远可能有事,就跟卡丽常一起走出去了。 任明远接着说: “我看,必须把破坏树这件事的调查工作抓紧-一些。朱光耀说: “我跟场长商量了,打算今天就开支委会。你看看,赵 F 书记从管理局来的信,也很重视场子里的斗争呢。” 乐 338 ==========第342页========== 任明远见邪信上写着: 光耀、常发诸同志: 离局七八天了,很惦记你们场里的事情。 明远带来的四平山的水样,经过化验,完全无毒。这里头是 否有文章? 我考虑,围绕朵育结合伐这项革新,可能出现种种矛盾和斗争。事实上,已经出现不少了。 这是正常的。阶级斗争、思想政治战线上的斗争抓不好,也就是政治没有挂帅,生产斗争也就开展不起来,科学实验也带动不起来。 这次开会,重点讨论的是要重视思想文化战线的阶级斗争。 一小摄隐蔽很深的阶级敌人,为其阶级本性所决定,是必定要跳出米的。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就有过英明论断,“帝国主义者和国内反动派决不甘心于他们的失败,他们还要作最后的挣扎。在全国平定以后,他们也还会以各种方式从事破坏和捣乱,他们将每日每时企图在中国复辟。这是必然的,毫无疑义的,我们务必不要松懈自己的整惕性。”同时,阶级斗争必然要反映到我们党内来,形成思想和政治路线上的斗争。苏联出了修正主义,我们会不会出?这是关系到党和国家命运的大事。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都不能无动于曳,掉以轻心。我们每-个小单位,都是国家的一块砖、一块石,我们坚持社会主义方向,使我们的企业永远沿着社会主义道路走,是十分重要的。要达到这一点,就要坚持“鞍钢宪法”。因此,我们务必在斗争中挑紧学习马列著作、毛主席的书,认真改造世界观…怕斗争是不行的,它是客观存在。我们的责任是因势利 339 ==========第343页========== 导,夺取胜利。 我再有七八天就可回去了,想到这些,就先给你们写个信。此致 敬礼 赵成业 一九六五年九月××日 任明远一口气读完了,又读了一遍。他反复学习信中引用的那段毛主席的教导。他觉得,赵书记结合思想和客观实际学习毛主席著作,领会得比自己深刻,因此他深受启发。他联想到李占才在小组里胡磨乱搅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这人私心很重,另一方面也是有人挑拨、支持,也不能说这不是阶级斗争在本小组的反映啊。任明远更加明确,抓斌验,首先要抓阶级斗争和政治思想上的斗争,这也就是毛主席指出的要“政治挂帅”的意思。要抓阶级斗争,也要抓好宣传教育,共同提高觉悟。 任明远把信还给朱光耀,问“什么时候开支委会?”“十点半。”“好,越快越好。” 二 支委会下午在支部办公室召开了。由朱光耀主持,卡思聪也参加了。 340 ==========第344页========== 朱光耀领着大家学习了毛主席有关阶级斗争的教导之后,便谈了本场现实阶级斗争的一些现象。他摆了一些最近出现的阶级斗争现象之后,让副支书兼场长沈常发作一些补充。 沈常发装了一锅子烟,慢条斯理地点着火,说“阶级斗争这个事,实在是你死我活。比方,我们在林区搞民主改革邪工夫,你打一个肫,那些把头土匪就让你脑袋搬家。前儿年西藏还有农奴主叛乱,那个阶级斗争才叫真激烈呀。方才光耀摆了一些事,是不是阶级斗争,大家可以讨论讨论。不管咋说,在会上常说说有好处。象上回,邢不就是哪个长舌老婆扯了个四平山水有毒的事,支部了会一抓,以后就注意了,没再有说的嘛!” 季永强说: “上次开支委会,抓了关于水的诺言。由于群众发动得好,已经扩大了很多线索。虽然没有最后结论,可对提高群众阶级觉悟、打击坏人起了很大作用。那以后,这类谣虽然没有再出,可是坏人并没老实。你在这儿打击他一下,他把黑爪子缩一缩,看准机会,又从另一个地方给你伸出共。我看,最近砍破树皮、拉断避雷针都说明黑爪子还在活动。对于这些,咱们抓是抓了,可只是发动了民兵骨干,光开几个会,这还不行。真得都象明远那样,全场上上下下都动员起来,才能揪住狐狸尾巴。” 靳起春说: “老场长说得不大对路数。过去阶级斗争激烈,外地阶 41 ==========第345页========== 级斗争激烈,就咱们这儿不激烈了?我看你脑袋里阶级斗争这根弦没绷紧。光耀摆的那些事,邪不是阶级斗争的反映,还什么是阶级斗争的反映?” 老沈也没抬头,按一下烟灰说: “你说激烈,可激烈到哪儿?你把什么事都看成阶级斗争也不行。” 季永强说: “你在谣言上打击他一下,他就在实验伐区给你下黑手,这还不激烈?” “我方才不是说了嘛,我看说水有毒邢个事,还不能下结论。一些群众搬家搬怕了,打算在一个地方常住下去,又听说局里决定往四平山修公路,寻思又得搬家,扯这么个瞎话,也是可能的。这些事,加强教育有必要,讲讲阶级斗争也有必要,当真把这些都当敌人干的追下去,那可要把全场子搞乱套了。” 季永强、靳起春对老沈说的这些很不同意,可一时义没找出话说。 木思聪说话了: “要时刻不忘阶级斗争。成业书记给我的来信中也谈到了。我的理解,是从总的上看。至于个别单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嘛,不一定每个单位都有。当然,我们注意到这一点是对的。阶级斗争,在老局时咱们也抓了嘛,每个场,都有公安特派员,对地富反环右抓得也很紧嘛。至于场子出的事情,有些不一定是阶级斗争的反映,实在有怀疑的,可 342 ==========第346页========== 以告诉公安局调查清楚就完了。对当前的两个试验,倒是应该进-·步抓紧厭!要搞出一个结论来,到底哪种方式适合。咱们究竟是企业嘛,是不是慨?” 任明远感到,沈常发认为有些现象不是阶级斗争的反映,是麻痹大意、阶级斗争观念淡薄的表现,卡思聪认为本单位特殊,搞阶级斗争是公安局的事,则完全可能掩盖了本场阶级斗争的实际,从而会给阶级敌人造成可乘之机。他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在拿枪的敌人被消灭以后,不拿枪的敌人依然存在,他们必然地要和我们作拚死的斗争,我们决不可以轻视这些敌人。’咱们单位,存不存在阶级斗争?这个问题,我们从建场就开始抓。但从今天会上的发言看,至今,在我们支委里还认识不一致。我想,只要面对实际,就可以有个此较明确的认识。我们场里这些可疑表现,虽然没有民主革命时那样动刀动枪,也没有人放火、杀人、扔炸弹,可也不能说不激烈。因为条件变了,阶级斗争的特点必然变。我们有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他们要再那样搞,当时就要被抓起来。拿我们场出现的这些现象来说,琊一样不都是阶级斗争的反映?方才卡局长讲,赶快把试验搞出来,这也是大伙儿希望的。我的看法,我们场子所出现的一些阶级斗争现象,都是针对朵育结合伐这项革新来的。咱们支委会得看清这一条啊,把阶级半争抓紧了,才真的抓到根子上了,才能促进实验…” 沈常发本来认为,任明远是把一些不是阶级斗争的现象说成是阶级斗争的表现,以此来压别人支持他们的革新。 343 ==========第347页========== 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就忍不住了,说: “明远,你总站在朵育结合伐上看问题,那哪行啊!能说不支持的都有问题?” 卡思聪眼睛一亮,习惯地轻轻摆了摆头,但没有说什么,看着任明远,等他回答,好象这个问题是他卡思聪提的。 任明远说: “朵育结合伐,是贯彻‘鞍钢宪法’,不实行政治挂帅、党的领导、群众路线,就搞不了。有些人不支持也不奇怪,谁也没讲不支持就是敌人。可是我看,敌人显然不会支持的!苏修会支持吗?不会。看到他们那一套修正主义的东西在我们这儿行不通,他们就会发疯:地富反坏右会支持吗?他们希望我们在企业里搞修正主义那套,因为这对复辟他们失去的天堂有利。他们还希望我们任何企业都不能有计划按此例地发展,国民经济各部门互相拆台。此如搞不好林业,使林业资源枯竭,也造成农业、牧业、渔业的损失。怎么会支持?他们只能反对。把什么事情都看成是绝对的、静止的、孤立的、不变的,是形而上学。水的谣言和宋育结合伐有没有联系?我看也有。说我们这个场子脱离整个的斗争,邢更是不对的。按这个办,我们就要丢纲,只能对敌人有好处。我同意老靳、老季的意见,要整个班子动手,深入发动群众,还要抓住现象一追到底。水的事正在进一步发动群众,砍树皮的事,已经发动了民兵。还得进一步发动群众,群众发动起来,一定能找出更多的线索来。同时,我们对一些有疑点的人,也应该进一步调查明白,这是对党负 344 ==========第348页========== 责,对同志负责,” 任明远把这些事联系起来一分析,老沈觉得他说得有点神了。真若这样,邪还得了吗?不管昨的,这只能是猜测。说明远用大话吓唬人,那是自己一时生气,明远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抓革新心切,把反对它的事都看成是阶级斗争表现,也是可能的。老沈心里挺生气,父拿不出啥道理,也就只抽烟,不吱声了。 卡思聪听了任明远的分析,象听到了警钟,震动了一下,但这只是一瞬间的威觉。他威到任明远是把矛头指向自己,心想,这是拿阶级斗争来压人嘛1你说尽管说嘛,分折当不了事实,慢慢你还不一起跟着赵成业摔跟头吗?要抓阶级斗争,要调查,你搞嘛,搞不出敌人来,可就把你自己的用心暴露了。你抓你的,我对于李占才这个人可还是得抓住不放。你们总不能拿他当敌人抓,真这么抓了,你任明远也就会被动。这样想着,他也不吱声。 季永强和靳起春赞同任明远的意见,朱光耀又在任明远讲的基础上,把大家的认识作了简要总结,之后,就研究了具体方法、步骤,还作了一个大体上的分工,这才散了会。 三 按照支委会研究的办法,是首先发动群众,武装群众。他们先开了党、团员会,然后又在第二天开群众大会。在会上,朱光耀讲了国内外形势和阶级斗争的特点,然后开 345 ==========第349页========== 门见山地把梅师傅的实验林被人撒了白腐病原体的事端了出来,让大家讨论:这是不是阶级斗争的表现,为什么是阶级斗争的表现。 在分组讨论时,也象在支委会上一样,有了不同的认识,因此,讨论得十分热烈。可最后,认识是统一的,一定要把场子里的阶级斗争抓到底。这之后,又开了一个骨干会议,发动大打人民战争,揭发检举,进行忆、查、追。 在场子开群众大会以后,小昌和沈永庆自动搞了一点调查。调查的题目也挺特殊:看哪家有蓐菇。 为什么要调查这个呢?他们听任明远讲,碧云山的树被砍后,有人宋了一些蘑菇。他们以为,这个林业新村,满打满算才八十户人家,了解这么个简单问题,还不很容易?小吕主张从村西往村东挨家一走,调查工作就能差不多了。他想到就干,马上就要从头开始。 小沈说:“这可不行。”小吕问: “为什么不行?”小沈说: “人家要问:调查有没有蘑菇干哈,你要收购吗?你有哈说的?” 小吕说: “出了破坏树的事,还不兴了解了解?”小沈说: 346 ==========第350页========== “得策略点。”小吕又问:“怎么个策略法?”小沈说: “有的可以去串门,有的可以问问孩子;还有,可以问山产收购员老陈…” 小吕有点惊讶地问:“要这么麻烦?”小沈说: “这叫政治,那么简单?” 小吕一想,也有道理,就宋取了小沈的办法。 他们先从西头开始,到天大黑以后才调查了二十几家,却碰到了一个大问题:差不多家家都有。 再要调查下去,想必也还是这么个情况。两个人正在议论还调不调查时,任明远大步流星奔他俩走来了: “开会哪儿也没找着你们,原来在这崂体己嗑呢!”小沈介绍了他们调查的情况后,说:“你来得正好,我们俩遇到难题了。”任明远问道: “我问问你们,敌入搞破坏愿意留下点踪迹,好让你去追查?” 两人同时说: “邢当然不会,有那么傻的敌人?” “那他怎么能单在邪儿朵蘑菇挂个幌子?” 347 ==========第351页========== 两个人觉得很开窍,知道是把复杂的阶级斗争看得太简单了。 小吕说: “那就算了,再想别的办法。”任明远说: “别算了啊,要吸取经验和教训。这个办法也有好的一面呀。” “好的一面是什么呢?”小吕问。 “你们积极主动,深入调查,还讲究了方法,也了解了些情况,这是好的一面。” 小沈说: “邪么说,还有坏的一面吗?”任明远说: “也有,坏的一面是,咱们不能对群众都怀疑,而是要信任和依靠大伙儿。要正面教育大家,自觉起来抓阶级斗争,这就是天罗地网,什么样狡猾的敌人也逃脱不了。不分青红皂白拉大网,这反映了咱们还不信任群众,也容易让敌人钻了空子。” 两个人相对看看,小吕还觉得有点不大服气,说:“怎么个发动、依靠法?”任明远说: “今天的会,开得就很好。群众听说这个事情,都警觉起来了。分小组讨论时,大家都暗暗计算了,树被砍的那天,咱们场子都谁没有在家…” 348 ==========第352页========== 小吕说: “哎,这是个办法。”小沈说: “几个人反映,梅师傅的伐区出事那天,温成没有在家,说是上山去看场地,往西山那边去了,李占才上山朵蘑菇去了。” 任明远说: “你们调查蘑菇,也有好处,可以了解邢天谁到过梅师傅的伐区,从中可以找到和发动知情人。大家不知忆出来没有?” 小吕说: “嗯,李占才家小宝子说,他家有五大串子蘑菇。温成家外头没见晾着。到屋里串个门,他老婆又点烟又倒水,也没看见蘑菇。”任明远问: “李占才家的是什么蘑菇呢?”两人都说:“邪可不知道。” 三个人要分手的时侯,任明远说晚饭后到工舍里去,商量一下如何响应党支部的号召,展开宣传鼓动工作,占领思想文化领域的阵地问题。 349 ==========第353页========== 四 月亮升到东山的背后。月光的银网从西向东撒向森林、道路和村舍。东山顶上挺拔苍劲的红松,象映在一池清水中一样清晰。林村的傍晚是宁静的。任明远踏着月光到工舍去。他一路琢磨着怎样才能在政治舆论上压倒敌人,占领阵地,开展好这次宣传工作。 他一进门,大筒子屋里很热闹。有的在唱京戏,有的在说笑。 他走到第一朵伐组几个单身汉住的地方,见李文正在地当心比比划划讲什么,小组里的几个人都听得很入神。任明远知道他愿意讲故事,可能又在讲呢。他没惊动大伙儿,也坐在一个木墩子上听。 “…老单家就这老两口儿,啥人也没有。这个老单头,挺老实,在他们那个林场办的家属生产队里干活,一天也不吱声,一杠子压不出一个屁来。他老伴儿呢,挺高的个儿,挺大的脚,挺密的头发绾了个疙瘩鬏。人可是挺响快,人缘也好。炕上的活好,邻居妇女剪个衣服啥的,那是有求必应。 “离他们家不远,住着一个肖大嫂。这个肖大嫂是居民组长。这人从小跟妈要饭,受苦受罪,党解放了她。她时刻不忘旧社会的苦,限透了一切阶级敌人,警惕性也挺高。她总觉得老单太太有些可疑。你说哪块儿可疑?等着,往下 350 ==========第354页========== 听听就知道了。 “有一天晚上,她到老单太太家串门儿,没叫门就进屋了。老单太太正对着镜子照呢,听到有人进来,慌慌张张收起什么东西,然后才转过身来。 “肖大嫂心里凝惑,唠嗑儿时就注意了这老太太。肖大嫂见她总不正脸对着她,正脸对着她的时侯,那两只大手就在嘴巴子上划拉。肖大嫂仔细一瞧,哟,这老太太嘴唇的胡子还挺黑呢。女的也有长着稀稀的胡子的,没哈奇怪,可这老太太为哈一边有,一边是光的呢?肖大嫂当下明白了,她方才是刮胡子呢。刮胡子为啥怕看,这个事,加深了肖大嫂的怀疑。联想到平时这老太太从不上澡塘子洗澡、从不上公共厕所的事,她断定这人是男扮女妆,回去后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就向领导报告了… “你说到底是不是男的呀?嘿,一点儿也不差,是个男的!为啥男扮女妆?他是个逃亡的反革命!这个老单头过去是他的部下…” 他讲完了这个很类似猎奇的故事,听众议论纷纷,都认为不能松懈警惕,敌人是什么花招都想得出来的。 任明远说: “李文,听你讲过好几个故事,这个故事最能启发人,讲得还不错。” “没讲好,没讲好!”李文有点满意任明远的表扬,更兴奋了。 “你找几个人编些故事讲不好吗?要编大家听了能受 351 ==========第355页========== 教有的。” 李文想想说: “支部支持,我就干。” 这时,有几个青年工人自愿报名,要参加。小沈说:“这个事挺好。党支部号召咱们抓好阶级斗争、抓好思想革命化这两条,宣传的事挺重要,可光有故事组还不行,还得有个板报组。我干别的不行,就办个板报吧。” 小沈话还没有说完,宋宝然就鼓起掌来。小沈回手给他一拳头,引起一阵笑声。 宋宝然说: “我不大乐意听故事,看黑板报也没耐性,就乐意看戏…” 小沈拦住他说: “这是商量怎么搞宣传,谁问你愿不愿意看戏呢!”任明远说: “宝然的意见是要成立个演剧组,是不是?” “哎,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小沈就是不让你说完。”“咱们都是跟大木头摔跤的手,谁会写会演啊?”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个问题。 任明远说: “正因为跟木头摔跤,咱们才能写能演、要写要演呢!”小沈说:“哎,你别说,宋冒烟粗中有细,他这个点子还真行。”他扳着指头给大家说:“演刷的还没有?头一个,明远就能吹笛子。” 352 ==========第356页========== 任明远插话说:“行,我算一个!” 小沈接着又说了好几个,大伙儿热烈起来,一下子凑上 十多个人。可就是有一条,谁写脚本呢?大家想来想去,认为是个难事。 还是任明远想到了两个,说: “李文对哈事都看得挺细,他应该身兼二职;再加上一个下技术员怎么样?” 大家异口同声说: “行,咱们场子没有比他们俩更合适的啦!”小吕腾下子从铺上跳到地上说:“我就去找卡技术员。”这时候,李文又发议论了: “写脚本看起来挺难,其实我看也不太难。”宋宝然不服:“怎么不难?” “我是说,这里头也得找点窍门儿。”“什么窍门儿?” “就象讲故事一样,说谁得象谁,说啥得象哈,还得写出个主角儿来,能起到宣传教育作用。” “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你想说象就象了?”“咳,你得抓特点嘛!”“那你抓一个我们听听。”李文偏过头,想了想,说: 353 ==========第357页========== “我不说出名来,只说特点,由你们说名,好不好?”大伙儿都说:“好,你就说吧!” “常说钱挂在树梢,家里样子垛最高,障子夹得象城墙,有人站在他院外吵架,他从障子缝看热闹。” 小沈抢着说:“是李占才。”好几个人都笑了。 任明远想:他说得象倒象,可是太刻薄了,不利于团结,就说: “老李也有不少优点。你再说个别的吧!” “不当工程师行,不让搞革新不行,有人说他说话做事格路’,有人说他是敢闯新路…”任明远拦住他说: “不是告诉你说点别的嘛!”大伙儿一齐说: “这个说得好!行,挺能琢磨!” 这时侯,卡丽常进来了。小沈看她皱着眉头,情绪不大高,猜不到出了什么事。李文严肃地学着扶眼镜的动作,又象卡丽常邪样眨眨眼晴,引得大家轰堂大笑,笑得下丽常摸不着头脑。宋宝然笑得直淌眼泪,捂着肚子打了李文一拳。李文并不笑,一本正经,站在那儿学着宋宝然的腔调,高声说了一句:“你吃饭了吗?”一下子把宋宝然不会低声说话的粗犷劲形容出来了,大家笑得更不得了。任明远打了李文 一拳头,笑得最响亮。两个小青年在铺上翻身打滚,说是岔了气儿。 354 ==========第358页========== 这时候,任明远朝旁边郑重其事地说: “李武师傅来了,快坐!”李文不自觉地吐了下舌头,缩了下膀子,偷眼回头看,哪里有什么李武蛳傅?这又引起一阵大笑。原来,李武不让他弟弟李文“耍贫嘴”,常常赳他。 大家说笑过后,任明远跟卞丽常说明了大家的意思,下丽常也很高兴参加。任明远说: “咱们商量一下具体咋干。”宋宝然说: “说干咱们就干。可是得有个地方呀!在大宿舍里,人家一会儿就睡觉了,以后咱们活动,也可能熬个夜啥的,老在这屋影响大家休息,常了不是个事儿。” “对,我看,把文化室对面的那个小仓库收拾一下。”小沈说。 “你看,我咋没想起这个来呢!走,咱们去收拾!”宋宝然说着就要起身。 “不怪人管你叫宋冒烟,性子就是急,邪屋子锁着呢!”小沈说。 “那还不好办,找钥匙!”小沈不吱声了。 一个青年工人说: “沈场长兼工会主席,这个屋装着工会的东西,朗匙准在他那儿,他又好管这些事…” 李文忙拦住邢说话的青年工人:“听着,听着…” 353 ==========第359页========== 大伙侧耳一听,窗外有很慢的“笃哒、笃哒”的脚步声。好几个人都知道这是场长来了,小声哧咏地笑着说李文:“你这小子!”果然,是场长进屋了。 任明远想,群众搞宣传劲头挺大,场子里犒一个文艺宣传队也有必要,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便对沈常发说: “场长,大伙儿要搞个宣传队,排一些小节目,想用用小仓库。” 场长听这么说,脸上有点乐模样,说: “行啊,正好戏装咱们还有,蟒、靠都不缺,就是刀、枪、剑、戟不大全。我看你们也演不了武戏,也就算将就了…”他说着,就从裤带拴着的一嘟噜钥匙上寻找开小仓库门的那把。 任明远说: “场长,我们这个宣传队要配合党的中心工作,排些自编的小节目,那戏箱用不着。” 场长立刻停止了找钥匙,趁大伙儿各自说话没注意的空儿,小声对任明远说: “哪有现成的好!咱能编得了?整不好犯了错误,犯不上!” 任明远说: “写出来请领导审查。” 场长虽然不情愿让他们这么搞,可方才一口答应了,也就把钥匙交给了任明远,说: “别把东西整乱套!”说完就走了。 356 ==========第360页========== 大伙儿齐下虎龙关,不一会儿就把屋子收拾出来了。儿个组各据一角。任明远又整理一下电灯,就轮流到各组去帮助出点子。李文小组,正在把李文方才讲的故事重新整理,叫《肖大嫂揭画皮》。任明远看研究差不多了,就要过去和下丽常一起商量编剧的事。路过沈永庆的板报组,见他们准备先贴些标语口号。小沈拿着笔,眯着眼晴深思,几个组员小声合计着。任明远看纸上已经写上好几条了:“警惕不拿枪的敌人:”“一定要搞好合理宋伐!”任明远想加几条,看小沈正想得入神,就拿笔在另一张纸上写:“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贯彻‘鞍钢宪法',坚持合理朵伐,给共产主义准备森林资源!”留在桌子上。 任明远走到卞丽常的小组,见他们正在研究写什么题目。卡丽常说: “李文给我讲过一个很生动的故事,我看用它编一个就行。” 任明远说: ·“什么故事呢?” “是讲儿个老木把反抗日本鬼子的。他们和把头斗争,壮烈牺性时,还关怀着国家的命运,人民的未来。” 任明远觉得,这个故事对敌人最近破坏实验伐区的针对性强,就没问具体内容,说: “艇好。别急,想好了再写。” 卡丽常看任明远转身要走,就喊住他说,“任师傅,我看你那次说的有道理。” 957 ==========第361页========== “什么说的有道理:”任明远没有摸到头脑。 卞丽常从兜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来。任明远接过来一看,是《森工报》的退稿。这稿子是批评张立言关于隔带皆伐的一些错误说法的。任明远说: “这个,没什么奇怪的。”“可有奇怪的事。”“什么呢?” “我爸爸接到的这个稿子,看了是我和李文署名,就晃脑袋,看了稿子内容,气得脸煞白,说我赶浪头、没出息。” “我看,这也不奇怪。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同工农兵结合就是出息,革命的浪头就应该赶1看来,他对咱们这项革新,真是口头上支持背地里有想法呀1”卡丽常说着说着,心里很难过。 任明远说: “这种斗争连党内都反映进去了,何况家庭内部?现在看,指出他的错误,和他的错误斗,就是帮助他、爱护他,不然,他就会越走越远啊…” 卞丽常眼晴盯着桌角,思索任明远的话。任明远掂了掂手中的稿子,问道: “这个,你打算怎么办?”“还寄!” “对,这次寄管局党委,我拿回去改改,也署名!” 林场里多是早起早睡的,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家休息了。月亮日经接近中天,月光如水,泼洒在森林和山川上,很是 358 ==========第362页========== 静證。 屋子里为革命而战斗着、工作着的这群年轻人啊,热情激荡,心潮澎湃。他们把对党的事业的全部热爱都倾注在工作上了,把对阶级敌人的蔑视与憎恨的威情,都变成文字,象-一颗颗子弹,从胸膛中喷射出去。沉浸在革命斗争中的人,是最幸福的。他们往往会忘记自身的存在,把自己整个精神与力量都象电流顺着线路输送到电灯一样,变成了光和热。 359 ==========第363页========== 第十六章 李占才用左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一沓钞票,右手的食指在舌尖上沾了点唾沫,笨拙地一张张往上翻着数。他脸朝墙角站着,嘴里嘟嚷着数目字。那边谢土改给其他人开支,不时传来工人们的欢笑声。谢土改发给每个工人工资时,都说出个数目来。这声膏打断李占才的注意力,他不得不重数了两大。之后,他又注意听别的组工人开支的钱数。 他想,会不会弄错?便挤到谢土改跟前,要求再看一下开支表。谢土改耐心地给他解释了一番。到弄明白确实是这么个数目的时侯,他想:比以前的几个月,十成少挣了三成。三成啊!再说,比别组的人也少挣了不少。这使他心情很不舒畅。这三成若是同时也写在存折上,那存折上的数字又会多不少啊。 他思索起这个月工资开得少的原因,明摆着就是任明远他们一再主张的搞实验。 原来,他对这个也有一点估计;但总没想到损失这么大。李占才原来是同意任明远搞这个革新的。因为那时侯 360 ==========第364页========== 他正在对这次搬家损失的一些东西心疼呢。可后来,心里就总觉得不大够本,现在,他站在会计室一算细帐时,威到大不合算。若总这么下去,不就损失更大了吗?恐怕一年搬一头家,也没这么大的损失呢!他对于“革新”,这些天来就不大得意了,从开拖拉机以来,就想摆脱它,现在几乎是愤恨了:“简直糟践人嘛!”他好象原来并不曾同意过似的。 他又走到谢土改跟前,看看任明远的钱数,见比他还要少一些。李占才想:“你少行啊,你老婆又挣线又是全场管钱匣子的,没花的现借也赶趟。我是孩子老婆-一大拖罗,借线也没你方便,能陪得起你吗?”他好象忘了银行里几千元的存折,也好象开支以后立时穷得不得了,真的下顿就要没有饭吃了。他这么越想越委屈。“得想办法,说不定能找回来一些呢!”这样想着,他便走出会计室,到场长室去了。场长正戴着花镜看什么字。“场长!” 沈常发摘下眼镜,眨眨眼睛,说:“哦,什么事?” “我…得借两个儿。”“啧,不正开支吗,你没去开?”“开了。”“邪咋还要借?”“不够花。” “不够花?” “对了。这个月少开老鼻子了!” 361 ==========第365页========== 场长明白,李占才并不困难,他借钱是借个由子说气话。场长对实验的气,并不亚于李占才,也许比他更大些: “行政上的钱不往外借。要借,你去找工会的互助储金会,也由谢土改管着的。” “我不搁那借。”李占才知道,从储金会借,下月就扣回,等于没借,达不到目的。 “你借钱还得挑个主儿?”“我下月也还不上。” “邪你这不是借,是直接要了!” “不是那么说,我们小组这么下去,人家行,人口轻,我邪个月都得借点儿:” 沈场长本想说,那是你们小组的事,又觉得这么说不好,就说: “没有特殊情况,行政上一般不能往外借钱。”“我这情况还不特殊吗?” 两个人正犟犟着,局长卡思聪进来了。原来,上次卡思聪当众把李占才批评了之后,一看任明远并没有提出不要李占才,李占才也没有彻底撂挑子,他就又找李占才安抚了 一番,说当众批评是为了他李占才保住司机票,是为了以后自己好替李占才说话等等。当时,李占才还半信半疑。如今,卡思聪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心里转了一个弯儿,就说 “油锯手开得多些吗?” “那还用说了,”李占才知道任明远没他开得多,因为他这个月公出了几天,是按基本工资开的。可是局长这一问, 362 ==========第366页========== 使李占才想起拖拉机效率不高不怪自已,心里就更委屈,由委屈而生气,越生气越是要借:“这不,局长也在这,我就问 一句,能不能借给我得了!” 沈常发一看李占才来硬的了,想要给他顶回去,但他怕影响不好,没吱声。 卞局长说:“这个月嘛,你们小组普遍开得少一些,咱们领导上也知道嘛。你们小组搞实验歡,这是革新,也是你们的光荣橄!”局长看门外有几个工人听他们的谈话,就从“正面”开导。 李占才说: “光荣是光荣,可也不能拿光荣当饭吃!” “不能这么说嘛。当然了,衡量一个工人贡献大小,主要一条看他收入多少。收入多了,证明他贡献大,但是也有特殊情况嘛,领导了解你们小组。可是,分配原则是多劳多得,也不好特殊照顾你们啊。” “这个月里,我也没比以前少劳动,为哈啥就少得那么多呢?” “这个嘛,还有个效率问题嘛。多劳多得这是原则,多得的人,证明他的劳动还是有成效的,这也标志着他对国家的贡献。说到你们嘛,还得提高效率橄,我为这个事情急得不得了啊…” 李占才想:你光嘴上急,叉是原则,又是光荣,少给你开 一块钱你也不干。他气呼呼地坐在一个长条凳子上不吱声,心想,我给你大米干粥糗起来,看你借不借。· 363 ==========第367页========== 卡思聪想,看来,李占才除了“急眼”,①一般不敢硬碰,硬到这个程度已经到份了,还能闹到哪去?不如批个条,借给他一些,这样别的工人听说了,也要求借,传出去以后,会给任明远造成一些压力,也可以让他面对现实,工人又能领自己的情。想到这里,他对场长说: “老沈,不然就照顾一下,也许以后他们效率高,开得多了,就没这个痲烦了。实在还不上,还可以给些因难补助。” 老沈被卞局长这个急转弯弄得莫名其妙。老沈一贯是照章办事,决不违背上级规定的原则。他说: “局长,这可不合乎财务制度啊。再说,谁都知道,李占才家不是邢么因难。这不,刚才他说下月还要借,现在就来个预约。这一开了头,月月借,怎么办?” “老沈,要考虑政治影响啊。我知道,你是不支持朵育结合伐的。不支持是不支持,工作还要很好地做。你如果不借,知道的好了,不知道的,人家还要说你用这个卡人呢。” “嘴是人家的,谁愿说啥就说啥,制度不能违背呀!”“嗬嗬,老沈,马列主义还讲个灵活性嘛!这么办,你批了吧,将来从林业局厂长基金里给你们拨一些来,不上帐,你看咋样?” 老沈一想,反正也不上帐。真要凿死铆,不借给,局长的脸都给装进去了。何必放四只眼睛的不交,交两只眼睛的?想到这儿,他就说: ①急眼:发火、发脾气。 364 ==========第368页========== “占才,局长是支持革新才批给你的,不是真信你有因难。因为不从咱们帐上借,不算违背规定,你注意别乱嘞嘞就行了。写个条吧。” 李占才一听,连忙拿起桌上的钢笔,写了个五十元的条子。沈场长戴上眼镜,象拿水笔那样,拿起钢笔来写上“不用记帐,以后从局厂长基金里借用”的字样,又在手里掂量半天,才写上自己的名字。 李占才拿了条子,心里想,这回借正当了,以后还不上还可能给点困难补助呢,便心里乐滋滋地来到会计室。他寻思,出纳这关好过,谢土改和自已老婆是一个屯的,在娘家时还不错,那还有二话? 李占才来到会计室,理直气壮地挤进人群。有人说:“你开完了,还挤啥?” “开完了?开完了不够花,还不兴借儿个?”这下,大伙议论开了: “银行里存的那些,不开支三年也花不了,怎么还说不够花?” “这么整,多不带劲1” “若是你对实验有意见,明提得了,这是于啥?” 李占才没听这些,挤进人群,把条子往谢土改的眼前一放,也不说什么。 谢土改拿过条子仔细看了半天,问道:“家里有啥急需?” 365 ==========第369页========== “急需?…啊,有啊,可不急需咋的。这不是嘛,下月长顺结婚啊!” “长顺?哪个长顺?” “不就是你大嫂她兄弟嘛。你们从小在一块儿,你认·识,小名叫顺子…” “大哥,这不能算急需啊。再说结婚花邢么多干哈?”这时候,李占才一眼看见桌子上放个背夹子,很象那回任明远救小孩背着下河的邢个。李占才想,敢情你们有积存了,八成是你两口子开支就往这里头放,若不,上次任明远担邢么大风险捞它?但他嘴却说: “嘿,他婶,你管这个干哈?场长有批字腑!” 谢土改听见了方才大家的议论,也知道李占才一点也不困难,他开的七十多元,一个月花不了,同时也估透他不会借这么多钱给小勇子花。他小舅子长顺也不困难,用不着他的钱。想来想去,这是对实验有意见,故意这么整。谢土改想,上次和明远一起学习的时候,明远就提出计件工资会增强一些人的私心,这算说对了。计件工资正在起着妨碍技术革新的作用。李占才的思想,有不少是计件工资刺激出来的。我若借给,一是违背财务制度,二是支持落后思想,是坚决不能借的,就说: “有场长批字,不符合财务制度,也不能借。”“咋的,场长说了不算,局长说了算不?”“局长昨说的?” “支持我借钱。不信你问问去,他还在场长室。” 366 ==========第370页========== 谢土改听他这样说,跟大伙儿说:“同志们先等等,我去去就来。”她把帐目钱款都收起来,拿着条子来到场长室,李占才也眼在后边。她-一看,局长果然坐在邪儿。 “场长,老李借钱没有充分理由,不符合财务制度啊!”“啊,那样吧,不用上帐,将来从局一长基金里借用。”“啥钱还不是国库的?全国到哪儿都是一个制度,我看不能借。” 老沈知道亏理,可又不满谢土改。别人批不行,我写了字你也顶起来,这不是明远这小子早给灌了些什么话吗?他严肃地说: “借给他吧。” 谢土改跟任明远结婚六年啦,还从没见大叔这样冷冷地跟自己说话。可是她想,这是不能靠个人威情办事的,得罪了大叔也不能借。她说: “大叔,这可是直接违背财务制度的呀,不符合社会主义利益,同时,也是直接支持一些人的自私思想,怎么能借给呢?” 李占才插话说: “咋的,借钱就算自私?场长说话不能算了,局长也说了,总得算吧?” 谢上改说: “谁说的不正确,都不能算。” 一长制思想已经扎进灵魂里的下思聪,早就脸色发白, 一听这个话,嘴唇都发抖了,可还是压制火气,慢慢说: 367 ==========第371页========== “科室工作嘛,总要为生产服务靴。要注意到,这样槁会把职工积极性搞没喽,” “局长,职工的积极性可不能靠借钱借出来,得靠政治挂帅!” 卞局长有些忍耐不住“算了,赶快借给他!” 谢土改没说什么,把条子放在场长面前,转身往出就走。下思聪嘴唇哆嗦着: “一个企业,厂长连往出批儿十元的权力都没有,这还得了歡?” 谢土改转身说道: “局长,你说的不对头。这是一长制思想的残余,不符合‘鞍钢宪法’精神,大庆不是这么干的!”说着,她转身走了。 卡思聪气得话也说不出来。沈场长也直喘粗气,对李占才说, “你先把条子揣起来,明后天再借,总不能扎脖儿吧!”李占才撅打一下子走出来,又去找谢土改,进门就说:“他婶,你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他指着那背夹子,“你们两口子挣线,花不了用背夹子背,你哪能知道我的因难哪?” 原来,这背夹子是卞丽常用完了,让谢土改给捎回去,刚拿来。谢土改听李占才这么一说,拿过来哗啦下子倒了 一桌子,全是笔记本,纸张,木头片子…这弄得李占才愣头愣脑,开支的人哄堂大笑。李占才被大家劝说出来,心里 368 ==========第372页========== 想,我这是人忙无智了。他搬家时钱装在这里,现如今还能装吗?哪个象我这么死心眼子! 在林场院子里,李占才看见朱宝然和小沈正在松枝门楼跟前坐着。他想要躲过去,就向西拐了弯。可宋宝然招呼他: “老李!” “啥事?” 两个人亲切地走来。宋宝然恳切地说: “这个月,你若真有困难,到银行现取也不方便,就先从我们俩这儿拿去些,我们花不了。” 这本来是句诚恳的话,可在李占才听来简直象揭他老底一般。他没好气地说: “我就是不困难,银行存着八百万,就应该少挣吗?咹,就应该?” “你吃枪药拌石头子儿了,这么冲?我说的是你若真困难先拿去花,没有困难别哭穷!” “哭穷,我哭什么穷?在这个小组里挣得少了,还不兴说个不字?” 宋宝然还要说话,小沈怕他这股烟冒大了,.就拉住了。李占才一看小沈栏他,寻思他们两个合计好了来和他为难,便想:“我早要转组还没开口提呢,我不好意思,人家可好意思,这回,转定了!”想着,扭头就走。小沈在后边热情地招呼他,他连理也不理。 369 ==========第373页========== 二 一十二 李占才低着头,想着心事,独自往前走,一辆汽车嘎地 一声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前边了,把他吓出一头冷汗来。 司机很生气,说: “我干按喇叭,你咋不躲道?” 李占才连忙说:“没听着,没听着。”司机开车走了,李台才一看,自己顺道已经走到村东头了。 李占才看见,他的儿子小宝子从草地里牵着他家的两只绵羊,想要从他后边不远的地方溜过去,就说: “小宝子,天还大早的,怎么就牵回去了?” 小宝子想,你都下班了,我就不该下班了!他可是没说出声来。 这时,他们听见噼胖啪啪一阵鞭炮响,看见岗上刚修上的小商店门前升起一阵火药烟来。李占才知道,这是商店开张。他看小宝子心里痒得站立不安,就说:“把羊送回去,饮好、拴好,出来玩玩吧!”小宝子牵着羊,撒腿就往岗上跑。 E 李占才靠着一段朽木蹲下去,卷了一支烟吸上了,心里盘算着怎么能把这个月少挣的钱补回来,但那边的鞭炮声,总是撩拨他。他要走去看看,往起一站,已经象灯笼纸似的衬衫被挂个口子。他想:“商店开张,大概能有点便宜货。我 果 该买一件衬衫了,为什么不买呢?省着省着,窟窿等着。那么,用不用和老伴儿商量商量?呸!还老商量了?是猫就 上册 370 ==========第374页========== 避鼠,是男就做主赡!” 李占才信步走上岗来,看见白墙、绿袖子擂板的小商店门前很热闹,人进人出,喜气洋洋。一群孩子围着刚放过鞭的地方标“臭儿”。从商店里出来的妇女,三三两两夹着花红柳绿的东西,叽叽咯略说笑,在小村子里四散开去。 商店里头,更是热闹。妇女们,老大娘们,小孩子们,把每个柜台都围得风烟不透。 玻柜台里、刮得很光的白楂松木板货架子上,摆满了 五颜六色的日用百货:适合林区用的林矿鞋,小帆布,皮帽子,一直到驱蚊油,应有尽有。商店虽小,气魄挺大,它卖的货,是北京、上海、天津等全国各地的产品。两个店员脸上笑呵呵的,高兴地答对着顾客。 李占才挤到卖衬衫的柜台前边。柜台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男女衬衫,大多用玻璃纸口袋装着。邢口袋上有的印着大红双喜字,有的印着李占才不认识的新文字和别致的花样图案。再看那料子,有丝的,有府绸的,还有好细布的。李占才却寻思,这些都是样子货,看着挺好,可不一定抗穿,价钱还高。一看货架上摆着一种淡黄粗布衬衫,标明才两元七角六分一件,便让售货员给他拿一件看看。 李占才用手捻捻布的质量,很瓷实,对着阳光一照,很密实,两手抻着一顿,蹦嘣响,很结实。有这三“实”,他决定买了: “挑一件。” “是你自个儿穿吗?” 371 ==========第375页========== “嗯,我穿。” 售货员打量一下老李的身材,在柜台下挑出一件来“这件准合身。” 李占才拿过来一看,长短肥瘦都合适。他说:“这是什么号头的?”“中号的,你的身材穿,行。”“大小号不都一样价钱吗?”“一样。” “来件顶大号的,穿坏了还能多落块旧布。”李占才拿这大号的一比,叉肥、又大、又长,说:“行,就这件。” 李占才正要开付钱,从他肩头后边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膏: “宝子爹,你要买哈?” 李占才一看,是宝子妈,便镇定地说¥“小褂儿。” “不是还有穿的吗?”“挺便宜的。” “混花起饿来了,真是的!” 李占才偷眼向四围一看,儿个邻居妇女正笑着看他们两口子。李占才脸上有点挂不住劲儿,也没说哈,急急忙忙给了钱。 “开支了没有?”宝子娘问。“开啦。” 372 ==========第376页========== “给我几十子。”“要几十干啥?” “买两床被面儿。你看,线绨的,那大绿的和那枣红的我相中了。”宝子妈指着那边的货架子说。 “一个人都两床被了,还不够盖?” “你忘了,他老舅娶媳妇,下月初一的日子。”“这个月开得少,没那些钱。”“那买一条被面,两条枕巾。”“还不一样?”“光买一条被面?”“买条枕巾算了。” 宝子娘忽下子来了火,呱塔把脸子撂下来。正赶这时候,小宝子也挤进来,对李占才说: “爸,给我买枝枪,他们都买了。” “啪!”李占才一个巴掌打下去,发泄了一腔子怨气,大声说: “我他妈的还给你买个炮呢!” 小宝子给打个愣头愣眼,鸣鸣地哭。宝子妈气极了:“这个败家的,你拿孩子撒什么气!有章程你把我们娘们都整死。给,给,给你打!” 正好,这时候任明远也到商店里来买条手巾,遇上这情形,赶紧过去劝架。不劝倒好,这一劝,李占才闹闹吵吵,还真要打。任明远一拦,李占才一巴掌打来,“啪”一声打到了地心的火墙上。虽说火墙还没烧火,没有烫着,可疼得他一 373 ==========第377页========== 咧嘴。他火气更盛,又要去打。 任明远说: “老李,这是为什么?” 这一问不要紧,老李的气,都转到任明远身上来了,气哼哼地说: “为什么?都为的是在第一组里干活!”说着转身就走,走了几步,猛然想起柜台上的小褂儿。他不顾一切地分开众人,挤到柜台前,见小褂儿还在,这才放了心,抓起来,转身走了。 这些天来,任明远就已经进一步摸清李占才对实验不满意的根本原因了。这个原因,就是他私心重,加上一个鼓励私心的计件工资。在拖拉机集材方法没有解决以前,他总往检尺员邪里跑,打听小组里到材的米数,打听完了就唉声叹气。当然,那时侯小组里别的人也急呀,大家都为实验能不能成功而担心。 在任明远他们初步解决了瓶拉机集材方法后,虽然因为是新方法,一时达不到隔带皆伐集材那样的效率,可大家都看出了它对社会主义建设能有很大贡献,受了很大鼓舞,只有李占才,仍然打不起精神来。·有一天,他竟然和检尺员去“捅鼓”,求检尺员在山上就检尺。 这事让任明远知道了,曾语重心长地劝了他一回。可任明远也知道,李占才的思想问题并没有解决。梅师傅实验林被破坏的事牵连上他了,加上邪大机车坏了故意不修理,被下局长扣了一顿帽子,他的思想包袱很重。这些事 374 ==========第378页========== 情,使任明远迫切地戚到有必要做好李占才的思想工作。要做他的工作,就要调查清楚一些事情。李占才在农村里劳动半辈子,解放时是个富裕中农,但对地主老财和伪满的统治,是有很大仇恨的。他拥护共产党,到林区这几年,虽然发财致富思想不断改换方式出现,有很大的私心,同时他也觉得林区挣钱多,很有些满足。再说,李占才没文化,对树木病虫害的事不大清楚,不会想出用白腐病进行破环的方法来。敌人不会用朵来的蘑菇给自己挂幌子。虽然也要防备以宋蘑菇作由子,狡猾的敌人也可能真挂串蘑菇出来,但任明远总不相信树是李占才破坏的。这样,就更有必要进一步调查清楚了。 任明远经过认真分析,在思想上排除了对李占才的怀疑,可是,他那儿有串榆黄蘑,说明他到梅师傅的伐区去过。梅师傅说过,那个伐区被人宋了一次蘑菇,而且就是在砍树皮的那天。因此,他可能是知情的,看邪次群众大会以后,他那种坐立不安的神情,也象有一些原因,这更使任明远要很好地跟他谈谈。 任明远正自想着往回走,宋宝然追上来了。他挺生气地把李占才去借钱的事告诉任明远,并对沈场长、卡局长没有正面做工作,还批了条子,表示不满意。 任明远详细地问了情况,心想:怪不得老李这么大的火气:现在看,李占才不仅仪是思想落后的问题,而且还被人怂恿着,跟宋育结合伐作对… 375 ==========第379页========== 三 卡局长被谢土改义正词严地顶了一下,憋了一肚子火气。但他也比较明白地看到,这么一发工资,是可以对这项革新起到很大的牵制作用。他走出办公室,倒背着手,低着头,琢磨着怎么样能让这个牵制作用起得大一些。 这时候,小商店里出来的人,对李占才两口子吵架议论 、纷纷。卡思聪不想打断她们的谈话,就站在一个房山墙跟前抽烟,只听一个妇女对她的同伴儿说: “李占才这个人真够劲儿,开了那么多钱,还嫌少,到商店里假装疯魔地跟老婆干仗!” 她的同伴儿说: “我看,两口子是唱戏给领导看呢。”卡思聪听到他认识的老温婆子说: “咳,咱们是一家不知一家难啊。老李拉家带口六七张嘴,开开门哪天不得个块头八角的?再说,他们一小组这个月产量上不去,.钱开得实在太少了。若在我们老头子这个组,就没这事。” “他们二组今天创了个高产日,这一连几十天产量就不低,准没少开吧?” 温成老婆伸出手指比了个数:“这总算不低吧?” 其他妇女又说些什么,卞思聪听不清了,因为他突然受 376 ==========第380页========== 到她们谈话的启发,思想都集中到一点上来了,让李占才当司机、批给他钱,虽然遇到了抵制,可也起到了牵制革新的作用。这回,还可以把这个办法发展一下:看来,温成创高产真有影响,谁多得谁少得明摆着,他们高产多得是光荣的,要宣扬他们。宣扬他们就是批评任明远。同时,这也可以促使任明远小组内部发生变化。这样一来,李占才这样的工人一定会更多起来的。 卡思聪如意算盘打得噼叭直响。但,他想来想去,认为办这个事不宜由他自已出面。 他忙着赶到办公室,跟沈常发说了一声回局有事,就搭 一辆顺路汽车回局里了。 四 第一小组按照任明远、李武他们试验成功的集材方法,连续干了几天,效率提高了不少。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就连李占才也说了几句笑话。可是他们下班回到场子、走过食堂的时侯,里面却泼出来一瓢“凉水”。 食堂里比往常热闹,离老远就听见大马勺掂得呱呱直响,香味随风飘出来。 大伙儿纳闷儿,一般星期三、屋期日改善伙食,今天也不是这两个日子呀?谁知小沈脑瓜儿来得快,说,“准是食堂知道咱们实验顺利,要犒劳槁劳咱们1”还有的说: 77 ==========第381页========== “也许林场来了客人。” 小沈腿快,跑进食堂里去了。不一会儿,大家到了食堂跟前,他却象个气包子似地出来了。 宋宝然问“怎么回事?”小沈说: “怎么回事?你们自已去看看!” 原来,食堂里摆了一桌子酒席。桌子中间立了一个红纸糊的三角塔,上面写“光荣桌”三个字。二组里几个人坐在桌旁,温成也在那儿,把创高产、多收入的事当成了一条大新闻,谈得兴高宋烈。宋宝然到厨房里一打听,说是“二组今天创了高产,局里张科长知道了,立即让沈场长摆上‘光荣桌’,好好吃喝庆贺一番。”还说这叫“物质刺激和精神鼓励相结合”。 宋宝然这下子冒起烟来了,眼珠子一瞪溜圆,脖子上的珈管也跳起来, “什么叫鼓励,这纯粹是熊人!” 陈师傅忙着把他劝出来。组内大部分人都很生气,只有李占才眼气。他确实威到人家是很光彩的,又多挣钱又露脸。闹着借钱时那种思想威情-一下子又膨胀起来。 任明远对这事情的气愤,不亚于宋宝然。可是他气的绝不是因为自己这个小组挨了熊。他气的是沈场长胡涂,不管人的思想如何,也不管路线对不对,一味地随声附和多气的是沈场长听信张立言的话,不管对不对,一律实行那套 578 ==========第382页========== 县官不如现管、把“现管”应付好了就算工作干好了的老办法。吃“光荣桌”,实际就是鼓励人们的私心,扩大差别,这样下去,该把场子搞成个什么样子呢? 他听见“光荣桌”邪里有两个人猜拳,心里想,要跟朱光耀同志谈一次,同时,对这个现象也得斗争。想到这里,他进了厨房。 大家快到巢体宿舍的时候,后边有人喊。“小沈,小沈!” 大伙儿回头一看,是李文跑来了。他到跟前说“你们晚上开会吗?”“开。”小沈回答。“是不是总结经验?”“咽哪。” “我也来参加。”李文恐怕人家不让似的,眼光在人们脸上试探着。 “人家都吃‘光荣桌',你怕荤腥是咋的?”宋宝然艇喜爱这小李子,所以开了这句小玩笑。 李文一看他们这几个人都不那么板着面孔,父来了乐呵劲,说: “什么‘光荣桌’?我看是迷魂汤。我才不吃呢!”“这个名挺恰当。”任明远从食堂赶回来时听到了,觉得李文的话不是信口开河。 “你们听着,我讲个故事。” “嘿,这里还有什么故事,你就别来那套弯弯绕得了,” 379 ==========第383页========== 宋宝然喜欢快当。 “虽然说是个故事,可也是有点影子。”“你就快点说得了!”宋宝然又催上了。 “我说了,你可别打断了。话说世界上有个中国,在中国有个东北,在东北有个大林区,大林区里有个松声局,松声局有个…啊不,有位四十来岁的同志吧!” “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故事还有这么讲的?”一个青年工人不耐烦了。 “你没听人家说那个牌子的故事吗?那是一个林场的豆腐房,偏要挂块大牌子,上写‘林业部东北森林工业总局×管理局××林业局××林场职工食堂豆腐房’。”“得了,你就快说吧!” “说这位同志,有三个十三、四、五岁的孩子。由于平时不大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孩子们家务活就干得不多。他一下班还得忙家务,弄得头昏脑胀。这一天他灵机一动,从一本什么《计划·奖金·利润》的书上搬来了办法,向孩子们宣布,大家好好干活,干完了活有物质鼓励。劈柴的给五分现金,挑水的也给五分。別说,这办法开头挺灵,后来可就不行了。为什么?把孩子们惯得除了认得钱,连他这个爸爸也不认识了。让他们把桌子上一盒火柴递过来,他们问多少钱?’让他们把热水瓶灌满,也问‘多少钱?’这位同志挺来气,擗擗啪啪给了几巴掌!” “后来怎么样?” “后来党支部组织职工家属开展学雷锋活动时,发现这380 ==========第384页========== 个问题,便大力开展政治思想工作,教育学生克服自私观念,学习为人民服务思想,做好事,并且对这位家长提出了批评。” “批得对,不然把孩子‘鼓励'坏了。”宋宝然说。 “是呀,所以我说这“光荣桌’是迷魂汤呢,我不去吃,就是抗议。” 小沈说: “闹了半天你在这儿等着呢。” 正说到这里,李占才的妹妹、食堂服务员李占春和一位老师傅,挺郑重地走到他们跟前,打断了李文的故事。李占春对一小组的同志们说: “食堂里老师傅和服务员派我们俩来,对你们一小组实验的进展表示祝贺!” 大伙感到高兴,擗哩啪啦鼓起掌来,宋宝然拍得最响。李占春接着说: “我们今天没有把饭荣给你们送到山上去,今后,我们决定,一定要把饭荣送上山,支持你们的革命行动1方才,明远同志叫我们做了一顿特殊的饭招待你们,希望在家住的师傅也来吃。” 小昌问: “小李,是不是上次明远说过要吃的那个饭?”“对了。” 陈师傅听小吕这一问,明白了,说道:“走,同志们,咱们去吃这顿特殊的饭去1” 381 ==========第385页========== “走,看看特殊到哪儿!”“二组在那儿,咱们还去?” “那怕啥?他吃他的,咱们吃咱们的!” 一组的人走进食堂,坐在一张空桌子上。温成连忙走过来,让他们过去一起吃,大家谁也不过去。 这时,李占春等五六个服务员,给任明远他]十来个人端来了儿盘子野荣糠窝头和咸盐水。 二组的李文,搬个凳子坐在小沈身旁了。 温成一看这情形,脸色很难看,也挺尴尬,忙回到“光荣桌”那儿去了。 任明远小组里的人一看,明白了,这是忆苦饭。 任明远带头吃,也招呼食堂里的基干民兵一起来吃。他看陈师傅脸上很沉痛,一面吃一面想,知道他想起了旧社会那绿色监狱的苦难生活,就想,应该趁这个机会让陈师傅给同志们讲讲,同时,这也是对物质刺激这套东西的正面批判。 陈师傅看到糠窝窝,勾起心酸的回忆,想起自己在旧杜会所受到的压迫与剥削。他看到“光荣桌”那边对工人的酒肉刺激,又愤怒又痛心。他说: “好,我讲讲我的家,讲讲旧社会把头、资本家怎样为了逍求利润用尽花招诡计,也讲讲咱们为什么干活,为什么活着…” 陈师傅的父亲逃荒流落到东北,资本家用尽种种办法把他骗到了旧林区这个绿色监狱。 382 ==========第386页========== 那时候进山,就别想再出山。把头、军阀不把油水榨干,是不会放你走的。工人有了病,把头用斧把子敲敲脑袋,问硬不硬,硬,就得干活。吃的连糠窝窝还算好的,得初 一、十五才能吃,平时是吃橡子面。荣是野荣汤,那些小工头还要先在上边来个“挂脸子”,在下边来个“扫堂腿”(剽油捞荣),然后再给工人。 那时侯,森林警察勾结把头,说抓谁就抓谁,说杀谁就杀谁,有多少林业工人就是这么给压榨死了。陈师傅的父亲,就是邢么死的。 把头、资本家管工人的办法是棍子、面子、骰子、坛子。大小把头一人一根色木棍子,说打就打多柜上预备好“白面儿”、大烟、赌具和对了水的酒,一到工人发饷时就摆出来。 七扣八扣剩下那么几个钱,把头和森林警察也不能让你带出屋子去,不花完也得花完,不然就说你反满抗日。还有一个办法,他们认为,工人都和他们]一样,是认钱的,有什么活拿不下来的时候,就悬赏,说什么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陈师傅讲完了,任明远说: “旧社会木把是奴隶,资本家认为,有钱能使鬼推蘑,让工人为了挣钱给他们干活。新社会我们当家作主,干活是为了社会主义。新旧社会两重天,可是有人偏偏还要对咱们‘悬赏’,把咱们还看成是‘劳金’,这是对咱们的侮辱,也是腐蚀。” 任明远这一引导,大家就热烈地议论开了,唯独李占才闷声不响。陈师傅的血泪控诉,使他想起旧社会对他这个 383 ==========第387页========== 较富裕的农民的迫害,不觉也受了触动…这时,人越来越多了,后来,大家甚至喊起口号来。 在陈师傅讲述和大家议论的时候,二组那桌子的同志们都很注意听,有不少人忘了吃饭就凑过来了,有一两个过去专讲多挣钱的,趁人不见也溜出去了。 温成看看这样,灰溜溜地就要往外走,忽然迎面走进两个人来:张立言挺胸昂首走在前边,沈场长不声不响,低着头跟在后边。 温成一看张立言来了,象打了气的皮球,腰板儿顿时直了起来,紧忙往里让张立言。 张立言一进来,看屋子里不光是二小组的人,差不多全场有一半工人都在这里。尤其看到一小组的人都怒目而视、任明远冷静地看着他,使他连脊梁上都臧到发凉。不过他想,总应不辱使命,便拿出圆滑变通的办法来。他和大家 一一热情握手,然后让大家坐下,这才开讲: “同志们,为啥站着啊?不要搞得这样严肃嘛。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二小组这个月连创高产,为建局做出了很大贡献。这也证明他们搞的隔带皆伐是符合…啊,是符合一般经济规律的。因此,这是个光荣的事情。今天给他们摆光荣桌,我看是表彰先进的好形式,啊?大家坐嘛。”他说着,走到温成的光荣桌前,倒了两杯酒,递给温成一杯,吵着说,“光荣之人,应饮光荣之酒,来,干!”他刚要干杯,任阴远走到前边,叫了声“张科长”1 张立言脸立时红了,不过他还是忍着,端着酒杯说: 384 ==========第388页========== “明远,成缋虽然是二小组创造的,可也是代表你们场的。我一向佩服你的胸怀宽阔啊,明远!” 任明远说: “联科长,拿你自己的思想标准来猜测工人,猜十回要错十回,你应该知道这一点!” “他们代表不了我们场!”群众中有几个人喊道。张立言的杯中酒泼泼洒洒。他说: “那,用你的标准说说,难道这不光荣吗?”任明远十分激动地说:“我看,不光荣!” “任明远,话不能随便讲1” “咱工人是企业的主人,张科长硬要拿我们当劳金庵,拿国家钱让人们大吃大喝,张科长,不管是你这花国家饿的,还是吃国家钱的,到底有什么光荣头呢?” “对,张科长可以说说,这到底光荣到什么地方!”群众听任明远说得痛快、在理,在一阵愉快的议论之后,这样问道。 这番话说得张立言瞠目结舌,干张嘴,说不出话。后来,他可一下子找到了一个可以进攻的“缺口”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啊?这还有没有个领导,有没有个组织纪律啦?有没有?” 这时候,从门外传来一个宏亮的声香,“有!” 大家一看,是支部书记朱光耀。朱光耀走上前来,很客气地说, 385 ==========第389页========== “他们严格按照‘鞍钢宪法’办事,是组织纪律性强的表现,是依靠党的领导的表现啊,我支持!张科长,你也应该支持!” 群众中又发出一阵热烈的议论。张立言脸上出汗了,想要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他希望沈常发支持一下,沈常发却在人群后边低头抽烟。他希望温成支持一下,说不上温成哪儿去了。 朱光耀拿起二组席上写着“光荣桌”的三角纸塔,看了看,说道: “二组的多数同志积极为国家劳动,这一点是光荣的。可是我们这么一搞,是向国家伸了手,光荣的事,也变得不光荣了。” 这时,二组的李文站起来说 “我说一个事,我方才才知道,二组这两天创高产,是事先做好了准备,有弄虚作假的地方,不是真高产!” 群众听了,议论更加强烈了。 朱光耀拿着这个三角纸塔,走到一组忆苦饭桌前,庄重地放在那里,说: “一组多数同志坚持革新,不计报酬,不忘阶级苦,反对把自己当成商品,这才是真正的光荣!” 任明远走到朱光耀腿前,握住他的手说, “支书,你说的这个,我们过去做得不好,今后一定要做到!另外,我们小组里从这次革新中看到,计件工资扩大了差别、制造了不团结、引诱工人唯利是图,阻碍生产的发展, 586 ==========第390页========== 因此,我们小组不要计件工资。” “对,我们不要!”一小组除了李占才,异口同声。“我们也不要!”二小组李武说不上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声说道。 “我们也不要…” 朱光耀走过去跟老沈商量一下,说: “我们也支持同志们这种革命热情,一定要把这个要求·向局里报告。同志们,今天虽然没人召集,可实际上开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大会。我建议,今天晚饭,在咱们食堂吃饭的,全吃忆苦饭,怎么样?” 大伙儿一轰声地说“好!” “好”字话膏刚落,服务员们已经把忆苦饭端进来了。 五 吃忆苦饭的时候,李占才悄悄走了。任明远看出他思想虽有一点变化,但进步还不大,便决定找他好好谈谈。 李占才家的大门从来都关得很严实。任明远敲了儿下,并没有人出来开。任明远走进李占才的邻居家,隔着障子看见小宝子在院子里喂羊,就招呼他过来。 小宝子挺喜欢任明远,向屋子里看了一眼,就悄悄走过来,扒着障子笑着问 “干啥,大远叔?” 387 ==========第391页========== “你爸在家吗?”“在。” “刚才我叫门,你昨不开?”小宝子噘起小嘴说: “我爹心里不蒲快,告诉我,谁来也不给开门。”“我有点事呀!”“那,我偷着给你开。” “不用。你告诉你爹,就说我有点事,叫他开门。”小宝子进屋去了,任明远又到大门口等着。不大一会儿,宝子妈来开门了: “大兄弟来啦?” “嗯,找老李唠唠嗑儿。”“他刚出去了,八成上山了。” 任明远知道是李占才不愿见自己,就说:“那好,待会儿我再来。” 李占才在屋里闷着头劈松树明子,正寻思不要计件工资这件事,就听小宝子说任明远来了,心想:怕他来,他到底来了。他打算退出第一采伐小组,但自己也觉得就因为这个月少开几个就退组,有些理亏,怕见了任明远没话说,就想:不好躲着他?明天跟场长一说,转到别的组,再见面他愿意说啥就说哈去吧。他告诉老婆说: “你去开门,就说我不在家。” 老婆走出去以后,小宝子很不自在,说: “我跟大远叔说了你在家,这不成我糊弄他了吗?” 388 ==========第392页========== 李占才说: “用你多嘴多舌?就是欠揍。”又一想,既然他知道自己在家,兴许闯进来,不如出去躲躲。 他急急忙忙出了后房门,从后园子走到后角门。他往出一推门,就听“光当”、“哎哟”这么两个动静。李占才急忙 一看,是温成在门前捂着个前额揉呢。 原来,温成昨日就想找他。知道李占才每天扛木头都走这角门,他就从家里小窗户膘着这小门儿。可左等右等不见李占才出来,他就打算去找了,到门跟前又拉不开,刚扒着门缝往里一看,却正赶上李占才推门出来。当下,李占才急忙说: “哎呀,原来是老温,碰坏了没有?”温成忙说: “没事,没事。你这是要上哪儿去?”“我也没事,出去走走。” “那正好,到我邪儿坐一会儿吧!” 李占才时常到温家来坐坐,崂几句心里话。这次李占才进了房门,老温婆子格外响快地说: “哎呀,大兄弟来了,快里屋坐吧。”说着话,把他让到炕头上。 温成说: “刚才在食堂里的饭也吃黄了,今天晚上没有会,咱哥儿俩喝两盘。老伙计,预备点荣。”老温婆子笑着答应,到灶房里忙活去了。 389 ==========第393页========== 李占才每来,温成都招待他喝点儿,这使他大不过意。今天呢,一来他心情不好,想要喝一口儿,家里又没有现成的;二来,慢慢可以补付,就是补付不上,也是烟酒不分家,便道: “老温,总叫你破费!”温成说: “你说哪儿去了。谁跟谁,还分上你我了?” 两个人说着话,温成老婆从什么地方摸出四五个咸鸭蛋,拿出一瓶宝泉二麯,送上来了。 李占才看着清洽冷的酒说: “老温,我真眼气你。你这老伴儿真贤良,百依百顺,你看我!”温成很注意李占才夸他的老伴儿。 温成老婆子听知此说,便道: “两个孤老棒子,还不知痛知热,更没趣儿了。哪象你儿女成群?” 温成举起小酒盅说: “你大嫂说的是实在话。喝!”李占才呷了口酒,品品滋味,说:“到底是真玩艺,挺贵吧?” “贵点怕啥?不瞒你说,这个月,这个数。”他先伸一个手指头,后来又伸出两个来:“二组比一组晗时侯都多挣点,这是不假。这个月就更…” 温成这个投其所好的办法,投正当了。李占才叹了口气说: 390 ==========第394页========== “我这个月,水啦。” 温成老婆子站在桌前,插嘴说, “哟,你们搞的是革新,好了登报上广播。” “大嫂真进步!那能当饭吃,还是当衣穿?再说,也轮不到咱们头上!”李占才三杯酒落肚,脸和眼睛红了起来,说话也气粗了。 温成说: “可也是呀。你们组的实验,不光是搞一个月两月的事呢,听说,今天你们小组还提出了不要计件工资,老这么下去…” “老温,明跟你说,我是陪不起了。我想找你说说,要求调组!” “你打算要上哪个组?”“到二组,你们能不能要?” “象你这么肯干的,哪个组还不要?可是,别看我当这个组长,要求调别组的人我敢提,要求调你,我可不敢啊。” “我也不多点啥,不是跟别人一样吗?”“你是任明远小组的啊!” “你这人真是想得多,任明远小组昨着,他还把人捆到那儿不兴动啊?” “咳,人家是支部委员呀!多少年了,你还不知道?哥不是有那么点历史问题嘛!” “你这人就是脑瓜皮薄,当过几天国民党兵,还是叫狗日的给抓去的,算个屁事?” 391 ==========第395页========== “若说事,倒算不得哈事。可一有点情况,人家先往你身上寻思。”温成啪地一声,又磧了一个鸭蛋,递过去,又满满地倒了杯酒,说:“就说老梅头的树出问题邦件事吧,人家有人就先琢磨我了。” “你是多少年的人啦,这事你还能…”李占才有点怀疑了。 “别说我有点黑格星的,连别人也在内了…”“别人?” “嘿,你不知道?算了…”“老温,你怎么还…”“不是哥不说,说了你烦恼。”“我烦恼什么?”“也琢磨你呢!” 李占才啪地把筷子放在桌上了,觉得一腔子血都往头上涌。一瞬间,温成那眯缝着的阴森森的小眼睛,引起了他的厌恶,他想:你是不是搬弄是非?又一想,也许他不是空口说白话,就问: “你咋知道?” “咋知道?那天开完大会,沈永庆、小吕就挨家调查蘑菇。还有不少人议论,说那天咱们场子就咱俩没在家!”李占才挺直的腰一下子弓下去,觉得事情挺严重。是呀,那天真是他到那片林地里去朵过蘑菇,看见温成,温成有些躲闪,李占才叫他,他才站住了。温成说他到山场转转,看看将来宋伐时集材道咋修。当时李占才想:为什么还 392 ==========第396页========== ?躲着我呢?可是没有问他。现在看来,这个黑锅若是给扣:上,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开大会时,虽然他想到那天自己:到梅师傅伐区去朵蘑菇,有些不安,但心里光是打他的开支小算盘,这事还真没大在意。今天温成这么一说,他的鼻:子尖儿冒汗了: “老温,你是知道我的,咱们能干那个损事吗?咱咋那么手痒,砍他那玩艺可图个仁瓜还是图个俩枣儿?” 温成往后一直身子,晃晃脑袋说:“我知道你,可别人谁知道呢?” “要你说,这事我就算摊上了,抖落不掉了呗?”李占才撩起大襟来,擦了一把汗,有些惊恐了。 “不好抖落。为哈呢?人家问你,邢天在家没有?没在家。到过老梅的伐区没有?到过。谁能证明你没砍?没有人证明啊!再说…” “再说什么呢?”“我还是不说好啊!”“咳,你这是咋说的呢!” “说就说吧,我是信着你了。如今场子里传说着邢大你拖拉机电路断了没上山的事,说是你有意搞的破坏!…” “这…” “当然我不信,可人家要把这些事联起来想呢!”福成说一句,就在李占才心里钉一颗钉子,钉到最后,李占才儿乎绝望了。他说: “你说我这可咋整啊,咱哪是那路人哪:” 393 ==========第397页========== “我能有啥办法,人家连我这没沾边儿的都疑心呢。你看,那标语单写在你家房后,我家房前…” 屋子里沉默了。李占才茫然地望着窗外,失神落魄了 一般。儿个白色大字闪入他的眼帘:“警惕不拿枪的敌人!”“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他想,老温说得对呀,人家是怀疑我了,不然为啥把这样的标语写在我的后墙上呢… “倒有一个办法。”温成慢吞吞地说。李古才急忙问:“什么办法?” “你到老梅的林地,除了我,还有别人看见吗?” “哪还有别人看见。我寻思老梅头子不让进他管的那片林地去祸害,蘑菇一准是又好又多,贪黑走,大清早到的,哪有人看见呢?” “我一口咬定,就说咱俩是在红花岗道上碰见的,别的啥也不知道,他能把你咋的?” “那,那,那不成了糊弄组织了吗?” “咳,有啥办法?哥这一辈子,这是头一回教给人家撒谎,还不是为了你吗?再说,这算得什么撒谎?说不上谁碰坏了几棵树,让人家拿这借由子,压压人就是了,你当真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李占才想了半天,咬咬牙说:“行。” 李占才从温家出来,他见自家另一边后墙上又有另一条标语,写的是:“严格区分和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 394 ==========第398页========== 盾”,他又觉得方才骇怕的情形很可笑。党组织一贯是实事求是,我没千坏事怕个什么劲儿呢?他想,方才那股劲儿是哪来的?他党得跟温成的吓唬有关系。这老温,他拿我老实人开什么心呢?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不过,他说的也对,背个黑锅就不容易洗清呢。 六 小沈在食堂吃完忆苦饭,直接到山上砍了一捆条子,准备夹障子,刚刚走出灌木丛生的山脚,就看见李占才和温成 一同走进温成的小屋。 小沈当时把条子戳在地上思量起来,去堵他们一下子还是不去?他想起那天明远对他说的话来,觉得进去没有什么好处,那样他们反倒不会谈什么了。 他想,看看他什么时侯出来,便影在一棵树的后边,警惕地盯着温成的小屋子。他忘记了蚊蠓的可咬,忘记了饥饿,一直等到李占才出来,进了自家的角门,才扛起条子,赶快回家,正好任明远在家。 任明远听了小沈的介绍,更加瞥党起来。不过,他认为也有好处,如果他是个坏人,这正是个暴露过程。 任明远嘱咐小沈把这个情况向朱光耀汇报,自已便又来找李占才。 这回进院,他借了小宝子的光了。小宝子牵羊才回来, 一叫门,他妈就给开开了。她见了任明远,一愣,忙说:“你 395 ==========第399页========== 大哥还没回来呢。”故意说得声很大。 任明远说: “没回来,我进屋去等等他。”说着,他穿过一长趟用小杆儿夹起来的过道,来到房檐下,楞了一下神:挂在房檐下的五串子蘑菇,只剩下四串了。怕藤水打吗?那为什么单单拿进一串子呢?他仔细瞧瞧,那串榆黄蘑不见了,心想:这跟到温成家里去一趟有关系。 他进了屋,李占才又不在。可敏锐的任明远看见李占才的外衣还放在炕上,就知道他躲到里屋去了。他想,不如来一个主动的;不然,一会儿宝子妈进来再一说他不在的话,他就更不好意思出来了,邪时自己硬进去也不好,就说: “老李,我来看你来了1” 李占才回到家,就把那串蘑菇摘下来,放到小里屋去了。他脱了外衣刚头朝里躺下,就听见老婆在外边喊了,便忙躲进里屋,心里想,果然盯上来了。 现在他听任明远进了屋,招呼他,便寻思这是躲不过去了,又一想,也没什么可怕的,干脆出来。他更怕任明远一步闯进里屋来看见那串蘑菇,不好解释,便很快出来了。 这时他老婆也进屋了,看李占才没躲出去,觉得不大好意思,说: “怎么,刚才你还没回来呀…”“啊,啊…” 任明远一看李占才脸红得象个关云长,出气一股子酒味,就知道他是在温成家喝的。可他也没有从这儿开始。他 396 ==========第400页========== 想,不启发他的阶级觉悟,谈什么都白搭,就说 “老李,我来,想先听听你对小组,对我,有什么意见。”李占才由于温成的挑拔,对任明远有满肚子意见,再加上一小组主动提出不要计件工资,他打定主意不在一组了。但又担心机车和宋蘑菇的事不清不白,再得罪任明远更不好办。所以,他只是平淡地说: “能有啥意见,就是总觉得不畅快!” 任明远看出他没说心里话,便想单刀直入地触动他的思想,让他说真话。他说: “新小组成立以后,你打算学学油锯,没学上,心里不畅快,从打你开上拖拉机,大伙儿都咸到你还不畅快。今日咱们谈谈心,说说这是为啥?” “二十来只眼睛盯着我,我畅快?”“到底盯着什么呢?” “盯着什么?都盯到算盘珠子上了。我想多劳多得儿个,大伙儿总看着不顺眼!”李占才想,你既然问了,我也不怕了,说完了,就要求调组。 他仗着酒劲,接着说, “借钱,钱不借给,开拖拉机蚊子咬得一身包,起早贪黑,也不比平时多挣。在这个组,算倒血霉啦!今日你来了正好,明远,跟你说,我是不想在一组于了!” “哪块儿钱多,到哪儿干去?”“你这么说,也行。” “老李,若是‘黄四抠’给咱们钱多的话,咱们也给他 397 ==========第401页========== 干去吗?” 这一句,说得李占才心一哆嗦。原来,他父亲给地主黄四抠扛过十八年大活。黄四抠表面上假装善人,搞什么慈善救济,对“劳金”讲什么“宽厚仁德”,实际上却用地祖、小买卖、高利贷种种办法对农民敲骨吸髓。谢土改的父亲就死于黄四抠的压榨剥削,李占才的父亲到死时连件囫图衣服也没穿过。谢土改跟任明远说过这个事。 李占才听任明远这么说,一时找不出理来了,想了半响,才说: “挪是旧社会的事!咱们国家现实里哪还有黄四抠邦套坏种?” 任明远说: “若大伙儿都只认钱,不管线,黄四抠那样的坏种就要借尸还魂。苏联修正主义开始时就是这么犒的,如今他们夺了权,说不上比黄四抠更毒多少倍呢!” 任明远的话,使李占才动了动心。但是他总觉得这事不是眼见的,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切肤之威。这事离自己和自己的家远着呢,怎么能管得了那么些呢?他说: “我没看见谁是黄四抠。” “你看不到他,他能看到你!我看,象黄四抠那样人的阴魂,正用你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思想当鱼虫,甩出一把又一把钓勾,让你上勾呢。老李,为啥有人一定要让你这个思想上、技术上不大行的人在这个小组当司机,之后就故意来一顿过火的批评,批评完了,还支着你借钱?我看,这 398 ==========第402页========== 正是拉着你走下坡路,拉着你给他们那一套利润挂帅的东西当打手。” 李古才半响没说话,对任明远的话将信将疑。任明远看出了这一点,威到应该让他认真想想,便说道: “老李呀,你常把‘咱国家’挂在嘴上,可不能嘴上这样讲,心里全想自己呀!…我知道,没有共产党解放咱们,你也象贫下中农、穷工人一样,是活不下去的。你把这些也忘了,光想到一个‘我字啦…” 任明远说得邦么悬切、激动,就好象对有了缺点的亲兄弟一样。看他那眼神,那不是对自已恨铁不成钢吗? 李占才知道任明远是指的什么说的。李占才是松辽平原的人。他的父亲是给地主扛过十八年大活的呀!他哥哥给人放过马,他自己也给地主放过猪。后来,靠着他脑袋灵活,拚命苦干,叉让他老婆在村子里出个小床子,干了十几年,才熬到了三垧地、两匹马。 可旧社会不放过他,地主不放过他。他的地是和地主黄四抠挨着地界的。黄四抠看准李占才贪小便宜,便梢梢把地界往李占才那边移。李占才看出来了,并没有吱声,就种上了庄稼。可庄稼长出来了以后,黄四抠却在地头上炸了庙,硬说李占才是强占地亩。黄四抠扬言要告到“区公所”,却暗里使人来,遁着李占才把地贱卖给他。李占才铁了心,不干,就被抓进了监狱一直蹲了一年,在他绝望的时侯,共产党解放了天下受苦人,也解放了李占才… 想到这些,他威到对不起党和毛主席,内心受到遭责。 399 ==========第403页========== 可是他叉想,人家温成那个小组的人说,张立言说过,林业局要“以挣钱为原则”,难道工人以挣线为原则就不行吗?卡局长邪天还说过,衡量一个工人贡献大小,就是要看他挣钱多少。任明远他们思想进步,不要计件,人家进得起呀,革新搞下去,人家搞得起呀。又一想,不要计件的事上边还没批下来,革新现在效率也高了一点,又碍着任明远的面子,再不,还是干下去?他思前想后,来了个“舍命陪君子”,说, “明远,你别说了。我原来咋干,还咋干,不转组了1”任明远看出李占才在这上头的思想斗争来,也知道他还有没说出来的话。虽然这样说了,可思想上还没有完全解决问题。就说: “老李,私心是一切剥削阶级的救命丹,没有这个玩艺,它就不能活。有了私心不但错误路线纠缠你,不拿枪的敌人也会抓住这个祸根,让你走歪歪道、窟窿桥!” 这句话使李占才几乎流出眼泪来,看来明远他们没有疑心自已。可是谁给我窟窿桥走了呢,敌人是谁呢?难道明远知道了他和温成的事了?他过去可是拿枪的敌人,现如今不拿枪了…可过去也说他不是敌人呀,如今不是还当着组长吗?他脑袋里很乱,只得应付说: “可不嘛,我是有点私心啊…” 这时候,小宝子和他妈在里屋呢。小宝子淘气,一下子把那串蘑菇碰到地上去了。他妈啪地打他一巴掌说: “眼睛长到后脑勺子上去啦?没看见邢是串榆黄蘑,还蹦,还蹦,一会儿踩碎了1” 400 ==========第404页========== 这句话不要紧,却吓得李占才几乎要昏过去,身上的酒劲都变成冷汗冒出来了。 任明远说: “榆黄蘑?什么时侯朵来的?”“啊,啊,是小宝子他们朵来的…” “我啥时侯宋的,不是你朵的吗?”小宝子从里屋搭了腔。李占才更吃不住劲了,忙说: “尽扒瞎,不是你宋的,就是你妈宋的…” “哎呀,是我抓瞎还是…”说到这儿,他妈叉是一巴掌。原来,宝子妈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奥妙,听李占才这么说,就制止了小宝子。 这几乎使任明远认定,这串蘑菇是李占才从梅师傅林地朵来的,但他仍然不相信他会破环树。他若是破坏树,要蘑菇干什么?而且回来还挂在那儿,为什么在去温成家以后立即摘下来呢?他断定问题在温成身上,而李占才是能够知道重要情祝的。 “方才,你到老温邪儿去,喝点儿酒?”“啊,去喝了点儿。”李占才紧张得心直跳。“他对咱们那天的大会有些啥看法?”“啊,我们没唠扯,尽扯些闲白…” 任明远看李占才封了口,不好往下再谈了,便从李占才家走出来,直接去找朱光耀。 401 ==========第405页========== 20385805 . 0三甲钉 4 ==========第406页========== 第十七章 阳光灿烂,秋高气爽。 第一小组的实验伐区里,袖锯高歌,拖拉机马达轰鸣,任明远高亢的喊山声不时传出来,在四面山上引起回响。 场子开过群众大会之后,掀起了一个狠抓阶级斗争,猛促生产的高潮。宣传队搞得艇活跃,凡是显眼的地方都新写了醒目的标语,连山场作业地点和上下班走的山路两旁,也在树上用木牌钉上了标语口号。林场院里,商店前边,机修组院里办了三块黑板报。一下班,人们都来看当天场子里的新闻和小评论。李文的故事组更不落后,已经开了三个故事晚会,那个《肖大嫂揭画皮》的故事,深受欢迎。在山场上、家庭里,人们对场子里阶级斗争的表现,展开了广泛的议论,群众自动搞忆、查、追,又提出一些新线索。这样一来,场子里到处呈现出一派热气腾腾、团结战斗的景象。尤其是任明远他们小组里的人,更是一个个生龙活虎。他们说: “毛主席教导咱们:‘凡是敌人反对的,我们就要拥护, 403 ==========第407页========== 凡是敌人拥护的,我们就要反对。'敌人要破坏朵育结合伐,就说明我们搞对了。他们越破坏,我们就越要搞:”他们在实验伐区里日夜苦战。 任明远、卡丽常和小沈他们想出来的集材办法,李占才 一时掌握不了,李武就主动抽时间过来一起研究。在李武带动、帮助下,李占才也总算能操作了。小组的同志看到这种情形,信心更大,打算一鼓作气,再提高一些效率,攻克补植这一关。 场长沈常发,在大家快要休息时来到了山场。他应名是抓一小组的实验,可一直不大照面。由于对实验跟明远有不同看法,特别是上次在支委会上,对场子抓阶级斗争的看法跟明远他们不同,加上谢土改顶了他批的条子,对明远是满心火气。这.一程子,他有意不跟明远照面。明远找他几次,在家里他不是说头捕,就说困了,不愿谈,在场子里,他不是说有事,就说没工夫。 老场长这回上山,是任明远请他在验收前先来看看实验伐区。这块实验伐区快要做完了,过几天验收时好让场长有个谱,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前提出来,免得到时侯转移不了伐区,窝工浪费。同时呢,任明远也实在想借这个机会找老场长谈谈,就狠了一下心,顾不得老场长的关节炎了,请他来看看伐区状况。 老沈呢,对这样的事情是一向重视的,所以不得不来。他认为,明远因为搞朵育结合伐才把一些小事看成是阶级斗争,明远如此重视这项革新,也使他想看看这个朵育结合 404 ==========第408页========== 伐到底怎么样。若真不行,你压人家也压不住,若是行,你也不用压,这也是他要好好看看的原因。 任明远看他背着手,低着头,哈着腰,一步一步走上山来,便忙着迎过去。任明远说: “场长,那边还有两条集材道,你看过没有?”“嗯,看了。” 一小组这个实验伐区,给沈常发留下很惊奇的印象:树留得好,原来一片杂乱无章的林地,经朵育结合伐以后,变得清清爽爽,不稀不密,拖拉机道开得也此较窄,据检尺员反映,他们的出材量,并不比二组的少。 他象庄稼人看到人家侍弄出的好庄稼一样,宾服、赞赏,可是,张立言他们吹的那些风,也同时在脑袋里起作用。他想,眼下看着挺顺眼,留下的小树活不了,还不是白费心血!前一段生产效率低,现在有点提高也还达不到要求,看来还是个难关。补植这一关也还不知怎么过。这一想,那赞赏的劲头就打下去了。 任明远说: “场长,照这样,能不能验收?你看还有哈不行的地方,提出来我们好快点儿改。” 沈常发说: “样子看着倒挺好。看现今这样法,验收也凑合啦。就是不知道尾后怎玄样,再者呢,在效率上还没提高啊…” 在这上头,任明远不想和他争辩。他知道老场长还是不支持,主要原因是他看透了下思聪也是不支持的。他从 405 ==========第409页========== 卡思聪的态度,就断定了朵育结合伐的下场,产生了何必胳膊老扭着大腿的思想,怕弄得场子乱了套,自已也得负责任。任明远想,老场长一口否定有人对宋育结合伐进行破怀,看不到搞这个革新的重要意义。他看清楚了这些,就想通过汇报自已对温成的看法,先解决一下老场长头脑中看不到阶级斗争、路线斗争的问题。 任明远跟沈场长走到两个树座子前,沈场长双手按在膝盖上,皱着眉头,慢慢坐下去。任明远知道他这是关节疼了,便说: “护膝你没戴?” “没有,这些时兴治疗的法子我总用不惯。”说罢转过脸,看看远山,又回过头看看任明远,意思是你还有啥事? 任明远来个开门见山:“大叔,你对温成有啥看法?” 沈常发觉得,这个问题明远提得太突然,又一转念,也不突然。他影影绰绰觉出来,明远说抓阶级斗争,矛头好象是指向温成。在老场时,明远跟自己悄悄说过,他对温成有些怀疑。 沈常发认真想想,要说自己对温成有什么看法,还一时真说不出来,因为平时没大想过。他现在想想,觉得还是 六一年下局长要提拔温成时那样的看法:这个人是忠厚、老实、肯干、听话。没当组长前,他总因为被抓去当了二年国民党兵有些思想包袱;当了组长以后,工作小手小脚,让咋干就咋于,是个脑瓜皮薄的人。总不能抓住人家历史上那 4Q6 ==========第410页========== 么一点问题听风就是雨呀,他说: “这我没很好想过。你有什么看法?” “我昨天跟光耀汇报过,今天想要跟你汇报一下。我对温成有怀疑。” “咹?还是怀疑他的历史?” “嗯,也怀疑他来新场以后的一些活动。”“他还有些活动?” “我们在支委会上摆的那些情况,现在发动群众之后,揭发出来的线索,大部分集中在他身上。” “水的事跟他有啥关系?砍树的事不是怀疑李占才吗?哪一件跟温成有关系?” “先说水的事。咱们林场里,最先知道局里打算修通四平山公路这个消息的,是温成。在党支部还不知道的时候,他和他的老婆就先知道了。这是卡丽常说的。再一条,说四平山水有毒的那个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这个人过去跟温成很有交情。再说砍树皮的事:邪天咱们场只有李占才和他没在场子。看来,李占才是到过梅大爷的实验伐区,可是我分析,树不是他砍的…” “不是他砍的,有哈证明?就不兴闲逛荡拿斧子随意乱砍的?” “那可不是随意乱砍。斧伤里头抹的粉末,托人到市里化验,证实是白腐病的病原体。李占才的确是在那里朵了蘑菇,但,我分析不是他砍的。在开群众大会之前,他的一串输黄蘑(这附近,只有梅大爷伐区才有),是挂在屋檐下边 407 ==========第411页========== 的。开大会以后,李占才已经回到家了,那蘑菇还挂在那儿。可是在他去了温成家以后,便慌慌张张摘下来,还藏起来。这说明他原来心里没鬼,照样挂在那儿;也不是他打着朵蘑菇的幌子去破坏,因为那样他不会再摘下来,而且一口咬定说没有去。如果他不去温成家,他会承认是去过梅师傅那片伐区的。如果跟温成没关系,李占才这个变化,就让人说不明白原因。还有,温成那天上山,有人看见,他上的是西山。可是晚上回来的时候,却是从东山绕到西山,又从西山下来的。他昨那么好跑腿呀?散步、溜达,有饿着肚子跑这么十几里山路的吗?还有个挺重要的事,那天我们民兵去看被拉倒的避雷针时,特意发动大家搜索了一下,结果,在那儿找到一个黄杨木刻的佛手烟嘴儿…” “佛手烟嘴儿?”“嗯,是用旧了的。 “我看…咽,你说吧。”老沈本想说:“我看温成平时就是用一个这样的烟嘴儿,”又一想,一样的东西有的是,说不准了不好,会起鼓动明远的作用,他就没有说。 任明远看出这个意思,就说: “温成使过这样的烟嘴儿,以前开组长会常用,你一定认识,在李文手里放着呢,等午间拿去你看看。” 老沈沉思半天,说: “就算真象你说的那样,他为的哈呢?” “前些天,市民兵指挥部开军事会议时,已经明确把四平山列为重点秘密巡逻区。这还是只限基层支委知道的军 408 ==========第412页========== 事秘密。这说明,上级是从多方面作了调查,并且有了新发现才这样决定的。” 任明远的分析,对老沈过去的什么“扯老婆舌”“谁随意砍的”等等想法是一个神击。 老沈觉得,这个分析很贴谱,很说服人,不是明远大惊小怪,而是自已脑袋里的弦松了。可是,他觉得那个挺老实厚道的人,总不象是个能干出这样坏事的。 老沈这个人思想好反复,多咱都是眼见是真,耳听是虚。又一转念,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大事。现在留心点是对的,可不能挑明了整,一旦人家不是,这叫陷害好人。卡局长和温成交情不一般,这可不是闹笑话,整不好,难以收拾。 那个认为明远因为实验而把小事看成阶级斗争的想法,也给冲开了一个突破口。他翻来复去想,明远决不会象卞思聪当自己说的那样,是为搞革新用阶级斗争来压人。明远不是这路人。 他想,不管咋说,留点心比不留心强。可实验呢,还不成熟,起码还得做两三个伐区、过个二三年才能下结论。他说: “你对老温有怀疑,我说不出啥不同意见。你那天讲话了,这也是对党负责。光耀分工抓这项工作,你也是支委,就按支部决定的干吧。可是要看准了再搂火!实验的事,再拨个伐区,先搞着,以后再说吧。” 老沈说完,便要站起来,可腿关节就象固定了一样,不听使唤。任明远忙去把他扶了起来。他往前迈了一步,疼得 409 ==========第413页========== 哎哟一声,溜达儿步才好了一点。 任明远说: “这些天落得蝎虎啦?”“嗯,越整越大发。” “又到秋后啦,是得病的时侯,也是犯病的时候,得格外加小心,别受了凉!” 老沈被这句普通的话触动得心嫻嫻地跳,脸色一下子严肃起来。他停了一下脚,看看扶他上坡的明远,心里热了半天。 这句话,使他记忆的思潮打开了一个闸门。他威到奔腾激荡的扬玉河水向他涌来;深秋的河水扎骨冰凉,使他的双膝痲木了影成群的蚊蠓向他扑来…他想起了那次难忘的斗争…悲愤、仇恨的心情又从心底里伸展出来…他往前走着,忽然说: “明远!”“咋的,大叔?” “晌午回去,悄悄把你们拣的那个烟嘴儿带回来,我要看看!” “好,大叔!” 二 沈常发想起了什么呢? 任、沈两家原来都是旅顺口附近的渔民。老辈子的时 410 ==========第414页========== 侯,老沙皇为了和日本帝国主义争夺我国东北,在旅顺口打起仗来,他们两家每家只逃出一个青年人。他们在黑龙江南岸种地打鱼,拚死拚活,算活了过来。等到明远爹和沈大叔大了的时侯,日本帝国主义打进了中国,他们两个就一块儿在这片林区里吃木头饭,真是几辈子的阶级情啊: 那是一九四七年,明远十二岁,永庆才七岁。 那个时侯,这片林区里,有个姓张的恶霸大把头,外号叫张“土球子”①。他为了对抗山外逐渐展开的土地改革运动,就拉山头,占地盘,和政治土匪、伪山林警察蒋瞥尉勾结起来。国民党也伸进黑手,和他们拉扯勾搭,封官许愿,让他们破坏、干扰我东北根据地的建设。 这些家伙,把住山里的一段铁路。他们网罗的地主、瞥案、宪兵、特务,都是一些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亡命之徒。他们利用山高林密、道路险阻的地势,作垂死挣扎。他们在木把骨头里榨油喝,等待时机,以求一逞。蒋警尉弄个摩托车来回地开,又出钞票,又设关卡,简直闹得鸟烟璋气。 受尽了剥削压迫的木把们,都盼屋星盼月亮似地盼着毛主席、共产党来解放这片林区,对政治土匪们进行了反抗和斗争… 那前二年,明远爹在同日本鬼子的斗争中死去了,明远就生活在沈大叔家里。他为了分担大叔经济上的困难,就到工棚子里去打杂,和把头们讲好光供吃的,不给工钱。 ①土球子,一种寄蛇。 411 ==========第415页========== 在张土球子和蒋警尉嚣张一时的时候,明远正跟老沈住在扬玉河下游的一个工棚子里。他们家离工棚子三里地,所以小庆也常去。 有一天,来了一个生人,后来才知道是解放军小分队的侦案员。他晤里在工人中活动,了解情祝,被狡猾的敌人发现了,非刑吊打。 后来,明远把他给救出来,安置在一个山洞里。当时,沈常发就害怕敌人知道是明远放跑的,赶紧让他躲起来。小小的明远跟老沈说,让他跟穷哥们暗里商量一下子,把这十几个武装土匪收拾了就完了。这把沈常发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明远人小心大。他没有照明远这个主意办,还继线去上工。 这时候,纷纷传说解放军剿匪小分队已经进山。过不久,土匪们威到风声吃紧了,便下了毒手,把工人都关押了起来。 为了封锁消息,这帮坏蛋一定要追出侦察员的下落。他们把沈常发抓起来,逼着他交出明远和侦察员。别看老沈怕事,脑瓜皮子薄,这个事,他是咋的也不说。抽马的皮鞭子抽在身上,一下子一道血印,他不说,把两个大拇指轻起来,吊到梁柁上,他也不说。 后来,敌人折腾累了,想出个恶毒的办法。他们把老沈的两脚绑上块大石头,上身用细麻绳捆住,抓去衣服,把他推到没腰深的扬玉河里。 秋后的水扎骨冰凉,蚊蠓把身上、脸上都叮肿了,一站 412 ==========第416页========== 就是五个小时。 隔一小时,敌人站在岸上象狠暭一样问:“说不说?”老沈不吱声。他打定主意,就是掏心挖肝也不能说。只是他后梅没有所明远的活,要听他的话,跟大伙商量好,一齐动手干,这十几个大烟壳子还抗收拾?真是你不斗他他斗你: 站在河里,老沈被水扎得从脚一直麻到心口窝,眼看就要倒下去啦。这时候,仇恨的力量支持他坚持着啊!他瞪着眼看岸上敌人的邪间屋子里群魔乱舞的影子,满腔愤怒满腔恨啊!他恨沙俄,恨日本帝国主义,恨国民党反动派和恶霸把头。他们就是邢些蚊虫,就是他脚下的石头,就是捆住他的绳索啊… 他知道,工人哥儿们都被关在屋子里,他们不能出来救他了。明远,他还和侦察员在石洞里,怎么能知道?他虽然还是一个孩子,可邪主意是对的。我没听他的话,错了… 夜,越来越深,敌人的鬼影子也不晃荡了。老沈就要支持不住了…这时候,一个人突然从水里钻出来。啊,是明远来了!这个机智大胆、和老沈连着心的孩子,用他的牛角刀子挑断了绳索,松开了老沈的手脚。明远摇着他的手叫“叔”,他一下抱住了明远。他的腿就象不是自己的一样了,根本不能动弹。 明远说: “叔,你在水面上躺直了,我拉着你到对岸去。” 明远顶着很大的急流儿,一步,两步…终于把他拉到 413 ==========第417页========== 对岸,把他盖在一堆枯枝里。 明远说: “叔,我过去想办法把叔叔大爷们放出来,再收拾那些土匪狗日的!” 别看在河里时怒火填胸,一到这时侯,他一转念,觉得孩子去不把握,万一出了啥事可咋整,能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和妈吗?他说: “你叔叔大爷们也没啥大事,关几天还不得给放了?时间长了,那帮土匪们连饭还供不起呢。不去也没事,去了整不好还要连累他们。” 明远说: “叔,这些土匪都是些‘土球子’,不往死整他们,留着总要害人,我去!” 说着,小明远坚实的身子一闪,跳进河里。 不到一个小时,十几个敌人呆的那间屋子烈焰腾空,发出一些子弹被火烧后的响声… 原来,明远是按着侦察员的嘱托,给部队送了信回来,在擦黑时,看见了敌人把叔叔弄到河里去。他怀着儿辈子积存下来的阶级仇恨与怒火,在树丛子里一直等到敌人都睡了,才下了河的… 过了不久,解放军坚决执行毛主席建设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指示,解放了这一带,苦难的林业工人这才见到太阳 老沈的关节炎,就是邪次做下的呀! 414 ==========第418页========== 解放初,老沈始终不忘这回事,积极斗把头,搞民主改革,和广大林业工人一起,在森林中艰苦奋战,用木材支援前线。 那些年月,他实在是斗过来的。可是以后,他昕不到枪声,看不见敌人,产生了和平麻痹观念。今天明远这样的分析,他认为自己就做不到,这就是个证明啊!所以,明远一提出秋后凉那句话,这些事,哪能不象汹涌的扬玉河一样从胸怀中涌上来呢? 他一定要看看那个烟嘴儿,也许,这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搏斗呢… 想到这里,他看明远还扶着他住前走呢,已经来到1山下了,便说: “你快上去干活吧,八成,大伙儿早就干上了,” 三 十月末梢,早晚天气更凉了。林场里随意闲谈聚会的地点,也由院里的树荫下,转移到林场后院的独身宿舍里。每天傍黑,如果没有会,带家属的和没带家属的工人,都要聚到这里来,交换一下各组里的好消息,或者听李丈故事组讲革命故事。 这天晚上,温成也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宿舍里。 温成跟这个工人打听一下今天的产量,又问问那个工人请理林场干得怎么样。实际上,他却在留神那些三三两 415 ==========第419页========== 两交谈的人们。他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察颜观色,看看人们对他的态度。有几个人在唠扯怎么样解决林场职工不烧木样烧枝桠的问题,争论得挺热闹。还有好多人,在听一个刚从北京回来的青年工人热烈地讲述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的内容,听得十分入神。 他把耳朵伸向另一伙人,那里头有两个人,是方才从局基建工程处到这里公出的工作人员。他们一面洗脸、解裹腿,一面和几个熟人唠扯要修通往四平山公路的事情。他们来就是了解一下宋育结合伐的情况,如果搞成了,就得做好立即施工的准备。和他们谈话的儿个工人,不是第一组的,可都热烈地跟他们介绍宋育结合伐的好处。那两个工作人员讲,要找领导谈谈,还要开几个座谈会。 温成正装作和几个工人有一打没一打地闲磕牙,集中精力听基建的人说话,在心里打着主意,却见第一小组的几个青年工人,还有第二小组的李文,说说笑笑地走进来了。随后,任明远也进来,跟温成打个招呼,就走到离温成不远的一个铺边坐下了。 温成一看这些人进来,背上就象针扎似的不舒坦,心里就象油煎一样难熬。他找了一个由子,慢慢站起来,想要走出去。 任明远招呼道:“老温。” “啊?” “我正找你呢,别走啊!” 416 ==========第420页========== “啥事?” “想把一小组朵伐集材的事跟你唠唠。”“有李师傅就行了嘛!他是内行,我知道啥?”李占才说: “别提我啦,我是马尾穿豆腐,提不起来。” 这时候,那边的九伙人挺活跃,都要求李文给讲故事,“来一个,李文!”“李文,来一个!”“昨天邪个挺精彩。”“今日再说个动人的。” 李文站起来,好象是在想着什么问题似的。不知道谁喊一声: “来,呱啷呱卿!” 大伙噼哩啪啦拍上巴掌了。李文说: “大伙儿先别拍了,今天讲不成啦。”“怎么讲不成呢?”“我有点紧急事,没工夫。”“什么紧急事?”“要紧的事嘛。” “你说说,大伙儿帮你办,办完了再讲!”“真的吗?” “真的。” “邪我可要说了?” 417 ==========第421页========== “这不是紧着让你说嘛:”“我丢东西了!” 大伙儿看他说得那么认真,觉得可能是丢了什么,都催促他快说。 李文说: “我把失主给丢了!” “你丢了东西就是失主,怎么还说把失主丢了?”李文从口袋里摸出一件东西来,握在手中,举起来说:“我标了这么个物件,问谁谁说没丢,这不是把失主丢了吗?” 这一说,大伙儿有的笑了,有的说 “没事,你张开手,让大伙儿看看是哈,就能替你把失主找到。” 李文把手一张,现出一个吸纸烟用的烟嘴,用黄杨木刻成个佛手型。他举着这个烟嘴儿,在人群里走了一圈。大伙儿接过去你瞧瞧,他看着,议论说:“不错,挺精致。” “看样子不是买来的,象自己已刻的。”“咱们这黄杨木有的是,谁买这玩艺?” “看那佛手的样子,也不是买的。公家卖东西哪能宣传迷信呢?” 这时候,李占才接到手里,看了半天,思谋好一阵,没说什么,又交给别人看了。李文说: 418 ==========第422页========== “你们别光议论它的样子啦,倒是帮我找失主啊!”烟嘴儿又传到另儿个人手里去了,他们有的说:“我看好象老温那个。”有几个人一块儿说:“嗯,正是老温那个。”“嗯,一点不差。” 李文见说是的人越来越多,就拿起烟嘴儿来,说:“你们看准了吗?”好多人说: “这么个玩艺还看不准吗?”李文说: “那好,这回这失主可算找到了。”他说着话,来到了温成面前,说:“原物奉还,并无损坏:” 当李文把烟嘴儿举起来给大家看时,任明远看温成眼晴里惊慌的神情一闪,随后又镇静了。任明远想,烟嘴儿肯定是他的,但他可能是早有准备。果然,当李文问他时,他说:“李文,这哪是我的呢!” “大伙儿都说是,群众的眼睛是亮的呀!” “那当然,可这事跟别的不一样,我可不能贪污啊:”温成说着,从从容容顺口袋掏出一个烟嘴儿来,举给李文看。李文一看,跟他手里的模样差不多,也是佛手样的,不过温成那个稍稍小一些。 看到这里,李文有些目瞪口呆了,一时紧盯着温成,见 419 ==========第423页========== 温成嘴角强挂着笑,还示威似地晃了晃那烟嘴儿。 温成看李文不吱声,便说道: “怎么样,你这个找失主的,找到我这儿是找错了门路了!”他说着,就要往口袋里放。 任明远说: “老温得意这些小玩艺,我看看。” 温成很随便地递给了任阴远。任明远一手拿着温成的,一手拿着李文的。大伙也都凑过来看着任明远。任明远看着温成说: “从楞、角、型看,都是自个儿刻的。啊,老温?” “这两个可真是出奇的一样,你们看,就是大小差些。”大伙儿就着任明远的手,看了以后,也都说样子差不多。 温成没想到来这一手,有点发慌了,可接着又镇定了。他说: “瞎猫碰死耗子碰上了,一个这玩艺,反正都少不了一个烟道儿、一个安烟的嘴子,都差不离吧!” 任明远说: “这要真遇上失主了,还让他真假难分呢!”温成说: “那哪能?自个儿还不认识自个儿的东西得了:”任明远说: “老温,自个儿刻的?”温成说: 嘿嘿…” 420 ==========第424页========== “我看你烟瘾挺大,一天得一盒吧?”“嗯,差不许多。”“你这烟斗使多少年啦?”“啊…这可忘了…”“这么说也不是一两年了?”“嗯…不是一年啦。” “用的真挺‘洁在’,还是崭新的啊!不象李文拣的这个牙咬出挺深的印子,还裂了一条小缝儿、浸出一点儿油子,这是用了多年的样子。” 这一击,打得温成脑袋轰的一下子,脊梁骨都冒汗了。不过他想,你总不能立即找出证据,说李文拣的那个指定是我的。 他从任明远手里拿回那个新烟嘴儿,有点不满地说:“行了,给我吧,你们别拿它当古董啦!”李文说: “老温,这可不是古董。不是你的,我可要包起来了。”温成说:“行啊,行啊!” 大伙儿一看温成不认,认定烟嘴儿是温成的那些人,就觉得挺奇怪。不清楚这回事的,还要求李文给讲故事。 李文说:“行,讲一个。” 李文讲上故事了,温成在人们专心听讲的时侯走了。李文讲的是这个烟嘴儿的来历。大家听了民兵在被破 421 ==========第425页========== 坏的避雷针下怎样找到这个烟嘴儿的事,都进一步提高了瞥惕,对温成今天的遮掩就更加怀疑了。 任明远想,上级决定这么搞一下很对头,这是进一步发动群众,也是先惊动惊动温成,让他进一步暴露暴露。这次打开了一个小缺口,可是对方拚死顽抗,又堵了一下。 应该彻底打开它! 422 ==========第426页========== 第十八章 温成从灯光明亮的大宿舍走出来,威到那些怀疑的目光已经射不着他的脊背时,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方才,任明远、李文他们给他的打击,还使他心有余悸。他咬牙切齿地想,任明远这小子真是厉害,竟然当众来这么 一手!若不是事后发觉自已把烟嘴儿丢在老梅那块林地而做这么个准备,还真让他这一炮拥个倒仰呢。 他察觉到任明远他们注意他了。他十几天以来就多少察觉出这一点来,可是这次,他威到更真切了。使他还能这么硬顶下去的条件,是他觉得任明远他们还没拿到直接的证据。当然,他们没有拿到这些,也不一定不朵取措施。一想到宋取措施这个词,他诨身都象通了电一样,酥地一家伙麻到脚下。 他想起解放前那花天酒地的生活来,不由得对邢些遥遥支配和利用他的家伙,有一种怨恨之威。但又一想到,不豁出一头来,就报不了仇、泄不了很、恢复不了失去的天堂时,他就又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这叫当了过河的小卒子,只 423 ==========第427页========== 能豁出命来干了。可是,原来看得挺容易的任务,现在一干起来,莞然因难重重。难,也要干,不干就没希望,不干主子也不答应,不干就总得让人家踩到脚底下! 这个任明远,你们等着瞧,我要不让你们摔跟头,就算我是我老閻家祖祖辈辈里最大的孬种! 他站了一会儿,咬咬牙、擦擦额上的凉汗,直奔场长室去了。卡思聪下午又来了,就住在那屋里。 温成在窗户外面的黑暗之中,偷看下思聪的活动温成推门走进场长室,卡思聪正在那里装书兜子。温成说: “局长,还没歇着?” “歐。你上一天山喽,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场长腿疼,不大愿意活动。场子里这么大一摊子,哪天晚上我不跑着看一遍,就睡不实着啊!” 卡思聪没说什么,从那眼神里可以看出来是受了一点威染。他把一些小东西装进兜子里,最后扣上扣儿。 “局长,你刚回来,装兜子千什么?” “局里有些事情,我打算回去。这次来,是安排一下。”下思聪嘴上说是局里有事情,要回去,实际上他是威到这个点不好往下蹲了。他满以为通过重用李占才,树立 二组等办法,可以削弱搞宋育结合伐的力量,根本没有料到,不但没起作用,反而让任明远他们给利用了,使他威到又窝火又憋气。但他睡不着觉的时侯,总结了一下“教训”,威到这一设步步被动,是自己太软了。他一连在家里琢磨几天, 424 ==========第428页========== 想出一套硬的办法。他威到实行这套硬的办法,自己不适宜蹲在这儿啦,所以这才要回局。 温成半晌没有说话,低下头去,看那样子象艇难过似的。卡思聪看出这一点来,心下也明白温成难过的原因,便说道: “老温,工作该咋干,还要咋干嘛。有一些事,用不着往心里去!” 温成满脸委屈的样子,说: “局长,谁能不往心里去呀?看样子,任明远把矛头指向我了,非要把我打成反革命不可啦。这不,方才说不上他们在什么地方弄个烟嘴儿来,硬说是我的。我知道他们搁哪整来这么个玩艺?这不明明是整人嘛!我若不搞这个隔带伐,也不至于…” 卡思聪本来很黄的脸,出了两个红颧骨,嘴唇也哆嗦了几下: “怕什么,让他们搞去嘛!” “怕,怕啥?要说怕,咱是怕革命工作受损失,怕牵扯得领导上不好工作…若不然,我跟他干了,” “你跟他们干什么?很明显,他们哪里是整你?这是通过整你来整我嘛,你还没看出来?” “局长,这点,我还真没看到,他们还敢邪么整?”“嗯,咱们先把话放在这儿。他们都知道我是信任你的嘛1” 那是真的,卡思聪和温成有过一段密切的交往,并且这 425 ==========第429页========== 些年来,还一直发展着这种关系。 一九四八年冬季,卡思聪被抽调到一个工作队里,深入到这片林区,来搞民主改革斗争。他当时是一个小组的组长。他们这个小组,就分到了当时温成所在的一个林场。这个林场里,有一个外号叫“走马芹”①的恶霸把头。在恶霸大把头张土球子当政治土匪的时侯,他是吃香的人物,民愤很大。同时,工作组内部掌握,他还是国民党一个地下建军的头子。 根据上级决定,卡思聪他们这个工作组就发动群众,把走马芹关在工棚子的一头,住了单间,让他坦白交待问题。可是,这个家伙十分顽固、狡猾,尽信口胡说一些假情祝,真的一点儿也不讲。 有一天晚上,卡思聪领着两个工人积极分子,把走马芹提出来审讯。 下思聪让那个家伙坐在屋角一个小方凳上,他自已却习惯地在屋里踱着方步。 当审问到夜深的时侯,下思聪踱到走马芹跟前,冷不防走马芹举起他坐的那个方凳,就向下思聪砸来,卞思聪吓得直往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走马芹却突然软瘫瘫地倒下了。原来,是温成手疾眼快,一棒子打到了走马芹的后脑海上,当时就把他打死了。 ① 走马芹,一种有毒的草本植物。 426 ==========第430页========== 从此以后,温成的名就跟积极、勇敢、忠厚混到一块儿去了。 虽然邪以后卡思聪回到高级林业机关去了,可和温成总不断音信。卡思聪忘不了这个教命之恩。 后来,卡思聪转到这个管理局,六一年又转到这个林业局,温成就被他提拔为工组长… 当下,温成说: “他知道又怎么样?知道才好呢,这叫经得住考验的1说实在的,我若不是反对搞实验,他们也不能下这个狠茬子。他们这是安心往你身上挂拉,可你还来抓他们这个点,真屈人心啊…” 卡恩聪从窗户往外打了一眼,又压低了一点声音说:“你怎么也这么胡涂?这个点,我是膜定了…”温成想了想,好象恍然大悟似地说道:“对,这也是个好办法!” “我这回回去,就可以见一点分晓了。有信来说,最近领导上要对这两种方式表态了,可能是支持你的。而且,我还听说,要搞一个现场会,你做好准备就行了。” “跟你说实话,局长,我就是豁出老命来,也得把这个方式搞成…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搞成了,他打我反革命,我就算认了…” “认了?屁,你是反革命,我就更是啦!你放心,不用听他们瞎吵吵,有我嘛!” “你这么说,我心里就不难受了。总算这些年没白干, 427 ==========第431页========== 有人知道我。那么,我…” “你听信吧。”“行!” 二 在上班的路上,卡丽常趁大伙儿边走边唠的时侯,把她母亲给她的一封信递给了小沈,并说: “你看看,回去好,还是不回去好?” 在山上一休息,小沈就到林子里,坐在一根倒木上看起那封信来。邪信里流露出一种担心,说是听到了一些“传言”,要她在林场这段时间不要考虑定婚的事。她母亲在信尾上还说,她爸爸最近正在家里,让她赶紧回去一趟,有事要商量。 小沈正在琢磨她母亲要她回去是什么目的、应不应该回去时,忽然从后边伸过一只手来,一下子把那信抢走了。 小沈紧忙回头一看,是小吕和另外一个小青年,他上去就要抢回来。 小吕哈哈笑着跑开了,边跑边看。正在看着,又一个人 一伸手抢跑了。小吕一看是卡丽常,就不跑了,说: “我当什么信,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保密头?”小沈说: “丽常这是办正经事儿,跟我商量回家不回家,你总襞裹什么?” 28 ==========第432页========== 下丽常又是笑又是气,攥起拳头在小马面前晃了晃:“你再调皮,可要小心点儿!” 任明远听到青年们说笑打闹,也过来了,笑着问:“什么事,这么叽叽呱呱的?”小吕说: “你来晚了一步,没见永庆刚才急得那个样,那才有意思呢!” 小沈说:“你总是闹。”他转向任明远说:“丽常家里来信,让她回去一趟,她拿不定主见。” 卡丽常看看永庆,信任地把那信递给明远了。任明远看得很仔细,把信还给她时问道: “你琢磨,你母亲为啥让你回去?”卡丽常说: “信里不是说了,听到一些‘传言’嘛!”小吕说: “谁乐意传什么就传什么,大姑娘小伙子搞对象他们有啥可传的?”他说得几个青年人哈哈大笑,下丽常脸也红了。 小沈说: “去你的得了!” 小吕想,明远很认真地看了这信,想来要跟下丽常、小沈他们谈谈,就招呼小青年们走了。 小沈说: “咱们这个场子就是怪,我们这儿还啥事没有呢,几十里以外就昕到‘传臂’了。” 429 ==========第433页========== 任明远知道小沈和卡丽常这一段处得不错,虽然看来他们都没有明说,但看出来还是互相挺愿意接近的。任明远也咸到,卞丽常这样一个大学毕业生,能看上一个工人,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用说在她头脑中要克服种种旧思想旧习惯,双方的父、母和同志也都有这个问题。 他咸到处理好了,这是个很好的事情。但他也深深知道,卞思聪对他女儿支持搞宋育结合伐这个事,心里结了好大的疙瘩。所以,这两个事一定会联系起来在下思聪的头脑中起作用。 任明远估计,这次卡丽常母亲来信让她回去,不会完全为了“传言”的事,一定会和革新有关。他问下丽常: “你打算回不回去?” “我拿不谁主意,可思想上不愿回去,争论一顿,能说出个什么里(理)表来?” “你看呢,永庆?”“我看也是。”任明远想了想,说: “我看,还是回去。矛盾躲不了,绕不过。再说,让你回去,不一定光是你们个人的事。丽常,你对父亲还没有了解透,也应该趁这个时侯回去,好好谈透了。我看,一旦看出你父亲是不支持搞革新的,你也一定要很好地做他的工作。这也是一欠做工作的机会!” 卡丽常下来两个多月了,还没有回去过。任明远这一说,她也决定回去一次,虽然前一段父亲在鹿鸣岭林场蹲 430 ==========第434页========== 点,但他除了工作上的事,别的不讲。她打算通过母亲了解 一下,看看父亲对革新到底是什么态度。他若真有不同意见,拚死拚活也要说服他。 就这样,卞丽常请了两天假,回到了林业局。 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断黑了。她登上自家的水泥台阶,就听见母亲在厨房里把刀勺摔得直响,气哼哼地说道: “怎么不象话?写篇稿子就不象话?你不也是支持朵育结合伐吗?啊,就光许你支持,不许我孩子支持?我就不明白,她支持这个怎么就是反对你了呢,咹?” “你就惯着她吧,都是你惯坏喽!你听听林场里都是什么反映嘛,‘大学生看上工人啦’,又是什么‘好花插在牛粪上啦’,你没看到老温家的给你那封信吗?不单象信里说的那样,她还跟着人家搞自已的爸爸,哼,真够劲儿,就这样,你还要惯她!” “是你同意她下去的,我管不着!”“你挡不住,我不让下去咋办厥,胺?” 下丽常听明白父母是在为自己的事争吵。无意中听到的这儿句话,使她很难受,又很愤懑。 看来,不同意自己下林场,也不单纯是母亲。母亲只是出出面而已,父亲是主要的。那么,父亲为什么不说明?他们说的文章是指的什么呢?她不想在外头再听下去,便拉开门,站在走廊里。 下丽常的回来,使她父、母都挺尴尬。她先跟妈妈打个招呼,又跟爸爸说了句话,就拿脸盆子洗脸去了。 431 ==========第435页========== 宋一石看女儿回来,急忙收住对卡思聪的一脸怨气,忙过来看看女儿的脸、手,摸摸女儿的头。看女儿洗脸,她又忙去张罗手巾、香皂。卞思聪呢,也不再吱声,起身到小书房里去了。 卡丽常洗了脸,便帮母亲忙饭,同时,问明白了他们争论的那文章,就是自己和李文、明远他们写的那篇。 原来,《森工报》的记者老尤给父亲来信,说领导上很重视那篇文章,要发表了,老尤让她父亲思想上有个准备。宋一石详细问了那是篇什么文章,涉及到她父亲没有。当宋一石听说文章中批评了大面积皆伐时,认为找到了卡思聪今天发火的原因。 其实,她还真没找准。他之所以发火,是因为女儿的稿子支持任明远,反对张立言。 晚饭后,在卧室里,卡丽常问母亲 “我爸爸说的老温婆子给你的信,让我看看,”宋一石说:“看它干什么!”下丽常说: “有了议论,还怕我知道吗?” 宋一石想,给她看看,刺激一下,她也许就放弃原来一些傻想法了,于是,便把信拿给她看了。 因为在门外已经听到父亲说了,所以下丽常看信也不怎么惊奇。但她很恨老温婆子搬弄是非。引起她深思的,是信末尾的一句话:“老温让我跟你说,局长在这儿讲的那 432 ==========第436页========== 个让等着的事,可得快点。”爸爸能让老温等着什么事呢?宋一石看她深思,便问道: “我问问你,去林场这两个来月到底有没有点啥事?”下丽常想,我也就是看着永庆这个人不错,但还从来也没谈过这个,能算什么“事”?可她为了看看母亲和父亲的态度,就说: “也算有吧,倒是认识了一个人。”“干什么的,是工人吧?”“是工人,还是一个油锯助手!” 母亲半响没吱声,走到床前去拉一拉未单,坐在那里想了想,才严肃地说: “你看看,这也不怪老温婆子来信、你爸爸说你嘛,这个事可得门当户对:你想想,你大学毕业了,一年以后就是技术员,哪能这一辈子总蹲在林场里头呢!这事可说啥也行不通。”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我爸的意思?” “你想想,你爸爸现当着个副书记兼局长,让你那么办,他头还能不能抬起来啦?” 下丽常又惊异又气愤。自己小的时候,甚至上中学的时候,爸爸讲话都是把工人、群众摆在头前。通过这个事,可以看出,那仅仅是挂在嘴上而已,思想深处还是瞧不起群众的。她威到,在这上头,她跟父母的分歧太大了。她认识到,这不单纯是个人找对象的事,而是怎样对待工人群众和认识自己的事。她威到父母有一种优越威,有一种高人一 433 ==========第437页========== 等的想法,便说: “我只是在林场认识了一个工人,你们就这样害怕起来,若真的跟一个工人定婚结婚,又该怎么样呢?我真没有想到,你们是这样轻视工人群众!” “跟你说,丽常,也不是一律不同意你跟工人搞对象,这里头还有个和什么样工人搞对象的事。听你爸爸说,你认识的那个什么永庆,是跟任明远他们跑的,能跑出什么好人来?” “妈妈,你说,什么叫好人?”宋一石一时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卡丽常很激动: “说任明远他们不是好人的,本身是哈人我看得好好考虑考虑了!” 宋一石说: “你这孩子,昨这么不进盐酱呢!爹妈还能给你窟篷桥上?” “妈,是不是窟篷桥,连你自个儿怕也不知道啊:这个事,别人愿意咋说就咋说。我有我的主意,你们也别跟着操心啦!” 宋一石说: “不怪你爸爸说,纯粹是把你惯坏了!” 这时候,卡思聪走进来了,坐在一把椅子上,说道: 2 “丽常,什么事情不能任性嗽,就说那篇文章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不要往外发,可到底你背着我发出去喽!” 434 ==========第438页========== 卡丽常说: “发出去有什么不好?” “咳,你对事情是一知半解。你知道管理局领导都是怎么个情形,咹?你自己感到写个名字不要紧,人家会以为是我支持你呢!” “那么,你不支持宋育结合伐这项革新吗?” “这是领导上的事情,你不要问这些了!你是一个见习技术员,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在个别课题上多下些功夫,也好求得个逐步晋级,老跟着人家跑什么?” 卡丽常听出她父亲是不支持这项革新的了,但他为什么要去蹲点呢,为什么又要耍两面手法呢?她屈辱得跟里甚至充满了泪水,说: “你不支持就说不支持,就不用去支持,为什么还要假支持?老温婆子来信光说我的这个传言邪个传言,她怎么不说说场子里工人、干部对你有什么看法?” 下思聪从女儿的话中,听出来人们对自己的假支持真反对已经有舆论了,这使他很不舒服。他威到应该把女儿的这个印象扭转一下,便说: “别人说可以,他们不理解你爸爸,你不应该这样想躐!跟你讲实际情况,我内心里对采育结合伐是有保留的!” “有保留就说有保留,为什么…” “为什么支持,是不是蹶?告诉你,这里头有个执行党组织的决议问题。我是克己执行决议的,这个苦衷,什么人知道?”卡思聪自己也藏到真是这样似的,说得慷慨激昂。 435 翰 ==========第439页========== “那,也要在群众中申明观点呀!” “那不是破坏党委的统一吗?我在场子里说话,要把我自己抛开,代表的是组织。” 他这一讲,卡丽常邪些怀疑和屈辱的心情,倒真的减轻 一些。她威到父亲不支持革新,也应该让他有个认识过程。她恨不得一下子用出全身本领,来说服他。从这项革新的可行性到它的优越性,她讲了很多很多。 但她父亲既不反驳她,也不支持她。她说得时间挺长,下思聪打起哈欠来,她有点扫兴地停下了。 下思聪转换话题说: “丽常,前些天管理局技术处的一个同志跟我讲了,打算要调你到那里去,我看,还是上去好一些嗽!” 卡丽常本来已经逐渐平复的情绪,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她脸涨得通红: “利用合法手续,达到私人目的的事你不应该干,爸爸!再说,我就要扎根第一线,今天我更认清了,自已要更下劲来改造!你要硬调我走,我就跟组织讲:这是你的安排!” 宋一石看卡思聪气得脸又发白了,赶忙说:“得了,得了,好容易回来一回,别吵啦!” 卡思聪一看女儿这样果断,并且提出要去告诉组织,忙说道: “你不愿意就作罢。可在场里不能跟他们一小组的人胡跑了。跟你说,最近领导上要朵取措施,你跟着胡跑要犯错误。” 436 ==========第440页========== 卡丽常本想进一步问问她父亲指的是什么措施,问问老福婆子信上的邢句话。但她不愿进一步去问了,只是巴不得一下子就回到鹿鸣岭林场去。她开门走进自己的卧室去了。 三 梅师傅站在山岗上,一只大手挡在耳朵后边,细听山下的动静。 这位在大森林里闯了多半辈子的老人,就象老渔民熟悉水情、母亲熟悉孩子的脾性一样熟悉森林。如果他遇到 一片过去不摸底的森林,听听那有时深沉、有时静穆、有时奔放、有时安谧的松涛声,就能知道附近大多数是什么树,树头疏密、树龄高低。 你惊奇他这本领,问他为什么能听得出来,他会高兴地告诉你:“你寻思树木是死物吗?不对,他们就象我养的这些鹿,会叫、会跳,还会发脾气呢。”不过,他现在倾听的是另 一种声音,你看他那警惕的眼睛,就明白了。 梅师傅听到了油锯马达声。因为有些顶风,这声音时隐时现。 这是过伐林地,实验伐区,现在作业地点离这儿还老远呢,为什么有油锯声? 在风停顿的一瞬间,他真真亮亮地听到了,不单有油锯声,还有拖拉机声呢!梅师傅想:嘿,不出明远所料,真有 437 ==========第441页========== 人来砍树啦!老梅师傅怀着象扑火一样急切的心情,向山下奔去。 从出破坏树那事起,梅师傅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他知道阶级敌人对朵育结合伐要下毒手啊!他也知道,张科长他们光要钱,光要个人的名利,不顾国家长远利益,八成还要鼓动什么。这不行!这实验伐区就是明远他们的资料室。它紧密关系到这个大企业走什么道路,关系到后代人有没有树砍和给农业保持水土的紧要事啊!为了这,他日夜操劳,风里雪里,坚持搞了整整十几年,他怎么能不时时刻刻搁在心上啊! “快走啊!快走,不要绊到倒木上,不要让枝条挂着你的手脸,我们在给你闪路呢。”梅师傅走过邪些他熟悉的幼树时,好象听到了它们对他这样讲。 它们哪能不这样讲呢?他梅师傅的心和汗水都用在它们身上了。他把对党的威情,对子孙后代们疼爱的心意,都倾注在它们身上了。 他亲身经历了老沙皇无耻掠夺祖国东北森林资源的事情。那些大腹便便的家伙,象一群强盗闯进宝库一样,象臭虫叮在中国工人身上一样,鞭挞中国人,让中国人把中国的木材砍成大方,有节子的扔掉,有疤痢的烧毁。他也亲身经历过日本军阀对东北森林资源的破坏和掠夺。那些武土道徒们用刺刀逼着中国工人,在大好的森林中乱砍滥伐,尽挑“值钱的”木材往下拿,哪管中国工人的死活,哪管你什么森林资源啊! 438 ==========第442页========== 可是,我们今天当了自已国家的主人,掌了国家的大权,为什么张立言他们这些人不想到这些呢?梅师傅好久想不通,想不通就是想不通,想不通他就气愤。当他断定油锯、拖拉机真的是在这片伐区里响的时侯,这老人的心都气哆嗦了。 哎呀,有两三道油锯在放树嘛,还有一台拖拉机在集材嘛!实验伐区已经被剃光了三十多米宽、四十多米长一块了… “停下!”梅师傅对那台拖拉机怒吼! 司机是不久前才调来的,不认识梅师傅。他不肯停车,仍然迎着梅师傅往山上开,而且还鸣笛,让梅师傅让道。梅师傅坚定地往前跨了儿步,艇起胸脯,象一座铁塔似的,巍然地站在机车前边,厉声喊了句:“站下!” 司机见老人两眼怒火,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便刹住车,伸出头来问: “老大爷,你不要命了?” “我要的是宋伐合理,要的是后代有树砍,要的是拖拉机走正道,要的是绿化祖国!”梅师傅颤抖、愤怒的声音在森林中回响。 司机不明就里,仍然说: “躲道吧,老大爷,别影响生产!”梅师傅命令道:“开回去!” 439 ==========第443页========== “为啥?” “过伐区不准宋!” “这…这不也是国家的吗?”“就因为这,才不准宋!”司机跳下车来,向林地里喊:“老温,老温。”“什一么一事?”“出差头了一” 温成出来一看这个情形,好象什么也不明白,问了司机几句,就走到梅师傅跟前: “你是干什么的?”梅师傅理直气壮地答道:“我是管这片森林的!” 温成黑瘦的脸皮笑了,咧开了薄薄的大嘴叉,连那儿根黄胡子也咧得更稀了: “哎哟,这么说你是老梅师傅了?”“对,我是老梅。” “听说,听说,早就听说,这方圆儿十里…”“你是干哈的?”那个司机补充说:“是朵伐组的组长。” “我叫温成,是鹿鸣岭林场的…告诉你吧,我的老同志,这可是个好事,咱们林场里要犒革新嘛,过去那种大面积皆伐,就是不合理。咱们这回…” 440 ==========第444页========== “谁让你到这儿来宋伐?” “哎,领导哇。怎么,你不知道吗?哎呀,你看这事整的,来,咱们坐这儿唠唠,站着干什么呢?” “站着、坐着都行!拖拉机快开回去,油锯快搬下来!”“老同志,你可别这么保守啊,搞实验这是上级提倡的,咱们都得支持才行啊!” “你们这个搞法,我就要限制!我跟你说,快点住手1”“这个事,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喽!”温成大咧咧地抿抿嘴,想要来点儿硬的。 “党把这片伐区交给了我,我说了就算。” “老同志,这是局里、场里的命令。你这么整,这要影响生产,耽误社会主义建设,吃不了可得兜着走哇!” “你少拿大话哈人,不管谁叫你来的,这叫乱砍滥伐我问你:乱砍滥伐应不应该管?” “谁这么整,咱们得跟他干,这叫国家财产嘛!那是应该管…” “破坏森林该不该禁止?”“谁破坏森林?”梅师傅说: “这是块过伐区,管理局早就明文指示,过伐林区不经同意不能回头宋伐。你这么干,叫不叫回头宋?违不违反上级指示!不是乱砍滥伐、破坏森林是什么?” 温成一看,硬的不行,就说: “咱]这是搞的实验,为的是给全局朵伐摸出个方式 441 ==========第445页========== 来。你也是老工人,得体谅这个事嘛…” “这是实验过的,你还要跑这儿来搞什么?” “不光这块,就这几天,全场都要搞呢。这是局里张科长的指示,沈场长也同意,连”他刚想要说,张科长来电话透露,连卡局长都是这个意思,又连忙改了口:“连领导都这么重视,咱哪能不干?再说,咱完全为的是工作嘛!” 梅师傅绕过拖拉机,走到拖拉机轧过的地方。那里的腐质土,被拖拉机的履带机得翻了起来。梅师傅伸出粗糙得象树皮的双手,在土里仔细搜寻,拈起儿株还连着松籽硬壳的、折断了的小树芽来,就象托着刚刚出壳的小鸡儿。 “温成,这叫为的工作吗?”梅师傅激动得声音有些颤抖了。 组里头,成年宋伐三五百年成熟树的人们,被老人的情绪和这儿个嫩芽打动了。有个伐木手说: “组长,领导上咋没有事先跟梅师傅讲?我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还到原来林地去算了!”“这事整的就是不地道…” 这时候,李文从山下跑了上来,看到这情形,问了问同组的人,心里来了气。原来,老温让李武和李文到昨天作业的场地去做收尾工作,把他们支开了。李文在那儿一边干着,心里一边画问号,跟他哥一商量,决定跑过来看看。他 一看这情形,忿忿地说道: “这是梅师傅实验过的,为啥非得在这实验不可?这不 442 ==========第446页========== 叫骑人家脖子拉屎吗?老温,你来之前就该跟大伙儿说明白方对:” 那位新来的拖拉机手说: “这事就怪老温了!你早说清,咱说啥也不往这儿开 呀!你就说是换换新号,哪知道这是人家的实验伐区啊!” 温成一看大伙儿把矛头指向自己了,父见那个新拖拉机手调过了拖拉机,就说: “我跟你们还不一样?场长叫到哪儿干,就在哪儿干嘛。大伙儿都不同意,咱们就回原号干去,晚上找着场长再说。” 大伙儿听他这么一说,有的背起油锯,有的拿起斧子。就要下山了。梅师傅说: “先別忙!” 温成说: “怎么?” “你们放倒的树就撂那儿不管了?”“那也再长不上了!” “我不是让你长上,拉着它!” 说着,梅师傅就帮拖拉机手拽绞盘机上的钢丝绳,去捆邪已经伐倒的树木。大伙儿看梅师傅一心一意为国家利益着想,生怕糟蹋了一点木材,都一哄声地说对,七手八脚把伐倒的树木绞上了拖拉机,就下山了。 443 ==========第447页========== 四 温成一路往回走,党得心里很不舒服。其实,昨天晚上沈场长还不知道要来伐这片伐区的时侯,他就接到了张立言的电话。张立言明确指示他,要在七八天之内把梅师傅这片林地按照隔带皆伐的方式做完,还说这是为了迎接 一个现场会。他知道,这就是卡局长让他等的那个信了。他说过,豁出命去,也得把这种方式搞下去。现在就这么轻易的败下阵来,过了这个时侯,也许就没有可乘之机了。 温成回头看看,梅师傅已经回去了,就喊瓶拉机司机站下。 大伙儿都莫名其妙,只有李文等几个同志看透了温成的意思。 温成看了看大伙儿不解的神情,就来一番动员:“咱们这个小组,虽说是到这个场子才搭起架子来,可是不少同志在老场子都在一起,大伙儿知道我,我也知道大伙儿。有些其他场来的同志,大家也在一块儿干了一两个月了。”说着,他停顿一下,好象挺难过地埋下了眼晴,右脸抽动了一下。 李文几个人坐在树墩子上,没吱声。一个新来的青年工人说: “老温,有啥你就说啥。” “邪,我就说。咱这小组成立到现在,有没有完不成任 44 ==========第448页========== 务的时侯?” “没有,那倒是没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声膏。“受过批评没有?” “还嫌批评得不够咋的?咱们上次搞犒的高产,弄虚作假,支部书记不是在会上批评了吗?”李文插了一句。 “到底是咋回事,你就说呗!” 温成知道这句问走嘴了,也不和李文争论,连忙接着往下问: “从咱们小组各人生活说,少挣了没有?” 这回大伙儿没吱声。不少人想到了上次的“光荣桌”,心里不大踏实,不大舒服。 温成看大家不说话,接着说: “这回,可就要完不成任务了,就要减少收入了。”大家又一阵沉默。一个打枝桠的说:“那,就快点儿到原号加把劲干!” “场长告诉咱们宋的是这一片,咱们不朵,能算完成任务吗?”温成质问那个发言的人。 “那你说咋办?” “咋办?咱们还得宋到底。他老梅有不同的意见,去找场长提。咱们听场长的,不能听他的!” 温成这一说,有几个人思想活动了,小声议论起来。这时侯,李文猛地站起来说: “谁说的对,就照谁的办。这明明是毁坏人家的实验伐区,大家不能去1” 445 ==========第449页========== 温成看李文直接对他来了,心里火冒三丈,眼晴立了起来,可娶时又把那凶光收了回去: “有了两种意见,我说了也不算了!今天咱们小组临时遇到这么个情况,只好大伙儿说了算。我是坚决服从领导的,有愿意跟我来的就走,不愿意的就去原来作业号,晚上谁是谁非,再找场长评理吧。” 李文说: “这是错误的事情,为啥非去不可?等我回去请示场长行不行?” 温成背起油锯朝山上就走。一个新来的青年迟疑了一下,望望大家,但终于跟他走了。李文一看拦不住,赶紧下山去找场长,其他的人就住昨天作业的地方去了。 返回来的这两个人来到山上,温成说,“咱们两道锯,手脚利落点,快干。”“怎么个干法呢?” “照隔带皆伐干呗!尼是在朵伐带内的,大小一齐来。”不大一会儿,林地里的油锯,又不是好声地响起来了。温成咬着牙、瞪着眼放得很快,三两分钟就一棵,不到十分钟就放倒了三棵。邢个小青年呢,心里一时想着梅师傅的话,想着梅师傅托在手上那几株被拖拉机轧断的幼芽,一时又觉得温成说得对,心里面七上八下,手里的活计就没有了准头。 这个小青年把第一棵树勉强放倒了,第二棵就遇到了麻烦:树已经拉透了腔,喊了几声顺山倒,抽出油锯来,树还 446 ==========第450页========== 象没拉一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小青年望望树梢,流云在上面浮过,树好象要往人这边倒。他赶紧绕到对面去,可是树还是不倒下来。这时,他吓得够呛,心想:糟了!脸上顿时冒出了冷汗,站在邢儿脚象生根一样,不敢再动了,只顾大喊:“温组长,树不倒了!” 原来,放树这个活,就怕树拉透了腔不倒下来。旧社会放树时遇到这种情形,工头就说这是得罪了“老把头”,说你只要一动地方,树就扑着你砸过来。遇到这种情况,就得扔帽子,抛衣服,好让树扑着帽子和衣服砸下去。这里头固然有迷信色彩,可是人若动得急,引起空气的流动,树真的会向奔走的人砸下来的。所以这个青年人站在那儿不敢动,直喊:“温组长!温组长!” 温成昕到他叫喊,放下锯一看,脸也煞白了。他不敢近前去,只站在老远喊着“往后退!”那个青年一听叫退,便不顾方向倒退着往后走。 “别往西走,别动弹了!” 林地里传出来梅师傅宏亮的声膏。老人沉着稳健,涮测地踏着枯枝落叶向青年奔去。老人伸手拉住他,眼睛看着那棵树梢,告诉他: “放心,别急,往东走!” 老人拉他跨过倒木,穿过灌木,山鹰一样的眼睛,一直不离树梢。 领出了危险区,青年喘了一口长气。梅师傅从青年手中接过一把大斧,转身又奔那棵没有倒的树去了。 447 ==========第451页========== “梅师傅,你还去干晗呀1”青年人着急了,上去拉住了梅师傅。 梅师傅说: “放心,我得把它处理了,不然它一倒下,一面子幼壮树全完了!” 青年人惭愧地低下了头。他担心地看着梅师傅走近那棵伐了没倒的树。 老梅师傅沉着地看准了幼树稀少的地方,就光光砍起那棵树来,粗犷地喊了声“顺山倒”,那象塔一样的大树轰然倒下了。 青年人正看着发怔,梅师傅回来了,严厉地问:“你怎么又伐上了?” 青年人一时又难过又惭愧,无话可说。他用眼光锼寻温成,哪儿也找不到他了。他来的时侯就犹豫,方才梅师傅不顾危险接他出来,又处理这个意外情况,使他咸到这老人的心都用在青年人和国家利益上了,早已受了咸动。他说: “梅师傅,今天你给我上了一堂课。你一心一意为社会主义搞朵育结合伐,以后,我支持。谁再叫朵这个伐区,我也不伐了!” 梅师傅落爱地看着他说:“这是为了啥,你好好想想…” 那个青年走了。梅师傅顺着拖拉机道往山下一看,见 一个人弓着腰往山下溜。他看出这是温成。 这背影他觉得很熟,忽然想起碧云山出事那天,他了望 448 ==========第452页========== 时在望远镜里看见的那个背影。他心里不禁又一次想起明远嘱咐他提高警惕的邪些话来。 梅师傅想,温成他们这么搞,定准怀着什么鬼主意。方才你走了,又回来,这回我一定要拉你去见场长。想到这儿,梅师傅大步向山下赶来。 温成一看梅师傅赶来了,更加快了脚步。 这时侯,从山下很快开来一台拖拉机,一下子拦住了温成的去路。温成刚要绕过去,李武从拖拉机上跳下来:“老温,你这么整,安的什么心?” 温成回头看看,见梅师傅越来越近,便对李武说:“先别舉这个事,把车开回去,找场长汇报就是了!”说完,就要绕过去。 李武一叉腿站在他面前,挡着他:“人家老梅师傅来了,说清楚再走!”这时侯,梅师傅大步赶上来: “温成,你当面是人,背地是鬼,到底干的是什么勾当?”温成一看老梅当着组里的两个人这么说,也来了硬的:“你老梅头子不按领导指示办事,我就跟你斗1”老梅师傅胡子都气得发抖了。他劈胸一把抓住温成,象抓个小鸡似的: “走,咱们找场长去!” 温成被梅师傅揪着,走了十几步,忽然想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央求道: “哎哎,梅师傅,我这是按领导指示办的,不对了,我承 449 ==========第453页========== 认错误就行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么拉着我…”梅师傅站下,质问道:“再还偷着来不来了?”“不来了,不来就是了!” 梅师傅想,他后边有人支持,揪住他也不当事,便松开他说: “来不来,恐怕你说了还不算!来了也不怕,我在这儿等着呢!” 温成恨得咬牙切齿,心想,你等着瞧就是了。李武走过去对梅师傅说:“梅师傅,你拦得好,说得对。”梅师傅说: “你是哪个小组的?”“我就是这个小组的。” 梅师傅向李武肩头亲切地拍一巴掌,说,“小伙子,行!” 李武看看已经走出挺远的温成,说道: “我听说,这是张立言科长来电话叫这么干的,说是要迎接个什么现场会。他们不能善罢甘休啊!” 梅师傅点点头说: “嗯,他们不找咱,咱还要找他们呢!” 450 ==========第454页========== 第十九章 心情愉快,景色在你的限睛里就起变化。沈永庆是和森林里那些一人高的小树一起长大的。森林里景色的优美,他已经习以为常,可是,今天不同。 他从工地背起明远的油锯准备下班回家时,在山顶临高一望,景色美得叫他,吃惊了。好象他不是天天在这儿工作、天天在森林中穿行,而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这秋天的森林里一般。 早晨上班时就是这样的吗?远处,天与山融合在一起,无此空阔壮丽。近一些的山岭上,迷漫着淡蓝色的烟雾,山峦时隐时现。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重重叠叠的山岭上。深秋,针叶树近乎老绿。在这老绿色的波涛中,跳蹿出无数成片或散在的焰火,这是色木的红叶。还有淡黄的白杨树和近紫色的灌木丛点缀其间。山,是什么时候变成“五花山”的呢?连气息也仿佛跟早晨不同了,漫山遍野,浸润着清香,甚至连一块石头也会发出香气来。这个“新发现”,使小沈忘记了一天的劳累,象一头梅花鹿,矫健地跑下山来。连 451 ==========第455页========== 明远和愉快的同伴们劝他不要滚了坡的话,他也没听见。他一路跑,一路欢快地呼喊,倾听森林的回音。 对面山上也下来一伙青年人,他们簇拥着李文。李文正在比比划划讲什么有趣的事情。 小沈躲在道旁的一棵树后,等李文走过,便学着李武的声调大声说: “你学点正经事行不行!” 这一声果然见效,李文不自觉地缩了一下脖子,慢慢地有点惊惧地回过头来,一看是小沈这个促狭鬼,便回身来捉他。小沈一闪身,李文扑了个空,好险没闹个前趴子,这引起青年们一阵响亮的欢笑。 小沈机灵地跑到这一伙人的前头,看他们仍然听李女讲什么,便把路上一块碍事的石头子儿踢到沟里,安心地走路了。 今天,小组里试验朵育结合伐,在宋伐、集材各个工序上,都摸出一些新门路来,效率提高得很快。大家都很高兴。 小沈此时想到了明远那兴奋的但是深思的脸孔,和他说的“不要太高兴了啊,困难还多着呢”这句话,又觉得自已比起明远来“太年轻”了。 怎么能没有困难呢,父亲不支持不就是个困难吗?小沈想要用明远小组的胜利,来说服说服父亲。于是,他把高兴的劲头埋在心里,脸上故意绷住笑容,走回家去。 一进家,他觉得气氯不大对头。 452 ==========第456页========== 往常,小沈进了院就能听到母亲在厨房里响亮地说语,父亲叼着烟袋在院子里劈柴或是干什么零活。今天却没有这些,基至连来亨母鸡们,也不哪么高声咯嗒着报告它们的多产了。 但,‘这些并没影响小沈的情绪。他把油锯放在外面的小棚子里,就走进堂屋。母亲正在荣墩上光光光剁猪食。他说: “妈,快拿饭来,不进家不觉饿,一进家就饿得慌:”母亲给他使个眼色,用下颏指指屋里。 沈常发盘腿坐在炕沿上,一口接一口抽着烟袋。小沈进屋,他眼皮也没撩一下。 得了,这老头儿会一袋接一袋抽下去,并且还会在炕沿儿上光光光地磕烟灰。他知道,这是老人生气了,至少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小沈没吭声,悄悄在灶旁吃饭。 屋里父亲喷吐的烟雾从门里溢出来。不一会儿,果然光光磕烟锅子。听这动静,小沈知道父亲的气生得不小。 “他生的什么气呢?明远小组因为搞实验,效率上不去,他生过儿回气,阻拦几回,不让继续搞。这几天效率上来了,他还生的什么气呢?”父亲的生气,打消了他今天说服父亲的念头。 是呀,他生谁的气呢?小沈刚从山上回来,自然会纳闷的。其实,连老沈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生谁的气: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453 ==========第457页========== 他只是觉得,本来一切会在正常、安静的秩序中进行,可是从明远犒实验以来,这正常的生产秩序给打乱了,他内心的平静给打乱了。而且,他觉得,现在正处于两个阵地之间,处于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桶上。 他生气自己没有能力来避免这个斗争和爆炸。但是,为了场子平稳正常的生产,也为了保持自己多年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和一点一滴在领导上和群众中积累起来的荣誉,也为了使明远不至于一招错满盘空,他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压住双方(他认为主要是张立言和明远)的干戈。他的这种情绪,不止一天了。不过,今天老梅不让温成宋伐这事,使它达到了一个高潮。 温成向他报告以后,他党得问题挺扎手。偏偏蹲点的卡局长和支书朱光耀都不在场:局长回局去了,他还顺便把支书也拉走,去看一个什么经验。这使老沈肩上顿时觉得沉重。 说实在的,张立言一定要宋伐这片林地,老沈心里也不大满意:本来两组都试验,为什么非得伐人家搞过的实验伐区不可呢?·尽管这片实验伐区价值不一定太大,可这做法说不定会加剧矛盾。接受任务没说过不字的老沈,当时没有拒绝,但他没有估计到梅师傅会直接不准宋伐。 如今,老梅不准朵,他打算跟张立言检讨检讨,不朵就得了。他在电话上请示了张立言。当然,为了避免僵化,老沈说了自己工作方法不当,并没有直接说老梅态度那么强硬。可张立言偏偏不理解,说这不是他个人意见,而是管理局过454 …小 ==========第458页========== 些天就要开现场会,必须把做过的林地一律按隔带皆伐的办法清理出来。别说这个,连他们老场过去按隔带伐搞的那些,都早已经有人清理过了,不然你给人家看的到底是哪种方式呢?还软中带硬地批评他不果断。 哎哎,若是明远和梅师傅不那么固执已见也好说话,偏偏都丁是丁、卯是卯嘛!所以他煞费苦心坐在家里想点子,打算拿出解决的办法来,可一时又拿不出来,只好抽烟、生气。 张立言批评沈常发不果断,那是看错了。其实,沈常发是在息事宁人呢。他是在捂着、盖着、压着,两头瞒着,别在他的场子鼓了疖子出了事,就比什么都强呢! 这种想法,不是一两天形成的呀。三十年前,还是他和明远爹没有出来吃木头饭以前,他在家乡的村子里,有着自己的一头牛、一挂花轱辘车和三垧好地。牛虽然身小力单,可是头母牛,能给畜圈带来新的生命;那车虽然单单薄薄,辕子上打了一个“备钩”,轮子却是出名的梁木匠打的,结实得很。最可心的是琊土地,黑得太阳一晒就出一层油,插上一根棍子也能生根结实。 不到二卡岁的沈常发,满怀温饱的希望,顶星星、戴月亮猛干。可那是个吃人的社会,是地主资本家的社会,尽管汗一年比一年流得多,他的土地却一年比一年少。邻地的那个地主又是保长,通过什么大租、出荷,一亩一亩地把沈家的地改变了姓氏。 沈常发从父亲那里记住了一句,并且按照去做:“忍字 455 ==========第459页========== 比斗字高”,最后,地主造个假案,把场里的高粱在去沈家的路上撒了几把,就说沈家偷了他的粮食,弄得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年轻的沈常发想,干不起还躲不起吗?这才和穷雇农任占河来林区当了木把,一心想要积拨几个钱,安家立业。 可那时候的林区把头,把林业工人算计到骨头,一到开支时就设赌。把头从中“抽红”。什么牌九、马掌、骰子、押宝应有尽有。有人不想要钱或不会要钱,头一回把头说:“兄弟,玩玩。”你说:“不会。”他就说:“我教你嘛!”第二回就说:“你是没把我这把头瞧在眼里。”再若不去要钱,森林警察就出面抓思想犯了。人家施加点压力,沈常发就不得不应付,一步步退让,结果闹个地了场光,希望破灭。 工人里头,任明远的父亲看透了把头、鬼子、警察把工人当成麻籽来榨油,串联了老梅等几个人起来斗争。沈常发满心同情,却不敢出面参加。他说“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和为贵,忍为高。”尽管他没有参加,可森林警柒说他知情不报,在抓老任、老梅时,也把沈常发抓了起来。若不是明远的父亲领大伙儿逃跑,用生命掩护大家,他骨头渣子早就找不到了!加上四七年政治土匪对他的迫害,这些事实教育了他,启发了他。他恨透了地主、把头和那吃人的旧社会,他要拚死地跟他们干。 这时侯森林里照进了阳光,响彻了春雷,他得到了解放。在党的领导下,搞反把头斗争,他挺身而出,很坚决,别人称赞他是“脑袋别在裤腰上”来干。他对那些地主、资 456 ==========第460页========== 本家很有警惕性。他认为,他们从不敢在他当场长的林场里乱说乱动。 可是后来,逐渐听不到枪声、炮声,他认为地主没地了,资本家没资了,也就把当年邢股子劲头松下来了。后来,逐渐在工作中有成绩受表扬,他就怕把场子犒乱,对于邪激烈的争论、矛盾,觉得很麻烦,反正都是人民内部矛盾,都是同志,犒得邢么脸红脖子粗干啥?都是为了工作,谁也不图个仁大俩小嘛!在历次运动中,他不自觉地朵取这种态度,在生产斗争中,在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中,他自觉地朵取这种态度。这一次呢,他比哪一次都担心,唯恐不能把事情平息下来。 他坐在那儿想啊,想啊,觉得那头是领导,实在不好去顶,只有劝说明远和老梅了,可怎么去劝说呢? 革命精力旺盛得连强健身体也容纳不下的年轻人,尤其象小沈这样一个恋群的青年人,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闷的。晚饭后,小组的同志常常在独身宿舍聚会,闲谈。那里的那种亲切热烈的气氛吸引着他。 小沈看明远在他自己屋里吃完了饭,匆匆地走出去,当即就要跟出去。他看见他爹用眼溜了一下明远的背影,喘气也粗了。 小沈本来想撂下饭碗就去找小组里的同志们。可他明白,这种情祝他是走不成的,所以就拿起扫帚扫了一气院子,把那些从后山刮来的枯草黄叶,删喇喇扫在一起,这才放下扫帚,轻轻地往外走。 457 ==========第461页========== “又往哪儿走?”老沈的话膏传出来,里头带着几分气。小沈停住了脚步:“有事吗?”“劈点样子!” 小沈看当场长的父亲居然这样,艇不满意。不过他还是怀着这不满意的心情返回身,进屋去找斧头。 这时,母亲有点责备地对父亲说:“柴劈得成堆成位的,还劈那么些干斯?” “那就挑水、苫鸡窝、拾掇猪圈,什么正经活没有?”“水,明远媳妇挑了,鸡窝今儿个我苫了,猪圈明远媳妇打扫了。”母亲没好气地答复。 老沈光光光父磕了烟袋,走出来谁也不看,板着脸说:“走,把障子夹上!” 这回老伴儿没说的了,障子的确还没有夹完。已经夹了一多半,那是明远媳妇和小沈在休大星期(两个星期休一次叫大星期)的时侯夹的。老头子对这些家务事一贯是不大管的,一颗心总使在场子的工作上,今天怎么婆婆妈妈起来了呢?他这气一定是对儿子生的了。这么想着,又担心老头子生气干活儿做病,也忙去伸手了。 小沈拿铁锹嚓嚓地挖沟,老沈斜着眼看着:“挖歪了,歪了,你心跑哪儿去了!” 说着夺过铁锹来,亲自挖。小沈不哎声,大步流星地去扛障条。 这工夫,老伴儿悄声说: 458 ==========第462页========== “你哪儿来的这股子邪火!孩子干一天活了,你跟他过不去干什么?” 这一说当真有些效验,老沈只闷头干活,再没有挑沈永庆的眼。障子夹得进度挺快。也可能是一拿起活来,气就自然而然消了的缘故吧,也或者是有意考问,父亲问: “你使油锯没有呢?”“使了。” “能掌握得了吗?”“能。” 这简单的回答,简直使老沈又要冒火。可是他压住了:“‘使了’、‘能'!你们把什么事情都看得么轻易。我当初学朵伐,给人家当了一年多下手,那还使的是‘大肚子’、‘弯把子’呢!我问问你,油锯是怎么发动的?” 小沈想,这可能是涉及到这老人生气的一些原因了?就认真了起来: “是靠气化器嘛。这气化器你看不起眼,整不利落可要影响工作…” “油锯的掌握,有什么要领?” “注意迎门树、吊死鬼①,大负荷大油门,小负荷小油门,手要平端,膝要用力…” 父亲本想从儿子对本行业务熟悉的程度中找点漏洞,煞煞他的锐气,然后再规劝他不要跟着明远乱跑,不要去过 ①吊死鬼,挂在树上的断枝,容易伤人。 459 ==========第463页========== 问那些一个工人不该过问的事情而把本身的工作误了。没想到儿子对答如流,规劝的话一时还不知从何说起。可小沈却问他了: “爸爸,你问这些千啥?”“干晗?这是我的本分。” “爸爸,听说西北岔运材道又在往里测量了,怕是过了年,就好建设了吧?” “局里抓得紧,当然就快。”老沈不大动声色地说。“正式的生产任务很快就会下来吧?” “递给我一根粗些的条子。”老沈接过粗条子,叉线上一节障勒子,说:“所以呀,你们这批新学的袖锯手,就得上些心。别寻思在技术学校里学过,那才是纸上谈兵呢,在活计里头,才能撸出把好手来,别一天尽跑那些八杆子拨拉不着的事情。” 小沈知道这才说到了正题。他明白,八杆子拨拉不着,指的是实验。既然老人说这个,还不来个以守为攻?便说, “任务一下来,朵伐方式可得事先确定。场子里专门实险这么长时间,啥好啥坏,高低上下,早就看出来了…”“看出看不出有领导,你干好你的活得了!”小沈默默地向障子沟里填土,用脚踏实:“领导也得依靠群众。” “我看这个鹿鸣岭还放不下你了!你看哪个领导不依菲群众了?就你是群众,就你们小组是群众,嘿!”老沈是一提朵伐方式的事就心烦意乱。他今天正为梅师傅拦住温成朵 460 ==========第464页========== 伐这事生闷气,听儿子这么说,便父提高了嶸门。 老伴儿听见,忙走过来说: “你总是三句话不来就酸哄哄的粉子味,这活还干个啥劲儿,不愿意干你就放下,明远他们有空还不夹?总这么急溜溜的干什么!”说着,把那些障条擗哩啪啦都扔到垛上去拣起锹镐就往小棚子里送。 “家里你护着他,外头明远支着他,你们就整吧!”老沈朝着消逝在暮霭中的老伴儿身影说,狠狠地把一根条子扔回垛上,那条子碰到猪圈上,猪吃惊地咴儿咴儿叫了两声。 二 “场长!”黑晤中有人招呼。沈常发说:“是老温吗?” “是呀。怎么才夹障子?一进十月可就要上冻了。”温成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冷冷的光,语调却是关切的。 “到屋里坐吧!”老沈有些歉意似的,让着温成。“不啦,在这儿说句话就走了。” 两个人坐在一根原木上。点着了烟,温成借划火的机会,溜了老沈一眼。看见他一脸不高兴,温成想,这也许是个好机会。两点烟火静静地闪动了一会儿,温成说: “场长,你知道我,我在你领导下,这些年来,不说是叫 一号拉一号,可哪次任务也没说过熊话:为的哈?还不是 461 ==========第465页========== 为了革命工作!可这回,我这个组长是干不了啦:”温成的音调,很是委屈。 温成给梅师傅拦回来,马上就找沈场长加了一把火,说梅师傅说:“场长当个啥?我这片伐区,任明远,局党委还支持呢。”当时老沈劝慰了温成一番,答应和老梅商量商量。在给局里打过电话之后,他又给老梅打个电话,跟他说,没有事先跟他商量,是自己的疏忽。而梅师傅说:“不在商量不商量,这是伐过的林地,不能朵!” 老沈很为难。老梅他们旧社会在一个工棚子里干过活,·一起跟敌人斗争过,有一段老威情。他若硬是不让朵,你硬去朵,恐怕把他挤火了。 老沈正没办法的时侯,温成在家里一想,这把火没烧成,二番脚又来了。 在老沈眼里,温成是个听话的人。当工人时,给什么活就干什么活,给多大任务,就完成多大任务,干活门道多、肯下力气;当组长以后,处处找领导来拿主意,说咋干就咋干。神着这些,老沈才信得着他。虽然明远那一次把那个烟嘴儿拿给他看了,自已看也好象是温成的,但过后听说温成那个没有丢,他就想,一样东西有的是嘛,再也就没有去细追究。 白天温成向他汇报时,他和温成有同样的威情,觉得这阵子工作属豆饼的,上挤下压,很不好干。现在温成说出组长干不了,老沈想,不能让他退,找老梅和明远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了。 462 ==========第466页========== “老温啊,你是个老工人,这点委屈就受不了啦?”“场长,我算个哈?你是多少年的老干部了,是开场元助,在这事上不也得受委屈吗?我是说我这点能水干不了,没有弯弯肚子,吃不了这把镰刀头。” “你这个组长,也不是一天半天啦。再说,今儿个这事他们也不是朝你来的。” “俗活说得好,三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老梅头拦挡不要紧,小组里也闹翻了。李武新入党,论说应该起个好作用,可也跟他兄弟一样,架不住人家吹冷风,今天就明面顶上牛了!还有几个人,不是拨弄头,就是用角。可是,党小组长刚才反倒批上我了,不用说,人家支委更不拿我当一回事了。” 沈常发的烟,越吸越急了,那烟火象一只大萤火虫,一闪一闪的。 不用温成明挑,老沈就知道温成说的是明远。哎哎,难道他老沈就没有同威吗?明远不架着,老梅不会这么硬啊:明远不支持,李文这么个小孩子,能在小组里诧挲翅儿吗!明远不支持,永庆也不会什么事都顶嘴,谢土改也不会卷自已的颜子①哟。他不由想到,明远连卞思聪都不大放在眼里了,对我还算不错,留一面儿,在表面上还没有跟自己顶撞。没顶撞虽没顶撞,可是哪个大会小会不是我说个话,他就给驳回去了吗?在工作上他不顶撞,可是他媳妇替他顶 ①卷颜子:东北方言,被顶回来,丢了脸的意思。 463 ==========第467页========== 撞,还不够意思吗?行了,我养大你,算尽了我的义务,别再这么一家不一家,两家不两家!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也不能让永庆跟着这么跑了。你步步设卡, 一步给我一杠子,我能受得了吗? 现在,老沈心里明白了,这一天的闷气,不都是朝他明远生的吗?工作上这么连挤带压,不都是从明远和他推广那个要一鸣惊人的革新开始的吗?他急急忙忙地磧了磕烟灰,说 “老温,困难是困难,干可是还得干。车到山前必有路,如今,车已经到了山前啦,非得找到这路不可了。不然,别说你不好干…行了,明天还在原来伐区做,后天,就去做老梅那一块!” 温成一看老沈内心里动了肝火,咳了一南,说, “场长说了,我还能不听?工作还得干1不过场长,老梅那片能不能做,我看得和明远商量。咱能做就做,坳不过人家,咱也不要逞强…” 沈常发没说什么。他庄严地站起身来,向屋里贼“永庆,永庆!” 老伴儿从房门探出头来:“出去了,什么事?” “哼,再这么整,我就把腿给他砸折了!你去把明远叫回来!” “孩子干一天活,黑灯瞎火的叫他干啥,明儿个再说还晚了?” 464 ==========第468页========== 老沈又在鼻子里哼了两声,笃达笃达的,自己去找明远。温成看场长气势汹汹,望着他的背影,阴险地笑笑,象猫一样轻轻地溜了。 三 沈常发刚走过一栋房子,老伴儿从背后赶上来。老伴儿虽然不明白今天他生的哪份子气,却隐隐约约觉得那气头是朝着明远和他们小组。她挂心着老头子见到明远哼哧哼哧一顿诃棍,伤了孩子的威情,掰了两家的脸。 “你这么气哼哼地去干哈!明远哪块儿不对,明儿个到场子说去。眼下我还看不出这孩子哪儿不对呢。” 这一句话倒提醒了老沈。梅师傅不让宋伐,明知跟明远有关,也得打酒朝提瓶子的要钱。就是找到明远,又跟他说个啥呢?可老伴儿后一句,又给他加了一把火,觉得胸里这闷气不吐出来不痛快。所以他不吱声,梗梗着脖子,一个劲儿住前走。老伴儿一看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块儿去找。 他们走出不远,前边一个高大身材的人大步流星地迎面走过来。沈家老两口子从走路姿势甚至脚步声响中就知道是明远,两人心里同时格噔①一下子。“叔、婶,你们要干啥去?”大婶忙说: ① 格噔:东北方言,形容心突然剧跳。 465 ==========第469页========== 没有啥事,你叔头蒲,让我跟他…跟他出来走走,你快家去吧,” “摊,那你回去,我送叔去趟医务所。” 大摊是个不会扯谎的人,本来想把这两个“相”住的人拉开,没想明远又这么说。她又忙说道 “咳,也不定准是头蒲,就是心烦,要溜达溜达,你快回去吧!” 沈常发说不上是对老伴儿的支吾不满,还是一见明远就来火儿,一股怒气父冲上来了: “去吧,去吧!什么头落、溜达!明远,我这正找你呢!”大婶心里扑通一翻个儿,忙拉了明远衣袖一把,说:“有话家里唠不了,跑十字路口广播个哈?明远,你先回去吧,你叔没什么正经事。” 这更惹恼了老沈: “还什么叫正经的?明远,我问问你,老梅不让宋伐的事,你知道吗?” 明远从大摊的行动上已经看出来,大叔是要给自己来 一颇闷棍了。他方才也知道了今天在实验伐区的事情,本来也挺生气,想找大叔提出意见,没想到他还找上自己了,便说道: “我知道了,才听说的。” “才听说的?没你这个支委给他支着,他敢拦住生产 f 吗,胺?” “大叔,那是梅大爷十多年前搞的试伐,硬要给人家按 466 ==========第470页========== 照隔带方式重伐一遍,合适吗” “要伐的是国家的森林,也不是哪个人的,局里说伐,咱就伐,还得现上老梅下颏底下问去才叫合适?” “依我看,局党委早就定下来两种实险都进行,还定了朵青结合伐是重点,决没有让一种实验把另一种实验的伐区给硬朵了的道理,这里有问题。” “什么问题,不依着你们,就有问题,咹?”“大叔!” 大婶在旁急得够呛,忙说: “他爹,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了,这是干哈呀?”老沈不听这套,接着说: “‘大叔',‘大叔’,你心里还有你这个大叔啦?我问你 一句话:明天还得让温成领二小组去朵那片伐区,这是局里的指示,你同意不同意?” 明远听了这顿斥责,心里一阵难受。他心里没有大叔?他自已的父母死得早,跟大叔在工棚子里,大叔又是当父亲又是当母亲…可是,又是父亲又是母亲的人,要自己去迎合错误,不顾党和社会主义的利益,就应该办到吗?不但办不到,还要反对,还要斗争!他激动地说: “大叔,局里这个指示是错误的,我不同意。谁要宋那个伐区,得经局党委批准!” 沈常发气得身上直抖,在明远面前转了个磨磨,说:“好,好,从今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说罢,转身便走。 467 ==========第471页========== 任明远心里又生气,又难受。他说: “你要走独木桥,组织上也不能让你走;我也要把你拉回到阳关道上来!” 老沈听到这里,心里一怔,可还笃达笃达继续往前走。他走到院子里,看见一段挺高的囉子还没有埋好,便到小棚子里拿出一把弯把子锯来,别刷删地把障勒子拉断,跟老伴儿说: “来L” “干啥?” “抬!”“往哪儿抬?”“屋里!” “你疯啦?” “快抬吧!” 老伴儿不伸手,老沈气更大了,一个人把邢段障子拥起来,背在脊背上,往屋里走。老伴儿怕压坏了他,便紧忙跟在后面,晤里使着劲。 老沈把那段障子背到房门前,费挺大劲拉到堂屋里。他钉了两个桩子,把那段障子一立,便成了一道短墙,一家人便分成了两家。老沈又贴着原来房门框,光光光地机了 一个门,累得满头冒汗,却是一声不吭,把个沈大摊急的,就反复说一句话:“这是干啥,真是的1这是干哈,真是的!”来回直转磨磨,也没有办法。 正在这时候,谢土改领着小柱儿从街道上开会回来。 468 ==========第472页========== 场党支部责成她在业余做些妇女工作。她一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咕咚咕咚正侧墙。叉走几步看门旁出了个大黑窟窿,不觉吃了一惊。她紧走几步,看见是大叔正在墙上扒门,忙问道: “大叔,这是做啥?” 沈常发不吱声,还是一个劲儿刨。谢土改一看堂屋里多了一道障子,明白了几分,心里象刀绞一样难受。她上去就攥住老沈手中的镐,说道: “大叔,我们俩有了不是,说只管说,骂只管骂这么的,算咋回事,谁能受得了啊?若我的不是,咋说是外来的,您就担待。若明远有不是,你们两家,是几辈子鱼水不分的阶级情啊,大叔!” 老沈撅打下子坐在小板凳上,抽起烟来。大摊听谢土改这番语,心里一热一酸,止不住淌眼泪。老沈心里也挺难受,可是他决心要打一堵墙了。他见谢土改还站在那儿,就说道: “媳妇,不关你的事,去歇着吧!” 说着磕了烟袋,又拿镐去刨。小柱子很懂事,看妈摊受,他也难受,走到沈常发跟前,拉着他的衣襟:“爷爷,你要干哈?” “爷爷不干啥,你去睡党吧,柱儿:” “爷爷,你搁屋里夹个障子,是不要我啦?我再不淘气还不行吗?” 沈常发觉得鼻子一酸,扔了镐,抱起柱儿,对他说: 469 ==========第473页========== “你没淘气,是好孩子,爷爷要你。这不,爷爷给你扒个门儿,你要来就从这儿来。”他说着,把柱儿抱进明远屋里,放在炕上,便转身往出来,到了房门口,正遇到明远。 明远站在那儿,沉痛地看着那门和障子。他见到了老沈,便深沉地说道: “叔,在你心里,早有了一堵墙,今天才出了这堵。可是,你心里那堵墙早晚站不住,存不下,邪么,这堵墙早晚也得拆了的。大叔,社会主义的光辉大道,用这么一堵墙就能隔得住吗?” 沈常发心里一动,却不吱声,绕过那道墙,钻进那个才刨的墙豁子,走进自已屋里去了。 已经到晚上了,沈常发的屋里还没开电灯,烟火一闪 一闪的。 这时候,·小沈咚咚咚从外面回来了。他进的还是原来的门,一看变了样子。他进了明远的屋,一看明远在桌子前看书,谢土改低着头,拍孩子睡觉。他愣头愣脑地问: “怎么回事?啊,这是咋回事?” 一时,两口子谁也没话。过一会儿,明远说: “永庆,不要大掠小怪。路线斗争连党内都有,难道咱们这个家还不反映进来吗?咱们的责任,是抓住这件事教育自己、教育大家,也想办法教育大叔。这也只有把阶级斗争、路线斗争抓得更紧,革新搞到底,才能办到…”小沈现在心潮翻滚,象要决堤而出的扬玉河水。他唿 一下子跑进自己的屋,朝着那一闪一闪的烟火: 470 ==========第474页========== “爹,为哈你要赶走明远,为啥?” “用你来教训我吗?你给我老实地眯着!” 小沈唿下子扑向被垛,扯下自己的邢条被子,大摊忙去拽下来。小沈又顺手扯了一床褥子、一个枕头,一卷,对他爹说: “你已经撵了明远,过几天你也该撵我了。我不用撵,自个儿走:” 小沈一阵风似地跑出来,大婶抱着被子,喊着永庆,追了几步。老沈说: “追他干啥?翅膀硬了,让他自个儿飞去!” 明远听见永庆走了,忙喊着“永庆、永庆”追了出去。 四 沈常发坐在炕沿上抽一阵子烟,生一阵子闷气,又想到明天还得宋伐那片伐区的事。他想要到场子去打个电话给老梅,不管咋的,也得朵。 他走出家门,迎面有人招呼道:“是常发吗?”“你是…老梅?” “哈哈哈,这叫冤家路窄,碰上了。我正要到你那儿去呢!” “拦了我的兵,挡了我的将,还不行,还要兴师问罪!”“没罪别怕问,有罪怕问也不行!” 471 ==========第475页========== 沈大婶插话说: “站在风口上崂什么,走,快到家吧!” 老沈正耽心到场子去见到明远不好说,正巧碰上了老梅这个正主儿,立即转身领着他就往家里走。 “常发,今天正好碧云山的小伙子来这里瞧瞧我,总算抽出个空儿来。没别的,想要跟你喝两盅儿。” 沈常发想,去你的吧,老滑头1想喝,啥时还喝不了,偏贪黑跑了这么远到这喝这几口酒呢!嘴里却说: “想喝酒,现打赶趟!”正说着,已经进了屋。 外屋里挺黑,老梅师傅也没注意有啥变化。进里屋后,他说: “别说含糊话,喝不喝?” “你要喝,咱就喝。什么大事,还得问口供?”“那好,咱们就拿你这几只老母鸡下酒吧!” 说着,老梅挽挽袖子走出去,伸手就到鸡笼里去抓鸡,弄得公鸡母鸡在笼里炸了窝,叽叽咯咯地叫唤。 ·这举动,把沈家老两口子弄了个面面相觑,不明就理,愣到那儿了。 这时候,梅师傅抓住一只冠子血红的大来亨母鸡,走到荣板子前,把鸡脖子往后一背,顺手拿过荣刀来,在缸沿上哧哧“杠”了两下,就要杀鸡。沈常发说: “别看冠子大,那可是只母鸡,正下蛋呢。要杀,我给你抓只公鸡吧:” 472 ==========第476页========== “说实在的,我不想吃鸡,倒想吃它肚子里的蛋呢!”“鄂你这不成了杀鸡取蛋嘛!” 梅师傅哈哈大笑,把邢母鸡放回笼子说: “我不杀鸡取蛋了,你也别杀鸡取蛋,行不行呢?”老沈给梅师傅这一招弄得莫名其妙。他跟着梅师傅走到屋里,说: “你真是活见鬼,我什么时侯杀鸡取蛋了?” “今天白天,你还要到我邢儿去杀鸡取蛋呢!温成替你去过的,没取了,这又要打电话。” 老沈这才恍然大悟,知道老梅是来阻上朵伐邪片实验伐区的。老沈看看梅师傅那双眯着的眼睛有些狡赋,又带着笑,便说道: “你怎么越老越好玩笑起来了?二十多年前,在棚子里你是脸上一层霜,上山也不声不响啊!” 的确,当年,老梅师傅是个快乐活泼的年轻人,可万恶的旧社会不仪夺去了他所有几个亲人的生命,也夺去了他的活泼开朗。解放后他说话声高了,笑声又响亮了,活泼的性格又返老还童了。老沈从光复后就没有见过他,所以今天这个玩笑使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老梅说: “你呢,我看你可变化不大,生气的时侯准还是抽闷烟儿吧?” 沈常发嘿嘿笑了笑。现在没工夫唠闲嗑,他打算先说服老梅,然后哪怕扯上三天两宿也情愿。他说: 473 ==========第477页========== “老梅哥,不是我‘排斥’你,今儿个这事,你办的可不‘投挺’呀1” “我不让你杀下蛋的鸡,有啥不对的?”“那片林地是该伐的,怎么是下蛋的鸡?” “那是伐过的,又正拿它搞着实验,想要留下来,让它一茬接一茬伐下去。你偏要按隔带皆伐来伐它,这不是光要木头不要资源,跟光要蛋不要鸡还不是一个味儿!”老梅师傅微笑的眼睛,变得严肃了,二寸多长的白胡子向上翘了翘,微微有些抖动。 “也不怪你挡,是我没跟你说明白。这朵与不宋,不是咱们说了算的。” “我不管谁说了算,谁说了不算,就问问你,宋这片伐区对不对?” “林地全都该宋,偏偏宋这片就不对了?老伙计,上级有上级的考虑,咱们不能光凭感情办事!” “可这是啥?是伐过的,何况又是给明远他们留作资料用的!” ,“你呀,老伙计,你在山里头干的年头此明远他们岁数还要大,怎么也心血来潮,搞这些没边没沿儿的事?说实在的,若没有你的这些伐区,明远还张狂得差一些。他整了这么些天,得罪的人还嫌少吗?再说,现如今生产马上就要铺开,再这么整下去,咱们任务还怎么个完成法呀?这些,你也得给场子想想癩!” “常发呀,干革命想不‘得罪人’,办得到吗?你咋就一 474 ==========第478页========== 口咬定明远他们的办法完不成任务呢?他们效率不是提高了吗?拖拉机集材的方法不是创造出来了吗?” “光看一时咋能行呢?认真推广起来,那困难多着呢。你还不大知道明远呢,他这些年越来越不知足了。明明是挺好一条道路,你安安静静走多好!他偏嫌这儿有个包,要铲掉,那块儿弯儿太大,他要给你改改,上上下下,整得多不和气。这么整,早晚不得捅出漏子来吗?咱们这些老头子,得压事,不能挑事呀!就说今日这事吧,若不是我在张科长面前作了检讨,说不上还得受批评、挨通报呢。咱们胡子大把,没有功劳,还有苦劳,能犯得上吗?” “依你说,就得让你宋伐啦?”梅师傅站起来,把方才脱下的短棉大衣拿在手,伸上一只袖子。 “针尖对麦芒,对咱场子有啥好处?对工作有啥好处?用什么方式还不都一样拿木头呢!” “你呀,常发,还是邪个和事佬。” 梅师傅这半认真、半玩笑的话,可触动得沈常发心里一跳。他说: “那时候我觉悟低,倒是实在的。你也别老拿旧眼光看人,别按旧办法行事!” 梅师傅有些激动,一只手摸索着穿上另一只袖子,说:“常发,要朵伐那片实验伐区,除非党委作了决定多不的,谁也休想!” 老梅师傅没看谁一一眼,迈步就往外走。沈常发一看要砸锅,便忙拦挡说: 475 ==========第479页========== “老梅大哥,你让我这工作怎么个干法,这是上级的决定嘛!” 梅师傅并没有动摇的意思,走出门槛,又停下脚步,从背兜子里拿出一瓶药酒: “这是上回明远到局里开会买来给你治关节炎的,缺两味药,叫我在碧云山上宋点。给!”他把瓶子递给老沈,不无疼爱、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走了。 老沈怔怔的,拿着那瓶金黄色的药酒,心想:这可怎么整呢? 476 ==========第480页========== 第二十章 朝霞赶跑了晨雾。 在一片新伐区里,任明远小组正开班前会。 宋宝然眼睛瞪得挺大,小沈、小吕气哼哼的,陈师傅、石师傅望着远山深思,李占才靠着一根小水冬瓜树眯着眼晴养神。 任明远看大家一时不发言,就说: “这还真成个难题啦?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讨论讨论是为了互相启发。” 宋宝然说: “什么难题?张大科长强宋梅师傅实验林地,就是要用强制的办法把咱们压下去。上次搞的光荣桌,是软着子,这回,是硬着子。” 小沈说: “梅师傅干得就是好,给他顶回去,对啦!”小吕说: “你也不错呀,也顶了呀…” 477 ==========第481页========== 小沈说: “开班前会,你又要贫嘴!” 陈师傅在草叶子上擦掉大斧上的磨石浆,说: “看咱们要搞成了,想用利润多啊、工资高啊等等,来个引诱,一看不行,这又想要来个先下手为强,给咱们个下马威。”、 李占才睁开眼睛说: “朵人家的试伐区太熊人。老温这人就是这样,你一顶,他就骇怕缩回去了。我看没啥讨论的,这台戏到这儿就算唱完了,咱们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得了。” 几个年轻人枪过话头便说:“我看,不光是个老温的问题吧?”“顶了他,哪能就完?” “我看,耗子拉木掀,大头在后边呢!” 一有了不同意见,大伙儿讨论得就热烈了。任明远认真倾听大伙儿的讨论,还把他威到重要的地方记在笔记本上。 从温成强朵梅师傅伐区和家里闹矛盾以来,任明远就认真地琢磨了这个问题。他威到,这是张立言他们要对宋育结合伐这项革新进行反扑的一个讯号,因此必须提高认识,准备斗争。他怕自己认识得不谁,也象每次遇到问题时一样,除了个别商量,又开了小组会。小组会上大家的议论,加深了他原来的思想。 他看大家谈得差不多了,就说: “他们这样搞的目的,我看大伙儿说得对。这事刚开头, 478 ==========第482页========== 不能算完。他说算完,咱们也不干。咱们一定要找到张科长,了解了解这事情的前前后后,问他们强朵人家的实验伐区,究竟真正的理由是什么,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我们犒的这个宋育结合伐,不怕压,有理压不倒!不过,以前我们是在两片林地里分别试的朵伐和集材,这回来到新伐区,咱们就拿出个完整一点儿的实验林地来,这样就更不怕他压了,同时,我们还要正式提出方案来。这么于,行不行?” 大伙唿啦下子站起来,说道:“干!” 二 原始森林,象一道绿色的高墙。 任明远小组,十来个人,两道油锯和一台拖拉机,组成了一把巨大锋利的刺刀,在一个早晨,就把它捅开了一个大窟窿一一条拖拉机集材道。 任明远的油锯咯路咯欢笑着在前边开路,不时传来雷鸣般的树倒声。宋宝然的大斧,在晨光下划出一道道闪亮的弧光,咚咚昸擂鼓助战。来组助战的李武,开得拖拉机高声大吼,轰轰隆隆把开道伐下的几十米长、颤巍巍的原条拉下山去。人们在机器轰响中,高声说话,果断地打手势,人人脸上神宋飞扬,就连李占才平时紧锁双眉的额头,也显得开朗许多。看得出来,这些人生龙活虎,都很兴奋,在他们前面就是横着一道石头峭壁,也挡不住他们的去路。 “他们开的是集材道吗?”如果是一个多年闯山沟的老 479 ==========第483页========== 木把,看到他们做的这活儿,一定会从内心里发出这样的疑问。集材道不能这样狭窄呀!可是,这确确实实是一条集材道,不过,比普通的集材道要窄多了。你看,李占才开着的那台拖拉机,只能倒着开上去,从驾驶楼后方块了望窗了塑道路,一探出头来就要挨碰呢。 开这样的窄道,是他们小组最近这些天来把任明远、卡丽常、李武他们试验的结果丰富起来,并总结出来一整套做法的一个部分。他们计算了一下,只在窄道这一项上,光是 一个小组,一年就能多留下三万株幼树。 这是按他们整理的朵育结合伐守则正式工作第一天开的第一条集材道。这些天来,那些使一些人着急、使一些人失望和祖丧、使另外一些人高兴的难题,都在任明远他们的努力下,一个个地解决了:油压千斤顶,提高了朵伐工效,增加了掌握树倒方向的主动权,利用多索带、单根抽的办法,解决了拖拉机在朵育结合伐现场集材效率低的问题。这样,大家热火朝天地一闯,朵育结合伐逐渐完善了,那工作效率,此大面积皆伐还要高。在捅道、朵伐、打枝、集材、御车各小工序都创造了独特的方法,并且衔接得那么天衣无缝。按这套办法去工作,达到了宋育结合伐的目的和要求。照宋宝然等儿个急性子的意见,就要立即向全场发“新闻”,宣布实验成功。可任明远建议大家再来一个全面演习,再来一次检验性的实践。这既可以避免偶然性,又能丰富这个办法,大家都赞成。 就在转移到这个新伐区的第一天,开始了这个全面演 480 ==========第484页========== 习。桶道这第一道工序,进行得很快。美好的目标鼓舞着大家。一座巍娥入云的大厦就要竣工时,建筑工人那种自豪的心情多汗水灌溉的田野在开镰收割时,农民的兴奋心,情;一个制高点马上就要攻克时,战士的激动心情,这些就是小组里的同志们现在的心情。听听这森林里劳动的交响乐吧,这是令人鼓舞的战歌。但是,他们内心里时刻想到这个战斗胜利以后,还可能出现新的激战… 任明远的油锯忽然停止了。虽然拖拉机还在山下隐约的轰响,森林里却一下子静下来。就象整个交响乐有一个暂时的停顿一样,人们都急切地等待着壮阔的旋律继续下去。 “明远,怎么回事?” 任明远没有回答。他正看着一棵两人多高的小红松树出神呢。这小树长得真好,身腰挺拔,枝叶茂密,浑身都憨足了往上长的动儿。可是,它正长在要开的拖拉机集材道上,要马上把它伐去,任明远觉着舍不得。他在想着怎么样又能开道,又不损伤幼树的问题呢。他想到梅师傅搞的抽密补稀的办法,觉得在捅道上也可以用上。 “明远,看它干什么,这叫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狠!”宋宝然说着,抡起大斧就去砍。 任明远拉住了他: “哎,你这个人怎么压制批评啊?”宋宝然怔住了: “谁批评我了,我压制谁了?” “这小树正在批评咱们,你却要砍它:” 481 ==========第485页========== “哎哟,新鲜,它还能批评咱们?”这时候大伙儿陆续围过来。任明远说:“它咋不会批评?你细听听,它还打喷嚏呢。”宋宝然说:“它还打喷嚏?” “它说:‘哎哟,我受不了哇,我呛得慌啊,呛得慌啊,啊簊:’”任明远故意绷着脸儿说。 “咱们也没找火,它呛什么?”“有你宋冒烟,它不呛得慌!” 大家哈哈大笑了,宋宝然笑得最响。他知道明远心中充满胜利的喜悦。 任明远说: “它会打喷嚏,是说笑话。可是它批评咱们的实验守则不全面,是真的。” “还不全面?”小沈这回认真了。要知道,那是咱们小组里熬心血熬出来的宝贝!还不全面?“树倒人字形,看好方向循环宋,集材单根抽,多次倒索带,机车不下道,倒着往上开,捅道丁字树,一定直又窄,小树留四千,壮树留三百…” “得了得了,这些谁不知道?快让明远说说,他有啥想法吧!”宋宝然拦住小沈。 “咱们捅一条这样的窄道,象眼前这样的小树,就得砍掉儿百稞。可是森林里还有不少没有小树的‘天窗’,若是给它们搬搬家…” 482 ==========第486页========== “移植,移到‘天窗’邪儿去?”“行不行?”任明远问。 “行,行,这才叫完全、彻底,说干就干!”小沈立刻兴奋起来。 “对,回去找锹找镐!”不知谁提了这么个意见。几个青年人立即跑下山,蹬起自行车回场去取锹镐。 任明远看李占才没说话,还面有难色,便在大家兴奋议论、不大注意的情况下,对他说: “这又要多流点儿汗了。可是这汗是给社会主义流的,给子孙后代流的,值得!” 老李被任明远这种精神威动了。他想,这个年轻人肩膀上的担子够重了,可还是不断往上加载,是他自己加呀1他象一部钴探机,永不满足地向新的深度探索,心里装满了革命,从不想自己呀!李占才说: “行吧,明远。” 这也使任明远动了威情。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李占才这样磊落、豪壮,更不用说他背了那个包袱以来了。这使任明远很高兴。 森林里的交响乐又响起来了,而且比原来更欢快、更有激情。在交响乐中,又加上了嘹亮的吆号子。邪是人们挖出路基上的小树,连它根上的泥土一起,向树稀的或是没树的地里抬呢… 哈腰哈腰挂, 483 ==========第487页========== 嗨1 哈腰挂句。 嗨! 挺腰就起吧,嗨一一嗨—一嗨!不要伤根, 嗨! 不要碰坏。 嗨! 今天是小树, 嗨! 明天栋梁材。 嗨! 社会主义建设,嗨! 需要木材。 嗨! 林业工人, 嗨! 责无旁贷。 嗨一海一嗨1 484 ==========第488页========== 三 十点钟左右,场长沈常发到任明远的小组来了。 他离开公路,拐上任明远他们刚捅的集材道,就听到林地里传出来响亮的吆号子声。 他咸到很亲切。从林区实现机械化以来,吆号子是不常听见的。一个林业工人出身的人,听见了吆号子,就会象 一个游泳运动员见到水一样,抵挡不住那强大的吸引力。他觉得,肩头上过去在抬木头时压出的那馒头大的硬肉发痒,腿会不由自己地迈起抬木头的矫健步伐,怎么着,也一定要过去抬一两趟。 可是今天,沈常发没这个兴趣了。前儿天他夹了谭子,把明远分出去,把永庆气走了。尽管他心里觉得挺难受,但跟明远争下去的决心却没有改变。因为张立言对梅师傅顶了温成这件事非常恼火,过不久,他就接到了调走任明远的调令。一接到这个,他心里舍不得让明远走,可又觉得,不让他走场子问题解决不了。老沈思想上作了多少次斗争,最后才决心找明远谈。老沈还抱着一线说服明远的希望,想要再趁这个机会劝说明远一番,如果他改了,调令就算没那回事,跟上边一说就得了。他是多么希望真能如此啊!他兜里装着这个调令,好象有多沉,使他走惯山路的腿脚上坡很吃力,有些磕磕绊绊。明远他们新捅的这条集材道,象一条路长、墙高、跨度窄的胡同,他觉得憨闷、透不过 485 ==========第489页========== 气来。他不愿意往前走,可是父非走不可。他几次停下脚,结果,喘了儿口粗气又往前走了。 劳动的人们看见场长来了,都热情打招呼: “场长,你看!我们这‘蘑菇头'抬的不是大树,而是小树,新鲜不?” “来吧,老木把,来过过瘾!”“你看我们这道捅得还不赖歹吧?” 这亲切和热情,是来自对他有意见的小组,使他心里热乎乎的。他本想报以更大的亲切和热情,但说出来的却是干巴巴的几句话:“新鲜!”“今儿个不抬了。”“不赖方。” 任明远走过来,抽下掖在裤腰带上的羊肚子手巾,擦着脸上的汗。他满脸红扑扑的,充满着生气和劳动后的幸福。 “场长,有事呀?”在工作时,任明远叫他场长,在家里叫他大叔,多少年都是如此。可今天,在老沈听来,总觉得有些别扭: “恩…道,我看太窄了吧?”“比普通的窄二尺呢。”“拖拉机开起来不费劲吗?” “不,你看,那不李武师傅开上来了吗?” “嗯,行,其实能开上来就行,留宽了也没有用处,这个办法行。”沈常发看着明远兴奋的脸色、劳动中挂坏的作业服,更主要的是明远打着扑拉干的精神,使他总不好开口唠正事。后来他很不满意自己,觉得方才完全不是自己要说的话,便下决心似地说 486 ==========第490页========== “明远,你来一会儿,有个事。” 一看场长欲谈又止的神情,任明远意识到,不让朵梅师傅伐区的这场斗争正在深入。他告诉陈师傅说:“我去会儿就来”,就跟在场长后边走了。 他们删啦啦踏着枯枝落叶,来到一棵倒木上坐下。沈常发习惯地摸烟袋,一想到这是在森林里,又作罢了。 他想,应该再作一次最后的努力,来说服明远。 说服他什么?说服他不要在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说服他不要翅膀硬了,觉得自己什么都行,就骄傲自满?这些还都不过是自己的印象,也没有多大说服力,反而可能更加顶撞起来。干脆就挑明了说吧: “明远,你搞实验,是一片好心,这个,我知道。”沈常发觉得这是一次关键性的谈话,尽量寻找着合适的词句,“可是,你把场子工作秩序搞乱了,整得不少人不和,见面就象‘黑眼蜂’似的,弄不好,会整一身不是啊!” 前儿天,明远在和他摆阶级斗争事实之后,又和他掏心地谈过一次,劝过他不要光怕粘包,背着包袱走路是走不多远的。可是,那时沈常发一口咬定,说他任明远想的不现实,不过是墙上画张饼。如今知道差不多要成了,总该可以使他认识到这办法应该搞了吧?可他却仍然反对。明远渐渐看出来,沈常发对这种方式本身的好处有多大,实现的可能性有多大都不大考虑,关心的是这种方式给场子带来的“麻烦”,总怕因此“招惹是非”,闹得任务完不成,丢了面子,上级给压力,工作不好干。他是想把实验压下去,压不下 487 ==========第491页========== 去,就在两方面周旋,听任其发展现在呢,却又来阻拦了。 “大叔,我记得,你斗把头那阵子,可是啥困难也没怕过,啥危险也没怕过。那时候,我象个影子似地跟在你身后,心里真佩服呢…” 那时候急风暴雨似的斗争场面,一下子涌进老沈的胸怀了,小明远又机灵又果敢的形象从回忆中走了出来。他控诉把头,两眼喷射怒火。他日夜警惕敌人,红缨枪上闪着寒光。正是从那时候起,他才不仅仅是为可怜和义气才收留这个孩子、扶养这个孩子,而是真正喜爱这孩子,喜爱他那象一块钢一般的脾性。说实在的,从收养这个孩子起,他就总是替他悬着心,怕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一旦闯出祸来,那他就对不起死去的人了。这种悬心一直没有减少过。这回他阻拦明远,岂不也是为了这个吗? “明远,那时侯是咋个情况,现在又是咋个情况?那时不那么干不行,现在再那么干,怕是要干错了呢!” 任明远想起一次支委会上他自己的发言来: “要我说,现在的阶级斗争啊,更激烈!改变的只是形式。不去斗,缩回来,那才真的要犯错误。大叔,我觉得,你想自已想得太多了,这样,就会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这使老沈委屈了。他想的是场子,想的是他明远,怎么能说想自己呢?不过他不想争辩这事,还在一心提醒他“及早回头”呢, “明远…这话好象不该说,局长来蹲点儿,你寻思他当真支持你吗?原先我还胡涂,出了几宗事,我看不是这么 488 ==========第492页========== 回事呀!张立言坚持要伐老梅那片伐区,局长能不知道吗?我看,在这个事情上,领导上矛盾挺大。为了这么个方式,你坳个什么劲呢,真搅进去…” “你这些都看透了,咋还以为和过去斗争不是一回事呢?大叔啊,他们还可能干出厉害事呢,可是越摘越错。他们考虑的是什么呢?他们考虑的就是得按照他们那个‘轴心’、‘原则’和‘牛鼻子’办事。他们把这些资本主义货色,硬往社会主义企业里塞,而且变着法子塞,原因是,他们有个资产阶级的世界观,有他们自己的一套‘理’。他就是按照这套来改造企业,改造世界。大面积皆伐一扫光,很明显,是苏修经济理论的产物,他们眼看这玩艺站不住脚了,迫不得已就来个以你之矛攻你之盾,把不适合本林区的隔带伐抬出来。其实,他们还打算一遇时机就要恢复那一套呢!那一套,直接破坏了社会主义经济,直接跟‘鞍钢宪法”相对立。有人把林业局当成个人奋斗的垫脚石,不走邪道往哪儿跑?我们通过宋伐方式这事看透了,这才起来斗争。你应该站过来,不该阻拦啊!…” “明远!”老沈急忙制上任明远再说下去,怕说服不了他,反而叫他占了上风。他知道明远再这么下去,炸药桶早晚会爆炸,于是放弃了说服明远的想法。 他从上衣口袋里摸索出一张硬纸来,递给任明远。任明远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调令 兹调你处工人任明远等乙名,自排工资关系,于十一月× 489 ==========第493页========== 日前,到局工资科报到,另行分配。 松声林业局劳动工资科 一九六五年十一月×日 “这一次,变了这么一个花样1”这是第一个来到任明远头脑中的思想。参加工作十几年了,调动工作本来是正常的事。组织需要他去流送,他放下弯把子,拿起压角子,顶风冒雨,在碧浪滔滔的扬玉河上“赶羊”、拆垛、骑木马、过闸门,出生入死,也要完成任务组织调他开机车,他就从头学起,战胜另一种因难,就是文化和理论的因难,被洋专家嘲笑了,也不灰心多组织叫他去朵伐,他又学起袖锯来,同大树摔跤,和风雪严寒搏斗。他在入党以前,就自认这浑身上下全是党的。不听党和毛主席的话,就是走邪道的开始,就是背叛的开始,就是锉成骨头渣子,任明远也不能这么干! 他听党的话,党叫干哈就干啥,干就要干好。他总是拿张思德同志来激励自己,时时咸到做得不够。 可是这次,他觉得很不同,这是有人利用行政手段,假借组织名义,来达到一个很错误的目的。这代表的根本不是党的利益。 他对此很愤怒,又对这些人挺部视。调走了难道就能阻止他任明远的发言吗?就能压制他的革命吗?调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工人任明远,就能够保住那个什么“轴”继续转下去吗?办不到! 任明远想,斗争是斗争,服从是服从,他决定还是服从分配。到局里去再一次摆明观点,反正是实验本身因难基本 490 ==========第494页========== 解决了,走到哪儿,可以把革新推广到哪儿。任明远问道: “为什么调我呢?” “还问什么,你不是出了事故嘛,局里知道了。去吧,还是去好!”沈常发下决心似地摆了一下手,不再说什么了。 实在的,用不着问。任明远甚至早就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这实验能“顺利”地进行,只遇到要宋伐梅师傅那片伐区这么个事,而没遇到更大的障得呢?这是来硬的手段的信号,调走自己不过是他们的又一步棋而已。张立言是个生产科长,是管不着劳资科的。先用“工程师”拦,拦不了又出文章压,压不服就假装来“支持”,“支持”不行叉要硬朵,抓住“事故”就借口调人,根子就是卡思聪。 卡思聪为什么会把实验看成眼中钉?这个问题,在卡思聪来蹲点以后,任明远就几次想过其更深一些的路线根源。接到赵书记的来信以后,他确实更明朗了。在建局上,卡思聪要收杀鸡取蛋的“功效”,要修短道,搞掠夺式采伐,实现他以利润为中心的指导思想。这是丝毫不差地照着苏修的葫芦画的瓢,起到了逐渐改变我们企业颜色的作用。而赵书记一来,则从社会主义的长远利益这个正确的政治观点出发,从全局考虑,主张了建长道计划,坚持合理朵伐,来个针锋相对。卡思聪想尽办法来搞垮这个小组和这个实验,他是想从这打开个缺口,实现他自己的那一套,把企业引上一条邪路。 调走任明远,调不走他的心!党和群众都不能允许让社会主义企业去走资本主义死胡同!任明远也要和他斗争到 491 ==========第495页========== 底哩! 任明远把调令往兜里一揣,向小组走去。 小组里的移植,遇到了难题。一棵十八、九公分粗的红松,起下来的根子附着碾盘大的泥坨子,八个人叫了儿号,都没抬动。任明远仔细一看,觉得人多使不上劲,就说: “撤一副杠,六个人来!” “我就不信治不动它,我来一杠!”宋宝然脸涨得通红,朝手心吐了儿口唾沫,“谁跟我抬一副?” 任明远不怕天头凉,把作业服和秋衣一用,露出半旧的白背心和古铜色粗壮的臂膀,接过了宋宝然举着的“蘑菇头”的另一端,说: “来,我喊号!” 几个小青年更不信邪,唿啦围了起来,双开步子,哈下腰去,运足气力,等着明远的号子。任明远说: “捅道移植这个办法,以后能不能行得通,可跟咱们能不能抬动这棵树关系不小哇!” 后边四个人说: “它治不住咱们。想到几十年后能成材,咱们还要砍了它盖大楼,再沉,咱们也认了。喊号:”任明远说: “有骨气:”他跳望着远山那条澎湃的瀑布,又看看林地里哗啦啦迎风飘动的火一样的红旗,稍一思索,便喊道: 过山的桌水, 492 ==========第496页========== 嗨! 迅猛向前。 嗨! 风中的红旗, 嗨! 更加壮观。 嗨1 革命的战士, 嗨! 钢骨铁肩。 嗨一嗨一嗨! 胸怀祖国, 嗨! 千斤不重 嗨 想着革命, 嗨! 万斤能担。 嗨一嗨一海1毛主席的路绕,嗨! 金光闪闪! 嗨1 勇敢坚定, 伊B ==========第497页========== 嗨! 阔步向前。 嗨一嗨一嗨! 大家为明远喊着的这鼓舞人心的号子所鼓舞和激励, 六个人就象六个铁塔,千斤万斤也压不倒。 任明远嗓晋宏亮,号子中满含激情。他那革命的豪气,不仪威染了抬树的人们,也威染了为他们呐喊使劲的同志。抬树的人整个身心都浸透了革命激情,人人都有使不完的力量。那棵树,大伙儿一撑腰就起来了,在任明远带动下,步步上坡,向二十多米以外的一块空地抬过去。原始森林中枝权较密,抬起来不容易拐弯。枝条抽打着任明远宽阔的胸膛,他没想到躲避;汗水从他又硬又黑的短头发中沁出,顺着脖子流下来,使背心贴在身上,他没想到歇息多枯枝象刀 一样锋利,挂上了,划破了他的肩头,血沁出来,他没想到停步多脚下苔藓里的泥水象抹油一样滑,迈一步就滑下半步◆他的号子更暸亮,一直前进,前进!这个心里只有党和人民的青年啊,把此时此刻胸中奔腾的激情,都化成号子,化成力量,鼓舞他自己,也鼓舞他的同伴… 四 毕竟儿子对父亲的脾气禀性比别人更熟悉;也毕竟小沈和明远从小就一块儿参加斗争,这些年一直在一起,摸得 424 ==========第498页========== 透一些,所以他比别人先看出今天这个不寻常的事情来。老沈一上山的脸色,他跟明远开头说话的支支吾吾,就引起了小沈的疑心。父亲跟明远谈话的情形,他都看在眼里了。明远内心的激动,父亲茫然站在那里的样子,都引起他要看看父亲给明远那张纸的念头。 小沈看明远把衣服甩在地上,就没有去抬树,而去看那张纸。不看则已,这一看脸变白了,拿着调令的手都气嗦了。他望着往山下走的父亲,心里想:胡涂,胡涂,太胡涂!他甚至恨起父亲来了。 怎么办呢?明远真的会走吗?邪这试验可怎么继续下去呢?不行,得把这事情告诉大家呀!他拿着信,在后面追赶抬树的人们。 这时侯,李武的拖拉机轰轰隆隆地开过来了。李武遇到了小沈,便道: “小沈,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什么事?你看!” 李武接过调令一看,心想,好家伙,这不是给实验下腿绊么!他看场长还没走远,就三步两步追下去: “场长,场长!” 老场长慢慢回过头来。李武抑制不住心跳,声音颤抖地说: “真要调走明远吗?”老沈说: “你不是拿着调令吗?” 495 ==========第499页========== “场子同意吗?” “上级调,讲什么同意不同意?” “什么原因调他,为什么单调他?难道上级不知道这儿实验少他不好办吗?” “那是上级的事,咱们能管得着?”老沈说完又要走。李武定定心,压压火,缓和地说: “场长,总得有个内情吧,不然怎么就调到他的头上了呢?” “咳,李武,开好你的拖拉机得了,问这么细干晗?”李武不甘心:“可能要提拔?” “啥提拔?要提拔就由人事科,再不就是由党委下调令了。” “若不就是有特殊需要?” “不是那么回事…”沈常发这老实人再也忍不住,差不点说出来。 “那是咋回事?你告诉告诉我们,这心里也好受哇!”沈常发到底忍不住了: “跟你们说说也好,可以吸取吸取教训。他搞实验,出了两回事故…” “两回?” “怎么不是两回?一回差点儿砸了你兄弟,一回伤了他自个儿!” “头一回只能算未遂事故,第二回…” 496 ==========第500页========== “管他什么事故总算事故吧?除了咱们正常报告以外,有人告到局里去了。” 怒气又塞满了李武的胸膛了。他跟两眼怒火的小沈迅速交换一下眼神,说: “那,这回是处分吧?”老沈说: “你咋非得这么认识不可呢?我看局里这是爱护他。谁不知道,局里很重视他,工程师的材料许是都报上去了。这是怕他再出漏子,影响他的进步。这是爱护!” “李文那回,是怪他自已不给知会明远负伤,我们开拖拉机的有责任,我更有贵任。抓这个借口抓不住,这调令里头有鬼!你场长为什么不去对上级说话呢?明远就是不能去!” “李武,你新入党,怎么就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上级要服从,你不知道吗?” “看他对不对,不对,就不听他那套!” 几乎是吵嚷起来了。这时,多数抬树的人都回来了,只留明远几个人在那儿栽树。大家看这边谈话的火药味挺浓,就都聚拢来。小沈把那调令传给大伙儿。那调令就象 一团火,把人们心里积压好久的情绪点着,首先从宋宝然那里冒起烟来: “什么调令!这是有人使心眼子,给窟窿桥上!不能去,他能咋的,就不去!” “对,这是吹冷风!泼冷水!” 497 ==========第501页========== “拆实验的台!”“他们为啥不调温成?”“不去,咱们接着干!” 大伙儿越说嗓门儿越大,树木给震得哇哇响,沈常发也压服不住了。 这时候,卞丽常拿着一沓纸(大约是宋育结合伐守则)来了,脸气得更白了,频频地扶着眼镜,李文来了,气得嘴唇发抖,梅师傅挂着拐杖有些颤巍巍地、严肃地来了,不少在附近作业的工人来了。谁也不知道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样快。-一阵难忍的沉默。 突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场长,请你反映一下群众要求,就说我们这儿更需要明远!” 沈常发看了大伙儿一眼,说: “好,以后咱们可以反映,大伙儿先干活吧!”陈师傅说: “场长,你寻思过没有,调走明远,跟上回硬要采伐梅师傅的实验伐区大有关联啊!” 大伙儿一听,陈师傅说得有理,对于这种做法就更加生气。宋宝然说: “场长,是这么回事,这就更不能让明远走了!”“不让明远走!”“不能去!” “场长,你为什么不说话?” 498 ==========第502页========== 这时侯,任明远走到沈常发面前,诚恳地说: “场长,方才陈师傅说得对呀。我看,今天调我走,还是要来个硬宋!可是你看,”任明远指指群众,“这办得到吗?办不到!” 李武、宋宝然几个人说:“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办到!” “给劳资科打电话,以咱们小组的名义打电话!”“对,让他们也听听群众的意见,别尽坐在圈儿椅上瞎发号令!” “我去打,还谁去?”宋宝然发出号召了。李武说: “我去!” “我也去!” 大家刚要走,任明远说:“谁也别去!” 任明远声音多恳切呀!他神情多诚整呀!宋宝然不动了。任明远走到梅师傅跟前,有些激动地、和蔼地说:“上次您顶得好!”梅师傅说: “再来十次,也顶得住:”任明远说: “好!梅师傅,实验,有点头绪了。您来得正好,卡技术员也来了,咱们干完活再把那个守则商量商量。” “那么,你得走了?”梅师傅对任明远说,又看了沈常发 499 ==========第503页========== 一眼,老沈把眼光掉开。 “我走不走,都没大关系,实验能接着搞下去!”他看看梅师傅,父看看大家,“我看,咱们别误了活儿,鼓鼓劲儿,今儿个能把这条道捅完,明天就能正式全面试验了。” 陈师傅说, “走1” 李武没说什么,开起拖拉机集材去了。宋宝然抄起了大斧。 小沈、李文和后来的人挽起了袖子。大家一哄声说,“干,今天捅完这条道!” ,大家忘记了午休,忘记了劳累,满怀激情,投入劳动。象堵了一阵子的河流,突然冲破障碍,一泻而下,森林里的交响乐更加激昂了。 梅师傅甩掉了挂着的棍子,跟大家一起移植小树,并且喊起了号子。他所喊的,是旧社会木把们喊的老号子《承屐峰》, 承度峰哟, 嗨1 高又高哇。 嗨! 如钢似铁, 嗨! 立得牢哇。 500 ==========第504页========== 嗨一嗨一嗨!雷轰不变色哟,嗨! 雪压挺着腰。 嗨! 峰岩扫乌云呐,嗨! 从容迎风暴。 嗨! 盼着东方红啊,嗨1 向着太阳笑哇。嗨一嗨一嗨! 年轻人,在这号子声中受到教育,为老一辈伐木者在敌人面前坚贞不屈的性格和品质所威染,从而增加了力量和千劲。 老沈呢,听了这亲切的号子声,心里觉得不大好过。他知道这是明远的父亲编的,自己在过去那绿色监狱里唱着这号子,受过多少鼓励呀!他也知道,明远父亲死在森林里的时侯,还哼着这号子呢,他是坚强的、跟敌人斗争到底的。 老沈,看到大家在号子声中热火朝天地劳动,威到自己有些孤独,好象跟大家有了很大的隔膜,这使他心里难过极了。可他又想,调明远走,是为了工作,也为了明远好,总算 501 ==========第505页========== 能对得起死者嘛。 他一咬牙,转身走了。 过山的泉水, 嗨! 迅猛向前。 嗨! 风中的红旗, 嗨 更加壮观。 嗨! aaaeao coe.ao 森林里,吆号声一阵此一阵更加豪壮。它就象澎湃壮阔的海潮,激动人们的心弦,开阔人们的胸怀… 五 捅完道,已经十一点了。宋宝然等几个人,看明远已决定到局里去了,索性催他回去准备准备,就别在山场上打联联了。 任明远没吱声。他正在琢磨架杆装车机索道上的那个滑车有一个螺丝不牢靠,应该怎么把它搞好,不然以后会出问题。他拿了个搬子嵋帽地爬上去,用安全带扰住身腰,仔 502 ==========第506页========== 细地把它修好了。 下来以后,他又召唤小沈、小吕等几个青年,把拖拉机道上的一个泥坑子用水冬瓜小杆儿垫起来。 在干着这些活的时侯,任明远心里却在想着今后组里的工作,场子里的斗争,想着调转以前,还要最后做好的几件事。 他琢磨,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掌握的对敌斗争的线索向支部汇报清楚。可是,朱光耀还没有回来,只好跟老场长和其他支委讲了,第二件事,是要把这一段实验情祝总结 一下,形成一个完整的方案,争取以场子的名义正式报到局里,第三件事,是交待清楚支部里的组织工作,安排好宣传队的事情,第四件事,就是跟陈师傅谈谈,怎样进一步做好李占才的工作,让他克服私心,提高觉悟,把他压在心底的 一些话说出来。 任明远想着这些事,于着午间下班前应照顾到的一些活。他一看大家都不肯走,和他一起干,才意识到,这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在这里于活了。他连忙和大伙一块儿把这段路垫完,并且告诉大家晚上工组里开会,这才一起往回走。 任明远走到自己家门前,见几个男孩子扒着障子缝往里看。他们正在议论。一个孩子说: “你听,我说的对吧?就是老场长把明远叔给整走的!”另一个孩子说: “老场长不是明远叔的叔吗,怎么还能整他走呢?” 503 ==========第507页========== 任明远想,该子们对这些复杂的问题怎么能一下子弄明白呢!便走过来对他们说: “孩子们,快上学去吧!” 孩子们一下子把任明远围起来,问他是不是真走,不走行不行,走了,宋育结合伐的事还整不整了? 任明远说: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歌,你们会唱吗?”孩子们一哄声说“会”。任明远说, “那就对了。宋育结合伐的事要搞下去,有你陈爷爷他们。还有你们呀,现在我们搞,将来你们接着搞。” 任明远说得孩子们挺高兴。他想,孩子们往家里看什么呢?刚想到这里,就听屋里传出大婶怒气冲冲的声膏, “不是你把孩子给我整走的是谁?你整一道破障子还不称心,这又要往外调,你那心是铁打的?” 大叔有些疲惫的声音传出来: “你寻思我心里好受,我愿意这么干吗?这是工作上的事,你算干啥的,跟着乱呛汤?” 任明远把孩子们打发走了,赶忙进了屋。 大婶正端了一盆洗过的衣服出来晾晒。任明远叫了一声“婶”,忙把衣服接过去。大婶眼睛一酸,泪含在眼圈里。多少年了,大婶对大叔,除了因为永庆和自已是从来不发脾气的。明远也知道,老两口子一拌嘴,自己一进去,就都不吱声了,所以才赶忙进去。没想到,这回这个办法不灵 504 ==========第508页========== 了。大婶一看明远进来,劲头更大了: “明远,咱不听他那份摆弄,就是不去!我就是不让你走,看他还能咋的!” 任明远说: “婶,我长这么大,离开家也不是头一回啦!”大婶这一听,心里一难受,说话声都有点儿变了:“旧社会离家是逼的,新社会的离家是工作需要,这回不一样!” 大叔在屋里光光地磕烟袋:“你啥也不想,就想家、家!”大婶不示弱: “比你强,你连家、连孩子也不想,就想你自个儿怎么能过得去!” 大婶这一句揭到疮疤上了,老场长气得眼睛瞪得挺大,脸通红: “你,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胺?什么事你都管到了!”“你嫌我,更好,明远两口子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省得跟你惹气!” “哼,哼!”老沈哼了两声,扭头狠狠看了老伴儿一眼,拎着拴在烟袋上的烟荷包就走了。 任明远劝说大婶一番,说这个事跟大叔关系不大。说着话,拿起水桶去挑水。不一会儿,谢土改领着小柱子回来了。 大婶问: “媳妇,明远让你叔硬掐脖给整走啦,你知道吗?” 505 ==========第509页========== “知道了。”“怎么知道的?” “我看温成格外高兴,一打听,原来是这么个事。”谢土改说着话,回到自己屋子。 她坐在那想了一会儿,便从被垛上扯下明远的被子,制地撕下衬里来,父找出明远几件换洗的衣服,按到洗衣盆里去了。 她到缸里去图水,正好缸空了。她想,明远准是又遇到组里哪个人了,就急忙来到井沿上,一看光是空桶和扁担在那儿放着呢,明远却不知到哪里去了。 谢土改担着水回到家以后,半天明远才回来。他进院见谢土改洗衣服,这才“哎哟”一声,返身往回走,谢土改笑了:“回来吧,我挑了!” 方才碰到陈师傅,任明远到他家去研究组里工作,一路想着小组方案总结的事,回来竟忘了担水。他看谢土改洗自己的被衬和换洗的衣服,就明白爱人支持自己走上新战场的决心,很受威动。但他没说什么,他要赶在今天小组会前,把革新方案拟出来,好以场子的名义报局里。 “明远!” 任明远一看是朱光耀回来了,忙上去握住他的手。隔了一会儿,他问道:“你知道啦?” “知道了,刚-一回来就知道了!”“我打算,明天走!” 506 ==========第510页========== “作为你个人,这样做,对。可是,做为场领导,我不能跟着同意。这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连下局长拉着我走了各林场一趟,也是有意牵制力量。我已经给下局长打了个电话,说我不同意!卞局长推说不知道。将求开会时,我还要提这个意见!” “我把工作和一些想法汇报一下吧?” “好,可以在你们开完工组会以后再谈。先给你看个材料。”朱光耀从口袋里拿出一沓子铅印的材料来。 任明远接过来一看,是关于要在东北林区建立“营林村”的什么指示、宣传要点等等。他仔细看看,前边把“营林村”吹得天花乱坠,什么“共产主义细胞”,什么能“充分调动积极性,利用森林资源”,什么能“解决育林跟不上宋伐的矛盾”等等。可往后一看呢,实际上就是把国家的森林资源划归几十个人集体所有,工人也不是工人了。任明远问道: “从哪儿吹来这么一股风呢?” “卡局长说不上从哪儿弄来的材料,简直当成宝贝,让立刻翻印了。” “我看,这和几年前农村里搞的包产到户差不多!”“所以,咱这斗争的大头,还在后边呢。你先去吧…”“我一定要去。”“嗯?” “去了,了解清情况,我就要问张科长,为什么要硬宋实验伐区!调我到哪个林场,我就要把朵育结合伐推广到哪个林场!” 507 ==========第511页========== 这时侯,宋宝然、小沈、小吕、下丽常进来了。宋宝然说道: “好,我们给你送弹药来啦!” 小沈把一份材料递给任明远,明远一看,原来是大家把宋育结合伐的方案整理出来了。他仔细看一遍,很完整,群众为明远调走所激发出来的激情,跃然纸上。 任明远心里想,有这样的领导和群众,别说调走一个任明远,就是调走十个,这项革新也能搞成,企业方向不端正也照样能端正过来。他说: “这个弹药送得是火候,我这也正搞着呢。别的没意见,就是在实现宋育结合之后,林场要建成社会主义林业基地,还要是一个结结实实截在这儿的反修前哨,建成一个捍卫无产阶级专政的劳武结合的战斗村,这个规划若写上就更好了。” “对!” “这是我们的一个目标。”“应该写上。” 任明远看一页,递给朱光耀一页。任明远看完了,朱光耀也看完了。 宋宝然问道: “朱支书,你看行不?”朱光耀态度明朗、果断 “我看不但行,在明远没走之前,还要召集一次支委会,把它通过了。然后让明远直接去局党委,报告宋育结合伐 508 ==========第512页========== 实验成功,要求局里肯定、朵用、推广!” 沈大摊已经听了半天,这时走过来,把一件补好的作业服放在炕上说: “去吧,孩子!” 卡丽常想起父亲上次说的朵取措施的话来,心里很激愤。她想要把这个事说出来,又觉得心里没把握。她眼睛湿润润地说: “这,就是我们对调走任明远同志的答复!” “我这儿,也有个答复!”大家一听这宏亮的声晋,就听出是老梅师傅来了。 梅师傅大步走进屋来,从里边兜里掏出一张纸来,庄重地递给支书。支书一看,是一张要求调到明远小组去当宋伐工人的申请书。 大家都深为梅师傅这种斗争到底的精神所威动。朱光耀说: “您年老了,梅师傅!”“可心不老啊:”“如今使油锯啦。” “就是他们把老陈也调走了,把这拨子小青年都调走了,还有我呢!我使弯把子,使大斧,就是搁手抠、搁牙咬,也要干,也要把这个革新整到底!明远,你放心吧!” 任明远激动地望望大家,说,“大伙儿,也放心!” 309 ==========第513页========== 第二十一章 任明远被调走的第二天,是一个大星期天,林场里各小组都休息。 十一月初,天气已经很凉了,各家各户都忙着防寒过冬。有的往屋子的天棚上铺锯末子,有的糊窗缝子。街上一些孩子,围着看小宝子刚刚做好的爬犁,热烈议论。爬犁是山区孩子冬季里搞“军事演习”的主要“武器”。虽然还没有下雪,他们却作好了准备,连作梦也梦见趴在飞机式的爬犁上,从白雪覆盖的山坡上嗖瞍地“俯冲”下来…孩子们对这爬犁展开了认真地评论。这个说“绝毕”,那个说“真盖”,还有一个说“挺艮”,吵吵嚷嚷。 忽然,一阵汽车喇叭声传来,孩子们赶快闪开,一辆吉普车开过去。孩子们喊了一声“冲啊”,就顺道追去。吉普车停在林场的院子里,孩子们“包围”过来。张科长得意祥洋地推开车门,走出来。他看见围了这么些孩子,就挥着手说: “去去去,一个汽车有什么好看的?” 510: ==========第514页========== 孩子们有向张立言做鬼脸的,有学他讲话腔调的,都散开了。 张立言吩咐司机说: “小伙子,先到食堂去吃点饭,到那儿找管理员,就说我让你去的…” “过开饭时间啦,人家能给做吗?” “咳咳,你找到他,就提我的名字。他若是说半个不字,转身回来抽我耳光子1” 司机锁了车说: “你也没吃饭,咱一块去吧?”“我?还有工夫吃饭,事多着呢:” 张立言这回说的不是谎话,他果然是有事。有什么事呢?前些天,卡局长从这个林场急急忙忙赶回局里,指点他来这里搞个光荣桌,结果弄个灰溜溜地扫兴而归。回去以后,他越想越气。这使他那个把朵育结合伐压下去,把隔带伐搞起来的欲望,达到再不大干一场就要发疯的程度。因此,他找卡局长将了一军:别这么明支暗反了,还不如干脆点。可偏偏这时侯任明远他们小组的实验节节前进,弄得他更是烦噪不安。 卡思聪派张立言到管理局去了一下,找到了关副扃长。张立言按卡局长的意思把个隔带伐的实验吹了个天花乱坠,加上他找了一些熟人在关副局长跟前给这种方式吹了 一通喇叭,所以关副局长就让他们准备好,以后好开现场会。 511 ==========第515页========== 张立言带着这个好消息回来以后,卡局长虽然表面上声色不露,实际上却乐得睡不着觉。他思谋着怎样实施这个计划。于是,温成就去宋梅师傅那片林地了。张立言这次觉得腰板挺硬,竟然给老沈、温成下了命令。他虽然对这个命令行得通行不通没有大把握,可绝没想到让梅师傅、任明远他们顶得那么凶。他一听说不让朵,就拍桌子跳了起来。可是下思聪却很平静,拿给张立言看鹿鸣岭林场的一封群众来信。那信是揭发任明远搞革新中“不顾工人死活”、不注意安全的。张立言明白下思聪的意思,拿着这信,到劳动工资科,传达了下局长的“意思”,很快就把任明远调走了。 这回这么出奇的顺利,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很满足这个成功。但卡局长提醒他做什么应该有点“甩头”,不干则巳,干就茬子狠点。他想到应该到鹿鸣岭去一趟。他认为,一小组,甚至整个鹿鸣岭林场工人的主心骨不就是个任明远吗?趁这个工夫,凭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讲明成败利害,一小组没个不旗倒兵散的。他跟司机说有事,就是这么个事。 司机走了以后,孩子们又围过来。张立言打算问问路:“喂喂,你们谁知道老陈家呀?” 一个孩子歪着头说: “好几个老陈家,你问的哪家?”“就是和任明远一个工组的那家。”孩子们七嘴八舌: 512 ==========第516页========== “我们是邻居。”“我管他叫大爷。”“我知道,我领你去。” 小宝子拦住了同伴儿们的话头,悄悄地告诉他们说,“别去,这个人叫张立言,他专门反对明远叔,绝对是坏伙儿!” 孩子们一听,一齐说 “我们就是不领你去:”哄下子散了。 张立言对这个小钉子威到不痛快。他一路打听着,我到了陈师傅的家。 二 出来开门的,是陈师傅的大儿子。他一看是张立言,心里知道他是反对搞革新的,便很不欢迎。他往门当心一站,问道: “你找谁家?” “你们不是姓陈吗?就我你们家。”“找哪个姓陈的?” “找陈玉山家嘛,对不对?”“什么事?我爸忙着呢。” “有正经事嘛,小伙子,让我进去。”说着便住里挤。陈师傅一看是张立言这个稀客,便把圆珠笔放在了炕桌上面的一沓材料上,摘下眼镜: 51多 ==========第517页========== “哦,张科长来了,快坐下吧。”“忙什么呢,陈师傅?” “小组里的事情。啥时侯来的?”“刚到。” 应酬了这么几句,陈师傅就没什么话了。他心里很犯嘀咕,他来有什么事呢?他打量张立言一眼,看他正斜眼往桌子上的材料上看。心想,你大大方方看得了,就说: “这是我们小组归纳的宋育结合伐守则,张科长指导指导吧!” 张立言拿到手里翻了几下,放在桌子上说: “材料说得倒不错。陈师傅,你是多年的老木把了,应该明白这个,任明远搞这个,那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接着他往里坐了坐身子,摘下帽子,解开了领勾和第一个扣子,拉出一副长谈的架子,便滔酒不绝地开始了演说。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他这头几句话,陈师傅就听出门道来了,知道他是来说服自已放弃革新的。陈师傅笑了一下,心里说:“你这才叫白费蜡呢。” 张立言越说革新不好,陈师傅就越看出张立言这是违背了毛主席关于实事求是的教导,是在歪曲事实,使人不能容忍。所以,张立言说什么他没听见,他倒是琢磨一个问题:面前这位科长为什么歪曲事实? 他想起明远五年前跟他说过身不正,影就歪,方向不正,路子就歪这么句话。由这句话,他也想起一件事情来。 邪是轰轰烈烈大跃进后不久。在贯彻“鞍钢宪法”以 514 ==========第518页========== 后,为了使木材生产有一个跃进,陈师傅在牛马套子集材的情况下,创造了单轨木马集材方法。这是个半机械化的改革,提高了效率。在小组里,明远领着一些人学习、推广,他还和陈师傅一起,到外小组推广,很快全场都知道了,都利用了,效果还都不错。 这件事,明远很快就报到局里去,也是这位张科长来了。他看了,虽没表态,那样子却十分眼气,回去以后不久,就在卞局长领导下,召开一个全局各林场负责人的现场会。当时,下局长出面强调一条:“这个经验,只准局内推广,决不许传到局外去,这是一个原则问题。” 明远冷静地问了个“为什么”,张立言忙出来说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而且遮遮掩掩。邪时,自已虽不相信他那些理由,却没有看出是咋回事来。明远却一碗清水给他看到底了,站起来就说:“你们这是只顾一个企业产量上去,而想让别的企业产量上不去,目的不对,是为了追求利润,压别的企业一头。这是封锁先进经验,是资产阶级专利权的变种!” 会后,明远没听他们那些,领着他们走了好几个林亚周,推广这个经验,使它在没实行拖拉机集材以前,发挥了很大作用。 想到这里,陈师傅昕听张立言还没讲完,就觉得眼前这个不咋的的人更不咋的啦,由此,也想到明远光明磊落,为党的利益坚决斗争的精神威人。张立言这是有意把明远调走之后,来个抄后路,休想! 315 ==========第519页========== 张立言一看陈师傅专心致意在想心事,以为是被自己 匹 说得动了心,就更加卖力气,好不容易这才收住了话头。 陈师傅是个挺幽默的人。他学着明远那次一针见血的办法,来个以彼之矛,攻彼被之盾,按着张立言的腔调架势,也酒滔不绝地讲起来。不过他讲的是隔带皆伐这种方式不适合在这片林区应用的理由。 张立言开始时还和他争论,后来看明白,陈师傅是用这个办法跟他针尖对麦芒,就想,这个陈师傅是副组长,一定跟姓任的看法相同,也一定挺固执,说半天白磨嘴皮子,不如换一个人。这样一想,他就坐不稳当了。陈师傅看透他的心情,越发说个不停。 张立言实在听不下去了,便站起身来,说: “陈师傅,这事以后再谈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说罢就要往外走。 陈师傅来一个坚持到底,一边往外送他,一边加劲地说,张立言紧走几步,蹿出大门,耳后还传来陈师傅大声说的话:“隔带皆伐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1” 张立言再也不想争辩,连忙逃之天天了。 张立言逃出一段路之后,忽然停住了脚步,威到自已走得过早一点。陈师傅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影响力大,没有说服他,说服别人不是也不当啥吗?可是已经出来了,又不好再回去。 他把小组和场子里人事情况一分析,马上又找到适当 行 人进了,这就是李占才。 其 516 ==========第520页========== 张立言到李占才的家去找。李大嫂说上车库了。张立言来到车库,老远就看见李占才在拖拉机旁仁活。原来他是在用斧头砍小方子,准备自己做点家具。 “李师傅,大星期,还不歇歇?” 李占才正专心干活,听有人招呼他,抬头一看,认识是张立言,便道: “啊,是张科长,啥时侯来的?”“今天。”“办事来了?” “嗯,办点事,销带看看你1” 这一说,李占才挺威动。他以为是自己这一程子多多少少算有些进步,局里领导听说了,才来看看。他连忙跟张立言热情握手,又连忙掏出烟口袋,卷了一支递给张立言。他领张立言离开有汽油的拖拉机旁,走到正房根下的一段木头前,让张立言坐下,给他划火点着烟。 张立言吸了一口,皱皱眉,把烟拿到眼前,看着说:“挣得少,又不让借,只好抽这个啦?” 听张立言这样说,李占才心里还是“刺刺挠挠”地,总想多弄两个。不过,既然领导来看自个儿,也不便再说什么了,说了,也对不起明远。所以,他只“唉”了一声。张立言想要吸取和陈师傅谈话的教训,心想,得灵活点。他知道,这个李占才过去除了不浇油不转转而外,还跟任明远不大对撒子。他想利用这一点来挑挑他: “怎么样,这一气,还挺顺心?” 57 ==========第521页========== 李占才说:“咳,还对付吧!” 张立言一看,这招又没成,就只好来个直截了当,他说,“李师傅,你公平点说,这个革新到底好还是不好?”李占才眉头皱起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张立言总是提出这么一些找楞缝的问号来。他想,你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也问问,赶快整明白点得了,免得误了我干活 “我一个工人,就是开拖拉机,对那些没研究。张科长,你说这个革新好不好?” “我看啊,邪纯粹是白费劲。想得挺好,说得不错,实现不了,还不是白搭吗?” 李占才搁心里这么一琢磨,这才发觉张立言来不是看看自己,而是想在自己身上打主意。他们是要从自己身上捞点货儿,来整任明远。一想到他们要对任明远来,调走了他还不罢休,心里就想起明远许多好处。不说别的,自已上树整松塔,从树上掉下来,顺着陡坡滚到山涧里,第一个跳下二丈多高陡壁去救的,是明远啊!自己苏醒过来时,头正在明远胳膊弯儿里;首先听到的,是明远的呼喊,首先看到的,是明远邪双疼爱、埋怨、期待的眼睛。当时,是明远把自己背下山来的呀!李占才好象又嗅到了小伙子的腾腾汗气,前胸威觉到了他结实、宽厚的脊背的体温…他说“张科长,白搭黑搭的我都管不着,若光是这个事,你找我们领导说去吧!” 张立言又碰上了一个软钉子,心里实在不舒服。但是, 518 ==========第522页========== 他并没有承认自己的失败。因为他来的时侯,还有一个大的计划,这就是说服卡丽常,然后通过她去说服沈永庆。 张立言只知道卡丽常回家一次,她家里人都说些哈,他可不清楚。但他有一点明白了,卡丽常跟沈永庆不错,家里也管不了。他感到,这正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条件。任明远小组里的人重视下丽常的意见。如果说服了她,她就会去做工作。 再说,说服她,条件也方便。她是卡局长的女儿,只是因为受了任明远这些理想主义的人的影响,才偶然支持这项革新的。只要把卞局长的真意透露出去,她就得寻思寻思。她是见习技术员,自己是生产科长,县官还不如现管? 想到这儿,他马上到林场办公室去找卡丽常。 张立言拿出一副上级和长辈的庄严,推门走进技术室。正好,下丽常在屋里头抄写支部昨天通过的实验结果报告。 卡丽常一看来的是张立言,担心他事先把报告内容吵鹱出去,就顺手把材料放在了抽屉里。这使张立言很不满意。卞丽常跟他打招呼,让他坐下,他全没在意。 他坐在卡丽常对面,说道, “丽常,怎么样?忙不忙?从你回家又来场以后,你妈特别惦着你,她特意叫我看看,你这一气是胖了还是瘦了,哈哈哈,老人嘛,都是这样。” “在基层,此在局里恐怕要忙一些。”“忙一些还不行,过些天还要更忙呢。”“有什么新任务吗?” 519 ==========第523页========== “怎么,你还没有听说呀?管理局要在你们这里开一个现场会。管局领导、生产技术处的几个权威都要来的。丽常,那时候,忙虽说要忙,可实在是个学习的好机会呀。” “到底要开什么现场会呢?是朵育结合伐现场会吗?”“不,那还能开现场会?是二小组隔带皆伐的。这次现场会,对咱们局、这个林场,和你个人都很重要。”他往前探探身,压低声音说,“虽说你爸爸是蹲宋育结合伐这个点儿的,可是因为上级决定要开这个会,他也很重视呀。” “那么,对我个人重要在哪里呢?” “嘿嘿,这不很明显嘛!你现在是个见习技术员,如果在现场会上,对隔带皆伐能阐明一些理论问题,让生产技术处的人听听,这对于提升为技术员还能没有好处吗?丽常啊,咱们搞技术工作的,跟任明远他们不一样”,说到这里,他咸到有点走嘴,因为这个“他们”可能被她理解成包括小沈在内,这就不好办了,便连忙说:“小沈、你、我,好赖都进过技术学校的门嘛。听说你对任明远他们搞的那个挺有兴趣?这纯粹是浪费生命!跟你说,赶快准备隔带伐的理论问题。我可以帮一把,怎么样?” “没有工夫啊。”“怎么没有工夫?”“工作太多。” “啊,那没关系,我跟老沈说说,让他给你时间。”“跟他说不行,我这工作不是他分配给的,是我自己找的呀!” 520 ==========第524页========== “那是什么工作,可以放一放嘛!” “这个工作不能放。我正和一小组整理宋育结合伐的经验。” 张立言默然了。他还想要用她父亲支持隔带伐的王牌来说服她,却一时又没想好从何说起。卡丽常呢,想着方才自己的回答,觉得还不坚决,不果断。明远是坚决拒绝这 一套的,旗帜鲜明,立场坚定,自己应该跟他学,就说道: “我是见习技术员,可不能因这一点,就去迎合一些入的错误主张。宋育结合伐符合‘鞍钢宪法’,你们这样反对、压制下去,纯粹是跟社会主义过不去,是早晚要犯错误的。”卡丽常说着,几次扶眼镜,脸也微微发红,说得很激动。 张立言过去认为卡丽常不过是个娇生惯养、有些任性的姑娘而已,所以今天听她说出这些话来,威到艇吃惊,也挺生气。他说: “丽常,你是知道的:你父亲跟我,虽然是上下级关系,可在一块儿时间长了,关系不分彼此。做父母的,哪有不疼爱子女的?可是他对你回来以后的表现,很不满意。他在这儿蹲点,也为的是在努力支持隔带伐,这一点,他也没有跟你讲过,因为有些话不好明讲…” 卡丽常听张立言这么一说,心里不由得一翻个儿。难道父亲不是象他自己说的服从组织,而是利用这个当借口,搞一些名堂吗?她忙问道: “父女之间还有什么话不好讲?”张立言苦笑了一下,说 521 ==========第525页========== “世上的事情复杂着呢。有时侯一些话当自已的子女不能讲,当知心朋友却可以说呀。比如,”说到这里,张立言向窗外望了一眼,并且起身去拉紧了门,回来坐下,继续说,“我写的邪篇文章,那光是我的意见吗?” 下丽常平时知道自己的父亲跟张立言住来密切,但却怎么也不敢想象,他是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人。 她忽然产生了这样一个疑问:张立言是不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在这里撒谎呢?她动了动脑筋,排除了这个可能性。父亲在这里蹲点挺长时间,可是一谈起革新,他就回避。那次给《森工报》的稿子退回来时,看来他并非毫无缘由地那样对自己不满意。尤其是想起自己回家去时他的那番谈话,使她几乎肯定张立言说的是实话了。 她心里难受极了。可是想到父亲连对自己女儿还耍这套手段,不觉又很气愤。但她为了进一步弄清这个问题,便抑制住了这种感情,说道: “我不大信!” “丽常,你到底是孩子哟,太单纯!他跟管局关副局长的关系是很好的。关副局长力主隔带伐,他会反对吗?” “那,为什么来蹲点?” “咳咳,什么事情都包括正反两个方面,都需要有第一手材料啊!这里头的奥妙一时也跟你讲不清,你也别问了。你好好想想,你极力支持任明远,究竟对谁有利呀?” 下丽常对她父亲是个两面派人物,这次是深信不疑了。她觉得眼前直冒金星,头脑里轰轰直响,就象腾空驾云一 522 ==========第526页========== 般。但她没有在放弃真理还是坚持真理这个问题上发生斗争。她经过社教运动,比较深刻地了解了亲不亲线上分的道理了。只是她想,怎样斗争才适合…她说: “他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革命1” 下丽常在心里说:“真若这样,还能为革命?”可看来张立言来的目的还没有全说出来,应该让他说完了,才有利于斗争。她说: “那,我处于现在这个情况下,应该咋办?”张立言一听,乐了,连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你这可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任明远小组的人都很信任你。”接着,他低声说了些什么。 卞丽常心里威到一阵刺蒲:张立言竟然利用自己跟小沈不错这个关系来整革新了!她叉想到,父亲上次跟自己谈话,不也是把自己这个事和革新联系上了吗?她越是想到父亲他们的实用主义,对革新朵取一些不光明的手段,她就越对父亲不满,越对一小组的同志们威到敬佩,对小沈感到亲切。此时,她甚至暗下决心,有机会,把这个事跟永庆明确下来。 卞丽常咬咬牙,说了句“咱们走!” 523 ==========第527页========== 三 张立言“苦口婆心”来劝说、利诱卡丽常,并提出要和卞丽常共同到小沈家,去说服小沈。 卡丽常明知小沈这一程子跟老场长闹崩了,根本就没在家住,而是住在宿舍里,她却答应到沈家去了。 卡丽常虽然在这个林场工作,明远家也去过几次,可是没到沈家去过。大婶她倒是常常见到,她很愿意跟她唠嗑。但大婶今天对于她领张立言来,很诧异。下丽常按张立言的意思对大婶说: “张科长今天是从局里来的。我爸爸请他来看看大婶儿。” 沈大摊把卡丽常和张立言让到屋里,父是高兴又是扭心。高兴的是,卡局长托张立言来看看,这不就是媒人上门吗?跟儿子不错的这姑娘模样好,身体壮实,说话不张狂,还算挺实在,这都挺可心。担心的是,前些天永庆让他爹整得搬到集体宿舍去住,让张科长知道了不光彩。从明远调走以后,永庆对他爹意见更大,说他爹好赖不分,是非不明。张科长头一回到家来,若因为这个事整得别别扭扭,可就太不好了。 她绞尽脑汁,寻思着怎么样安排他们见面,才能避开父子不和这个不愉快,免得影响永庆和这姑娘的关系。 这时候小宝子来串门,沈大摊说, 524 ==========第528页========== “小宝子,我求求你,快去找找你永庆叔,让他赶快来家,就说来客了。” 小宝子答应一声就跑着去找永庆了。 老头子没在屋里。沈大婵喊谢土改过来。谢土改忙拉住下丽常的手,格外亲热。可是一看张立言坐在那儿,心里 十分不畅快。卡丽常拉了拉她的衣襟,两个人就来到了明远屋里。 卡丽常伏到她的耳朵上说了一些梢悄话,把谢土改说得噗哧一乐,想了想说: “行,我支持你!” 这时侯,小宝子来报信,高声喊着,说是永庆叔说了,他那儿有事,来客就待客,他回不回来也没啥。大婶不知就理,担心让张立言听到,紧着打岔,可张立言又偏偏留神听。从小宝子跑了以后,张立言唠嗑有些心不在焉,耳朵一门儿往外头使劲儿。这时,谢土改让小柱子“跟姑姑玩”,就出去找永庆。临出门,大婶还不住地梢声叮咛嘱咐,说让他务必回来。 真不善,谢土改到底把永庆找回来了。谢土敢把小沈找回来,就去和大婶一起忙活做饭。 张立言一看小沈回来了,而且对他很客气,心里挺高兴。他又鼓起如簧之舌,天南地北地扯了一气,最后归结到正题上: “永庆啊,咱们接触不多。你父亲我们打交道时间长了,这个人还是很稳当啊。‘拿这次革新来说,老实讲,我挺 523 ==========第529页========== 佩服他!你呢,太年轻,做事情总得衡量个利弊呀!”“张科长,依你看,明远提倡的这项革新,有没有前途?”“咳,这是看着好、用不上的东西。你别看隔带伐不那么好听,不那么好看,它可是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啊!丽常呢,早先认识也不大明白,最近也可能有些新认识,嗯?” 卡丽常见张科长启发她说话,就说道: “是啊,原来有些事我看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张立言说: “就是嘛。永庆,你实在是得好好想想,在这些事情上,冒失了,要犯错误。” 他们说着话,沈大婶和谢土改已经放上了桌子,不大一会儿,端上来小鸡炖元蘑、炒鸡蛋、炒木耳黄花荣。本来,谢土改主张做一个荣,焖点大米饭就完了多可是大婶不干,谢土改又不好明说,只好由着大婶的打算去做了。 这时候,沈家连续来了几个客人。他们是宋宝然、李文、小吕。 这几个人不是一起来的,可来了以后,他们的眼光里都带点问号。沈大婶让他们吃饭,他们不吃,又不走,而是在明远的屋里坐着。永庆到那屋去,说了一阵什么,画这屋来说, “张科长,我们小组几位同志想来看看你,顺便扯扯工作上的事。” “啊,今天,我主要是来串个门,工作上的事,以后再扯,怎么样啊?” 526 ==========第530页========== “他们象我似的,有些事情也搞不大清楚,你给大家讲讲嘛!” 张立言一想,既然自己为做说服工作才来的,还怕什么人多。再说,这回有下丽常和小沈当帮手,就更不怕了。他说道: “那咱们快些吃完了,就请他们过来。” 张立言正说到这儿,宋宝然等儿个人已经过来了。张立言忙让吃饭,大家说:“你们吃你们的,我们随便坐坐。” 宋宝然看了大伙儿一眼,便说道: “张科长,我这人粗,说话直来直去。我们小组里大伙儿都有个问号儿,不知该不该提?” “提嘛,有什么不可以的呢,什么问号?”宋宝然说: “大伙儿都不明白,你今天到底干什么来啦?” 张立言臧到挺突然,忙往桌子上一撂筷子,又碰洒了半碗汤。他说: “今天嘛,是休息,一方面来看看大家,一方面要办点一”他伸手指指小沈和卡丽常,“私人的事,嗬嗬嗬。” 李文说: “这个事,我们当然欢迎。可是你还找了陈师傅、李占才,这是什么意思呢?” “同志间随便扯扯,还有什么意思?”小吕说: “我们知道,你这意思大着呢!” 527 ==========第531页========== “你们这些小青年,就是这么认真!”宋宝然说: “张科长,你是趁着任明远调走,来拆宋育结合伐的台,是不是这个意思?” “哪能这么讲呢!我对你们的实验有看法,说一说,怎么能叫拆台?” 小沈说: “你们调走了任明远,又来瓦解我们,不叫拆台,叫什么呢?为 这一下子,整得张立言更加紧张了。他脸煞白,一边下地穿鞋,一边说: “沈永庆同志,说话要有根据!” “任明远头天走了,你第二天就来挖墙脚,这就证明你跟调走任明远有关。你还叫我要衡量个人利弊,这不是挖:脚是干什么?” “我从来没隐瞒过观点,我不同意你们那么搞。”宋宝然说: “你目的不纯,手段也‘寒碜’,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这是干什么!啊,这是干什么?” 下丽常坐在炕边上,始终低着头,这回抬起头来说,“其实,也不全怨张科长。”大家一怔,宋宝然问道:“怨谁?” “怨我爸爸,实际上是他支持张科长这么犒的!” 528 ==========第532页========== 这一下子,小沈忽然从心里和她更亲起来。谢土改走上去紧挨她坐下。宋宝然、小吕等人和她思想上多多少少存在的那点隔膜也消除了。 可张立言听她这样说,不啻晴天藤雳,要知道,这么一整,卡局长以前蹲点的功夫有百分之九十都白搭了,而且很容易弄得丢脸坏事。他站起来说: “丽常,这个话,可不好随便乱讲啊,你知道这里头对事业有多大的责任啊:” “是你两个小时前跟我说的,不是你撒谎,就是我父亲耍两面派,张科长,别大言不惭地谈对事业的责任啦!” 大婶听到这里明白了,赌着气收拾碗,说:“老张,你这事办得可真不咋地道:” 这时侯,司机已经开着汽车来了,在外边直按喇叭。张立言正好下台阶,忙说: “大家这是误会了,误会了。这事咱们一半时谈不请楚。不过,丽常,你一个年轻人,口气这样大,做事情这样绝对化,对革命、对自己的前途都没有什么好处。咱们先把话放在这儿,馒馒你会想到我说的对。那时你再找我也不算晚。” 卡丽常说: “张科长说的对我有启发:人对一件事情是得有一个认识过程。希望你对宋育结合伐很好地考虑一下。上次任明远专就这个问题给你写过一封信,是和全组、和我商量了才写的。我看了那信很受感动。工人群众真诚希望咱们 529 ==========第533页========== ‘做一个有益于人民、有益于社会主义的技术员,而不是当修正主义办企业路线的吹鼓手’。你啥时候认识到任明远和大伙儿那封信是对的,你就告诉一小组。我担保,他们一定欢迎你!” 张立言也不说话,忙三迭四地走出门去。 张立言一上汽车,哐地碰了一下脑袋,他没顾这个,进忙惻开车,车立刻就开跑了。他往靠座上一颓缩,揉了揉脑袋,擦了擦汗。他想,调走了一个任明远,一下子又出了奸儿个任明远,看来,不得不用卞局长的那个办法啦。宋宝然、李文、小吕、小沈一直看着汽车开远。宋宝然说: “小沈,你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这个反说服搞得漂亮。你快吃饭去,我们走了。” 他们三个人走了几步,李文招呼小沈。小沈说: “什么事?” 李文说: “没什么事。张立言这一来,让我想出一句话来。”“什么话?” “是个老调套了方才这个事。”“咳,你快说得了!” “科长妙计安松声,赔了夫人又折兵!” 小沈猛地挥起了拳头。几个人同时大笑起来。宋宝然说: 530 ==========第534页========== “不要光是笑。陈师傅说了,这事张立言他们不能算完,今晚要大伙儿到他家去,好好学学今天早晨广播的那篇《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同时,对这个事也要好好合计合计。” 大伙儿高兴地问:“报纸来了吗?”宋宝然说: “是明远今早托人从局里捎来的。” 531 ==========第535页========== 第二十二章 任明远把行李放在走廊一张长长的条凳上,敲敲劳动工资科的门进去了。只见靠东墙一溜坐着五六个等着办事的工人,打听一下,这些人都是办调转手续的,他便坐在凳子上排号。 一位副科长正在和一位四十多岁的工人谈话。看样子是刚刚谈上。副科长拿过那张介绍信来,看了半天,又看了看笔记本,问道: “老张,你家里几口人?”那工人卷着烟说:“六口。” “孩子们都大了?” “哪有,大的十七,小的十岁。” “嗯,人口多一点,应该照顾照顾。这么的,你到营林村去吧。” “营林村?什么营林村?” “咱们卡局长根据上级的精神,准备在咱们局建个点, 532 ==========第536页========== 就设在离老局地界不远的二道沟后堵。” “那块儿房无一间,地无一垅,真是比苦还苦。苦我不怕,怎么还叫照顾呢?” “你别看现在,很快就让它变个样儿。你说不是照顾?我跟你说说,你就知道是不是照顾了。头一条,把两万公顷的林地划给这个村管,木材作价卖,国家只管收购木材,这 一项够劲不够劲?第二条,每家可以开二亩地,种荣种粮都随便。第三条,有了地,养猪、养鸡都方便,还可以养蜂子。这样的地方,还不算照顾?”那个工人听了,皱皱眉头,说: “这不成了发家致富村了?我看不大对路数。还是不用照顾,给我分配到别的地方吧。” 这时候,副科长注意到任明远认真听着这番谈话。他看着任明远威到面熟,心里猜测到他可能是任明远,因为这两天就等着他来呢,所以,他把任明远前边儿个人的事简单处理完了,就很客气地伸手接任明远的介绍信。他简单一看,很股勤地说: “啊,你就是任明远同志!住的地方安排了没有?”“没有。调令上是限期报到,看来很急,我打算分配了就走。没有找住的地方。” “很好。不过也不要太急。你不常下来,如果这里有什么事,可以先办一办,工作一两天谈也行。” 任明远想,你们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没有什么事要办。” 533 ==========第537页========== “那好,”副科长停顿了一下,在脑袋里搜索恰当的词句,并且点着了一支烟,吸了一口说:“方才我和那位老张同志的谈话,你们几位都听到了。领导上对咱们局第一个营林村很重视,指示我们要调去一些骨干。虽然这是劳资科调的,可是到那以后…”劳资科副科长意味深长地看了任明远一眼。 任明远上次听朱光耀说过卡局长重视营林村的事,又看了朱光耀拿回去的材料。他认为,这营林村是把国家的森林分到个人手里的鼓励当富农的办法,他是坚决反对的。既然是下局长极力主张办的,怎么能调自己去当“骨干”呢?他问道: “干什么的骨千呢?” 副科长一看任明远打听上了,以为有门儿,就说:“先去是建村嘛,咱们先去一些人把房子修起来,以后村建起来了,留不留那里看情况再定!” 任明远明白了,这是卡局长他们不想让自己接触更多的工人,把自已派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去,免得跟他们斗,然后人一多再调。这个,办不到!这样的“骨干”不是共产党员当的,让那些做梦也梦见赵公元帅的人去当还差不多。任明远说: “方才老张同志那句话挺好,那个发家致富村,根本就不应当办!” 副科长连忙摆手,小声说, “这个话可不要乱讲啊!”接着又说:“任明远同志,你谈 534 ==========第538页========== 的那是领导上管的事情。领导研究,谁备派你到那里去…妙 “哪些领导研究的?” 这下问得副科长张口结舌,他不好讲这是下思聪通过张立言指示下来的,父不好说局里领导研究的。想了半天,只好含含糊糊地说道: “不管哪些领导研究的,咱们都得听啊,任明远同志!”“让我去办瓜分社会主义的事,也要去吗?”“话不能这样讲啊,任明远同志!”任明远站起来,说道: “到啥时候我也这样说,让我干那个,我不能去,请副科长跟领导说清楚吧。” “不去,怎么办?” “好办,分到别处,再不,就让我回去。” 副科长一看唬不住任明远,又怕说多了影响后边那一排等待谈话的人,就说: “那好,我们再考虑一下,你先在招待所住下吧!小马,送任明远同志一下。” 那个被叫做小马的送任明远出来,要帮他拿行李,任明远没让。出了走廊,小马说: “任师傅,我认识你。” 任明远仔细看看,虽然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来。他亲切地问道: “怎么认识的呢?” 535 。。。 ==========第539页========== “六○年我在局当通讯员,昕说你搞革新,顶了苏联专家组长,暗给你竖大拇指。我想,这个任明远是个啥样子?非得认识认识不可。有一天下大兽,刮大风,我到你们场子送信,路过你们伐区。正碰上你们换装车场高空索道上的大滑轮。离挺远,就看见一个人背着个大滑轮上一棵当支架的大树,一阵大烟炮,把帽子吹掉了。底下人喊他下来,他说:‘山高高不过脚底板子’,换完滑轮,耳朵都冻白了。他下来后,大伙儿就围过去。他说:‘没哈事,干活。我 一打听…” 任明远被他连瞪眼带比划的样子,弄得哈哈大笑:“啊,你不是外号叫小松鼠的小马吗?”小马把食指往嘴上一贴,“嘘”了一声: “这你可得保密,在这个地方,没人知道这个外号。若有人知道了,我就找你。” 任明远笑着说: “好,这个我给你保密。” 一提到“保密”两个字,小马沉默了一会儿。可是他下决心似地拉了任明远一把,大步走进招待所,安顿了以后,便说: “有一个事,我们科里的儿个同志知道,都很生气。可是人家要求‘保密’。我咸到他们这是个诡计,不是党和国家的机密,我要跟你说说!” 任明远亲切地拉他坐在床上,小伙子激动地说了张科长和劳资科副科长关于调转任明远的那段谈话内容。当 536 ==========第540页========== 时,任明远决心先找张立言,追问他为什么要宋伐梅师傅的林地,然后再去找唯一在局的局领导范副局长,把这个事情反映上去。 二 这一天的下午,任明远没有找到张科长。科里的一些同志说,他从早晨起来就坐着局里的吉普车到各林场去转悠。第二天早晨又去找,说他没有回来,是住在哪个林场啦。到了晚上,张立言才从鹿鸣岭林场回到局里。张立言用手帕擦着脸上的灰土,垂头丧气地走下车来,一抬头,正碰上任明远。他不好不打个招呼: “任明远同志,什么时候来的?”“昨天。” “啊啊,没事来玩玩儿,啊?”他说着就想走了。 任明远想,他可能没吃饭,等他吃过饭再来找他吧,就说道: “等你吃过饭,我有个事要找你谈谈。” 一说有事要谈,张立言就猜出个八九分。他很不想谈,但嘴里说着可以可以,就去食堂吃饭了。 任明远回到招待所,过一个来小时,到张科长的宿舍去找他,宿舍锁着门。又到办公室去,也碰上了一把锁头。任明远打听了几个人,都说没有看见。他想,想躲是躲不了的。他傍九点多钟又去了一次宿舍,这才找到了。 537 ==========第541页========== 任明远一看,张科长的神情,跟刚一下车时大不一样。他两眼放着兴奋的光,脸上喜形于色,对任明远不是躲躲闪闪,而大有不屑一顾的架势。任明远看出这个变化来,但还不知道这个变化的原因。原来,张立言插着吃饭的工夫,躲在办公室里给卞思聪打了个电话。卡思聪说,管理局关副局长又重申,还是支持隔带伐,让他顶着点儿,所以他才又硬了起来。 “任明远同志,你找我,什么事?” “问一下,梅师傅的实验林地,是不是张科长指示朵伐的?” 张立言翘起二郎腿说:“是。”“什么原因?”“工作需要。” “张科长,是什么工作的需要?”“当然是革命工作。” “不,我看还是用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的需要。还有,这个行动直接违背了党委的指示精神,是用隔带伐的实验来压宋育结合伐。” “党委指示?党委指示也不是固定不变的。跟你讲,任明远同志,这样做,也是有上级指示的。” 任明远想,他讲的这是真话。看方才他这神情的变化,恐怕又是得到什么支持了。但不管是谁支持,这么干是损害党和人民利益的,是强扭着要按资本主义邢套干,就不能 538 ==========第542页========== 让。任明远说: “张科长,你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不把党委的正确决定放在眼里,别的,就没什么好谈的啦。不过,我还要说一句,梅师傅的那儿片实验林地,是我们搞朵育结合伐的资料室。有人下死手去破坏它,你呢,张科长,还要把它成片地朵了,这咱们应该好好掂量掂量1” 张立言象是让火烧了一下,腾地站起来:“任明远,你这样说话不合适!” “这是事实呀,张科长。我来找你的意思,一个是表达我们小组同志们诚心诚意地希望你提高认识的愿望,就象上次我们小组给你写的那封信一样。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提一个意见,希望张科长不要搞那套不正派的东西,还有一件事就是…” 张立言脸忽下子红了,可嘴还很硬: “任明远同志,说话得负责任,我什么地方搞不正派的东西?” 任明远一看他不想心平气和地讲道理,根本听不进意见去,就说: “我当然要说的。先把这件事情办完再说。”任明远说着话,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子材料来,郑重地递给张立言。张立言一看,是关于宋育结合伐实验的总结报告。拿了报告,手上象攥了一把火,心里象装上了一把火,他知道这是任明远他们的一次反击。他说: “这个事情,生产科衙门口小,管不了。不过,我可以往 539 ==========第543页========== 上转。” “生产科是主管,我们应该报给你们。怎样结论,希望知会我们一声。” “那可以,你方才说有意见要提,可以讲。”“走,咱们当范副局长的面去说吧!” 张立言没料到这个。可是他拉出一副硬架子,一时又不好软下来。再说范副局长也是天天见的,不过是个老工人罢了,还能咋的?他说:“好,去就去1” 范副局长正戴着老花眼镜在办公室里看材料,一见任明远来了,很高兴,就象老熟人似地说: “嗬,大远,啥时侯下来的?说是你们的实验挺顺溜,啥时能搞完?”范副局长一边说着,一边亲切地搬过一把椅子来,让任明远坐。 任明远说: “我这回来,捎来…个总结报告,方才交给张科长了。”张科长一想,对于这个报告,自已很难处理,不如顺便交给范副局长。想到这里,他连忙把材料放在了写字台上。范副局长拿过来看了看结论部分,高兴地说: “效果不赖,照这么于,路子才对头。现在赵书记和常委其他同志到基层去了,等他们回来,立刻就研究!”范副局长看了看张立言,继续说道:“这个总结报告,实际上是改革采伐方式的方案,你们科应该认真研究研究,拿出你们的意见来,然后党委再讨论。要快一些,争取在四五天之内搞 540 ==========第544页========== 完它。” 张立言只得把这个难题又拿回来。虽然他方才跟任明远挺硬,可是他也知道任明远说话有根据,加上朵梅师傅伐区与调任明远来的事范副局长不知道,也很怕让任明远给揭得“贴了壳”,一看谈起方案来,他就想要溜之大吉,连忙说道: “好,那我回去抓紧研究。”说着就要住外走。任明远一看他要走,就说道: “张科长,咱们找范副局长,还有一件事没谈呢,你先别走啊。” 张立言溜不掉,索性坐下了。范副局长看出张立言有些躲闪,就说: “大远,有什么事情,只管说。”“我这是到局里来报到的。”“胺?报什么到?”“调我来另行分配。” 范副局长沉默了一下,想到了其中一定很复杂。可是他没有犹豫,立刻拿起电话耳桃,把劳动工资科那位副科长从家里叫来了。那位副科长一进门,范副局长就问: “任明远那个小组正在犒朵育结合伐实验,是局党委支持的,你们科知道不?” 副科长顺口说道:“知道。” “正在节骨眼上,为哈要把任明远调出来?” 541 ==========第545页========== 副科长一看副局长很严肃,很重视这个事,也咸觉到这里头情况挺复杂。他想,这是有下局长意图的,在这种情况下,只得说实话。他说: “我们对鹿鸣岭情况了解不够。调任明远同志,是根据张立言同志的建议调的!” 范副局长一听,头上的血管腾腾地跳了起来,立即问张立言: “张科长,对鹿鸣岭你最清楚,你根据什么要建这个议?” 张立言没想到范副局长会立即把劳资科副科长找来,更没想到这位副科长立即就把他递了出来,弄得一时挺紧张。他既然不想说真话,只好编个理由: “营林村建村缺个油锯手,我想到了明远同志,才提了这个建议。” 那位副科长一看张立言当面撒谎,也就不好说话了。任明远明白张立言说的是谎话,便道: “张科长,调我出来,是和我们搞朵育结合伐有关系的,是跟我们顶了温成在梅师傅伐区里胡搞有关系的。你们是想要‘夹出这个刺去好下筷子’对不对?” 张立言立刻冒汗了,这话是他和劳资科副科长谈话时说的。他想,准是劳资科副科长跟任明远说了。便强辩道 “同志,不要听信人家的挑拨!”任明远说: “邪么,要把我调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等营林村一 542 ==========第546页========== 建成再整走,这个打算是不是真的?” 张立言说: “同志,工作调转,是正常的事情。我们服从组织需要就对了,找这些借口干什么?” 任明远说: “组织需要我服从,你们利用‘组织需要’当借口搞名堂,就应该批评!” 范副局长看劳资科副科长不插言,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副科长沉吟了一下,说道: “任明远同志说得对。张科长是跟我邪样讲的。”范副局长现在是怒火烧胸,他压了又压,严厉说道,“张科长,这么整,太不象个党员干的事情啦!你这不是要把宋育结合伐搞垮了吗?你这个事情,到底是从党的利益出发,还是从你个人名利出发?希望你好好想想1” 张立言本来不想拿出他的王牌,这回急了,也不顾在什么场合,就说道: “有些话是我信口乱说的,我不对。可是调走任明远,这是卡局长的意思,这是对他的爱护!他在鹿鸣岭几次险些造成事故,再在那儿影响不好嘛!” 其实,张立言不这么明挑,范副局长也分析到这事不会是张立言自作主张犒的。他认为,下局长这么搞很不光明正大,做错了,就要纠正。他说: “你们两位科长考虑一下,我看在实验还没有最后结论 543 ==========第547页========== 的时候,调走任明远,还犒得这样鬼鬼祟祟,是不对的。至于老卡有什么想法,我要挂电话跟他商量。若一时挂不过去,任明远同志可以在这儿多等一两天。” 任明远看范副局长立场鲜明,处理事情“嘎嘣脆”,心里很亲近他,忙说了声“我听信儿:”就站起身来。 那两位科长要往外走的时侯,范副局长又叫住张立言:“鹿鸣岭那个总结报告,不要光是一两个人研究。要发动全科,也可以吸收营林科的人参加。提意见的时候,要客观点,快点整出来1” 三 早晨,任明远到劳资科去问了一下,他们说范副局长还没有找到卞局长,让他再等一等。任明远回到招待所,赶快找出纸笔来,伏在桌子上一个字一个字写起来。 原来,昨天早晨,他从广播里听到了批判大毒草《海瑞罢宜》的文章。他越昕,越威到解渴。一些人竟然这样利用《海瑞罢官》这毒草来攻击无产阶级专政,替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翻案,这绝不是个小事情,也不是个孤立的事情。到了晚上的联播节目,他又站在街道上大喇叭下面,认真地听了 一遍。他威到,这是我们又一次向资产阶级大进攻的开始!他浑身是高昂的战斗热情。昨天晚上,他就是带着这种战斗热情,去找的张立言。现在,他要乘着这个难得的空暇时间,写出自己听了这篇文章的威想来。 544 ==========第548页========== 写着写着,他想到,炮制《海瑞罢官》的这些家伙,用文艺舞台来进攻我们,我们为什么不用文艺舞台来反击他们?他想到场子里的业余宜传队,咸到应该写个小节目。于是,他写上了“狠批<海瑞罢宜>》(对口词)”几个字。 任明远回忆着文章的内容,头脑中涌进了自从大跃进以来的斗争风云。大跃进中全国人民风起云涌地斗争,热火朝天的场面,意气风发的精神,是何等惊天动地呀,它体现了解放了的中国人民的意志和决心啊!后来,随着苏修的反华,一些人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攻击三面红旗。伟大领袖毛主席带领全党粉碎了这些人的进攻,全国人民扬眉吐气。可是,如今又有人出来替这些人翻案,他们不就是和苏修伙穿一条裤子,从内部起来攻击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吗?这不就是要倒转历史车轮吗?任明远想到了自己苦难的家史,想到了林业工人苦难的斗争历史,认识到,不让这些重演,就要斗争!任明远把满胸膛阶级义愤都凝铸在每一个字上了。 一行字,又一行字… 一个小时,又一个小时… 在任明远的思想中,把革命的力量化成了汹涌澎湃、波澜壮阔的大海。他自己是一滴海水。他忘却了自己,想到的只是要对那些倒转历史车轮的家伙狠狠地回击过去。 这时侯,在街道上有两辆坐满林业工人的汽车,朝着鹿鸣岭方向驶去。 过一会儿,又有一辆拉着男女演员的汽车,朝着同一方 543 ==========第549页========== 向驶去。 任明远思想完全集中到写狠批<海瑞罢官>》的对口词上了,对窗前公路上所过的汽车没大留心。稿子写完了,他觉得一下子朝鹿鸣岭方向去了两汽车工人,里头有点说道。他忙把稿子往口袋里一揣,大步走出招待所。刚一出门,迎面碰到了生产科的吴技术员。吴技术员说: “你啥时侯来的,明远?”“前天。忙什么呢?” “出问题啦,刚才你没看过去汽车吗?那是到你们场子去的。” “干啥去?” “说是应援,实际上是要突击搞一下隔带皆伐,说是要迎接一个现场会。” 任明远想,这个说法有道理。张立言他们支持温成硬朵没搞成,又来这么个突然袭击是不奇怪的,他问道: “你什么时侯知道这事的?” “有一位同志刚刚从管局来个电话,把这个事告诉我了。一找张科长,哪儿也找不到了,他可能去你们场子了。我这正来招待所找范副局长。”说到这里,他们又听到一阵汽车马达声。两人一看,又来了一辆拉着工人的汽车。任明远当机立断,大步跨到路中间,高举起一只手来,汽车吱地一个急刹闸,停下来。车后的一股灰尘立刻弥漫过来。司机探出头来问道: “搭车吗?” 546 ==========第550页========== “不。你们到哪儿去?”“鹿鸣岭。” “什么事?” 司机不大请楚,他光听说是个急任务。他忙回头问车上的人,车上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领队说道: “我们是红石位子的,应援宋伐去。”“局里哪个部门调你们去的?” “生产科张科长亲自打的电话,催得挺急。”“搞什么朵伐?” “隔带伐。你是哪儿的?”“我就是鹿鸣岭的。”“那,你是来接我们的喽?”“不,我是来截你们回去的:” 这一说,车上的人纷纷议论起来了。那个带队的说:“嗬,挺稀奇,到底咋个情,你说说。”“鹿鸣岭搞了两种实验,你们知道不?”大伙儿说: “那知道,那知道。”任明远说: “张科长主张隔带伐,我们林场有一个小组主张朵育结合伐。张科长为了要把宋育结合伐压下去,要强行在宋育结合伐实验林里搞隔带伐。我们场子多数人不干,这才调你们不知道情况的来了。” 大家一听,议论纷纷: 57 ==========第551页========== “这什么事?” 一云 “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寻思他们那里生产任务急,需要人手呢。”“算了,咱不去啦!” 带队的同志跳下车来,问了任明远的姓名。任明远这个人,他是听说过的。他又了解一下详细情沉,说: “那么,我到办公室找找张科长问问,若真这样,我们就不去了。” 任明远告诉他,张科长没在家。正在这时候,吴技术员把范副局长找来了。 范副局长听他们介绍了情况,心里忍不住一阵阵怒气上升,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么回事。听吴技术员说,管理局也有人知道这个事,还说是准备开现场会,加之下思聪不在局里,这里头一定大有文章。他想,不管是管局不管局,硬要拿错误的东西强行推广,就要顶住,他压住火气,平静地说: “红石位子的同志先回去!去鹿鸣岭应援的事,局里除了张科长,别人都不知道。可是我们知道,那个地方用不着什么应援。你们车开回去以后,马上照常上山干活。这里究凳是咋回事,往后我打电话告诉你们。” 工人们大声议论,汽车调过头去,开回红石位子了。范副局长目送汽车开远,沉思一会儿说: t “下局长我没找到。我看这事不能等了,方才跟老赵通个电话,我们决定你立即回去。一会儿你就到劳资科去换 548 ==========第552页========== 个介绍信。刚才这个事,听说已经往你们场子去人了,我们正在了解情况,情况清楚后,局党委会宋取措施的。你先回去,要多做说服教育工作!” 任明远一刻不停,连忙到劳资科换了回去的介绍信,背起行李就上路了。 、 9 ==========第553页========== 第二十三章 工人们都上山干活时,鹿鸣岭林场的小村落象一个没有停船的小港口,是很宁静的。那熟悉、亲切的拖拉机马达声,青年们的歌声、欢笑声,还有小小的、整洁的街道上热烈的喧晔声,都随着人们上山了。 初冬的过午,街道、房屋都舒展身体,贪婪地承受温暖的阳光,准备抵抗夜里的寒气。小卖店关上了绿油子门,在职工们下班时再开板。一群群小鸡儿,趴在道路中间的黄沙中,蹬着脚爪,扑拉着翅膀洗旱澡儿。有儿家的烟囱静静地升起炊烟。这些都没有声膏,就象一部无声电影。可是,突然有声音了。这是两部大卡车在村西北角上的林间空地里轰响。并不是路过,而是停在那里了,不久就灭了火,却传来了砍木头的声音。 放羊的小宝子把消,息带给了同伴们,说是汽车拉来好些人,还有一个绿色的布房子。 孩子们象一群机灵的小松鼠,在树林的遮掩下去刺探这个秘密。 550 ==========第554页========== 果然,有两台汽车停在公路旁,一些不认识的工人叔叔把布房子从车上捆下来,还有几个叔叔在安锅灶。老场长和前儿天还来过的那位张科长,在指挥大家。 小伙伴们隐蔽在树后面争论起来了:“小宝子真虎!什么布房子,那叫帐篷!”“还不一个祥,反正是能住人的玩艺。”“为什么不到村里去住?” “你没看来了四、五十人,在村子里谁家能往得下?”“来这些人干什么呢?往里铺公路还是干别的活呢?”“这哪儿是铺公路的,你没看还带着那么些油锯?是宋伐的。” “咱们场子还宋不过来咋的?我爸爸说,他们小组邢点儿基建用材任务还月月超额昵,用不着找这些帮手。”孩子们正热烈讨论,忽然看见公路上又驶来一辆卡车。沈场长和张科长都迎了上去,热烈地和车上的人说些什么。 “文工团!”一个孩子惊喜地叫了一声。 “是文工团,看邪洋喇叭,贼亮!哎呀,真棒,胡琴那么大呀!” “文工团来了,文工团来了!”孩子们随着向村子里开去的卡车,拚命往村子里跑。 在孩子们议论之后,妇女们很快知道了这个消息。她们从没有听说过场子要来这么些人。有几个了解场里情况的,威到事情不一般。其中,陈大婶和吴桂香从山上扛枝桠刚回来,跟新来的工人唠过,听说了这伙人是来应援的。 551 ==========第555页========== 难道还会出二小组朵伐梅师傅伐区那样的事吗? 陈大婶说: “咱们背后里嘀咕什么?找场长去!他邢儿也没挂杀人刀、斩人剑,怕什么?” 于是,几个妇女就找到了沈场长。陈大婶问道: “场长,来这些人干什么?”场长眼皮也不撩一下:“应援。”“应什么援?”“帮咱们朵伐。” “咱们建场的宋伐任务不是月月超额吗?” “人家不会冷丁给你增加三千?这是场子里的事情,你们问这些干啥?” 可妇女们并不怕坐冷板凳,就又去问搭帐篷的工人。工人们也说是来应援的,干什么活儿还不清楚。这下子,她们实在摸不清沈场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合计合计,就叫吴桂香上山去找一小组的人。 沈常发也是刚刚知道局里派人来应援的。一接到张立言电话,他威到很突然,因为场子建场用材完成得不错,也并不缺人手。 张立言直截了当地说: “知道你是叫一号拉一号,有三千立方米特殊任务,十天内就要完成,所以交给了你:再说,将来上级要在你们场 552 ==========第556页========== 子开现场会,表彰隔带伐。二小组隔带伐做得不多,这回可以就便多做出一些来,好让人家看看。” 老沈想,你宋伐梅师傅实验林地挨顶了,前几天来游说,又挨顶了,已经整得灰溜溜的啦,这回来电话怎么又说得这样硬气呢?后来他琢磨明白了,这是张立言他们已经决定宋用隔带朵伐的办法了,上级还有人支持。老沈对这个很有气,又一想,这也好,总算有个定准儿了。明远已经走了,只剩一个梅师傅,不朵他那片,他也不可能总那么横巴掌竖挡的。以后场子就按着这隔带朵伐去搞,又不用过多地操心费力,生产就能上得去,自己既能交待下去,又不至于因为乱闯而去捅什么马蜂窝,或是犯错误,对对付付就行啦。 他想到,自己曾给局里写个报告,要求快些决定生产方式问题,这次果然决定了。虽然威到了却一件心事,可是老沈心里从没有象今天这样七上八下过。 他本来想召集一下支委会,研究落实上级的部署,可在家的几个支委都在山上干活,支书朱光耀又被抽到局里先进经验办公室去搞一项什么工作,听说也没有在局里,一时来不及开了。 他想,反正是上级要搞的,自己先在家安排妥了,等上山的支委回来说说也就行了。 他刚刚要筹备应援工人的吃住,第一辆汽车已经到了,并且拉来了帐篷。 这行动的迅速倒让他吃了一惊,心想:张立言从没这 553 ==========第557页========== 么麻利过,这回是怎么了? 搭上帐篷以后,张立言说: “老沈啊,这回任务很急,咱们不能婆婆妈妈的,要来个爽急麻利快。我看咱们也别休,息了,先和来应援的工组长们上山看看场子去。咱们请来了文工团,今天晚上,让大伙儿看看戏,明天早晨就开干,在五六天内怎么也得干出个眉目来。” 老沈说: “我倒没啥,巴不得快干啊。可大家刚搭上帐篷,咋也得歇歌呀!” 张立言转身问站在旁边的四五个工组长:“怎么样?咱们先看场子还是先休息?” 几个工组长干劲都很大,调他们来时,就已经说明这任务很紧,怎么还能想到先休,息?就异口同声地说: “休息个啥?看场子去!” 其实,沈常发也想要先看场子,明天开工。但作为林场的负责人,他威到有责任照顾外来的同志。老沈看大家干劲这么足,就说: “好,先看场子。”说着,就领着工组长们往西走。张立言说: “老沈,你要领着大家看哪块?”“二小组做的南边邢块场子,怎么样?”张立言扬着脸,翘着下巴,摆摆手说: “不,不。那片太次,做了也不太容易说明问题。我看 554 ==========第558页========== 还是做它北面的那块“铧尖子’。” 老沈停住了脚步,心里打了个沉,说道: “这…不太妥当吧?为啥非得做那块不可,这不还是老梅他们的过伐区吗?上回温成他们去做…” “哈哈哈,老沈,你真是个老实人。你老沈是场长,他老梅是场长?” “何必惹臁烦,让它在邪儿放着去吧,等现场会一开完,领导上对隔带皆伐一表态,他老梅自然就让朵了嘛!” “你还要领导怎么表态呀,我的老场长!领导提议在这儿开现场会,这不就说明问题了嘛?”“先朵别的,不一样吗?” “那怎么能一样?去二小组宋伐区,它是必经之路。你让人家看隔带皆伐,还是看朵育结合伐?”张立言有些不耐烦了。 一句话说得老沈桃然大悟,心想,原来上次你来电话叫朵伐它,说是按图纸办事,不能绕过去种种理由,都是糊弄人的呀!我倒信以为真,还在梅师傅面前这么劝他呢。这不正应了梅师傅那句“为了提倡隔带皆伐要铲除朵育结合伐”吗?他想到上次梅师傅阻拦的态度,这次又去还免不了针尖对麦芒,就迟疑起来。可张立言又催得紧,这也是得罪不起的硬茬口,真是进退两难。 来应援的工组长们,不清楚两人谈话的底理原情,还以为他们说的这片不好做,老沈要把它留给自己场子做呢。其中有个两道眉毛儿乎连在一起的山东大汉爽朗地说: 555 ==========第559页========== “不怕因难!沈场长你就放心,俺们专拣这个硬的拿拿,怎么样,伙计们?”其他几个工组长都同意,催促快去看场子。 张立言说: “他们决心这样大,咱们当领导的可没有理由不下决心。走,咱们看看去!” “我看咱们还是事先和梅师傅商量好再去…”“咳咳,你怎么怕他这一帖老膏药?走,有我呢!”沿着林间小道抄近走,他们拨开树枝子,有时哈腰钻过去,有时跨过倒木,不一会儿来到了梅师傅邪片叫“铧尖子”的楔形伐区。 张立言对工组长说:“你们看,这片森林好做不?” “没什么太难的嘛!”那山东口音的同志说。“就是嘛,我看打三条带就做完了!” “老张,咱们先到山顶小屋子里去找找老梅吧。”老沈提醒说。 “看完了再去,也一个样。”张立言一面往前走,一面扭过脸来不屑答复地说。 想到就要宋伐这片伐区,张立言心里头很舒畅,甚至有些得意。上一次他指令温成来宋伐,吃了一个“卷盐(颜)饼”,当时就想亲自出马,可一想到任明远和朱光耀,总有些打憷。这一回任明远调走,朱光耀抽出,还有管理局领导的支持,怕什么呢!他老梅不过就是仰仗着朱光耀、任明远 556 ==========第560页========== 罢咧! 想到这里,他对卡思聪不大满意。他越来越觉得卡思聪遇事总让他来出头,未免有些过于谨小慎微。此如,这次管局关副局长来信是给卡思聪写的,而卞思聪却在信上写:“根据实际情况,认真贯彻领导指示”这样-一句话,他慷概激昂地给自己打了一顿气,撑了一阵腰,说是还有事就走了,却叫自己领人来。来就来,胆小不得将军做,你躲我不能躲。不趁这大好时机搞他一下子,这么整下去,不但自己在学术名誉上这脸要丢给任明远,恐怕是你卡思聪一贯的想法也实现不了呢。 他这样想着,不由得把自已看成了是一个支撑因难局面的英雄,很有些自负呢。他对工组长们说: “明天,第一个带要从那片小红松开始,一直打到山上那棵最高的桦树。这条带材少出不了!” “用不着,张科长!” 这严肃的声膏从森林里传出来,就象从又长又宽的走廊里传出来一样,瓮声瓮气的,增加了语言的严肃气氛。 张立言不由得往山坡上一看,心里一怔:这不是那个有名的宋冒烟吗?他为什么横眉立目地站在这里,手中还拎着一把大斧呢?紧挨他站着的,是沈常发的儿子沈永庆,也是那样的满脸怒气。 “这不是老宋吗?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得先问问你来干什么!” “这个,等晚上你们场子开会,你自然就知道了。不过, 557 ==========第561页========== 可以先透个信,我们是来看这片伐区的。”站在宋宝然旁边的小沈说: “张科长倒很关心梅师傅的这片实验伐区。看伐区很欢迎,为什么要砍带呢?” “要搞隔带皆伐!” “张科长,你错打了主意!”宋冒烟提高嶸门,两眼冒火。这时侯,沈常发吃不住劲了。他很怕两下弄僵了,整出事来。对面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部下,一个是自已的儿子,当然要压服他们: “你们这是干什么?上级领人看看,你们跳出来拦挡,还有没有组织纪律了?” 两个人只是瞪着张立言,并不答话。张立言说:“不能臧情用事!上级有指示,要完成三千立方米急任务,你们明目张胆挡着,这叫什么行为?” 宋宝然说: “张科长,别拿大妈妈唬小孩子!你寻思支书和任明远不在,趁机动硬的,就能把宋育结合伐一脚给琛晶了?打错算盘了,劝你还是回去,免得下不了台!” 张立言气得脸色煞白,连声说: “这还得了,这还得了!这不是破坏吗?”小沈气极了: “你才是破坏,你破坏合理宋伐和技术革命!”正在张立言进退两难的时候,山下有人喊, ·“沈场长,沈场长!” 558 ==========第562页========== 沈常发回头一看,是林场党支部委员季永强。季永强走到跟前,向张立言打个招呼,对沈常发说: “几个支委同志都知道这个情况了,要开个支委会研究 一下才好。” 沈常发说: “我也这样想,还没来得及呢。人都回来了吗?”“都回来了,在山下等着呢。” “张科长,你也参加吧?”老沈问张立言。 张立言不大愿意参加,又苦于这个台不好下,便道:“我参加不参加都行嘛。不过,是得研究研究,不的话,这不都造反了吗?” 全林场,要数场部的院里顶宽阔平坦了。文工团的同志们估计到晚上观众一定很多,便决定不在食堂小舞台上演,而在这院子里搭临时的戏台。林场电站提前发电,广播站提前广播。演员们还在林场办公室(做了临时的后台)化妆,第一批观众就来了。 这是林场的孩子们。他们扒着窗子,一个个小鼻子在玻璃上压扁了,后面的仍在往前拥。接着三三五五的妇女也来了。林场院子里和街道上,人们笑语喧腾。 他们是这个文工团的老观众了,话题中常常评论文工团的节目。这个说《八姐妹朵种队》是文工团最拿手的节 559 ==========第563页========== 目,那个说《八姐妹宋种队》往哪儿摆?最好的节目还得属《林业工人心向毛主席》。大家猜测,这次会有些老节目,因为看见了演这些节目的演员来了。同时也估计,会有些新节目,因为演员们一下车就编写表扬林场新人新事的节目呢…总之,大家都热心期待着看一场好演出。 但,一小组的人或支持他们的人,都威到象是处在暴风雨前的平静之中。 这时,李文走进了文工团的“化妆室”: “嗬!到底是专业文艺团体,妆化得也好嘛!”李文有个自来熟劲儿,对一个化成老林业工人的演员说,“我们这儿有个业余剧团,得好好限你们学学。” 那个演员,一面粘胡子一面说: “你说得恰好相反,我们得向工人同志很好地学习呢!”“那也对,连我这个工人也得向工人学习呢。我看今天你们去访问二组长温成了,是不是想要学学呢?” “是呀,昕说他们搞的隔带皆伐上过管理局的《森工报》呢!” 李文狡黠地笑笑说: “是呀,得跟他们学。跟他们学,有酒喝!” 一下子说得演员们笑了。也有人提出说,这种说法不妥当,李文就把张立言大摆“光荣桌”的事说了一遍。他说得有声有色,那些化了妆的、没化完妆的演员们把他围个水泄不通。 李文说完了“光荣桌”,提出了一个十分严肃的问题:为 560 ==========第564页========== 什么领导上这么干?他接着酒酒不绝地分析起原因来。他说,主要是他们追求资本主义的利润挂帅。而第一小组犒的朵育结合伐是按“鞍钢宪法”犒的,有敌人破坏它,正好说明搞得对。他把话锋一转,就转到任明远那天跟大家谈到的林场的远景上来了: “林场里的工人同志,决心改变过去的宋伐方式,进行 一番革命,以便使我们的企业全面为人民服务。他们要使这里变成一个取不完、用不尽的绿色宝库,要使子子孙孙扎根在森林里,把林村变成一个反修的战斗堡垒!一个个这样的堡垒联起来,就是一道反修的铜墙铁壁!就拿这个林场说,只要坚持抓好革命,认真执行‘鞍钢宪法’,用了宋育结合伐,不但一九六五年能拿木材,到了二○六五年也同样能拿木材。我们林业工人呢,因为永不搬家,就可以在小河上建起电站,在塔头甸子上兴修水利,建立起粮食和蔬荣基地,在山坡上修起养鹿场,在河边修起养鱼池,在树林中间养上蜜蜂。同时,在险要之处,和有战略价值的地方,建设起能改能守的阵地,把林村变成一个反修战斗村。现在,我们这片林区里正在修建国防公路和其它的重要工程,通过它就可以把各个战斗村联系起来,把军队和工人联系起来,建立起牢固的军民联防…若是做个三年二年就搬家,能办到吗?可这些,按温成那个搞法,也就是我所在的小组那么干,是实现不了的,因为那是砂锅子捣蒜一槌子买卖!” 李文的一番演说,引起了演员们的兴趣。由于威兴趣,就展开议论,结果发觉,按着张立言科长的指示,要宣传的 561. ==========第565页========== 这个林场的“先进事迹”大有疑问。 他们准备的《隔带皆伐之歌》的小歌舞,就是这样的节目。本来想开场就演,大家一讨论,有好多人激烈反对这个节目多还有许多人觉得,对林场里的情况不了解,不能乱楼火,要弄清情况才能演。 这时侯,电灯亮了,外头观众挤满了一场地,要求早点开演。张立言几次派人来问化妆情况,并特别关心那个《隔带皆伐之歌》。 负贵安排节目的舞台监督做不了主,急忙汇报给文工团的团长。他也觉得做不了主,立刻召集负责人会议,并请张立言和沈常发参加。很不巧,张立言和沈常发正在开支委会,一时来不了。 据说支委会争论得很激烈,不好去征求意见,开演的时间又要到了,怎么办?后来有人想个聪明的办法,写张条子递进去了。 关心这个临时支委会的人很多,都坐在场长办公室的外间调度室等着消,息。这里边有陈师傅、李武、小吕,脸上总挂着令人摸不透含意的微笑的温成,也在调度室里走来走去。 一个背着行李的青年人走进调度室。 “大远!”宋宝然惊喜地喊出来,随后才意识到里屋正开会,忙过去接行李。这时候,好几个亲热的压低的声膏一起关切地问 “怎么,背着行李回来的?” 562 ==========第566页========== “还去不去了?”“一定是不去了吧?”任明远有些激动地说:“猜对了,不去啦!” “去得那么急,回来得又这么快,到底咋回事?”李武小声地问。 “话长了,以后我再告诉你们!” “你回来太好了!谁让你回来的,我给他磕八个响头!”·宋宝然高兴得不得了。 “你回来得正赶趟…”任明远说: “这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一说,大伙儿都笑了。接着,任明远详细地了解了宣传队几个组负责入的打算,并且跟他们商量了这次的宣传工作咋个干法,大伙儿威到挺有主心骨,有几个人立刻去行动了。任明远问道: “支委会在屋里开吗?”大家点头说: “开着昵,你赶快去1”任明远问宋宝然: “那篇文章大伙儿学了没有?”宋宝然说: “学了!” 任明远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来,对小吕说: “我在局里编了个对口词,打算回来排排再演,你跟李 56事 ==========第567页========== 文两入看看,词不多,能不能演出?” 小昌拿过来看看说: “太好了,我们想编,还没来得及呢。词不多,又好记, 一会儿就演。”说完就跑了。 任明远大步走过去,轻轻地开了门。屋里涌出季永强的半句话:“…这么干是错误的!”门关上了。 文工团的负责同志向李武打听,“这个人是谁?”李武说: “任明远,宋伐工组长,是支委。” “是报纸上说到的、创造隔带皆伐的那个任明远吗?”“对。可是他认为隔带皆伐在这片林地里根本就不适合。他熬尽了心血,按‘鞍钢宪法'办事,搞技术革命和技术革新,又创造了朵育结合伐。” “那么,我们这个《隔带皆伐之歌》的节目,他一定是反对的了?” “看这个题目,他要反对,不知道内容怎么样?” 外屋里,文工团长正在和几个人小声说话,屋里传出条子来,是张立言写的:“为什么不演?一定要演好。我和老沈同志商量了,要演,请迅速准备。”团长迟疑一下,拿着条子走了。 屋里,支委会开得很激烈。季永强摆出几个条件,认为给了任务是我们场子的光荣,应该完成。但这样不和下级商量,突然袭击,还要用隔带伐,是错误的。支部应该执行 564 ==========第568页========== 上次党委的决议,支持各种试验,不能在没有得出结论之前,用一种试验,来排斥甚至压制另外一种试验。若想把实验过的伐区按隔带皆伐再做一遍,邢得党委重新决议。靳起春同意这个意见。老沈想找出一个两方面都不得罪的妥善办法来结束这场争吵,但一时父找不到。 张立言说: “这样吧,把这片施业区划归局里直接管,明天生产科就下文件,搞好搞坏跟你们场子没关系。这总可以了吧?” 老沈党得这个办法两方面都可以过得去,就很同意。大家觉得这问题很突然,一时肃静下来。 任明远进屋后听明白了这个意思。他先走到沈常发跟前,说明了原委,交回了调转手续,说: “我这是半截腰插杠子,可是有想法就得说。张科长说跟咱场子没关系,可跟咱们党的事业有关系。不符合党的方针政策,这施业区就是划归管理局管,也不应该宋!” 张立言一见任明远,心里一惊。他想:我昨天还打电话告诉卡局长这件事,请他打电话给范副局长。怎么这么快,这任明远就回来了?他一看,梅师傅这片伐区硬宋是不行了,要宋,怕是要搅乱了将来现场会参观人的视线,想办法绕过去也就算了,只是这口气实在难咽。没有关系,只要隔带皆伐一得到肯定,就什么都好说了。想到这儿,他说道:“既然大家坚持这个意见,我原来的打算可以收回。不过,这是管局领导的指示,总要按照隔带苦伐多做一些,为现场会做准备。这样吧,就宋二小组南边那一片吧!” 563 ==========第569页========== “局党委上次会议的精神,是各种方式可以搞小面积试险。象这样来好几十人宋,将来隔带皆伐若是不能推广,国家资源不是要受损失吗?”任明远听明白张立言的打算,从正面提出了问题。 “明远同志的负责精神很好,但这种担心没有必要。我们要在限期内完成任务,根本就不能考虑没有用过的朵伐方式。”张立言看看手表,站起身来,对沈常发说:“我去看看文工团演出的准备。”说完就要走。那意思很明白,我参加不参加你们这支委会都可以。我是为了尊重基层组织的意见才做了让步,你们别不知进退: 委员们对张立言这一手很不满意。任明远说:“建议支部,就这件事请示党委!”“对!把咱们的意见说明。” ·“同意。” 见个委员几乎是同时说出这两个字。 三 演员们对《隔带皆伐之歌》这个节目的政治效果没有把握,心里没有底,精神就紧张。精神一紧张,不是表演得生硬,就是唱错了词,弄得观众一阵阵发笑。只有唱到隔带皆伐有六个好处邢儿,人们才注意听,想从唱词中找出它究凳好到哪儿。演员们一看观众突然静了下来,反而更紧张,好不容易把这个节目演完了。 566 ==========第570页========== 可张立言很不识趣,还要演其他几个类似的节目,演员们说啥也不演了,团长也不愿意演些没把握的,便临时把邪几个节目砍了,宣布演出结束。 张立言趁着这工夫跳到台上去,扯起嗓门儿通知今天来应援的工人,明天起早上山打道。 观众们不大愿听他的,都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忽然,观众身后响起一阵锣鼓声,打的是“急急风”,又火暴,又热烈。 大家回头一看,嚯,又是一个戏台。两台卡车并板儿停在那儿,车箱板往外一闪,用立柱一支,就成了台子。化妆成林业工人的卡丽常,在锣鼓声中走出台来,到了台口,锣鼓煞住。 卡丽常说: “同志们,场子业余文工队排了几个小节目,现在向大家汇报演出!” 台下观众来了个向后转,小观众们兴奋得拍起巴掌,并且一门儿往前挤。 “第一个节目:对口词,《狠批<海瑞罢官>》。”卞丽常往侧幕一闪,演员还没出,观众就报以热烈掌声。掌声中,化妆成林业工人的李文和小吕,雄赳赳气昂昂走上场来。他们两个动作干脆、利落,台词说得威情强烈,每句话都象一颗子弹,射向大毒草《海瑞罢官》。 这个节目不长,效果十分强烈,尤其是最后,两个人代表林业工人说出“战鼓咚咚,红旗飘飘,林业工人齐上阵,上 567 ==========第571页========== 阵除毒草!我们要占领上层建筑领域的阵地,把文化革命红旗举得更高!”的时侯,观众鼓掌更加热烈。 两个演员退场以后,观众里当时就说:“这个节目好。”“前两天才广播,今天就演了节目,真快。”“解渴!” 这时候,卡丽常又出来报幕了: “第二个节目,笛子独葵:《林业工人之歌》。”卡丽常刚闪进帷幕,清脆的笛子声就从帷幕里飞了出来。 “明远,这是明远的笛子!”“尽扯,他啥时回来的?” “那谁知道,反正准是他吹的,不信你等会儿看!”“嘘一听你们的,还是听台上的?” 笛子在吹了两个欢快的短句之后,接着来了一个颤颤的拖音,帷幕拉开了。 真是明远嘛!明远走了,又突然回来,大家觉得格外亲切,他吹的曲子,又是大家熟悉的,更亲切。 大家知道,那两个欢快的短句,是歌词中“顺山倒”的喊山声,笛子放慢了节奏,表现出伐木人伐完一棵树以后,站在高山上,擦着热汗,放眼祖国的山山水水,想到林业工人的光荣责任。随着高昂的笛声,观众们在心里歌唱: 红旗在山上飘扬,白云在脚下流淌。 伐木工人战斗在崇山峻岭, 568 ==========第572页========== 为社会主义砍伐栋梁。不怕山高路险,何惧雨暴风狂。 迎着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我们英勇向前阁。毛主席挥手指引方向,党给了我们无穷力量。我们要捍卫红色江山, 我们要创造祖国的繁荣富强。 夜幕逐渐浓厚了。山里很静谧,笛声更显得脆亮、高昂。它使人们联想起在枪林弹雨之中冲锋的战士、在崇山峻岭里喷云吐雾向前飞奔的火车、在暴风雨中翱翔的雄鹰。 红旗在山上飘扬,白云在脚下流淌。 伐木工人战斗在崇山峻岭,为共产主义培育栋梁。狂风不能把我们阻拦,暴雨不能使我们退让。迎着阶级斗争的大风大浪,我们英勇向前闯。毛主席挥手指引方向,党给我们无穷力量。 569 ==========第573页========== 我们要建设红色江山, 栋梁材在我们汗水浇灌下成长。 、...● 冲锋的战土,用手中的武器喷吐胸中的怒火,飞奔的列车,用加强的马力冲过前进中的阻力;暴风雨中的雄鹰,用更加有力的冲刺穿云破雾。此时此刻的任明远,把他对阶级敌人的仇恨,对错误路线的批判,把他炽烈的斗争情绪,全都灌注到笛子中去了。 舞台下已经涌起的夜雾他没有看见,在云雾中听他吹奏的同志们好象和他融为一体。他唯一想的,是要冲破困难继续前进。在吹到“毛主席挥手指引方向,党给我们无穷力量”时,入党宣誓的场面,毛主席关于绿化祖国和坚持合理朵伐的教导,张思德同志的榜样,一下子都涌进了心房。他充满胜利的信心,吹完整个曲子,戛然止住,尾膏在夜雾繚绕的森林里消逝了,观众还沉浸在战斗的气氛之中。任明远往后台走时,人群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张立言讲完那几句话,见任明远他们唱上对台戏了,心里很不满意。他打听了还要演出的节目中,有一出小歌刷叫《红心似火》,是他们自已编的。它宣传的是抓好阶级斗争,犒好合理朵伐,为社会主义朵伐,为共产主义留树的事。他想,这不是针对我来的吗?便在任明远吹笛子的时候,找到了沈常发: “老沈啊,他们要演的节目,过去你看过吗?” 570 ==========第574页========== 老沈知道张立言对这个演出不满意,心想:你是总想找茬,演个节目你还犯得上干涉?便说: “排演时我看过了。”张立言说: “听说有一个节目写的是任明远他父亲。这可是为个人树碑立传,要慎重啊,在这类事情上最容易犯错误呢。” 张立言这一说,老沈心里一沉,说: “这点我还没想到呢。不过可没用真名。” “真名假名倒关系不大,这事不就写的是他父亲嘛!”“他父亲的事我知道,这小剧里只有那么点影子,好些事情根本不是写的他爸爸。” “有点影子也不行!再说你们这个是业余水平,你没看连文工团排个节目还有意见吗?” 老沈想,支部书记没在家,自己是副支书,理应负责任,可自已对这文墨事又外行,真出了点事,确实难说话。 他想找几个委员商量,就忙拦住卡丽常报幕。这一拦不要紧,戏剧小组的人一齐对老沈来了,其实话却是说给张立言听: “K隔带皆伐之歌》能演,我们这个咋就不能演?” “检查时你没提什么问题,当领导的,不能听点儿冷风就没主意。” “咱们宣传的是毛泽东思想,歌颂的是普通林业工人,谁也挡不住!” 正在争执不下的时候,党委宣传部长老郭分开人群来 571 ==========第575页========== 了。他是在测量公路的工地蹲点,顺便到这里看看,然后回林业局,听到演戏就直接来到林场。老沈这回找到了内行,连忙把情况向他汇报了,张立言在旁找楞缝泼了几瓢凉水,没想到老郭果断地说道: “这个剧本宣传部看过。我们认为很好,为什么就不可以演?” 张立言急了: “听说这个本子是写任明远的父亲,演出合适吗?”“老张,你看过这个剧本没有?”“没有,听说是那么个事。” “它取材于老一代林业工人的斗争生活,经过创作,宣传的是革命思想,批判的是私有观念和个人主义,我们看过本子。老沈,让他们演吧!” 下丽常很有力地报幕说: “下一个节目,小歌剧红心似火》。” 四 妇女们招呼孩子,青年们呼唤伙伴,戏散了。场部的院子里在两个戏台中间,留下当坐位用过的一排排木方、木墩儿和砖块儿。应援工人中五六个喜爱文艺的青年,激动的心情平静不下来,围着演《红心似火》的几个演员,打听他们没有听清的台词和唱段,恳切地要求把这个节目连词带曲都教给他们,任务一完,回本场就能演出。 572 ==========第576页========== “应援的同志赶快回帐篷,领导说明月还有任务呢!”有人喊这几个青年。几个青年并不回去,要求立刻就教。 作为作者、导演、演员的李文和卡丽常,还受着剧情和观众情绪的感染,爽快地说:“好,教就教,到你们帐篷去。”青年们高兴得连声叫好。大家围着他们儿个扮演主要角色的演员,一边走,一边热烈地议论。一个肩膀又平又宽的青年说: “你们编得真打动人!邢些老木把,跟快要垮台的鬼子、汉奸、把头面对面地干,就是不让他们放火烧山。他们不怕打,不怕抓,不怕掉脑袋。他们当时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想到祖国很快就要解放,不能让日本帝国主义来毁坏我们的资源。” 另一个大眼晴又黑又亮的工人抢着说: “最威动人的不是那儿,而是他们宁可饿死也舍不得吃 一粒松籽儿。敌人在森林里追他们三天三夜,老木把身上 三处受伤,饿得一点儿劲儿也没有,可他却把一棵棵松塔拣起,贴身揣起来,快要牺牲的时疾,双手扒开泥土,埋上了种子。看到这儿,我眼泪都忍不住流下来了。” 宽肩膀青年抢过话头:“唱词也威人。”说着便唱起来: 敌占的白山、黑水,曙光就要出现;分离的同胞、骨肉,就要团圆; 573 ==========第577页========== 毛主席指引我们前进,胜利就在明天。怎容得敌寇放火烧山,怎容得埋下这定时炸弹?挥巨斧,捍河山,洒碧血,将松苗灌,为新中国保护绿岭青山,留丹心,喜迎大地春满园。 “你唱得调子倒差不多,不过威情还不够劲儿。”大眼睛青年说,“后边的躁字句还得深沉有力,李文同志唱得很好…” 他们一路说着唱着,不觉来到了帐篷。帐篷里怎么这样热闲啊?哦,原来是林场的职工、妇女们在任明远的带领下,抱来被褥,他们担心亲人们住帐篷受凉。卞丽常向几个青年说:“明天再教吧,明远他们来慰问你们了。”说着就挤过人群找明远去了。 任明远正和眉毛连在一起的工组长等人唠得很热闹。“这么说,你这个隔带皆伐的倡议人在新情况下反对它了?我看反得好!” “若不,就对不起戏里说的老木把了!” “俺们都寻思是个新事儿,来支援的劲儿蛮大。若知道有这个岔头,俺们说啥也不给他来了!” “来了也好啊,咱们跟任师傅、梅师傅他们学学,回去不 574 ==========第578页========== 好搞朵育结合伐?” 任明远看这些师傅不到一天的工夫,就弄明白了是非,心里真高兴: “这位师傅说得对,来有来的好处,你们得把好经验留下来1” 这时候,张立言进来了。他一看应援的工人们和林场职工、家属们唠得亲亲热热,又看见任明远身旁围着一帮工组长,认为又让他抢了先,自己晚来一步。他高声说: “今天应援的同志们刚来,又看了戏,已经很累了。一会儿还要分朵伐组。林场的同志先回去吧,让大家早点儿休息。” 屋子里热烈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可谁也没动地方。一字眉的工组长说: “忙什么,林场同志是来慰问嘛,大伙刚唠在兴头上。”张立言这一天来就不顺气,听这么一说又有点上火了“得休息了。应援的一会儿分了组,明天还有任务,要争取把二组南边那块伐区伐完一个带!” “还搞隔带皆伐吗?”谁问了一句。 “咱们来就是要搞这个嘛!”张立言在寻找说话的人,没有找到,他背后又有个应援的工人说: “那么,说三千立方米任务很急,是借个由子啦?”“今天演戏说隔带皆伐有六个好处,我看还有一个。”张立言这回很威兴趣:“是呀,还有什么好处?” 575 ==========第579页========== “开运动会省得平运动场了,溜光溜光的。” 这一句话引起了哄堂大笑。张立言脸上挂不住,心里吃不消,火气直往上冲,这火都是对任明远来的: “同志,这太不严肃了!任务是上级决定的,谁要做反面的工作,谁得负责任。大家也不要信那一套扰乱人心的小动作!休息,准备明天上山!” “张科长,你应该告诉同志们,支部已经请示党委,而党委还没有答复。在党委答复以前是不能行动的!”任明远觉得非说话不可。他不为自已辩解,而对张立言不把党支部决议当做一回事的错误做法提出批评。 在这个时候,他多么盼望党委能来答复、得到党委的支持呀!想必是党委正在研究吧?不过他满怀信心,正象党组织一贯扶植、支持他的革命行动一样,是一定会制止张立言的错误作为的… 张立言说: “三千立方米任务,要不要完成?”任明远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小组早就要求提前生产啦!”“这不结了!期限很急,就得用隔带伐!” “不,越急越要坚持合理宋伐,在这儿决不能用破坏资源的隔带伐!” 张立言的胖脸连同脖子一起红了,呼呼地喘着粗气,一时找不到话说,只重复地说: “这也是上级的指示…” 576 ==========第580页========== 任明远想,来应援的同志,对整个斗争情况不太清楚,应该充分宣传、说明。这样,党委一旦做出决定来,大家执行得才能有力。他听张立言拿出“上级指示”来,便说道: “张科长,你说的这个上级,我看是不了解实情,不走群众路线的。再说,他代表不了哪一级党组织。” “这是生产业务上的事情,有人指示就可以干,难道还得开个代表会才能决定?” “这是关系到建设一个啥企业的大事,不要党的领导不行。你用一项实验来压另一项实验,就是直接违背党委的决定。” 张立言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只手来,指着任明远的鼻子尖儿,嘴里喷着唾沫星子说: “任明远,这不是实验,这是生产!我可告诉你,这次是管理局关副局长亲自来信指示的。你这么横拦竖挡,造成的后果,你敢负责吗?” 任明远从从容容地把那只指鼻子的手压下去,郑重地说道: “我T这么做,正是要对革命事业负责。” 这时侯,陈师缚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张立言说:“我说张科长,这个你放心,我们全小组都敢负责。”“对,我们敢负责:不负责,我们就不这么千了!”任明远小组里的宋宝然、小沈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任明远说: “张科长,你不顾人民利益,违背党委决定,压制宋育结 577 ==========第581页========== 合伐,这才是要负责任的。可是,今天不是追查责任的时侯。我建议,把外来的同志和我们小组、我们场子的一些同志混合编组,全用朵育结合伐,十天,任务可以完成!” 张立言从提包里拿出儿张纸来,这是一些名单:“照原来打算的编组。明天早晨就要用隔带皆伐!”任明远指指来应援的工人,对张立言说: “你又主观主义了,你要问问大家,看这能办到办不到!” 张立言手哆嗦着拿个名单,一个个点着名,但是没有人答应。念到一个小组的末尾,也还是没人吱声。他又从头城了第一个名子,工人中有人说: “张科长,别编我了!” 这是开了头一炮,接着大伙儿一哄声地说:“不要编我!”“我不干!” “你们这么干太不象话!” 张立言一看群众都起来了,脸上沁出了汗珠子。他抹了一把脸,往外就走。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对任明远说:“这是你造成的!” “你把我看得太能耐了!可这是大伙儿都希望的,我也是这样希望:” “好,我马上报告领导!”“我们等着1” 578 ==========第582页========== 第二十四章 戏散了以后,张立言对沈常发说: “老沈,三千立方米任务用的集材索带,得连夜准备好1” “隔带伐用的?” “邪还用问吗?”张立言说完就走了。 老沈想,听别人说,你们调走明远里头有说道,这三千立方米也跑不了是打着给任务的旗号,压一压朵育结合伐。 虽然不满意,他还是去找了后勤组负责人靳起春。靳起春问明要求准备的是隔带伐用的索带,便说道: “那,等局党委来电话以后再说吧!” 沈常发虽然觉得靳起春说得有理,可是他这样拒绝,使他很不舒服。再加上担心党委电话来得晚,万一真决定用隔带伐,自己没准备就该被动了,他一来气,就进了索带房。· 老沈手套也不戴,手指被钢丝扎得冒血津也不管,插了 一条又一条。 这时候,忽然有人推门进来。老沈也没看是谁,还是一 579 ==========第583页========== 门儿在那儿干。 “大叔!” 老沈震动了一下,他听出这是明远的声音,便停了…下手里的活。可是他没有抬头,只是“哦”了一声,又接着干。任明远看出来,老沈这时是多么盼着他来,他真的来了,又没什么说的了。 沈常发劳动的姿态,用袖子抹汗的动作,任明远是多熟悉,一下子引起他多少回忆和联想啊:任明远一想到这个淳朴、勤劳、肯干、听组织话的于部,凳然被那条错误路线所利用,就又气愤又难受。气愤的是卡思聪、张立言这些人利用老场长“和为贵、忍为高”的思想,利用他保持现状就心满意足的缺点,巧妙地使唤他;难受的是这老头儿至今还认识不到这个!他来找大叔,就是想要帮他认识,在路线问题上想要达到两头都满意,邪是办不到的。他看老沈累得那样,便道: “大叔,这个活儿,以后还是我来!”“嗯。”老沈这样答应着,也还不住手。任明远把烟袋拿出来,说:“给。” 老沈见是自己的,便一愣,心里想,我把它落到办公室里了,他一定是去办公室找过我了。他把烟袋接过来,装了 一锅子烟,抽起来。 任明远一看索带插得都挺长,只有隔带伐或大面积皆伐才能用得上,若朵育结合伐用,有一半长就够了,便问道 580 ==========第584页========== “这索带是给应援的犒隔带伐预备的?”“不,早晚挡不了用…” 任明远清楚地看明白了老场长的心情,他是很怕自已再和张立言争论,才这么说的。任明远接着老场长方才插的那索带茬儿往下插着,说道 “大叔,这是隔带伐用的,我看,以后也用不着这么些了。是不是张科长脚搞的?” 老沈看看任明远,没吱声,只是叹了一口气。任明远明白,确实象靳起春说的,老场长自己按张立言的要求干上了。任明远插了一段,便说道 “大叔,我这一程子看透了,你如今对我们的革新并没有意见,对不对?” 这话说到老沈心里去了,他连眼皮也不抬,“你看透了就行了。” “为啥眼看着他们往资本主义邪道上走,眼看着他们相害资源,明明心里不愿意,还要帮他们使劲?” “明远,你不知道我的难处啊!这个领导这么说,那个领导又那么说,叫我咋办?” “这也是实情。我看,就得看哪个领导按毛泽东思想办事。他的话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他的办,不对的,就得反对,不反对,就是我们帮助错误东西使劲儿了。想要两面讨好,也等于是对正确主张的压制。在用什么方式完成这三千立方米任务的事,支部请示党委了,党委让作办,咱们就咋办。可是,这是个关键的事,可不能这边应付应付,那边 581 ==========第585页========== 对付对付,这样下去,只能给党的事业造成损失1大叔,丢掉从自己或者是自己林场的得失考虑问题这个包袱,处理事情就不难了。怕,不行。解放前斗土匪,怕不行,解放后斗把头,怕不行,如今,怕也同样不行啊!” 老沈知道,明远说解放前和土匪斗争自己有怕字、秋字,是指自已没有发动工人起来缴那儿个政治土匪的枪,结果反受其害。 他想,今天没邢么严重吧?可又一想,他们把明远想办法调走这事,难道还不够损了吗?他们这些人认准了要走独木桥,自己又帮助使劲,往前推他们,唉!他听到明远说给党造成损失这话,心里直折个子。他想,我沈常发入党快 二十年了,想豁出命来给党做工作,可却受到了这样的批评…那么,明远说得对不对呢?自己帮助压制革新,这不是在给党造成损失是在干什么呢?咳,我为什么要有意无意让张立言、下思聪这些人满意?让他们满意不就是得个荒山秃岭和企业走歪歪道的结果吗?想到这里,他头一回戴到自已太胡涂了!不过,他还是很扭心,说: “张立言方才又给上级挂个电话,上级说是一定要用隔带伐来宋。老梅,你,你们小组还能让这个份?张立言一发动外来的,整不好,不得打起来吗?” “外来的,不会跟咱们打,明天,人家不一定按他张立言的干。” “张立言能让?” “他错了,人家也非得跟他错到底不可?” 582 ==========第586页========== 老沈看看任明远。他对今天外来应援工人的态度变化本来廷惊奇,来得这么,又变得这样快,得多大能耐才能把大伙儿说通啊!从明远走了以后,老沈心里总象压着一块石头。他心里也划回儿,怎么把明远调走之后张立言就来林场当说客,还突然来这么些人要硬宋呢?这段时间,老沈对朵育结合伐本身根本就没有怀疑了,但他还老是拿不定主意。他应付张立言,是因为看到张立言背后有卡思聪,怕整不好闹出乱子来,场子整砸了锅,把明远也弄“踢登”了。通过这两天的事,他认识到越怕越有鬼,你退一寸,他进一尺。明知道他那玩艺不对,再退,了不得?他有意地问明远:“调你去,是怎么个底理原情?” “是卞局长告诉张科长,张科长跟劳资科捅鼓的。他们说,要把我这个刺儿挑出去好下筷子。今日这‘筷子”不下了吗?可是连一晚上也没过,我看不少人,都变成‘刺'啦!”“谁这么说的?”“张科长。” 老沈使劲磕了烟灰:“谁叫你回来的?” “范副局长批评了他们!他知道场子出了这个事,很快就跟赵书记通了电话,让我回来了!” “啊?”沈常发初次威到自已帮助张立言办了骗人的损事儿,又羞愧又愤怒。他越来越看透了卡思聪、张立言是在漂亮的包装中贩卖私货。他们想党的事业太少,想自已名利地位太多。他威到赵成业、任明远、老梅、一小组的人,是 583 ==========第587页========== 一心扑实地流血流汗干革命,所以内心里早就宾服他们。今天听明远这么一说,他也真想立即出去质问张立言,可他只是“哼”了两声,越想越生气。 任明远把老场长插好的长索带用米尺量了一下,一看,正好一条可以截成两条朵育结合伐用的集材索带。他拿起 一把剁子一把锤子,当当当儿下,就把一条长索带剁断了。老沈明白明远的意思,说, “把判子给我!” 任明远心里一阵热,连忙“哎”了一声,把剁子柄递过去。同时,他也换了把大锤,朝手心吐了口唾沫。 老沈说:“来!”· 任明远抡圆大锤,一声唿哨,光当一下,钢丝绳分为两截。两人谁也没说话,一口气把十儿条索带剁完了。任明远把自己的手巾递过去。他看见大叔皱纹深刻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笑意。 这时侯,门光当一声开了。陈师傅、宋宝然、小沈、下丽常等人拥了进来。 陈师傅拿着一张《森工报》,递给老场长,“场长,看看这上登的是哈?” 老场长先看看大伙儿,一个个脸上都有期望的神情。他想,难道又是张立言的? 他戴上眼镜一看,第二版上,大字标题印的是《坚持朵育结合是一场革命》。他往远处拉拉距离,才看清是卡丽常、李文、任明远写的。他一看,足足多半版,比上回张立言 584 ==========第588页========== 的文章大出来足有二寸宽的一大块。 老沈想,上边也是有支持朵育结合伐的!他看看下丽常,卡丽常正象做完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之后的年轻人一样,很庄重。这使他自己也受威动。他知道,这篇文章是针对卡思聪的思想、于法来的,卡思聪也反对她发表它。他又看看大家,大家也是这么个情绪。陈师傅说: “张科长还在这儿,来应援的还没走,咱们咋办?”任明远指指截开了的一堆索带,说:“这就是老场长的主意!” 大家有的没有立刻理解,有的已经理解了,相互一交换眼色,便全明白了。大伙儿热烈地说: “老场长,支书不在家,你就发话!”老沈问道: “这张报哈时侯送来的?”宋宝然说: “本来明天下午才能送到咱们这儿。是生产科吴技术员刚刚接到,骑着自行车给送来的!”“送来多少?”“就这一张。” “宣传队的,打点‘夜作’刻刻蜡纸,明天应援的起来,一人发一张!” 小沈很高兴,拉了卡丽常一把说“走1”大家立刻跟了出去。任明远也要去,沈常发拦住他, “明远,你别去了。” 55 ==========第589页========== “有事?” “走,咱们给局里打电话去!” 任明远转身放下大锤,擦了下眼睛,立刻跟老场长一块儿走向办公室。 范副局长在任明远赶回场子以后,咸到张立言瞅冷子来这么一勺子,决不是孤立的事。自已在家里坐镇,这么重要的事,张立言都不商量,而且看来还象有意躲过自己,这是很严重的。 他首先想到打电话给赵成业。赵成业听到发生了这么个情况,就告诉范虎臣赶快打电话给卞思聪,让他回局。赵成业自己呢,也从蹲点的林场立即起身。 赵成业拉山道回到局里时,已经傍黑了。 范虎臣等得很着急,一趙一趟出来往路上张望。正在他张望的时侯,赵成业拐过栅栏,出现在他面前了。 他俩一起到食堂去。赵成业吃着饭,范虎臣就把朵伐梅师傅实验林的争执、任明远被突然调来和今天张立言没有通过局里就调工人强行用隔带皆伐去宋伐的事情说了 一遍。 :·赵成业默默地听着他激动地叙述,没有打断他,也没有发问。他认真地思索着这几件事情的联系。赵成业很关心鹿鸣岭林场宋育结合伐这项革新,虽然他在别的场子蹲点, 86 ==========第590页========== 可却时常用电话了解进展情况。他知道它进展得很快,但这几天的情况却不了解。怪不得老范这般恼火,张立言还在搞名堂,也有人极力支持他稿名堂。他们是想用突然袭击的办法把朵育结合伐压下去,抢在朵育结合伐的总结之前,拿出一套完整的办法,使朵育结合伐处于被动地位。赵成业想到这儿,范虎臣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材料来递给他,说:“我告诉张立言要尽快研究,搞出个意见来。结果,他在材料前边潦澬草草写了一些个模棱两可的话,就让科员给我送来了!” 赵成业一看,是宋育结合伐的总结材料,心里一喜。他想,看得出,朱光耀、任明远他们对这场斗争是有所预料的,他们走在前边一步。 范虎臣说到最后,特别强调了张立言现在正在鹿鸣岭这一点,说是去过两次电话问明人已经住下了,文工团正在演节目,双方正在顶牛,到底咋办,应该拿个主意。可是赵成业把饭碗推到旁边去,没有再问正在发生的新情况,却认真看起这份总结来了。仔细看过了,他问范虎臣: “你看过没有?” “我接到以后,就出了这么些乱事,哪还有心思看?”“那,你好好看看。” 范虎臣有点疑问地看他一眼,赵成业还是把材料递了回来。在范副局长看材料时,赵成业就坐在旁边,抽着短烟袋,一面等着他,一面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地写什么,想半天,写几笔,老范一点也看不出他着急的样子。 587 ==========第591页========== 他见老范看完了,放下笔,问道“你看,这个材料怎么样?” “我看,立得住!任明远他们有点‘抻头'。若放在我身上,这个方案不一定等到这么十拿九稳才往出拿!你看怎么样?” “他们拿得正是时候!材料把实睑概括起米了。”“这是他们支部报给党委的,我看,你批一下就行了。”“不能这么处理呀,还是咱们几个局的头头先研究一下,然后提交给常委会,常委批准,再上报。” 两个人说着话,出了食堂。他们踏着如水的月光,来到林业局调度室。值班调度说,又给下局长去的那个林场挂了电话,说是卡局长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了,按路程早该回来了。 范副局长说: “这老卡真是,前两天去了一次管局,说不上哈时回来,这又说不上啥时上了林场。若不打听他家,还不知道他在哪儿。我看,咱们先去鹿鸣岭,告诉老下回来也赶去?” 赵书记笑了,说道: “你是不是担心,朱光耀让老卞领出去了,老沈和任明远处理不了这个事?” “你不担心?” “那块儿,我很放心。” 时钟咔咔咔地移动着秒针。赵成业还是专心致意地研究那份总结,在笔记本上写字。 588 ==========第592页========== 范虎臣心里更急,又走到别屋去,给鹿鸣岭打了个电话,他们说剧已经演完了。范虎臣恨不得一下子飞到鹿鸣岭林场去,但党委还没有定下米怎么办,去了,也表不了态,解决不了问题。他又急急忙忙回到调度室,见卡思聪已经回来了,正在看那份总结。老范想,为什么不先研究鹿鸣岭朵伐的事呢? 其实,卞思聪心里也在划这个回儿。他到管理局去后,把要开隔带皆伐现场会的条件说得具备而又成熟,所以他回来后,很快就接到了关副局长的来信。他这次下去,实际上要躲过在鹿鸣岭发生的这一场交锋。接到关副局长的信以后,他就预料到这场交锋是一定要发生的。不过,他想得挺妙,认为张立言的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是得到关副局长支持的,能够压得住任明远,使隔带伐的现场会抢在朵育结合伐的前头。可是,他没有料到任明远回去得这么快,而且竞敢唱这么大一出对台戏,竞然把去应援的工人说服了。他在林场接到调度让他回局的电话之前,接到了张立言的请示电语。他说,这是关副局长定的,可以直接请示关副局长。不知张立言请示上没有?如果关副局长坚持到底,赵成业、任明远他们是顶不住的。他一回来,满打算迎面就会碰上张立言调人应援的问题,又没想到遇到了林场的正式总结报告,赵成业不谈别的,光是递给他这么个材料。他眼睛在材料上,心在揣测赵成业这样做的打算。他认为,这是想要肯定这个材料,而肯定了,就意味着否定隔带伐。他拿定主意拖下去。 589 1s-.. ==========第593页========== 其实,赵成业想的,跟卞思聪揣测的不一样。他要先研究材料,是因为这既可以启发卞思聪回顾他蹲点过程中工人群众的革命精神,从中得到一些启发,有助于问题的解决又可以缓和一下紧张气氛,把问题研究透彻,以理服人,解决问题。他看卡思聪看完了,就问道: “你一直是在那里蹲点的,他们昨天报来这么个材料,你看怎么样?” 卡思聪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说: “其中有很多值得肯定的地方。不过,现在就提出这样的东西,为时尚早。” “老下,说具体一点!” “宋、集、补植各道工序还刚有一点点门路,效率虽有提高,但还没有长期稳产高产的记录其中对计件工资的批评合适不合适,这些都是问题。” 范虎臣一听老卡说为时尚阜,心里甚至当时就想反问 一句:什么时候才算不早?他说道: “怎么能说这个材料提得早?他们有老局的、老梅的实验林地,到这个场子又做了三块伐区,树倒方向问题解决了,集材不挂幼树问题解决了,效率跟大面积皆伐一样,风倒树的问题也留了防风带。我看他们还算有‘坤头’,至今才提,其实头半个月提,也不算放空炮!” 下思聪笑笑,说道: “老范,你是内行。”他膘了赵成业一眼,“不说别的,树能不能留得住,往往要在三四年以后才能有结论鳜。” 590 ==========第594页========== 赵成业和范虎臣听得出,:他显然是指梅师傅邪片实验林地的白腐病说的。老范说: “那咱们的这个新方式就得在三四年以后才能正式朵用啦?” “我倒没有这样讲嘛,不过,起码需要观祭一段时间瞰。你说呢,老赵?” 赵成业想,方才你说老范是内行,明明是封我这个外行的嘴,现在又让外行照着内行的说法再重复一遍吗?老卡啊,你这个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用过不少这样的妙招啦,这样下去危险啊。他说: “我从外行的角度说说想法。老卞说为时尚早,可以归找成一条理由:不知道三四年以后树能不能活。我看,老梅的实验林地就回答了这个问题。那至今已经是小二十年啦!咱们不能等二十年以后再决定朵用这个革新吧?梅师傅有一片林地出了白腐病,虽然现在没有破案,可那是敌人破坏的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不经过采伐的原始林,成片树被风刮倒、成片地死亡不也是常有的吗?主要看我们朵取什么预防措施啦。” 卡思聪轻轻摆摆头,用右手一下一下地往后章擎背头,沉默了好一会。他听赵成业这几个问题都是回答不了的,觉得如果坚持意见,就得有更充分的理由。他本来是有充分理由的,不过他不愿直接说出来,这回也只好说了 “老赵,这儿条挺雄辩戦。就是我们同意他们这个意见的话,起码,这个材料也要很好地政一改。其中说‘计件工 591 ==========第595页========== 资扩大了差别,阻碍了这项革新。’‘在利润挂帅指导下,不可能有旨在为人民服务的革新’等等,都和上级的精神不符暇。” 赵成业装了一锅子烟。他想,这回提到核心的问题了。老卡明支持,暗反对,还不是出于这么个原因吗?他说: “我认为,这个材料事实部分,充分体现了他们的科学态度理论部分,是关键,充分体现了他们的高度路线觉悟。他们看透了,一项革新不能孤立进行,什么样的原则,就需要有什么的措施来实现它。他们看到了利润挂帅的原则不需要这样的革新,物质刺激的办法妨碍这样的革新。我看,他们搞这个革新,目的是明确的,就是反对利润挂帅。这也可能不符合这个那个规定或者要求,可是它符合毛主席为我们制订的‘鞍钢宪法’,正因为这一点,我们才要坚定不移地支持它!” 范虎臣说: “老卡,你的顾虑两火车也拉不完,明明是个大好事,没有别的可说,干!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思想抛开在外就完了1” 卡思聪一看,在这个事情本身上,实在是找不出驳倒赵成业的理由,还不如把眼下用什么方式宋伐这三千多立方米特殊材的任务摆出来。不过他不想摆,因为事实替他摆了。你赵成业用新实验的方式作业,量你到时也完不成任务,那时反而证明好多理论问题呢!如果你不敢坚持用这个方式,隔带伐在完成任务上,是会显示其威力的,接着一 592 ==========第596页========== 开现场会,你们提倡那套,对不起,也只能是白费心血面已。他说: “老赵、老范,你们的理由,我现在不想驳起来没完喽。我之所以对他们这个总结持慎重态度,主要是因为我在他们那里蹲点暾…” 赵成业嗬嗬地笑了。范虎臣说,“哎,这事情就得抛开个人嘛!”赵成业说: “好,咱们连夜开常委会,定了以后,我专程送到管局,还要等着管局党委研究后再回来!” 卞思聪有些惊异地看了看赵成业。范虎臣说: “好!那咱们这三千立方米任务到底要不要?若要,用什么方式完成?” 赵成业嗬嗬笑着说: “我说不要,你千吗?你该说啦,抢还抢不着,送上门来的,能推走?” 范虎臣挺高兴,觉得老赵看问题、做事情有很多跟自已很一致的地方。他说。 “你说对啦!”卡思聪说: “现在能正式生产的林场,还就是鹿鸣岭。他们又搞着实验,用什么方式,这可是个难题,时间紧,任务重…” 这时侯,电话铃哇哇地响了,调度员说是张科长来的电话。赵成业告诉把扩音器打开,,扩膏器里传出来张立言的 593 ==========第597页========== 声香 “调度吗?” “是。” “卞局长回局了没有?”“在这儿。” 张立言迟疑了一下,但他没问都谁在场,说:“请他说话。” 下思聪一瞬间威到挺尴尬,忙走到话筒前: “张科长吗?我是下思聪。现在赵书记、范副局长我们正在商量怎么,样完成任务的事。你有什么事概?” “这里的情况很不好办,他们嘴上说是要完成任务,实际上要利用这个时机推行根本就成立不了的那套办法,有些外来的工人也跟任明远一起膳起哄。这个事情你…局里领导应该出面。卡局长,不能因为你支持朵育结合伐,就在这个问题上有私心,当领导的不考虑任务,尽考虑个人还行?”从声膏听得出,张立言很激动。 卡思聪说: “同志嘶,不要那么光火嘛!现在领导上正在研究办法,你们也要做好工作嘛。好喽,你先等等,过个把小时再来电话。” 范虎臣一看下思聪要把电话挂断,忙拦住说: “先别挂断,我说一句。”说着,他走到话筒前:“张立言,这个任务哈时下来的?” 听筒里静了半晌,传来张立言嗫嚅地声音。: 594 ==========第598页========== “前天。” “我在家主持工作,为什么不跟我讲?” “我…我寻思这是属于生产科范围内的事呀!”“连管局都涉及到了嘛!既是生产科的事,为什么又打电话找领导?” 父静了半响,张立言说: “管理局有信给卞局长了,可能你不知道吧?我没及时汇报,这是我的不对,我检讨。可是积极完成任务,总是对的,领导要支持!” “完成任务对,搞别的名堂就不对!算了,你听电话吧!”说着,范虎臣咔地挂断了话机。他转身问卡思聪:“老卡,你知道这个事情,咋不打个招呼?”卡思聪笑笑说: “慨,管局来信写着我个人的名字,他们把信转到林场去。我想上级给了任务,叫生产科具体安排就算了,就是这么个事嘛,哈哈哈!怎么,你也上来张立言方才的那个劲头了?” 赵成业问道: “你交代给生产科时,是让他们搞隔带伐吗?” “欧,这个,是上级信里提到的。我是蹲朵育结合伐点的,就更加不便提出问题来了。再说,也只是三千立方米嘛!” “依你看,这光是完成三千立方米任务的事吗?”“是啊,我还真没想到别的臂。”“那么,你的态度是一” 595 ==========第599页========== “照上级指示的办,还有什么说的?再说,下边意见恐怕也没统一起来厥。” 这时电话铃叉响了,是沈常发打来的电话。范虎臣说: “老沈,我是范虎臣,你说吧1” “明远回来,把他调走的那些内情都跟我说了。这事整得太不咋的!接着瞅冷子压下三千立方米来,还要用争论银大的隔带伐朵,我们几个在家的支委都不同意,工人也不同意。我们请示一下党委,看咋办好!” “任务,要不要?”“要。” “那,就是宋伐方式问题了?”“对。” “你个人意见呢?” “我…我看大伙儿的意见对,用宋育结合伐干!”电话挂断以后,赵成业父问卡思聪:“你看,老卡,下边的意见多明朗啊!”赵成业说: “老沈前一个多小时就来过电话,请示党委了。”卞思聪说: “歌,老沈原来可不是这个态度惭。他是提俱搞隔带伐的。这个人学会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喽!我的看法,咱们不好顶了上级。” 赵成业想,这几个月来,卡思聪一直是打着支持朵育结 596 ==========第600页========== 合伐的幌子,起着抵制宋育结合伐的作用。他顽固地坚持要搞利润挂帅那一套,已经十分明显了,看来分歧的公开化,是免不了的啦。这样也好,斗争就会更直截了当一些。赵成业说: “我看,管局个别领导的这封信,目的不是让我们完成 一点任务,是要借此推行隔带伐,压朵育结合伐,然后好开现场会。这是错误的。在这样的林地里用隔带伐,就是糟害人民的森林资源。这一点过去大家就认识到了,不过没找出办法来,现在办法有了,就是宋育结合伐,为什么不用?” 卞思聪又点了一支烟。他想,我早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看你用朵育结合伐到完不成任务时还这样说不这样说了?你不正是想要用这个革新的法宝来巩固你的地位,来压人吗?我让你压不住,还要把你拥下去!卞思聪此时心里十分怨很,但他表面上很平静,并不说话。 电话铃又响了,扩音器传出管理局关副局长的声音:“赵成业书记在吗?”赵成业走到话筒前: “是我。关局长,你在管局里吗?” “没有,没有。我在林业局蹲着呢。听张立言来电话讲,任务的事,遇到了阻力?” “三千立方米任务没有阻力,用什么方式上,有分歧。”“你怎么主张?”“朵育结合伐!” “我上次说过,领导上有倾向性很不得了。这是你自己 597 ==========第601页========== 的意见,还是能代表一些群众?” “我想,能代表一些群众。” “是吗?据说,你们领导上的意见分歧大些,群众对隔带伐是拥护的。” “请等一下,关副局长。”赵成业走到另一部话机前,很快叫通了鹿鸣岭,让任明远来接电话。三部话机联通一起以后,赵成业说:“任明远同志,管局关副局长要了解一下群众对这三千立方米任务的态度、对用什么方式来宋伐这三千立方米木材的态度。你讲一讲,关副局长能听得见。” 关副局长说: “好,好,讲一讲,讲一讲。”“任务按期完成。”“好,好。方式呢?”“坚决不搞隔带伐!” “朵育结合伐能按期完成任务,恐怕也要费大劲。”“有劲不往革命上使,留着有啥用?”关副局长半响没吱声,后来指示任明远说, “鹿鸣岭的,放下听筒吧!”任明远放下听筒以后,关副局长对赵成业说:“工人们热情是好的。可是,这种新方式还不算成熟,试验可以,但生产不能用。我的意见,你们还是要用隔带伐。” 赵成业看见了卡思聪挑战的目光,沉着地说, “我个人不同意这个干法。一会儿我们开常委会,很快会把会议决定汇报给你的。” 598 ==========第602页========== 关副局长心里很上火。ˉ但他自己没有跟管局党委商量,所以只能说: “不管你们咋研究,我个人就是邪个意见了。你们看着办吧!” 电话挂断了。 赵成业跟党委秘书说:“召集党委会!” 三 在听到党委让张立言用宋育结合伐宋这三千立方米的通知之后,场子里的同志们兴高朵烈地散了。任明远到家的时候,爱人和柱子已经睡下了。他轻手轻脚走到床铺跟前。被早已铺好了,他躺下来,习惯地摩挲一下刚剃不久的硬头发。他每天躺下来才能想起这样抹一把头发,因为在山上干活,常落一些松针和碎梗子。他的头发是很硬的,这样一抹,那些小东西就给弹出去了。今天,头发里什么也没有,他才想起来一天没有上山。 他忽然觉得这一天很长,有多少事情啊!难道是出在这一天里吗?从劳资科回来,党支委会,演戏,帐篷里外场同志们的谈话…有多少同志值得学习,有多少道理值得深思啊:党的眼睛是最明亮的,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我们党看不透呢?群众的眼睛是最明亮的,什么样细小的砂子也揉不进去。党和群众都看透了张立言的所作所为。:他们 599 ==========第603页========== 看得清清楚楚,就象白纸黑字一样鲜明。看张立言那个气势吧,好象什么力量也挡不了。党一说话,群众一起来,他不就捏铁了嘛! “为什么张立言会有这股劲头”这个问题,在任明远遇到这件事时,就跳到脑子里来了。卞思聪、张立言是努力寻找代替大面积皆伐的东西,而不是要克服大面积皆伐的弊病。为了这个,下思聪、张立言一起用“工程师”拉他。没搞成,下思聪便唱红脸,来到林场,对自己小组假支持,张立言却唱黑脸,直接支持温成。任明远看出卞思聪拿张立言当影人子耍,也牵着张立言的鼻子走。他们都是让那个轴心带着转的。张立言为啥受这个?就是因为,那条错误路线投合他个人的名利思想。他个人名利思想是明显的,那年开水土保持调查会,就挺说明问题。任明远和宋宝然就是那次认识的。那次开会,上级来了两位有名的林业科学工作者,张立言看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要把他的一篇很长的科学论文拿出来,通过他们的推荐发表出去。那天,人家正向几个工人调查一个什么问题,张立言在宋宝然和任明远他们住的房间等着,眉飞色舞地谈着他这篇论文,并且要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这时,那两位同志来了,对他的论文提出了“要从实际出发,要解决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实际问题;不要光务虚名。”他不认真想想人家的批评,还要死乞白赖地和人家合作,让人家给他推荐一个发表的刊物。当时,宋宝然悠不住笑,而任明远深为张立言这么强的名利观念威到气愤和可怜…张立言这么使劲儿地压制和破坏实验,也是错 600 ==========第604页========== 误路线毒害的结果,是名利思想支跎的。 任明远把张立言的言行贯穿起来看,明白了,卞思聪恰恰是在利用张立言这一点。他觉得,张立言好象滚了坡,正急骤地住深渊里滑,而他自己并不知道,正在沿着错误路线使劲向下跑。那资产阶级的深渊喷出路人的“香”风在引诱着张立言,任明远的心悬起来了。 “应该去找他谈谈,帮助他认识错误。”任明远想,“现在就应该去。” 张立言回到住的地方以后,急急忙忙从背兜里翻出关副局长的来信。这封信上,明确写着隔带皆伐已经实践证明是妥当的,就要开现场会,同意你们多做一些隔带伐区的话。管局党委看来是很不赞成关副局长这个做法的,他们的斗争也是很激烈的。自己这样搞,责任不小啊。这个主张倒是自己提的,可是他总觉得这是根据卡思聪的授意。下思聪当时鼓动的口气、神情、手势,明明都是大搞一下有根据的意思。 张立言仔细看看卡思聪的批语,咸到说得不明确,也有多做一些隔带伐的意思。不,怎么有这个意思呢?这是一句空话,并且怎么理解都可以。张立言要抽人,卡思聪只点头热烈支持,却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也怪自己,几年来习惯于把卡思聪当成党委的化身,什么事卞思聪点头就是上级的意图。那么,卡思聪在党委会上是什么态度呢?也许他会理解自己,替自己辩护的。在管理局,这个问题放在关副局长身上不算个什么大事,他也能担得了这个沉重,卞局 601 ==========第605页========== 长和关副局长总会把这个事担过去的。不管怎么样,事情是精了,隔带皆伐是创不成了以后的事…哎: 张立言吹了灯,仰在床上,一颗接着一颗地抽烟。他想,看来局党委是决心搞宋育结合伐了。管理局领导除关副局长支持外,别人也很难说。明天上山,得全部都用宋育结合伐去宋,包括应援的工人也不让走,都参加!这简直成了宋育结合伐的一次大会战了!哎,今天,我算一个跟头栽到这儿了,以后的事…他心乱如麻了。 月亮升到中天,把院中松树枝的影子清晰地印在方格子玻璃窗上,并且轻轻摇曳,很象水墨画。 他想,好象在哪儿见过这样的画似的。对了,在老局时,卡思聪家里是挂这么一幅的,后来就用尼基大的画代替了。现在呢,啊,换上了隔带皆伐的大照片。 。这个联想,增加了张立言的不安。他近来也总威到下思聪拿他当枪使,自己不出头。一看风头不对,他立即缩回去,装成过去我就是反对这件事的样子。 大面积皆伐他鼓吹得比自己少吗?他犒得最欢了!改建局计刘时,生产科还不是按着他的意思做的吗?赵成业 二问,他就推说生产科做的,过问不够。其实,他想要在三年内一下子拿出六年的利润,建立一件“奇功”。建奇功为什么?在一次酒后他失言了:“利润是什么?”卡思聪神秘地问张立言,张立言说:“走吧,局长,你醉了。”“没有,没有1利润…是…直升飞机,你可以骑着它往上上…是权力、地位1”这样的人,难道在紧要关头能替他张立言说话吗? 62 ==========第606页========== 张立言拍拍自已的额头,企图驱还这些思想:我怎么乱想?卞局长是个关心部下的领导啊…自已过去从来没有这些想法嘛… 是的,书记是很严肃的。我究竞错在哪里了呢?背着党委是错误的,可下思聪是知道的呀1按管局领导信上的指示办,下思聪也是知道的呀!做为一个下级,我错在什么地方了呢?说本心话,朵育结合伐我不相信能搞成,隔带伐接近于大面积皆伐,又是现成的新创造,为啥现成的成绩不去拿?我是有这个想头,想出出名,就叫个人主义吧,可这也是公私兼顾啊! 哎,都是时机不好,时机!任明远已经调走了,为什么会回来?调他是下局长授意自已跟劳资科长说的。任明远到局里,就改变了命令,是谁改变的?有些领导,和卞局长是有些对立的,这里恐怕有什么说道?嘿,想这干哈,不管咋的,这一辈子算完了! 算完了?不一定!卞思聪虽然没有明面支持,暗里支持也会慢慢表面化的。 朵育结合伐别昕吵吵得那么凶,不一定能搞得成,那时再让你任明远厉害去!有啥了不起,有个丢人受处分够了,好汉做事好汉当,错是我一个人的就完了1明天一早就回局。背着党委、压制革新… “笃笃笃!”是几下敲窗声。 窗上一个高大的人影。“是任明远?他来干什么?”张立言火唿地冒起来。他想要推开窗子,说“我犯了错误,你 603 ==========第607页========== 能怎么样?”但没有说,也没有动。 “张科长,有句话要跟你说。” 声膏很亲切,张立言的火打消了一半。但他又觉得没有什么好谈的,索性装睡不吱声了。 任明远在窗外等了一会儿,张立言仍然不吱声。任明远来时一心要帮助他,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多可是在静静的夜里,清晰地听到自己敲窗声音,意识到时间确实太晚了。 明天谈?天一亮,他可能就乘早班材料车回局里去。他看见张立言烟火的亮,知道他没睡。“同志,你在躲避我呀!”明远想着,推开了气窗: “张科长,一个人想心事,总不如两个人唠唠1”张立言坐起来,想了想,走到窗前,“党委表态了,还要争论吗?” “咱们的认识,不一定因为党委表态就一致了。不一致,就要争!” “错误犯了,争论,有什么用?” “以后的道,远着呢影以后的事,多着呢!”“你…应该睡得着啊。” “看着一个同志滚了坡、往泥坑里陷,还能睡得着?”“错误是我犯的呀。”“可损失是党和人民的!” 张立言颤抖了一下,声晋也有些发颤:“我…给你开门去。” 张立言摸索着火柴,点上灯,瞅着任明远,一声不吱,意 04 ==========第608页========== 思是,有什么话,你说吧。 ·任明远看张立言没有坐下,没有很好地谈谈的意思。他想,还是单刀直入好: “立言同志,上次我们小组同志给你写了信,等你的回信,没有等到。” 张立言听任明远提起那封诚恳、热情的信,心里挺受威动。他坐了下来,又一想,那信里批评得那么凶训,也觉得不服气。他说: “你们没有说服我,我也没说服得了你们,写回信,不也得争吗?所以我看,咱们来个井水不犯河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谁也别说服谁。”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是旧社会统治阶级的麻醉品。两个阶级、两种思想、两条道路、两条路线,什么时候也不会井水不犯河水。你领着人强行朵伐我们已经朵过的伐区,这不仅不是‘勿施于人’,而且是强施于人。” “那么,你一定要‘施’、要‘犯’了?”“一定要‘施’,一定要‘犯’。”“没有事实说话,不当啥!”“事实已经说话了。”“什么事实说话了?” “不过,这个话有的能听得见,有的听不见。”“为晗?” “一小组的实验,巳经总结出来了,这个事实说的这些话你昕见了没有呢?没有!” .605 ==========第609页========== 张立言拿出一支烟来点着了: “噢,你们这才哪到哪儿?:正在道上走着呢,算不了什么事实。” “那我再问你,张科长大面积皆伐是不是事实?”“那当然是事实!” “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是什么话?”张立言避免正面回答: “那当然了,正因为它说话了,我们才摸索可以代替它的方式嘛。” “它说话,你听是一个样,我们小组听又是一个样。”“那怎么可能?” “你听它说的是,大面积皆伐不错,可以发挥机械效能,符合以利润为轴心这个原则,改不得,改不得。不过,它是苏修按照他们那套政治经济理论搞出来的,群众反对,臭得不得了,不得不找代替它的东西。而我们小组听了,它的话就变成大面积皆伐糟糕。它破坏了森林资源,引起水土流失,走的是资产阶级利润挂帅邪道,不是要找到一种代替的方法,而是应该彻底抛掉。你看,同一个事实,什么人听,它就说什么话。” “那么,你说,我们的企业都应该赔线呗?” “这么说是大错特错的。我们靠自力更生、勤俭建国来发展国民经济,没有正常的利润不行。可是,这跟利润挂帅有本质上的区别。我们生产的目的是为人民,为了巩固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和无产阶级专政,而资产阶级是单纯追求 606 ==========第610页========== 利润,引人走上资本主义道路,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基础,不管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这不是本质区别吗?有二个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说:‘国民经济是一头驴子,利润是胡萝卜,有了利润这个胡萝卜的引诱,国民经济这头驴子就会跟着跑。’苏修叛徒集团篡夺了苏联的领导权后,栋了这个破烂货,搞什么‘利润动力论’。在我们国家里,也有跟着苏联修正主义思想跑的人。他们鼓吹什么唯生产力论,说什么现在主要矛盾是先进的社会制度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想要否定现阶段的阶级和阶级斗争,否定企业内部走什么道路的斗争。适应这个谬论的需要,才搞出什么利润是牛鼻子、物质刺激等等鸟烟瘴气的玩艺。张科长,你仔细琢磨一下,在咱们局围绕着这项技术革新的争论中,还看不出这是资产阶级要按它那套改造企业、无产阶级坚定地要按自己的理论改造企业的斗争吗?这是个严肃的问题,张科长。” 任明远把企业里当前这场争论这么一分析,并且分析得这样透彻,认识到这么个高度上来,使张立言吃了一惊。他心里想,任明远看透了企业的五脏六腑,也看透了自已的 五脏六腑。不过,道理好讲,谁那么不顾自已的私利拚命去干?但这个分析,他是挺服气的,便说, “明远,你这样分析,说实在话,是我过去没有想过的。但能不能办到,却是另一回事了。” “立言同志,我有几次也很认真地想过你的思想,就是方才来你这儿之前,我还想过。但,这些大事情怕是你没有想过。那条错误路线,利用你错误的世界观,也会拿个胡萝 607 ==========第611页========== 卜来引诱你,这就是名利。你也曾自觉或不自觉地拿它来引诱过我呀!有的人,就站在那条错误路线上利用你,他搞封官许愿、名利地位。你以为这是给你甜头,实际上是让你给他拉套,是拿你当枪使,当影人子要,一直把你引诱到臭泥坑里去。这早晚是要被毛主席革命路线击破的。那时,他头一缩,溜之大吉,或者打扮成过去就和你有过斗争的样子,而把他那套资产阶级的东西又重新蒙上一层漂亮的外衣,以便再欺骗人去。人有了错误的世界观,就会和错误路线一拍即合,就会被错误路线所利用。这一点,现在到了应该认真地来认识的时候了,不然,就会给党和人民造成损失,走错了路啊!” 张立言心里又是一震。他觉得,经任明远这一分析,卡思聪简直成个玻璃人了。不过,他张立言也和下思聪相处了那么多年,关于物质刺激、利润原则,实际还是和老卞意见一致的。因此,他心里还是不怎么服,也不大相信会这么严重,心想,今后注意点儿卡思聪的手段就是了。至于卞思聪对自己封过官,许过愿,也许这些不一定全是那个“胡萝下”,也有对自己的器重。想到这儿,他很平静地说:“明远同志,我明白你说的意思了,威谢你的提醒。这些事,允许个人有个人的看法吧!党委既然做了决定,明天咱们就重新编组,我也不回去了,干完再说,怎么样?” 任明远知道他没有真正认识。他想,斗争的风雨是教育人的课堂,在将来的斗争中去努力帮助他吧。他说, “好不过,你要人在心在,好好想想!” 608 ==========第612页==========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张立言和沈常发商量好,按着任明远的提议,把来应援的工人分成四个宋伐组,把场子里一小组的人分到各组里去,打算用一天的工夫,让来应援的人熟悉宋有结合伐这种方式。 张立言分完了组,回局里去调拖拉机。沈常发在家里搞装车场,让任明远领着应援的人,到山上去看看。 任明远在林场里给梅师傅打了个电话,先领着大伙儿在一小组宋伐过的地方看了一遍,然后,艾领到了梅师傅的伐区。 参观的人,有的出于好学,有的想要把两种宋伐方式来 一番比较,看了以后,都很兴奋,说,“采过的伐区都这样,以后就不断有林子好宋了,儿百年以后,也不用担心资源不够用。” 大家都跃跃欲试,打算趁这个机会好好眼一小组的人学学,回场以后也这么干。 他们正热烈地议论着,忽见几只梅花鹿从一片红松幼 ·609 ==========第613页========== 林中钻出来。 “鹿,鹿!”有几个青年人喊着要去追赶。任明远忙拦住说,“这是家鹿。” 几个青年威到很新鲜,“山上还有家鹿?”任明远说: “这是梅师傅养活的。” 这儿个青年彼此看了看,不好再问下去了。 任明远明白他们沉默的原因,是以为梅师傅在看林中捕了副业,心里不佩服,便说: “你们看,这几只鹿长得怎么样?” “看不出来是家养的,又大又精神,跟山上的差不多。”“这是梅师傅特意喂的。梅师傅领它们在高山的岩石上练腿脚,在洼地的塔头中找吃食,决心让它们吃百样草,长出好茸角来。” “这么下功夫?” “这,他还觉得功夫下得不到家呢:”“还不到家,为哈呢?” “他要养出一副副好茸角,献给国家,多给国家做贡献,用这样的行动报答党和毛主席对他的救命之恩。” 几个青年听了很威动。任明远说: “解放以来,这老人心里就想着这么一件事,咋样为革命多干点活儿,来报答党、报答毛主席。 610 ==========第614页========== “听说,有一回梅师傅病得很重,住了医院。大夫通知梅师傅单位的领导,让预备预备。领导觉得梅师傅在林区于了一辈子,又没儿没女,占口好棺材总算应该的。 “棺材做好了,打算让梅师傅满意,就抬来让他看看。“大家拥着他,从玻璃窗往外一看,他不高兴了。问他满意不,他不吱声,问他行不行,他也不吱声。'· “领导以为他对这口棺材不满意,合计再换一副好一些的。这时,他歧声了:‘我爷爷给地主扛三十五年大活,死后是球秸帘子卷出去的。我爹给资本家刨了一辈子煤,死时是草袋子盖的脸…现在,毛主席把森林交给咱们管,咱们得把一寸木头当一寸金子用,不能这么干…,” 任明远一面往前走,一面讲,没注意所有来参观的人都和这几个青年一起听呢。有人问, “后来呢?” “后来,医院里积极治疗,他的病好了。他拄着拐,硬叫把那口好木头的棺材破了板子,给小学校做桌椅用了。” 大家往前走,一时谁也不吱声。但心里却都在说这么句话:“怪不得这孤老头子会搞出这样的实验伐区来。”站在山岗上的鹿,呦呦地叫了几声,白胡子的梅师傅健步走下山岗来,爽朗地对大家说: “快到屋里歇歌脚,喝口热乎水,提提意见吧!”在大家走过去后,他对任明远说:“卡局长来了。” “啥时筷来的?”“不到一袋烟工夫。” 611 ==========第615页========== “什么事呢?” 七 “说是看看大家学习的情况。” 说话这工夫,已经来到岗上。卡局长迎出屋来,正笑着和大家说话。工组长们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任明远给大伙儿介绍了。 小屋子顿时挤满了人。卡局长拿水图子从大锅里给大家管开水,倒在饭碗里,端到面前,象主人一样热情。 大家看局长这样热情,也都不拘束了。一个工组长问,“卡局长,局里要用隔带伐来宋这片实验伐区的事,搞得很不咋的。” “你批评得好,很好嘶!不过这是个别同志的责任,不是局里哟。嗯,局里要立刻追查责任的。你是哪个场的?” “老鹰岭。”“这个小伙子呢?”“我近,是流黎河的。” e0●●00●◆市000 “全局凳有一半林场来了人!”下思聪看看任明远,“也有好处,大家参观了老梅同志的实验伐区,将来回去就可以推广喽,这很好慨。看得怎么样?” 一字眉的山东大汉说, “这片实验伐区真稀罕人!俺们定准好好学习…”宽肩膀的青说: “对,最好再请明远他们小组讲讲创造朵育结合伐的斗争经过。” 进 612 ==========第616页========== 卞思聪哈哈笑了: “可以,可以。咱们想得很一致。明远,你可得满足大家要求橄。事情就是这样嘛,你要压制一件事情,有时候它自己会成长起来,用事实给你回答和教训。这次也一样,一些人要压制,反而在事实上起到宣传作用喽!同志们,你们方才看了梅师傅的实验,还有明远他们小组的朵伐现场,它合理不合理,合乎理想不合乎理想?如果推广它,能否给我们企业省下大批造林的费用,嘍,给子孙后代带来很大利益?同志们看了,对这些问题当然有自己的结论,我先不强加给你们。你们很好地看一看,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哟。如果真正一致认为好嘛,将来可能就要推广。推广,肯定会有 一定的困难,有困难不要紧,局里、党委会支持你们的,就象我们曾支持梅师傅、明远他们一样撤…” 下思聪这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使任明远不得不加劲按捺心里的火气,不使它冒出来。 不错,总算没有冒出来。 任明远也佩服卞思聪说假话的本领:明明是假支持,偏说成是真支持影明明是他暗示张立言来朵伐的,偏能够掩盖真象,说是有些人这样搞:而且,你看,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动威情,看外表就活似原来就是这么回事,谁也不容怀疑。可任明远心里明镜似的:他在说假话!不过,这番话虽然加了不少“如果”之类的词,说得还算比较明确。蹲点这么长时间,还从没有说得这么明确呢: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做呢?任明远还一时没有想通。 613 ==========第617页========== “卡局长,下午就铺开干了,我得先回去安排一下。”“噢,好的,好的” 任明远跟大伙儿打个招呼,提前走了。刚刚走到窗外,卡思聪就追出来: “噢,噢,这样吧,明远,等我回场,你到我宿舍去,有个事情跟你谈谈。” 二 任明远到林场的时候,天快响午了。在通往作业林地的小路上,人们陆续回来了。 林场办公室打更的老颜头,揉着没睡醒的眼睛,从家里走出来。任明远跟他打招呼: “一头晌就睡好了?”“哪有!” “没睡好要上哪儿去?”“咋的,你还不知道吗?”“什么事?” “啊,到场子看看去!”老颜好象不大愿意和任明远唠睦,支吾几句,就急急忙忙走了。 这时,任明远见沈大婶满面愁容,站在大道上喊小沈。小沈忙走过去,娘儿俩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话,小沈的脸顿时红了。 小沈回头瞅啾任明远他们,又跟母亲说句什么。沈大 614 ==========第618页========== 摊狠很地指了指小沈,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任明远觉得有点什么事,便忙走过去问小沈:“家里有啥事吗?”“没什么。”“婶儿找你干哈?” “我爹…反省了,妈让我打听为哈。有啥打听头,平时死劝活说都不听…” 任明远很惊讶:“反省了?” “嗯哪。” “啥时侯?” “早起大伙儿上山以后,卡局长坐汽车来了,劈头盖脑批评一颠完了,就让他在办公室吃、住、写检讨。这还不是反省吗?” “还在办公室吗?”“八成还在…” 这件事出乎任明远的意料。关于沈常发短处的回忆,象闪电一样,在任明远头脑中闪过。 不错,沈常发有缺点,有过错。可是,决没有一件半件可作为让他反省的依据。为什么让他反省呢?任明远在心里厉声质问着下思聪。他的心气得突突直跳,急步向办公室走去,想要问问沈常发。 可是,他过了林场的松枝门,忽然想到赵成业在党委会上沉着、镇定的态度,觉得自己太不冷静。 613 ==========第619页========== 任明远站在那儿镇静一下。支书没在家,副支书是当事人,应该和其他几位支委商量商量。 他转身要上拖拉机队去找季永强,却正和陈师傅、宋宝然、小沈打个照面。 宋宝然急忙问: “明远,这事你知道吗?”“我怎么知道?”“你估摸什么问题?” “为哈要估摸,我去问问支委们,他们也许知道。大蒙快回去吃饭,下午别误了生产!” “出了这样的事…”宋宝然一扭脸,走了。任明远望着他的背影,坚定地说: “陈师傅,外场同志在这儿的时间是有限的,咱们可一定要做好大家的思想工作,交流好经验,搞好生产。这个事,我去找儿位支委问问。” 陈师傅说:“好,你放心。” 任明远来到拖拉机队,季永强正在车库里吃午饭,饭盒子放在检修的拖拉机履带板上。 任明远把沈常发的事一说,季永强嚼着馒头的嘴停住,翔地把半拉馒头扔在饭盒里: “找他去!” “找谁?” “卡局长!” 616 ==========第620页========== “他还在山上呢,”“那么,问问场长。” “还是咱们几个支委先碰碰头。”“走!” 他们找到了另一个支委靳师傅,他也不知道。 三位支委在走廊里看见老颜头,他就坐在调度室里。任明远过去问明白了,说是卡局长叫在这“照顾照顾场长”。 在支部办公室,他们商量决定,开支委会讨论这个问题,让任明远主持会议。任明远说: “中!” “卡局长回来了。”老靳指着后窗外边招呼大家。“我去请他来。”任明远说着,从走廊里迎出去。下思聪喇在食堂吃过饭,别着牙,低着头走过来。“大局长!” “哦,明远。下午的事安排好了吗?”“安排好了。” “那好。走,到我宿舍去,咱们扯扯。”“林场支部要开支委会,请你参加。”“光耀同志回来了?”“没有。” “欧,沈常发,我已经指令他检查问题,先不能让他加。我要找你谈的正是这件事所。” 任明远严肃地说: “请你参加支委会,大家一块儿谈。” 617 ==========第621页========== 下思聪停止了抠牙: “好,也好,集体谈谈,免得一个一个地谈喽。那么,你们都到我的宿舍来吧!” “这是开支委会,还是在支部办公室吧。”任明远说完转身先走了。卞思聪看看他,一征,心想:怎么,难道他不同意让沈常发反省?不会,为沈常发不同意朵育结合伐,他们的矛盾是很大的。为什么任明远会这么冷冷的呢?他一边想着,一边跟任明远进了支部办公室。 三 支部书记的办公桌,摆在南窗下面,后边是一把没有上油子的旧松木椅子,前边呢,是四五张同样没有上袖子的板凳。 卡思聪挨个儿看看三个与会者,便坐在支部书记办公坐的那把椅子上,掏出前门烟来,把火柴盒放在烟盒上边。显然,这些都在说明:我是上级来的人,你们要干什么,行,我就同意,不行,我有权推翻你们的决定。 任明远从作业服上衣兜里掏出一个红皮笔记本,放在桌子上,挨着另外两位支委,坐在桌子的横头: “开会了。这一次开会,有两位同志没有参加,但支委超过半数。今天开会,想要听听下思聪同志指令沈常发同志停职检查的情况。几个支委同志都不知道这件事,请卡思聪同志说说吧!” 618 ==========第622页========== “很好,很好锄。我也正打算找同志们谈谈这个问题。”他拉长了声调,心里想道:看样子他们不愿意这样干。但卞思聪并不为这个行动而后悔,它还会有别的作用。他说: “大家知道,咱们全局各地都在摸索、实验,打算找出一种合适的宋伐方式来。上一次嘛,党委开了个会,对了,明远同志也参加了嘛,是鼓励群众搞技术革新的。局里对你们这个场子的革新很重视,派我来蹲点,这一点也可以说就是个证明多群众积极性也很大。可是,作为这个场的场长沈常发呢?却站在对立面,企图阻挡这个革新,想要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嗯,他不但不听从领导和群众的批评、劝告,反面越演越烈。这样下去怎么得了敒!为了支持革新,维护党委的决议,今天早晨,嗯,我叫他坐下来写检查,深刻认识自己的错误。那个时侯大家都在山上,没有及时通知。我想,通知也罢,不通知也罢,大家总会支持这个做法的。是不是臀?”下思聪又挨着个儿看了儿个人一眼。 “主要事实呢?”季求强红了脸,问道。 “主要事实嘛,他曾经给生产科打过报告,意思是要求派人来搞大面积隔带皆伐。这显然是对老梅、明远同志革新的压制嘛。嗯,说镇压过了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可以的。生产科有的同志官僚主义,偏听偏信,不了解实际情况,结果就出了昨天的事件。局党委和管局党委,嗯,对这个事件都做了批评,而他对自己的问题还不认识,这就要强行让他检查喽!” “他打的是什么报告呢?”靳起春磕碛烟袋,问。 619 ==========第623页========== “报告在局里呢,他要求派人来。”任明远停住记录,问:“还有没有别的事实呢?”“就这些,还不应该检查吗?”星子里沉默了一下。 “不应该!”季永强更激动了。他在努力控制着自己,以便不要威情用事:“不让回家,关在屋子里,还打发人‘照顾'。看,这不是蹲禁闭反省吗!打了个报告就叫人反省,还有没有沈常发同志的发言权了?” “他的报告,看来是有错误的了?”新起春眯起眼,沉思般地问。 卡思聪急忙说:“当然,当然。” “生产科为哈按着这个报告干呢?”“噢,当然,他们也有错误…” “那,这个责任,就得生产科负,为哈叫沈常发反省?”新起春猛然艇起腰来,眼晴盯着卡思聪。 “你们这样质问我,我也可以提出问题来:沈常发有没有错误?” 任明远说: “有。” 卞思聪说: “还是瞰,这样看还是很客观的。有错误就要认识、检查,对他本人有好处,对事业有好处赋。” 620 ==========第624页========== 任明远说: “有错误应该认识、检查,这是对的。但不等于一有错误,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强行反省。昨天的事情,不是沈常发同志一个报告所造成的。叫沈常发同志停止工作来反省,不符合党的一贯政策,我们不赞成!” “明远同志,搞革命,不能威情用事。本身讳疾忌医不对头,替别人讳疾忌医也是不对头的嗽。我已决定了,让他停职检查。”卡思聪不容置辩地说。, 任明远说, “支部没有讨论,党委没有决定,你个人,没有这个权力,卡思聪同志!” “我还是不是这个局的局长?是不是党委副书记?”卡思聪有些故作镇定。 “这话说错了,这是一长制的残余。局长、副书记得在党委的领导下工作。你到这里来蹲点儿,是个党员,就应该自觉地在支部领导下来工作。不把一级组织当成一回事,这是组织观念不强!” 卞思聪常暗暗以得到下级尊重而自得,遇到这么大的戗茬子,忍了父忍,总算没有发作。但一听任明远“教训”上他了,火“唿”一下子父来了,可是他有些心虚胆怯,火总是烧不大。 他之所以朵取这个措施,是因为今天早晨管理局一位熟人给他来电话,透露了一点小道消息。消息说,昨天赵成业连夜到管理局去了,金书记和其他管局党委成员都很重 621 ==========第625页========== 视,大家对关副局长的一些做法很不满意。 下思聪这一惊非同小可,想来想去,想到了这么一个拉群众、笼络领导、保住自已,还可以使群众不满任明远的办法,但,任明远又没买这个帐。 他觉得,总这样下去没什么好处,就想,已经用行动表明了自已再次支持朵育结合伐,反对张、沈的做法,目的就算达到了。至于沈常发到底反不反省,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再说,党委确实没有研究过,一旦这些人搞到党委去,那些人支持不支持自已也难说,不如顺水推舟。 “不要讲了,同志们!既然你们不同意我的意见,我可以保留。你们看怎么办好,就怎么办嘛。不过,我完全是从原则立场出发的,完全是为了支持这个革新鱖。” 从听到卡思聪责令沈常发检查反省这个消息以后,任明远始终思索着这样一个问题,卡思聪心里明镜似的清楚,沈常发并没有什么大错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为什么做得这样慌慌张张,生硬到令人不可置信的程度呢?任明远看出了卞思聪顺应管局党委和局党委、借此捞取政治资本的用心,同时,也看出了他想以革新的名义,压 一下老场长,使群众对这个革新不满多然后,便是返过头来往革新上加一些罪名,一下子把它再打下去,让他所真正主张的那套上台。 任明远锐利的目光,象是X光一样,一下子看透了卡思 聪的机会主义思想。他说: “那好,我们应该请沈常发同志来参加会议了。” 622 ==========第626页========== “对,应该请他来参加会议!”季永强和靳起春异口同声地说。 任明远立刻去请沈常发。卞思聪觉得在这个场合退走很不好,以后在沈常发面前工作也不好做,应该说儿句有份量的话再走不迟。 他正这么想着,沈常发已经来到了。靳起春忙递过一个方凳去。 沈常发并不清楚任明远喊他过来干什么。但他深信,虽然明远他们几个支委对自己有意见,可决不会因为打个报告就叫自已停职检查。“检查”了这一上午,他把明远对他几次悬切地谈话又回想了一遍。今天这个事实,更碰明明远比自己学习得好,认识得深:原地踏步免不了打乱虫产秩序,不愿斗争逃避不了错误东西的进攻。 现在的斗争不是不激烈,而是自己没有看到这个激烈现在的斗争也不是不复杂,而是自已没有看到这个复杂呀。 他回想起,这几年对待明远他们革新的态度,是看出米好的不敢支持,看出卞思聪是错的不敢顶。这是把“我”字放在“公”字的上边了。 他越回想越捕心,越难过,觉得对不起党的信任,也对不起明远他们。 开始,他威到很委屈,就是自己千错万错,昨天已经认错了,还应该这么对待吗?你下思聪不是比我的错处大得多吗?后来,他努力用明远过去跟他分析卞思聪的方法来分析,明白了这么一件事:卞思聪这是要拿自己当替罪羊 623 ==========第627页========== 和垫脚石。 过去怎么就没看透你竟然这样会耍损人利己的手腕呢?可是,如意算盘你打得过早喽。支部不会答应你,明远他们也不会答应你,我这块社会主义铺路石,不能当你卡思聪资产阶级思想的垫脚石。我就是个哑巴,也要哇喇哇喇,你总不能把人家的嘴都封住! 这时候,任明远说: “沈常发同志,方才咱们开的是支委会。因为没有清你参加,他们两位同志叫我主持,讨论了卡思聪同志责令你停职检查的问题。会议认为,你存在一些缺点和错误,但不应?停职检查,看看你有什么说的没有?” 支部解除了他的停职检查,他心里一阵激动,差点儿没流下眼泪来。 卡思聪厉声厉色叫他检查的时候,他没有骇怕,没有担心,只是有些不明就理。窟窿是张立言插的,为什么要拿我沈常发当替死鬼呢? 支委会的同志们看出这点来了,硬碰硬地跟他斗了,他让步了! 过去自个儿这也怕,那也怕,紧睁眼,慢张口,遇到问题绕着走,到末了咋样?还不是有人整到你的头上来!整这么一下也好,可以让人们认识不少事情啊。怕,解决不了矛盾啊,象明远就对了,见到不对头的就跟他斗,多咱斗赢了算拉倒!怕是什么?怕就是私心,无私就无畏了。明远想的是党的事业,他就困难不怕,打击不怕,拉找不 624 ==========第628页========== 怕,假支持、真拆台也不怕。他心里明白走的是毛主席指引的路,所以他千难万难都不怕! “场长,你说说吧!”季永强说。 “局长,早晨是你让我停职检查的,这阵子我还没认识透呢,还是你说说吧!” “老沈同志,有问题还是要认识问题。你对这个革新是什么态度?这些都得去认识。儿个支委同志不同意你停职检查,我保留自己的意见。停职检查也好,不停职检查也好,目的都是叫你认识问题。” “我倒认识了一点问题。”“是呀,应该向同志们讲讲。” “我总是害怕革新革乱了套,又害怕革新引起的斗争斗乱了套,不是躲,就是捂。咳,错就错在一个‘怕'字上了!怕什么?还不就是怕瞎撞,怕犯了错误!这一怕,明明革的对也不支持,斗的对也不吭气,只求保持现状就好,不想前进。可末了怎么样呢?免不了上那种错误路线的当,上别人的窟窿桥,自己也犯错误!” “呕,这样还总算有些认识嘛。不过,还要多检查主观,多检查自己的问题呀。‘吾日三省吾身’,普通同志也许行,我们呢,还要修养得此这更高一些…好了,你们先开吧,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卡思聪说着,站起来要走了。 “卡思聪同志!”任明远坐着没动,眼睛看着桌子,叫了 一声。 “嗯?” 625 ==========第629页========== “光闭门修养不行,我想给你提些意见。”“对我?” “对。” “欢迎给我提嘛,散会后咱们可以好好扯扯。今天的会,不是主要研究沈常发同志的问题吗?” “和这个问题有关系。” 卡思聪一看躲不过去了,又一想,你能提出什么来!可你劲儿提,有什么了不起的?想到这儿,脸子撂下来,坐在那里看着手表说: “好,很欢迎暾。” “昨天的事,用你的话来说就是‘对革新的压制’,这个贵任,主要应该由你来负!” “什么?任明远同志,你最好冷静些!” “同时,你打算通过指令沈常发同志停职检查来掩盖自己,这比事情本身错误更为严重:” “你说话要有根据:”下思聪的刀条脸更黄,鼻梁上边的血管也象一条蚯蚓,显露出来。 “根据当然有,你在关副局长来信上的批字,故意犒得模棱两可,却用暗示,来鼓励张立言同志调人来,这还不是根据吗?” 这一下子击中了卞思聪的要害。他党得头部象挨了一记重击,往后闪了闪身: “这不是什么根据,恰恰是捏造!” “你是党委的领导同志,知道张立言同志的行动,私下 626 ==========第630页========== 里支持张立言同志这样干,这难道是光明正大的吗?” “你没有权力过问,这简直是…” “不只如此。你到我们这个小组来蹲点,表面上是重视和支持,实际上呢,你以支持为名,不同意对小组和我个人有意见的同志入党,在小组收入少的时侯挑拨离间出了未遂事故,你不是正面说服教育,而是暗地里叫劳资科借机调人,这能说是真支持吗?对我们这个小组,支持与不支持,不能成为功与过的分水岭,关键在于,你假支持、真反对的背后有一条路线,有一种思想,是很见不得人的!” “好好好,你还有什么?”卞思聪嘴唇轻轻颤抖,嘴角一下一下地抽动。 “你从来就是鼓吹大面积皆伐的,压根儿就没支持过隔带皆伐和朵育结合伐。苏修叛徒集团辙走专家以后,你来了个大翻个儿,心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怪,群众都明白!真支持按照‘鞍钢宪法'精神搞的革新,我们当然欢迎,想要来个假支持、真反对,群众也看得出来!毛主席教导我们要当老实人,办老实事,要实事求是,你自己很好地衡量 一下,不要一错再错!” 卡思聪尖尖的鼻子上沁出了细小的汗珠。站在他面前的,就是原来的任明远吗?错误,错误,低估了任明远是个错误。一个工人,他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为什么这么清楚,分析得为什么这么厉害呢?卡思聪一生中遇到过一些大风浪,难道在这么个地方,在一个工人面前就要翻船吗?办不到!他说的十有八九是猜测的结果,应该坚持到底: 627 ==========第631页========== “任明远同志,你这样歪曲了事实,做为一个同志和领导,我很替你难过哟!你犒隔带皆伐,我冒专家组长的忌讳,反映到管理局去:你搞朵育结合伐,我不眠不休蹲点、支持。当然,我不是看哪一个人,这是党的事业嘛。我这样做工作,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结果昵?” “关键就在这里:你想个人想得太多了,别的当然就想得太少了!想个人东西多,就势必和资产阶级追求利润的生意经,跟‘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物质刺激’、‘一长制那条路线一拍即合把修正主义路线当‘圣经'念,就势必跟《鞍钥宪法’闹对立!你是局里的一个负责人,从错误路线出发,搞一些阴谋诡计,当然,必定要使革命事业受损失1”“啪:”卞思聪一拍桌子,桌上的壶、豌都跳了一下。一只杯子倒了,水顺桌子流到地上, “任明远,你太目无领导、目无上级了!我是局党委派来蹲点的,你这样无事生非,玫击设骂,破坏戴信,不服领导,我蹲不下去,只好报告党委。告诉你,你要负责的1” 任明远针锋相对,义正词严: “这是支委会,你这样搞是错误的。干革命就不怕负贵任!” “卡思聪同志,你这样吓唬人吓虢不出理来1”季永强严厉地说。 沈常发越斯,越觉得任明远说得在理,分析得深刻。若在早,他横巴掌竖挡也得把这事压下去;就是现在,想把“事”压下去的恩想还一个劲儿往外冒,但却没让它冒出来。 628 ==========第632页========== 揭揭这个卡思聪有好处,不然的话,局里的工作都让他整坏了。他也想发言,可是总插不上嘴。听卡思聪这样说,他忙说道: “是呀,这事你不报告党委,支部也得报告。”卡思聪说: “好,好,你们尽管报告!”说着站起来要走。 门忽然开了,走进两个人来。大家一看,头一个是党委书记赵成业,第二个是支部书记朱光耀。 原来,赵成业早晨九点开完了管局党委常委会,带着管局党委支持一小组实验的消息,和铁路联系了一台摩托车,迅速赶了回来。他一到鹿鸣岭,就昕到这么个事,便急忙来到支部办公室。 赵成业一看这架势,明白刚才的会议发生了很大的争论。他沉着地走到桌前,坐下去: “听说你们在开支委会,我们来别打断了。”“开不下去了。”沈常发直来直去地说。赵成业问 “为什么?” 沈常发、卡思聪谈了方才的情况。 “光耀,你是这里的书记,怎么办,开还是不开,”赵成业问。 朱光耀说: “很难得这样的机会,这个交心会开下去很有必要,”赵成业看了看记录,说, ==========第633页========== “对,应该开下去。我上次去开会和这次去管理局汇报,上级都指示要积极开展党内的思想、路线斗争。你们对任何党委成员,对我,有什么意见,欢迎提出来。我看任明远同志这几条意见提得好!老下,不要坐不住凳子呀!” 卞思聪擦了擦汗,坐下了。沈常发说: “那,咱们还接着来!” 四 支委会上,同志们严肃地批评了卡思聪,他有时暴跳如雷,有时干脆不吱声。赵成业看他没有认识错误,要认真地和他谈谈。他威到卡思聪已经滑到修正主义的边缘了,应该加紧斗争,也应该进一步讲清道理。如果他能翻然梅悟,彻底改正,这是组织上和同志们所希望的呀!晚上,他和支委们谈过以后,就去找卡思聪了。 卡思聪在场长办公室里紧一阵慢一阵的踱步声传到走廊里。赵书记敲了几下门,进去了。在屋子里,关了很久的空气混杂着雾一样卷烟的烟气,从门找到一个出路,流到走廊里,外面的新鲜空气流了进来。赵成业说, “老卡,应该开开窗子换换空气呀!”“总觉得有些冷,已经十一月喽…” 在烟雾中,卡思聪面孔黄白,眼圈淡蓝,一脸倦容。 一阵对错误路线的痛恨之情,又一次沉重地撞击着赵 630 ==========第634页========== 成业的心: “关在屋子里就觉得冷,其实,白天还可以穿纱呢。听说最近几天还要下一场大雨,哪儿就冷得这样?” 卞思聪让赵成业坐在床上。他背着窗户,坐在一只黄帆布包面的椅子上。卡思聪有些疑问地望着赵成业,等待他开口。他的眼里虽然照旧浮着一丝习惯的微笑,但是那怨很、惊慌的神色,还是时时交替着,说明他的心情是犹疑不定的。 他在想,会上大伙儿已经整我一顿了,尤其是那个任明远,真是刀刀见血,你还觉得不够吗?你要从张立言的情祝着手,还是从任明远提出的邢些问题着手呢?不管从哪儿着手,恐怕现在你还抓不到整垮我的把柄,多亏我和张立言没有全抛一片心… “老卡啊,我觉得有些问题应该更进一步谈谈。党委的几个同志,也都有这个看法。” 卞思聪想,果然是这么来摆问题了,还不如我先摆出来。他说: “我也认为有必要。”“晤。” “先拿张立言的事情来说。去年研究那篇宣传隔带伐的文章时,党委召开扩大会,明确地讲清,两种实验都可以搞,可是,这个精神到下边贯彻不下去臧。一些同志硬要用 一种方式把另一种压下去,宋取了一些不该宋取的手段!”“你是说梅师博不让朵实验伐区的事?” 631 ==========第635页========== 卡思聪皱了一下眉头,说道: “也对,实验伐区当然不应该宋。我是说党委意见得不到贯彻。” 赵成业说: “好,把你的看法都说说。”卡思聪说: “鹿鸣岭林场党支部里的一两个人,不服从上级决定,总跟局里顶牛,今天,这已经发展到目无领导、污蔑上级的程度,好象是党委的一些人对这个反倒开心,很支持。这个工作,实在是不好做下去了!”卞思聪似乎真的很委屈,摇了摇脑袋。 “还有些什么呢?” “还有…”下思聪本来还有不少的话,可是都拿不到台面上来,只好说:“这些,难道还不说明一些问题吗?”“老卡啊,你说话何必绕弯子?我理解你的意思了:我作为党委书记,单搞了自已的一套,和下边搞在一起,没有支持你的工作,对不对?” 卞思聪并没有说话,只是扬了扬脸。邢意思是说,还用问吗? 赵成业看卡思聪如今还不认账,仍然硬往别人身上安不是,以掩盖自己的问题,很有些激动。 他又一次切切实实威觉到了修正主义路线对一个人灵魂毒害的程度和资产阶级个人主义思想的顽固性。他直截了当地说, 632 ==========第636页========== “老下啊,毛主席教导咱们,一个共产党员不应该隐瞒自已的观点。我觉得,你在不少场合,把自己的思想隐瞒了起来。此如说吧,老局执行大面积皆伐,你的实际态度是积极推行的,不过没有直接出面,群众、干部的这个看法我是同意的。” “那…那个时侯嘛,咱们看不透,其它林业局不也是这样搞的吗?” “在一种错误潮流面前,看不透也罢,或者是看透了顶不住也罢,里面当然有个识别能力和责任威的问题,但终究是过去了,问题就在于,你为什么处处宣扬在老局是和这种方式有斗争的呢?” “斗争确实有,你可以问关副局长。” “你一方面写信给关副局长,说是支持他同尼基大的斗争,另一方面却在实际上支持尼基大的行动,这恐怕比隐瞒自己的观点还要严重!” “老赵啊,我真难琢蘑,你怎么会得出这样一种结论来,怎么会呢?” “我先不解释。再提一个问题:你改变建局计划,要修短道的真正动机是什么?” “不过是认识上的分歧而已。” “你在任明远小组蹲点,是一心想要执行党委的决定,还是明里执行、暗里抵制呢?” 赵成业的单刀直入,使卞思聪不能再强词夺理,也不能再支吾搪塞。因为他忽然明白,赵成业对这些情况全部都 633 ==========第637页========== 了解清楚了。他说: “这一点,我可以说,是在保留自己意见的情况下执行党委决定的,不过我承认是执行得不够好的。” “这些事情,我的看法,老卡,都来源于修正主义路线对你的深刻影响,都来源于你的个人主义思想。” 卞思聪猛然地转过脸来看着赵成业,心想,你还能扣什么帽子呢? 赵成业沉痛地说: “你把林业企业当成个人奋斗的资本,而利润挂帅、一长制、物质刺激这套东西,符合了你的世界观,所以你说什么也不想放弃它。” 卞思聪猛地站了起来,但他忽然觉察到这个举动不适宜,又立即坐下,拿起烟来点着,却把火柴杆儿错扔到茶杯里去了。 卡思聪的思想深处,威到赵成业说的也有一定道理。自己过去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话,心里明白,这些都掩盖着个人主义的目的。但自己象怕触到廂疽一样,不敢去接近这个问题。 有时他也会威觉到它的存在,但却给它在华丽的外衣上面再笌上更华丽的外衣,来遮掩这个痈疽,欺骗自已头脑中的还仅有的邪么一点无产阶级思想,也同时欺骗别人。赵成业的分析和一针见血的话,象医务人员的刀剪,嚓地剖破了那外衣,挑开了溃肉,不仅医生看见了流出来的脓水,连患者自己也看见了。但下思聪没有勇气承认这痈疽 634 ==========第638页========== 是生在自己的机体土。他一口一口地抽烟,沉默不语。 赵成业看透了他的心情,要引导他认识这痈疽的危害性, “老卡啊,报纸上早就介绍了苏修国内情祝。他们利用的是资本主义的‘原则’,就是你经常说的那个以利润为轴心。这个原则使农村产生了一些新富农;在工业上追求利润,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基猫和计划性,一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把企业变成自已的附属物。这样,形成一个完全为着自己利益奋斗的特殊阶层,它就是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他们窃据了大权,对工人阶级实行专政;把无产阶级的国家,眼睁睁地给改变了性质呀!” 卡思聪夹在手指上的纸烟带着一段弯曲的烟灰,快要烧着手指了。他靠在椅子上,嘴角不时抽动着。 赵成业接着说: “毛主席教导我们:‘修正主义是一种资产阶级思想…他们所主张的,在实际上并不是社会主义路线,而是资本主义路线。’我们正在批判《海瑞罢官》,就是对修正主义的批判!在我们国内,这种主张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人是有的。农业上,他们提倡过富农经济,利用农村中资本主义的自发势力,搞什么‘三自一包’等资本主义的东西。在工业上,他们实行专家治厂、爬行主义,搞利润挂帅、物质刺激,久而久之,就是要使企业的性质改变。而一些世界观没改造好的同志,就会支持这条资本主义路线。同志,你仔细想 一想,就拿咱们这个局来说,有修正主义的苗头,我们应该 635 ==========第639页========== 怎么办?是和它斗争,还是自觉不自觉地祖护它?伟大领袖毛主席高瞻远嘱,清楚地看到了这个问题,早就向党内提出:‘要警惕出修正主义’!这警告是多么重要啊!难道我们不应该回过头看看自己的脚印,到底走的方向、道路对不对头吗?” 赵成业站在全局路线斗争的高度,分析了本局的情况,使卡思聪听见了洪亮的警钟。这使他象一个重病人,突然明白可以致命的病源一样,看到错误路线的危害性,也看到了自己是怎样在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支配下,渐渐和那条修正主义路线气味相投,并在本局范围内推波助澜的。他想要大声地承认自己的错误,说出自已背着组织的活动和见不得人的思想,但另一种声香,却卡着他的喉咙,捂着他的嘴,揪着他的心,不让他说,不让他讲,不让他承认自己走错了路。这声晋恫吓地告诉他,说了、讲了、承认了,就等于自己宣告了对自已政治上的惩处。他徬徨、迟疑,下不了决心,说: “让我想想,思想太乱了。不过,老赵,请你和同志们相信我就是了。” “还有,我们是应该提高警惕。我们向四平山筑路,有人就造谣言,搞破坏;现在两条路线斗争越来越激烈,敌人来进一步破环,也是有可能的啊。” 这时侯,从走廊里传来了大圆挂表的十一响,夜已经很深了。 赵成业站起来,走过去拉着卡思聪的手,热诚地说: 636 ==========第640页========== “思聪同志,不要总把自已关在小屋子里,要认真学习毛主席的教导,还可以和同志们多谈谈。同志们看到你这样,是又愤恨又焦急。批评你是为了坚持正确路线,也是为了帮助、挽数你。现在,党组织和同志们向你伸出了双手可,希望你下决心改正过来!” 637 ==========第641页========== 第二十六章 沈常发睡不安稳,一夜有两大忽然醒来,忙着扒窗户看,但窗外是满天星斗,月色如银。他听听老伴儿睡着了的酣畅的呼吸声,便又躺下睡了。他第三次醒来时,天已微明,老伴儿起床了。沈常发忙去打开收膏机的开关,天气预报已经快要广播完了,他只听到一句:“下午,有六至七级西北风和中雨加雪。” “到底有大风,还是西北风!”老沈这样想着,忙喊,“永庆他妈,永庆他妈!” 沈大婶在厨房里答话:“啥事呀?” 老沈说:“喊明远吧!”大婶说: “三点多钟就走了。”“咳咳,你咋不叫醒我!” 老沈揣了两个干粮,急急忙忙走出门来。每天这时候, 638 ==========第642页========== 不少人家的窗帘还没有摘下来,今天大不一样,家家炊烟缕缕,不时有兴奋的对话和开怀的笑声传出来。这更使老沈发急,顾不得关节捕,加快了脚步。 今天,三千立方米任务就要完成了。几十号人,四五台机车一直于得挺顺溜。效率一提高,这新方式大受欢迎。 这个消息,由林业局报告了管理局。管理局党委金书记和几个常委一合计,要把各林业局的负责人召集到鹿鸣岭,就着这个较大规模的生产,看一看朵育结合伐,以便于在全管局推广。 可是,广播里天气预报却说今天下午有大风。老沈扭心按宋育结合伐留下的树被这场大风刮倒,便替明远他们捏把汗。依着他的意思,今天先不做了,这样,今天应朵的郡些树,都起防风作用,防风林带就加强了。管局来了人就是原来做的那些被风吹倒一些,还有这片也说得过去。 但任明远不同意停。他说,只有抢在风雨前边于这一上午,才能按期完成任务。 对明远这个劲儿,他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可对这个事,他又担心得不得了。他一会儿希望今天不要刮风,一会儿父希望管局领导在风后来。可是这两条他都推翻了:气象台天气预报一向很准,金书记一向说到办到。所以,他又打算,到山上见机行事,让明远他们多留一条子防风带。沈常发顺着运材道拐过一个山弯儿,就听见林地里油锯咯咯咯笑得很欢畅,拖拉机轰隆隆响得很起劲,不时传来 一两声震山动地的树倒声。 639 ==========第643页========== 沈常发几乎天天听这劳动的交响乐,可又天天听不够。就象一个久经战斗的老战土,听见机关枪咯咯咯一叫起来,就会涌起阵阵要投入战斗的情绪一样。尤其今天和往常不同,也许有很大的不同呢。他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清晰地听见了喊山声。这是明远那熟悉又亲切的声音。明远的喊山声今天更加响亮,更加豪迈。 他走上集材道,迎面李武的拖拉机开过来了。看着这样窄窄的道,好象拉着十几棵大原条的拖拉机挤不过来。可是它顺畅地往前走,就象一只大象在一条走廊里一样,但,碰不着,也挂不上,走得很顺当。沈常发闪开道,李武说: “本来,场长?”“嗯。千一越了?”“两超!” “这么快?”李武憨厚地笑笑: “这是新组成的小组,拖拉机还有李占才那台,我们今天的俄斗口号是:‘一天任务半天完,迎接风暴检验员!’” 沈常发笑了。 山上边的采伐,进行得很快。昨天晚上还是粗粗细细、大大小小都有的林地,现在成片成片地改变了模样。它们变得低了,稀了。这些树木好象经过间苗、除草的谷子地,疏疏朗期,清清爽爽,精精神神。 沈常发看见一个老年人的背影,那人正在抡着闪亮的大斧砍枝桠。 640 ==========第644页========== “喂,是你呀,老伙计1” “你也来了?”梅师傅转身见是场长,故作惊讶地问。“不兴来?这可不是杀鸡取蛋!” 老梅师傅响亮地大笑,笑得白胡子直颤抖。沈常发走到他的近前,压低声音说,“下午有大风,你知道?”“知道,知道。” 老沈看梅师傅兴冲神有把握的样子,再没说什么,也顺手捞起一把大斧,清理上枝桠了。 一小组规定的防风带是十米。九点多钟的时侯,还利 十四米多一些的原始林地,再做四米,就完成了。 沈常发一看明远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便对老梅师傅说,“老伙计,我看,该住手了吧?”“不是还有四米才到防风带吗?”“我看,这就行了!”“你呀,放心吧!” “放心?这个心放不得。”他拉着老梅去找任明远。任明远正放倒了一棵树,提着油锯,跨着大步奔另一棵树走去。老沈便叫住了他: “我看,就这么着吧。”任明远明白他的意思,笑了 “七米防风带,就顶得住六级风。梅师傅留的是十二米。咱们打算留十米。” “再多留儿米,有把握。今天的风是六七级呢。” 641 ==========第645页========== “多留一米,要浪费不少木材。”“以后再慢慢减少,这是头一遭啊。” “梅师傅搞的是十二米。我们寻思,局、场搞点,咱们就是个样子,底子打歪了,都照着这个样子往下撸,木材浪费可就多了。那时侯咱们就是把防风带减少到两米,再去纠正别人也困难呢。” 沈常发看任明远从全局着眼,心里也很佩服,又看梅师傅是同意他的,也觉得心里有些底了。他又问梅师傅:“十米,能行?”“我看,行。”他转脸问任明远: “新宋伐,又正当迎风口,能顶得住吗?” 任明远早把梅师傅实验伐区的实际防风情况都作了研究,又请卡丽常作过详细计算,心里很有底: “顶得住。” 沈常发满心激动,高兴地对任明远说“打枝桠的带来弯把子了吗?”“有。”“给我找来!” 任明远很快给场长找来了弯把子锯。 沈常发拿过来弯把子,用指头弹了弹,单眼调线,用袖子爱抚地擦了擦。 他抬起头来,找到一棵应该伐倒的树,说: “按新法,应该朝这儿倒吧?”他指着一带幼树稀少的地 642 ==========第646页========== 方问梅师傅。 梅师傅说: “对,应该是这么个方向。” 沈常发觉得身强力壮,要狠狠干活才行。他朝手心吐口唾沫,要去伐树。 梅师傅说: “等等,老伙计,我给你当个下手,砍砍下茬。”沈常发宏亮地说:“好,老伙计!” 任明远和几个青年工人会心地笑了,说了声,“干!” 二 这一带伐区,一共捅了四条道影一百来人在林子里作业。袖锯声、拖拉机马达声此起彼伏,喊山声、树倒声接连不断。应援的和本场的工人一鼓作气,在一个上午干完了全天的活儿,最后完成了三千立方米的任务。 拖拉机拉下去最后一车木材时,山下传来消息,说是管局领导和各林业局领导到场子了。 大家都很高兴,等着领导来检查工作。但都觉得等风没等到,有些扫兴,认为失去一次检验工作的机会。宋宝然不无遗憾地说: “这风也不来,弄得咱们白等一场。” 643 ==========第647页========== 李占才说:“不来,也好啊。”小沈说: “不过,咱们的口号总算实现了。”陈师傅说: “不能泄气,这刚刚过半晌,风说不上还要来呢。”正议论着,就听山那边一阵深沉的松涛声。陈师傅说: “听听,来了不是?” 大家侧耳听了一会儿,又听不到什么动静。宋宝然站起来,望着天说: “来什么啊,你用着它啦,它倒不…”一言未了,胞地从山坡下刮过一阵大风来,吹掉宋宝然披在身上的雨衣和头上的帽子,惹得大家哗然大笑。 这当儿,阴云就象开了闸门的大水,唿地一下子,说不上从什么地方涌了出来。不一会,整个山岭都骚动了,松涛声渐渐大作。附近儿棵阔叶树的枯枝败叶晔啦啦被风卷下来,旋转着,又急速地扑打着人们的脸面。 任明远一看这情景,便布置说: “大家都穿好雨衣,看样子风雨要来了。李武师傅!”“咹?” “把拖拉机开上山来,一旦有被风吹倒的树木,好摘挂,别让它伤着好树。” “好,马上就开来1” “陈师傅,你领几个同志往北去,我跟几个同志往南去。 644 ==========第648页========== 咱们都沿着山脊走,没有必要,千万别到伐区里去。咱们的任务是观察,看这风雨能不能透过防风带,吹倒树木。千万要注意安全!” “好,放心吧!”陈师傅一挥手,领几个同志在山脊上向北巡逻去了。任明远也和几个人向南走。 风一会儿比一会儿大。在山脊上巡逻的人们看着防风带的树木成了一张张大弯弓,直起来,又弓下去,露出了比叶面颜色浅一些的叶背。 这时,任明远登上了山脊,看看西北的山谷中,天是黄橙橙的一片。 不一会儿,那儿变白了,越来越白,上着天下挂地,象白茫茫的一个万丈水头,从山谷中涌来,任明远知道这是来雨了。接着,更大的风裹携着大雨和“米糁子”就涌过来了,任明远倾斜着身子才能站稳。 他凭着经验和科学的计算,心里是有底的。但小组里的一些青年人,看这么大风雨,树弓得那么厉害,心里有些发慌。有些人急得甚至站不稳脚,跑到伐区里去。任明远赶紧把他们喊回来。 “怎么样,明远?” 任明远回头一看,见是赵书记、沈场长、梅师傅,卡局长也跟在后面。赵书记走在前头,满脸淌着雨水。 任明远忙说: “我看行。还没有刮倒一棵呢!” “赵书记不放心,一到场子就来实验伐区了!”梅师傅章 645 ==========第649页========== 挲一把湿了的白胡子。 赵书记回头问局里的几位技术人员:“现在这个风,能有几级?” 其中,一个过去学过气象学的同志答道:“最少也有六级半。” 赵书记和卡局长合计一下,把局里的几个同志也分配下去了,加上场子里的卡丽常等,都插到南北两个小组中去。他和卡局长、沈场长、梅师傅居中,不时听南北小组的报告,朵取一些措施。 过了约莫半个多小时,风雨又大了一些,幼壮树木仍然很完好。 看来,十米的防风带是很解决问题的了,老沈和一些人的担心是完全可以解除了。 “好象山下有人来了?”沈常发眯脒起眼晴望着集材道,问身边的任明远。任明远是过来报告情况的。“是有人来了,走得那么急。” 那人弓着身子,跌倒了,又爬起来,直奔山上的人走来。任明远仔细一看,是李文。他忙跑下去,把李文架到场长和赵书记跟前。 李文只是大口喘气,累得话都说不连贯: “糟…了…场长,我早…就…说得…糟!”“到底什么事?”老沈焦急地问。 “我们…小组…隔带伐…的树,因为要出材率高,要争利润…带留得太稀、太窄…都叫风…吹倒 646 ==========第650页========== 了…快去看看,若不,就等于…啊,就等于大面积皆伐,小树也剩不下了!” 这对于卡思聪来说,好象迎头挨了一棒。他狠狠地看了张立言一眼。张立言吃惊地问: “能有这么严重吗?”李文说: “不信,你去看看嘛!” 沈常发原来并不担心二小组隔带伐会被风刮倒,这一报告,威到很突然。他想了半天,没有更好的办法。 “赵书记,下局长,我先到那里看看去。”“应该研究一下补救的办法。”赵书记说。“这么大的风,怎么能…” 那边的风倒树压住小树,就象压到任明远的心一样。他知道风刮倒树木的严重性,一棵压一棵,一倒就是一片,过去对这种情况没有什么好办法。但昨天晚上小组里为了预防万一,研究了一些措施。任明远忙说: “场长,让我们去吧!”“你们去,有什么办法?” “摘挂,用拖拉机拉,用人拽,抢出来一棵是一棵呀!”“嗯,是个办法。”赵成业说: “老沈,我看明远他们的办法行。应该叫人去通知附近的拖拉机和应援的工人,赶快都去!” “好!”老沈赶紧让场里的调度员、现场员分头去通知分 647 ==========第651页========== 散在各个作业号里的人,回头又对明远说: “明远,你们就赶快去!” 任明远答应了一声,便对小组的同志们说: “同志们,咱们可分两批去,第一批是基干民兵,速度要快,第二批同志,因为年龄大些,可以慢点。基干民兵,集合r” 小沈迅速站在排头,小吕紧紧跟上,其他的几个青年也迅速站好。 赵书记毫不迟疑站进队里,老沈和跟赵书记来的人也都站进去了。 这时侯,陈师傅也站上排了,并且大声说:“不是基干民兵的,也来,能跟多远是多远!”结果,连来应援的同志,大家都站好了。 一排十几个人,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十多个人挺胸昂首,就象十多根顶梁柱,只要党一声号令,多大的份量,他们都能顶得住。 任明远想,大家情绪这样饱满,自己就用不着再说什么了。他立即下令:“跑步一一走!” 小小的队伍,象一支锋利的箭,在风雨中,向对面的山岭射去。 随后,李武的拖拉机也开出了集材道,加足马力,放大油门。拖拉机象一台战车,冲上对面的山岭。 只有卞思聪不愿站在群众中,一个人匆匆忙忙,磕磕绊 643 ==========第652页========== 绊地走了。 任明远他们跑到二小组隔带伐区的时侯,风雨并没有减弱。暴风雨顺着伐得光秃秃的朵伐带,无遮无挡地发挥着威力。高大的树木,有不少已经刮歪了,树头搭在里边的树头上有的倒了,树根撅起一大盘泥土,有的折去了树头,光剩根树干立在那里。 二小组的几个人在远处干看着,急得直打转转。组长温成呢,蹲在那儿抱着个脑袋。 任明远他们跑到以后,跟二小组的组员很快商量了摘挂的办法。 大家知道这是个危险的活,但都跃跃欲试。为了保护国家森林资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林业工人也是丝毫不畏惧的。 任明远他们路过装车场时,拿来了一条大绳。任明远拿着这条大绳的一头,直向一棵搭在一片幼壮树上的栽歪树奔去。宋宝然和沈永庆忙着跑向前去。任明远说: “別争,你们没有我上树上得快。” 任明远嵋嵋儿步上了那棵栽歪树,但快要到应该拴绳子的树头下,突然滑了下来,大家心里都一缩。任明远抱住树身,又顽强地往上上。 “就拴到邢儿吧,别上了!”有人喊。 “轻到这儿,扳不过去呀!”任明远又往上上了一段,结好绳头,很快地滑了下来:“来,拽大绳!” 三十几号人,在风雨中一起握住大绳,任明远带领大家 649 ==========第653页========== 喊起高昂的大绳号子: 哈罗起拽呀, 嗨哟嗨! 伐木工人, 嗨哟嗨! 红心赤胆。 嗨哟嗨! 大风大雨呀, 嗨哟嗨! 正好锻炼。 嗨哟嗨! 革命意志, 嗨哟嗨1 铁硬钢坚。 嗨哟嗨! 坚持斗争, 嗨哟嗨1 胜利在前: 0●$e。●e”◆中 赵书记加入这个行列。沈场长加入这个行列。 梅师傅也赶来了,加入了这个行列。张立言和其他同志都加入了这个行列。 650 ==========第654页========== 这棵歪倒的树木,被摘了挂,倾倒一边去了。李武的拖拉机开到了。 李占才的和在林间作业的其他拖拉机也赶到了。在山场生产的百来号伐木工人都来了!歪倒的树木,被一棵一棵地扳了过来。 二小组隔带皆伐仅剩的一点资源,保护下来了。在英雄的林业工人面前,暴风雨终于退缩了。风不知什么时侯溜走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 在拉大绳的时侯,在拖拉机摘挂的时侯,任明远始终注意着温成。 他假惺惺地东跑一头,西撞一下地瞎张罗,最后还抹着眼泪当大家表白: “我原想这办法能行,哪知道带留得太窄了。可哪想到啊,晤晤唔…” 任明远想: “你这条痕,眼泪糊养不了谁了!”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你们看,又来那么些人” 大家一看,几十个人正在往山上攀登,都不认识。赵书记说: “这是金书记和各兄弟局的领导同志!” ==========第655页========== 三 金书记和各兄弟局的领导同志,已经看了各新编小组按朵育结合伐办法做的现场。来到这儿以后,又看了隔带伐的现场。大家就地坐了下来,金书记跟赵书记、卡局长商量了一下。赵书记讲了儿句开场白就说: “现在请金书记给我们做指示。”金书记说: “现场会现场会嘛,正好在现场开!”大伙儿笑了,不少人的紧张情绪立刻平静了。他接着说:“我上了几年学,回来这一程子没有到你们这儿来,有一多半不认识的。” 这时候下边有人说: “我们认识你,满天星你没少去过!”金书记接着说: “那咱们就随便讲讲。说不对,就辩论,有不通的地方,就提出来。咱们半山坡子人,准能把事情弄对了,弄通了!” 这一说,大伙更活跃起来。 金书记生动热烈地把来鹿鸣岭的威受说了一遍,对这里革命形势给了充分肯定和热情支持。大家对他的讲话,报以热烈的掌声。 在说到革命促进了生产和科学实验的时侯,金书记对朵育结合伐给了热情鼓励。他说: “朵育结合伐的实验达到目前这样的程度,我们认为是 652 ==========第656页========== 鹿鸣岭林场,特別是第一小组不断同阶级敌人、同错误路线斗争的结果。我们认为,它是贯彻鞍钢宪法’的产物。最近,管局党委已经研究了他们的总结,决议推广!拾好,因为要准备另外一个现场会,他们这里来了三千立方米突击任务。他们用了朵育结合伐,任务完成得很好,实际上是为这个朵育结合伐现场会做了准备啦!父恰好,今天刮了场风,更加说明隔带伐不行,朵育结合伐符合客观规律:”山坡上响起一阵响亮的鼓掌声。“还要说一件事,一年多以前,有几位积极和林业工人相结合的林业科学工作者来到梅师傅的实验伐区。现在,他们给管局党委写来一封肯定伐大留小的信。信里说,在从咱们这里走了以后,他们父对兄弟林区进行了考查,认定伐大留小的办法是个创造,符合多快好省总路线精神。这信管局刚接到,立刻打电话告诉了我们,我们把它记下来了,我给大家念念。”这时侯,金书记把他手里那几张纸念了一遍,工人们听了情绪更加热烈。 接着,是下思聪讲语。他以过分热烈的调子,把任明远小组和梅师傅赞扬了一番,强调说,宋育结合伐是生产上的 一个很大的成功,并指明,今后全场的中心任务,就是推广好这项革新,在全场推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全林业局就要进行推广。 听卡局长这样讲,下边就三三两两议论上了。这个说:“谁还不知道,他对这项革新是明支持暗拆台。现在,他在会上这么一讲,就象他真支持一样了。”那个说:“谁说不是呢!”正在议论时,金书记让任明远代表一小组讲话。会场 653 ==========第657页========== 空气叉活跃起来,掌声也格外起劲。 任明远大步走到前边,等着大家静下来,说道: “上级党组织,对我们组抓革命,带动生产和实验,给了不少鼓励。这是党委、支部和咱们大伙儿按毛主席的教导干的结果。这两天,我们组反复学习毛主席关于社会主义社会是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在这个历史时期内始终存在着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两条道路、两条路线斗争的指示。我们分析了搞实验这段路是怎么走过来的,认为,只有认真贯彻执行‘鞍钢宪法',才有宋育结合伐,也只有认真贯彻执行‘鞍钢宪法’,这个方式才能够推广。直到现在,我们企业里邪种以利润为轴心的修正主义办企业的‘原则’,物质刺激的手段,还没有臭,还在起作用。我们不断遇到的阻力,就是个证明。不解决这一条,革新就推不开,推广了,慢慢还会恢复原状,企业还要走错路。这条咋解决?就得党委起来,支部起来,工人、干部大家都起来批判修正主义。大老粗搞大批判,难不难?难。可是山高高不过脚底板子:沿着毛主席的路线走,什么困难都能踩在脚下!我们小组就是要跟兄弟组一起这么干啦!” 金书记听任明远讲得一针见血,心里很高兴,带头给他鼓掌。赵书记知道任明远没有就此止步,也给他鼓掌。山坡上群众哇的一阵掌声跟了上来。 卡思聪也跟着拍了几下巴掌。 654 ==========第658页========== 第二十七章 玫瑰红的晚霞,使村庄平添光彩。 鲜艳的大字标语,增加了不少热烈气氛。 广播里,正播送着欢迎各兄弟局领导同志光临指导的稿子。新建成的篮球场上,来应援的工人正和本场篮球队友谊此赛。小商店也提前开了门,人出人进,十分热闹。人们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不时从各处爆发出一阵阵爽朗、豪放的笑声。 卡局长、沈场长、任明远等人正和儿位外局的领导在林场的院子里唠嗑儿,石师傅的儿子石玉文骑着一辆自行车从林场的房山旁边过来。他骑得摇摇晃晃,腰板儿挺不直,两腿不听使,前轱辘往这边拐一下,又往那边拐一下,看得出是初学作练。 说话的人没大在意,可说不上他怎么拐扯得直奔他们来了。小伙子一面不自觉地可劲蹬,一面喊着“快躲,快躲。”说时迟,那时快,哪里躲得及?眼看要撞到人身上,任明远一把就把他抱住了。 655 ==========第659页========== 车子停下后,小沈说: “院里这么宽绰,你昨单挑着人撞?”那小伙子有点儿不大好意思: “这玩艺也怪,越怕撞着人,就越奔人来。” 卞恩聪问张立言这是谁家的孩子,张立言告诉了他。下思聪过去听说过,便向大家谈起这个青年怎样用暂时不买车子、一天跑十几里路上学的行动来支持革新,说得有声有色,并做结论说: “革新成功了,也应该买台车子了!” 老沈过去也知道这件事,那时他认为这青年有决心好,但总威到他这是胡闹。现在革新受到管局党委这般重视,才看出这个小青年并不是胡闹,因而自己倒有一点不大好意思。 卞思聪忽然问他: “老沈,象这祥的小青年,应该给予表扬、奖励,你说呢?”老沈从上次停职检查以后,从心住外烦恶下思聪,不大跟他说话。他看下思聪今天先跟自己说话,再加上他认为以后按着这个办法干就妥,不用再操别的心了,所以心里轻松愉快,便顺口说道: “中啊。以后场子可以商量商量,开一个庆功会。开完了,任务也快下来了,咱们就一个心眼儿抓朵育结合伐,抓生产!” 任明远听老沈这样讲,心里很犯寻思。正在他眼睛看着石玉文学车、心里分析着老场长这段话时,小沈走向前 656 ==========第660页========== 来,拉他一把,把他叫到屋里,说: “丽常有个事跟我商量,我拿不准主意。”“什么事呢?”“她父亲的事。” 卡丽常有些忐忑不安地说: “今天他把我叫去,对我表示说,过去他对革新认识得不全面,这回通过管理局一总结,咸到实在不错。他让我帮他找一些材料,进一步研究研究。”任明远问道: “研究的目的说了没有?”卡丽常说: “这倒没说,不过,言谈中透露这么个意思,他是想要让这项革新尽量发挥作用。” 小沈说: “能认识得那么快?依着我,不给他找。”下丽常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也这样想。可是我又威到,提供这些具体材料是我当技术员的责任。” 任明远说: “材料是应该给找的。”小沈说: “到底是咋个意思,我真不明白。”任明远说: “是啊,得细琢磨琢磨。” ·657 ==========第661页========== 石玉文买车子,老场长说这回可以“一个心眼儿抓宋育结合伐”,下丽常认为她父亲的认识提高了,这几件事给任明远的印象很深。他从这几件互不相于的事情上,看到了 一个共同性问题,就是有的同志认为,随着管理局党委对朵育结合伐的肯定,这项革新就算成功了,忘记了这项革新是冲着利润挂帅邪条办企业路线去的。任明远藏到,虽然它现在被肯定了,也仅仅能说明局里头利润挂帅那一套被冲开个口子,它还远远没有溃退呢。卡局长要研究它,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有一点,任明远的观点是和小沈一致的:他不相信卡局长在一夜之间就能改变了认识。这些,都给任明远敲了警钟。他想,这个革新的被肯定,也只能是万里行军刚起步,肩上的担子不能放下,登山的脚步不能停啊。任明远立刻把这个想法和朱光耀谈了。朱光耀很重视,嘱咐他不要等,要先在群众中做做工作。朱光耀说现在很忙,要陪着外局领导,给他们介绍情况,等晚上,就开支委会研究一下。任明远先想到要去找找李文,因为李文对宣传的事情是有些办法的。 任明远在篮球场外找到李文。李文刚打完一场球,跟他的几个伙伴讨论着刚才这场球取胜的原因。任明远把他拉到人群外边。他看李文脸红红的,嘴里还有一些酒味,便说: “哎,你不是已经戒酒了吗?怎么又喝啦?”李文笑笑说: “戒是戒了,不过当时有个条件来着:是说你们的革新 658 ==========第662页========== 啥时搞成了,我再喝。现在搞成了,还不可以喝吗?” 任明远说: “那么,你可喝早了。” “怎么,又出啥问题了?”李文有些惊异地问。 任明远把他方才遇到的几件事,加上李文本身这件事 一分析,李文逐渐严肃起来了。他说: “邪怎么办?” “引起大伙儿留心很重要。”“编个故事讲?”“我看行!” “好,我琢磨琢磨路数!” 说到这里,任明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就拉着李文,来到了自已的家。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个蓝布口袋来,口袋上面绣着“重担在肩”几个红字。任明远珍重地捧在手上,说, “就把这个口袋当个材料,加加工,看行不行?”李文从明远的神情中,能够猜测出这口袋有一番不平常的经历,他要求明远讲给他听。任明远说:“行。” “在解放战争中,一位老战士英勇牺牲了。牺牲前,他.把这珍贵的东西,交给了他的年轻战友。 “这个口袋,是在抗日战争时,一位老大娘送给那个老战士的。.…那是一九四二年冬季,一位八路军战士,在 一次反日寇‘扫荡'的激烈战斗中负了重伤。部队把他留在游击区的一个老大娘家里养伤。在微弱的袖灯光中,他从昏迷中醒过来,一位头发苍白,脸膛黑瘦的老妈妈,两眼里 659 ==========第663页========== 闪着喜悦的光芒说:‘孩子,你可醒过来了,快喝一口。’大娘用瘦骨蟒齁的手,拿着断了半截把儿的蓝花粗磁匙子,一下下喂他父香又热的鸡汤。他喝了几口,真提精神啊。大娘看他眼晴有神了,高兴得连说:‘好了,好了,这可好了,已经两天网宿了。喝,多喝些,这是壮力的。’ “这时,灯影背后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子,抽动鼻子哭了,终于说:‘奶奶,我饿,我饿呀…’一位大嫂慌忙捂住孩子的嘴,把他哄到外边去。这位战土用微弱的声音说:‘大娘,给孩子…’大娘流着泪,刚强地说:‘你喝吧,你的担子重啊,喝得壮壮的,好担着担子接着住前走!’说着,一匙匙接着喂他。他闭起眼睛,一串泪,顺着眼角流下去…“在他伤好了的时侯,敌人又来扫荡',他和大娘、大嫂、孩子、群众一起转移了。十五天后,回到村里一看,大娘那两间破房子被烧了,大娘、大嫂没有难过,说有两只手,总冻不死;锅碗瓢盆给砸了,她们也不难过,说怎么也可以过得去。可是,当她们发现埋在地下的半斗粮食被敌人抢走了,大嫂放声哭起来,连大娘眼里也噙着泪水。当时,战土仇恨的怒火燃烧胸膛。他豪壮地安慰她们:‘大娘,大嫂,别难过。守着山,父是春天,总能活下去,跟鬼子斗下去。’大娘说:‘俺们不打紧。这年月,哪年能吃多少粮食?俺寻思留给你吃,好壮壮地回部队,你们的担子重啊。’当时,这个战士什么也没说,眼里含着泪,咬紧牙,握紧了拳。在他临回部队时,大娘给他做了这个慰问袋,大嫂找遍全村贫苦人家,弄点红线绣上这几个鲜红的字。从此,他总把它珍藏着,… 660 ==========第664页========== “在向敌人发起冲锋的时侯,慰问袋贴心口揣着。他知道肩负着人民的希望,就勇往直前,任何顽固的敌人、坚固的碉堡,都阻挡不住人民的战土! “在大生产运动中,镐头磨破了手,鲜血滴入土地,他想着人民的期望,不知疼,不知累,坚持到底… “他所在的部队被调到延安时,那慰问袋也是贴在胸口上的。他满怀深情地望着毛主席窑洞的灯火,望着巍蛾的宝塔山,又幸福,又激动。他想,全国人民都在仰望着延安,我一定担好毛主席、党和人民交给我的担子… “革命战士们,就是怀着这样崇高的解放全人类的贵任威,前仆后继,自觉地担起革命的重担来,永不停步…” 听到这里,李文眼里含着热泪,问道:“后来呢?” 任明远说: “这位战士肩负人民的期望,转战南北,英勇作战。在我们取得解放战争决定性胜利以后的一次战斗中,他英勇牺牲了。临牺牲前,他说:‘我们打赢了抗日战争,也打赢了解放战争,可人民战士的担子不能放下,将来还会有新的各种各样的战争,因为全世界剥削者还没有消灭。同志,不要放下担子!’他说完,把这口袋珍重地交给了他的一位年轻的战友。” 李文自言自语地说: “对,不要放下担子。那么,他的这位年轻的战友是一” 661 ==========第665页========== 任明远把一封信递给了李文。李文看那信时,三四个脑袋都凑了过来,他们是小沈、卞丽常、宋宝然等人。 李文看了那信,见是赵书记前几天托人捎给明远的,因为明远过去问过这口袋的来历。信里,他把这个过程写得清清楚楚。赵书记亲手从烈士手中接过来这个口袋,亲耳听了烈士的嘱咐。这些年,他也努力抢挑重担不停步。大家威到,赵书记似乎预料到了革新成功以后要出现的各种思想问题,特意捎来的。李文说: “这个材料太好了,我立刻就去编,明天就讲,题目就叫《不要放下担子1》” 卞丽常已经听得眼含热泪。她说:“对,斗争正未有穷期呀,劲儿,松不得。” 接着,大家联系这个故事,结合实际,热烈地议论起来。 二 天黑下来以后,卡思聪一个人背着手,在林场的院子里踱来踱去。一个黑影闪过来。下思聪问: “谁?” “我。” “老温?” “嗯。” “咋还没去睡?” “象你一样,睡不着啊!” 662 …- ==========第666页========== 卞思聪出了一口长气。温成挺动威情地说: “局长,我想找你崂崂,不知道在这么个时侯、这么个情况下适当不适当?” 下思聪哈哈笑了,说: “你先谈谈,什么时候、什么情况、有什么不适当?”“什么时侯吗?这你知道。我上回也跟你谈过了,就是有人要往我头上戴反革命帽子的时侯。什么情况嘛,也挺明白,我搞的这隔带伐,白费九牛二虎的劲,要让人家给压垮的情况下。” “我认识你年头不少了,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手。”温成眼睛闪过一道阴森森的光:“哪一手?” “激将法。”温成叹了口气。卡思聪说: “你家里有酒没有?”“有。还有咸鸭蛋。” “上回就想到你家里去,太忙,没有去成。走,咱们到你家里好好谈谈。” 卞思聪领着温成走过金书记住屋窗下的时候,没有放低和温成说话的声膏,也没有加快脚步。温成理解,这是下思聪告诉他,他下思聪和温成的威情是不怕别人知道的。 两人来到温成家。温成老婆忙着放上炕桌,拿上了鸭 663 ==========第667页========== 蛋,烫来热酒。温成坐在炕头,卡思聪就坐在李占才曾经坐过的炕梢。卡思聪喝了一小口酒,开门见山地问: “老温,没有外人,要说哈,敞开劈嘛!” 温成一扬脖子,喝了一小盅子酒。他不看卡思聪,自己侧着脸、点着头说: “我佩服你的眼光。” 卡思聪疑问地向他看了一眼,意思是,这是从何谈起?温成说: “他们想要给我扣上个帽子,的确不是朝我一个人来的呀。” 卞思聪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呢?” “今日你讲话以后,任明远邪顿嘞嘞,还听不出个音儿来吗?” “知道了这一条,你就不必听他那一套。他们为了犒我,抓你当个垫背的;想抓你当垫背的,就得凑点材料嘛。材料是凑的,不过是要吓吓人,有什么不放心的?打反革命不是那么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就行的,得拿出真凭实据。你先让他们犒着嘛,搞不成,他们是陷害好人。到邢时候,我是有话好说的:” “这我早就想到了,你不是见硬就回的那种人。在我这个事上,你是一定要说话的。老卡,我考虑的不是这个。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我想的是张科长跟我们二小组这个隔带皆伐,劲头实在没少费呀。” 664 ==========第668页========== “你不摸底细呀,老温。你别看就是这么一个革新,连管理局领导的意见分歧都很大。管局党委支持朵育结合伐的人太多,关副局长他们不得不保留自己的意见。你没看他这回连来也没有来吗?” 温成又喝了一大口酒,故作慷慨激昂地说: “意见保留起来当个啥?国家建设受损害,个人保留意见,空留下名罢了。若是个有胆有识干实际的,就得起来纠正哩。咱们看着是干着急呀!吃不了那么大的沉重,担不了那么大的斤两。” 卞思聪喝了两杯酒,脸色越发显得黄了,比平时的话也多起来: “不,不,老温,你到底总是蹲在林场里,眼光有局限性。我有言在先,这个宋育结合伐费工费力费心,工资和原来一··样,活儿却干得此原来多,靠给几句鼓励,那,还能坚持下去吗?” “你说的意思,将来管局党委还能否定这次的决定?”“那倒没那么容易。事情来了,解决的方法不尽一样,达到的效果一样,是可能的。现在宋育结合伐受了重视,我们可以给它引导引导。此如说,让二小组扭转认识,认真推广朵育结合伐,并且给它住前发展一步。” “怎么个发展法?” “可不可以这样,划给二小组一块较大的伐区,归你们经营,伐下木头来卖给国家。卖木头有钱,经营林地有副业可搞,钱一上去了,多干活也高兴雕。这样,国家、个人都不 665 ==========第669页========== 吃亏,也叫公私兼顾,还符合以经济的办法来管理经济的原则,这不叫两全其美吗?” “这么一搞,任明远他们不是更要顶吗?” “不怕他顶。我还就是让他顶呢!这叫营林村,是上边的精神。就怕他不顶,一顶就叫他头破血流!” 温成眼珠子一转,说: “这叫顺水推舟,就高上驴,我看这可是个好办法。老卡,还得让张科长来抓一抓呀!” “张立言这个人,是个打胜不打败的手。这一阵子碰了几大钉子,总有些回避我。上赶着也不是买卖,作出成效来,他又会上来的臧。我看,你在二小组先抓抓看。第一步是局里直接向二小组收购木材,别的先不用讲,收购之后,顺手了,就会给你们伐区。局里的事有我。” 温成想了想说: “邪行,我就再照量他一勺子!” 温成的窗户上,映上了两个人举起酒盅的黑影子。 三 节令到十二月,天头更短了。工人们午间都不回场,在山上午休一下,吃点干粮,学习一气,或是开个碰头会,就接着干活了。 午休时大伙凑在一块儿很热闹,尤其是革新搞成以后, 一小组精神面貌更好。可就是李占才越来越沉闷。 666 ==========第670页========== 近儿个月来,场里追查实验伐区被破坏的线索,越来越集中在温成身上。可是再往深里追究,能够知情的就是李占才了。 以前,任明远对李占才做过三四次工作,可是他思想上有顾虑,总不敢揭发。支部研究,决定继续启发他的阶级觉悟,做好他的工作。 大家在临时的帐篷里,围着冒热气的开水锅兴奋地崂扯。李占才一个人不是坐在帐篷外边,往帐篷上一靠,两眼 一眯晒太阳,就是到山上去找找倒木、站杆。当时学习批判很紧张,他不大好意思再天天往家扛柴禾了,只是有时吃完晚饭以后再上山扛一趟。在山上找到站杆时,就拿到帐篷来给大家烧开水。他干这活时,也是闷声不响。 今天也同样,他慢条斯理地在锅旁吃了干粮,抹抹嘴,拿起弯把子锯上了山坡。 “老李,咱俩一块儿去。”任明远招呼着,扛着他那把大斧,大步赶上来。 “唔。”李占才这么答应着,心里却想:每天他都和大伙 一块儿念报纸、搞批判,或是启发大家总结经验,今天怎么跟我来了呢?从到新场来,光是任明远就跟他谈了三四回心了。每次都批评他私心太重,要他打破私有观念。在这方面,任明远讲得又实在,父有道理。本来,当了工人,不该给工人阶级抹黑,所以他也渐渐关心一些工作和小组里的事情。可每次,任明远都忘不了那宋蘑菇的事。场子对碧云山那次破坏,一直追查不放,抓得很紧。李占才总有意无意躲 667 ==========第671页========== 着任明远,怕他提起这事自己谈不清多也有意躲着温成,再不到他们两口子的小屋里去了。有一次,在山坡小路上遇到温成,温成威胁他,说这事他李占才松松口,谈出他们曾在那里遇到过,就得粘包,吃不了得兜着走。他总威到温成阴里阴气。遇到的当时,他就疑心温成有点鬼。温成越是这么说,他心里越是肯定那就是温成干的。但他不敢谈出来,担心温成手黑,自己拉家带口,吃不消呀! 自从场里群众大发动,犒揭发检举以来,他心里总在谋算说不说出去。 这个问题,弄得他很苦恼,连觉都睡不安生。 李占才的举动和心思,任明远很留心。他已经注意到了,知道他的心里很矛盾。 “老李,我看你心里总象有块石头,对不对?”“如今新社会,有吃有喝的,心里有哈石头?” 任明远已经和李占才谈过,知道他有顾虑。李占才还对这件事本身是不是阶级斗争的反映认识不清,所以,任明远想先说明这事的重要性,然后再解除他的顾虑: “这么长时间了,全场里对树被破坏的事,由原来其说不一,到逐渐一致起来,连老场长也认为是阶级斗争的反映了,你是咋看的呢?” 李占才想起温成说这是任明远想借机压一压隔带皆伐的话来,但他越想越不相信。他对任明远的为人是佩服的,知道任明远不会玩这个鬼。 后来他认为,这事肯定是温成搞的。为什么温成砍邪 668 ==========第672页========== 几十棵树?他认为这是温成思想反动,使的坏,泄的恨,没有别的大意思,便说: “我咋看的?不过是哪个坏人对咱社会主义国家不满,出出气罢了!” “出出气,他咋不把它砍倒了,或者是放把火烧了呢?”“可说是呢,我也想不透。明远,那儿有棵站杆,咱们就砍它吧!” “行。咱们先坐坐…我看不是这么回事。”“邪,这能算个啥破坏?” “不让咱们搞宋育结合伐!那些树一起白腐病,有人就会说这是宋育结合伐的不是。” 李占才心中也想过这回事。他认为朵育结合伐不过是 一种朵伐上的方式,坏人破坏它有什么好处?他说: “朵育结合伐好是好,我看坏人也不一定在这上头下这么大的功夫。这也不是个大兵工厂!” “老李啊,搞好了这宋育结合伐,可不是一个兵工厂的事,十个兵工厂也不换。再说,革新搞不成,通四平山的道路一半时就不用建了,那四平山就肃静了。” “四平山肃静不肃静有哈关系?”李占才很注意任明远这个分析。 “老李啊,咱们这是反修前哨,是边界地区啊!把它和那久关于四平山水有毒的谣言联系起来想,就容易想得更清楚。” “哎哟,这么严重?”李占才经任明远这么一分析,心咚 669 ==========第673页========== 咚地跳了起来,震动很大。他呆呆地想了半晌,渐渐信服任明远这个说法。 他想,温成这家伙,看来不是一个有一般政治历史问题的人了,恐怕还是个特务呢。看来,朵蘑菇看到的情况不说,不就是帮助了这个坏蛋吗?但他一想起温成告诉他不要往出说时那阴狠得象狠一样的眼光,到了嗓子眼儿的话,又咽回去了。 “老李呀,我说你心里有块石头,你还说没有。从那次我到你家去,就知道你心里有话。” “你…咋知道?” “我第一回去,你窗下挂了五串子蘑菇,有一串子正是梅师傅邢片伐区里特有的榆黄蘑。不一会儿又去,就是四串子了。那串子,小宝子却无意中说出在里屋呢。这不说明你心里有话吗?” 李占才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没说什么,只一个劲儿地拿一截树枝子往地上扎。 “你害怕,担心说出来坏人会报复?”任明远看看耷拉着脑袋的李占才,“你常说‘咱是工人阶级',这可是涉及到阶级立场的事呀。若真见到敌人破坏我们党的事业却不声不响,这才是胳膊肘往外拐,才是最可怕的。占才,不要怕,组织相信你,无产阶级专政这么强大嘛!” 是呀,不说可就是心眼儿往外使,这会拐到敌人的臭泥坑里,能对得起谁呀!毛主席、共产党解放了自己,使自已象个人似的生活…这是阶级斗争,不是站在这边,就势 670 ==========第674页========== 必站到邦边去。而那边是自己恨死了的地主、资本家和他们的狗腿子1他把那截树枝狠劲往地里一插: “那天,我在老梅师傅的林地里宋了榆黄蘑,可是我没砍树。” “碰见别人没有?” “碰见了温成。”他把如何在林中小道上碰见了温成,温成如何躲闪,都说了。可是,以后在温成家喝酒的事,和以后温成的恫吓,他却没有全说。 任明远看李占才有了这么大进步,心里更信任他了。他说: “占才,你做得对!你说的情况很重要。占才呀,你过去对阶级斗争这个大事,总有点事不关已、少得罪人的思想。你把眼光放在钱上,把劲使在发家上;敌人往往就利用这个。从你说的情况看,邢些有问题的,对社会主义有刻骨仇恨的人,正喜欢你这样呢。你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也正因为怕受报复。这可正是帮敌人的忙啊!”“明远,你说得对…” 前几天,有人检举说,那个烟嘴儿是五年前李占才送给温成的。当时李占才用一块黄杨木刻了两个,一个送给了温成,一个还留在他自己那里。任明远他们父测面了解一下,证实是这么个情况。 他打算进一步做做李占才的工作,把他邢个烟嘴儿拿出来,跟拣到的那个对比一下,把这个突破口扩大开来。 可是,任明远刚把这个意思一说,李占才顾虑更大了。 671 ==========第675页========== 说不上为什么,他反而不承认温成的烟嘴儿是他送给的了。 任明远看出这里头肯定又有新情况,想要了解清楚以府再做工作。 任明远让李占才好好想想,两个人砍了棵站杆,就回帐盖去了。 地 ==========第676页========== 第二十八章 谢土改正在会计室里做四月份的工资支出明细表,就看见林场的院里进来三四个戴貉绒帽子、穿棉作业服的人。她仔细看看,有一位是局里财务科的,其他的儿位都不认得。她想,支书、场长都跟班劳动走了,其他领导也不在,加上父有财务科的同志来,自已应该接待这些同志。 她把几位客人让到屋里。财务科的那位同志把另外的人向她作了介绍,她这才知道,挎着照相机的那位是管理局 ·《森工报》记者老尤,另-一位是管理局劳资处的千部。 老尤听说谢土改是任明远的爱人,就说: “啊,你原来是明远同志的爱人!我跟明远同志是认识的,在管理局常常听说他搞的这项革新。怎么样,最近叉有 … 一些发展吗?” 谢土改说: “全场推广得倒是挺顺手,在生产效率上有了很大提高。在朵、集、清、补各方面都总结了一些做法。可是,这些能不能算是发展呢?” 67月 ==========第677页========== 老尤说: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听说有一个小组在朵育结合伐的基础上,发展成为营林村的萌芽了?” 谢土改一听,觉得挺突然。自己在场部办公,各个小组的工人都接触,没有听他们说过这个事情,场里工作人员常开会,也没有听说过,明远回家去,更没有说起过。 对于营林村这个词,谢土改是听说过的,那还是六二年,刮起三自一包黑风那阵子听到的。在她的印象里,那时候就有人跳达着要搞营林村,当时林业工人很反对,邪些人跳达一气没成什么气候,怎么现在场子里又出这样的萌芽了呢?她忙问道: “是哪个小组呢?”财务科的同志说:“是二小组。” “真是个怪事,我看这个事全场里知道的人不多。他们到底发展’了啥呢?” 老尤拿出一份落款写着松声林业局的报告材料,删捌地翻了几页,用手指着说: “你看你看,这不是嘛!最大的特点是可以调动工人的积极性。把一片林地划给十几二十几个工人,给他们一定的汽车、油锯、拖拉机,让他们世世代代在这儿朵伐木材,搞山产品,种树。国家擎囫图不擎破,他们伐下木头来,就卖给国家。他们会把这片伐区当成自个儿家的来经营,又有主业,又有副业,收入多,还不用搬家,积极性哪能不高呢? 674 ==========第678页========== 他们在这片伐区里用的宋伐方式,就是朵育结合伐,这不是对宋育结合伐的大发展吗?” “是光有这么个设想,还是已经这么干上了呢?”财务科的那位同志说: “已经千一个多月了。这回,他们这个小组的工资,就不用你们场子管了。领导上告诉,让我们直接按照二小组交售的木材数给开支。” 谢土改虽然一时还看不透这里头有什么古古董,可她已经品出来这不是个正经货色。她说: “这么说,你们来是要总结这个‘经验'啦?”老尤收起邢份材料说: “嗯,管局领导上有这个意思。”财务科的同志说:“同时,来给他们开支。”谢土改说: “场子领导没在,我先给你们找个地方歌歇,等领导回来再说吧。” 老尤问道: “头头儿都到哪儿去啦?”“跟班劳动,都上山啦。” 老尤眼珠子一转,对财务科的同志说 “我看这样吧:咱们也到山场去,就便在山上给他们开支,我好抢一个镜头。” 谢土改说: 675 ==========第679页========== “那怎么能行?不等领导商量好,给他们开支、照像,都 九 不妥当。” 老尤说: “没关系,我们到山上就能找到他们。”老尤说着,把照相机往肩上挎了挎,在前边就走,其他几个人也跟着走出来。他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个有事情才从山上下来的工人,打听了二小组的山场,就直奔二小组去了。 谢土改想,自己这里的工资表已经做完了,领导上根本就没告诉过二小组这个月不在这儿开支的事,这证明场里的领导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这个老尤,不等领导回来就领人又开支又照像,很不妥当。她把工资表急急忙忙锁在金库里,拔腿就到山上去找支书和场长。 这里,漫山遍野还是厚厚的积尊。这时侯的林区,主要有两种颜色:绿和白。 谢土改踏着上山的小路去找领导。一阵阵西北风卷起雪粒,扑打着她。她到一个工组没有找到,就着急了,顺着 一个陡峭的山坡,溜下去,扬起一阵雪雾。她溜到山下,拍打一下身上的雪,又去登另一个山坡… 二 《森工报》记者老尤,跟另外几个人顺着积雪的山路走出不远,见从伐区里走出一个人来。这个人正是沈常发。林业局里跟来的同志认识老沈,给他们作了介绍。老尤很 我本(下册) 676 ==========第680页========== 有点自来熟,他跟老沈象是八辈子老故亲一样,拍着他的肩膀说: “老伙计,不错,你们场子搞得不错。这一气儿,听说你们的朵育结合伐又有了不少的发展?” 老沈冷丁闹得挺发懵。他一想,这一个时期效果实在很显著。由于支部狠抓了阶级斗争,狠抓了政治思想工作,全体职工都树立了为革命多流汗光荣的思想,以大庆的“三老四严”要求自己,苦干实干大干,伐区幼树留得又精又好,作业质量比原来有很大提高。他们组成了领导、工人、技术人员联合检查验收组,以高度的主人翁责任戚,拨交和验收伐区,各组之间展开了热火朝天的社会主义劳动竞赛。沈常发想,若说有发展,可能是指这些吧?他说: “要说发展倒有一点儿,群众劲头大,真是嗷嗷叫。怎么,你们要到一小组去看看嘛?” 老尤说: “不,不,我们主要想看看二小组,还要顺便给他们开开支。” “这支不是我们场子给开吗,怎么局里以后直接给工人开支啦?” 财务科的同志说: “不,就二小组是局里直接给开,这是局里搞的试点。”老沈想起来,温成月初限他说过这个事。这一程子,老沈思想上发生了挺深刻的变化,阶级斗争、路线斗争观念一加强,行动上也不象过去那样消消停停,四平八稳,而是增 677 ==========第681页========== 加了不少朝气。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在学着明远的样子,对他认为不符合党的利益的事起来斗争,他决心支持采育结合伐。今天他听老尤说不到一小组,心里打个沉,可是后来又想,到二小组也是一样,都是推广的宋育结合伐嘛。至于局里单给二小组开支的事,他却并没有多想。反正开一份不能开两份,局开场开都是国家往出拿钱,没啥大说道。想到这里,他说: “到二组去也好。他们这一气儿干得确实不错。”他们赶到二小组的朵伐现场,天傍晌午了。沈常发叫上级的这几位同志坐在集材道下边的帐篷里休息,他就到伐区里去喊人。不大一会儿,二小组十来个人都回到了帐篷里。温成一看老尤他们来,从心里欢迎,忙叫人去从小溪的冰窟窿里图水,在大锅里烧得滚开,热气蒸腾,搞得帐篷里看不清人脸。 在唠过了一般情况之后,局财务科的同志才谈到开支的事。他只讲了这个月二小组直接归局财务科开支,是局搞的一个试点,却没有讲更多的东西。工人们以为只是财务科搞的有关简化财务手续之类的试点,所以也没多问。老尤示意财务科的同志到外面去开。财务科的同志便把一包钞票放在一幅包袱皮上,包袱皮放在地上,拿出一张开支明细表来,让大家签字。在大伙儿数钱时,老尤对好了光圈,找好了焦距,影在一棵树的后边,在人们没有察觉的情祝下,嚓嚓地照上了儿张像。 “老尤同志,照像怎么还要偷着照呢?” 678 。- ==========第682页========== 老尤回头一看,从山上走下一个人来,这人正是任明远。他几个月没有见到任明远,觉得他眼睛里增加了更多的刚毅、坚定的神情,音容笑貌中渗透出更多沉着、于练的气质。他威到这个变化,甚至稍稍有些吃惊,这使他对任明远更加刮目相待。他热情握手,解释说: “这样会自然一些。怎么,你们的宋伐区就在附近吗?”“离这儿不远。听说你们来了,过来看看。” 任明远从老尤站的角度,往开支的人那里一看,开支分钱的镜头可以照得很清楚。方才谢土改到他们小组我领导,说了这个事,他忙赶了过来。他想,这是又要宣传物质刺激!等大伙儿都开过支了,他拿过那张明细表来一看,每个人此上月多开六、七十元。 任明远把上边附着的表一看,是二小组这个月的“交售”木材数,局里扣除机械磨损、油质消耗、材料使用的费用,把净剩的钱数用总出勤天数一分,就是日工资额。 任明远威到这个开支表很稀奇,便详细地问了财务科的同志,这到底是咋回事,财务科同志便给他解释了一番。 任明远一看,这是偷着搞上营林村了!这不成了把国有的森林资源划给集体,再从集体收购木材吗?这名义上是说发展了朵育结合伐,实质上还不是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的那些东西吗?这么一开了口子,就要走入所有制大倒退的泥坑里去! 为什么管理局的人局里的人一来了,就扎到二小组搞这个事情?他知道,这是在这欠革新上那些反对的人用移 679 ==========第683页========== 花接木的办法展开的又一个攻势。 在管理局党委肯定宋育结合伐时,他就料到邢些主张什么“轴”和牵“牛鼻子”的人不会善罢干休,所以时时警惕着,注意着全场推广的情形,但二组这个情况,却没注意到。 他看二小组同志们的情绪,就象平常开支时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就觉得,一定要当场把这个事情说明白,这里头有个窟窿桥。 这时候,李文刚从山上下来,看任明远拿着一张表出神,就走过来。任明远和他走到两个大树座子前,问道: “局里在你们这个小组搞了什么试点?” “哪有什么人在我们小组搞试点?我们推广的是朵育结合伐,试点什么?” 任明远把那张开支表递给他,李文仔细一琢磨,也觉得这个事情不对头。他忽然想起来了,说: “月初的时候,局里有专门汽车拉我们生产的木材。还有几回,温成说过,附近这片林地归我们这个小组代管起来。我寻思对资源也应该有个分工负责,没想到里头还有这个名堂。这不就是过去宣扬的营林村吗?”说到这里,李文暗暗吃惊,觉得这一个来月自已竟然没有看出这个事情来,明远来了一看,就知道有问题,这说明自已觉悟程度还差得很远。他为了解决当前的事,没顾得细想这些,便问任明远:“我看这表上,大伙儿把工资都开去了,咋办呢?” “不光开了支,还照了像呢!咋办,问问场长吧。”这时,老沈注意了这两个年轻人不安与严肃的神情, 680 ==========第684页========== 走过来问: “怎么回事儿?”任明远问: “局里在咱们这儿搞试点,领导知道不?”“什么试点?” “把资源划给小组管,从小组收购木材。名堂上挺好,断子里是把国家的森林划给小集体,然后搞小包工。” “局里给开支就是这个事吗?”“可不是这个事咋的!” 老场长忙从李文手里拿过那张表来,仔细一看,一拍大腿,心里想,咳!我这还总想帮助朵育结合伐使点劲,反倒帮上倒忙了,又错了!这时候,党支部书记朱光耀和另外两名支委,还有谢土改,都匆匆忙忙赶来了。 温成一看,朱光耀他们都来了,心里转着应付的办法,便笑着迎上去。 老沈把邪张表递给朱光耀,转脸问温成:“老温,冒古宣天的怎么整出这么一回事来?” “场长,局里在这搞个财务小试点,原来我不是和你打过招呼吗?” 沈常发说, “你说的不过是搞搞简化开支手续,压根儿就没说到资源归谁管和小组卖木头的事:” 朱光耀说: “老温,这可不是个小试点的事,这是关系到所有制倒 681 ==========第685页========== 退不倒退和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事,为什么事先不商量?” “都是为了简化手续,提高生产效率嘛!木材进了国库,也不是搞投机倒把,哪有邢么严重?再说,我事先也跟场长说过呀。” 朱光耀问: “是局里哪个部门搞的?”温成也有点硬气起来了: “这不是哪个部门的事,是局长直接布置的。”任明远说: “走社会主义道路,不用人布置也要走到底,走资本主义道路,谁布置的也不顶用!老温,场子里领导、工人中就你知道底细原情,瞒着大家这么干,为的是啥?”温成说: “这怎么是我瞒着?场长我汇报了,是局里让搞的!”任明远说: “为陷事先不谈详细了?这是明摆着给人窟窿桥上!”温成忙说: “我原来也没分析出这么些说道来瓣1” 朱光耀跟几个支委简要商量一下,认为工人开的支应该先退回去,然后回场子开个支委扩大会,作个决定。任明远刚要把这个意思转达给二小组的同志,却见二小组有几个同志在详细看那个表,有儿个气得红头涨脸,啪啪地把钱都用到财务科来开支的那个同志面前。有儿个人气得过来 682 ==========第686页========== 找温成: “老温,这整的叫啥事?” “这明明是要给朵育结合伐抹黑,你为啥不说明白了?”“老温,你得把这事给我们交待清楚!” 记者老尤一看群情激愤,觉得还是躲过去为妙。有理不怕晚,等晚上回去再参加支部会,说明关副局长对这个新试点的欣赏也不迟。他背背照相机,说了句: “这个事嘛,我看可以回场再研究。不然,你们就先在这儿商量着,我们先回场子。” 任明远走过去说: “老尤同志,你方才照的那个相,给我吧!”“给你,给你干什么?”“你照得很不相当。” “为什么,连我朵访的工作都干涉吗?” “你这照片拿出去宣扬个什么内容呢?我看,只能宣扬物质刺激!” 工人们听说方才发钱时他们还偷偷服了相,都气得够呛,一致要求把那个胶卷给留下。老尤一看工人们愤怒的脸孔,一看任明远坚决的态度,只好把那个胶卷留下,几个人跌跌撞撞下山了。 三 党支部开过支委会,支委们刚要散,林场调度员跑来 683 ==========第687页========== 说,今天晚上六点半管理局要召开三级于部电话会议,要求林场里的场长、段长、工组长参加。任明远一看表,已经是 六点钟了。他忙到食堂里买了两个馒头,夹上咸黄瓜片,一面吃着,一面往调度室走,正碰上了老尤。 任明远看老尤一反午间张张惶惶的样子,表现得温文尔雅,心想,他这是对午间的事情故意不大在乎,以后有工夫得和他好好争论争论,不然,他的镜头常常就不为社会主义服务。任明远和他打个招呼就想过去,老尤却拦住他: “明远同志,这么急,一边走路一边吃饭?”“一会儿有个电话会。” 老尤一看任明远没有停步的意思,就说:“明远同志,有点事要和你唠唠。”“好,咱们边走边唠。” “那好。咱们接触不多,认识时间却不短了。你为革命工作,不接受错误的表扬,一直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老尤同志,那是过去的事,只能吸取经验教训,咱们得朝前看。你要找我唠的是…” “啊,对。我想跟你解释明白,我们这次宋访,并不是我个人的心血来潮,所以,那个胶卷…” “我看,老尤同志,二组同志知道你这个做法不是代表你个人,我也知道。可你自个儿,我可不好说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个胶卷,你还想要它干啥呢?” “干啥?它能说明很多理论问题,可以证明营林村是受 684 ==========第688页========== 工人欢迎的,还可以说明宋育结合伐是可以推广的。”“老尤同志,我看它是对林业工人的歪曲和诬蔑。这是欺骗工人们搞出来的,你不要它,我还要以革命同志的身份提出意见,若要,就更要提了。你拍的这个镜头,站的地方不对头。” “不,从各方面要求都是合适的。”“立脚点不对头,同志。” 老尤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一点激动地说: “明远同志,我跟你明说:这个照片,是领导指示拍的。对于你们扣留新闻照片的事,我打电话汇报了,领导对你们这个做法很不满意。你不拿出来,对我个人没什么了不得的,恐怕对你…” “老尤同志,咱们俩都别考虑对你和对我,要考虑对咱们的无产阶级和对社会主义有没有好处。” 老尤站下了,任明远继续往前走。任明远说:“等开过会,我去找你。” 四 任明远来到调度室的时侯,场里应参加会议的于部只来了一多半,不大一会儿,也都来了。调度员打开扩晋器,里面传来松声局了解各林场参加会议人员到会情况的问讯与回答,接着是管理局了解各林业局的到会情况。 借着他们了解出席情况的工夫,我们简单说明白电话 685 ==========第689页========== 会议这种形式: 林区片大、点稀、分散,往往直接开会不象工厂、农村那样方便,这些年就利用电话来开会。这个管理局有一套专门开电话会议的设施。领导可以讲话,参加会议的人也可以讲话。因此,虽然有几十个分会场,你一句我一句地讲起话来,却也象对面谈话一样。这种形式挺方便。方便是挺方便,可有的领导喜欢用它,有的就嫌它不能直接和群众见面,妨碍深入基层,就不愿用它。今天主持会议的关副局长就是喜欢用它。 扩音器里传来“咚咚”两声响,这是主持人在话筒上弹了两下,试验声音,接着,就讲上了。关副局长开头说: “同志们,今天开会,重点要了解一下生产情况。当然,也要说说各方面情况,通通气。现在是天冷地冻,大雪漫山,正是林业生产的黄金季节。今天就是要讲一讲抓紧大好时机、增加木材生产、提高利润率这个问题。”他摆了好多“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之后,提出了对各局的具体要求,讲了不少指标和数字。可是讲到完成任务的措施时说得很少,只强调了多劳多得。同时,还批评了有的林场工人自动不要计件工资是“冒进”。接着,就了解各局的情况。 在了解到松声局的时侯,扩音器里传来了卡思聪的声音。他在汇报了一系列数字之后,说道: “总的看,我们局还是在建局中搞生产,这一段是有成数的。从管局党委肯定了朵育结合伐之后,就在鹿鸣岭全场推广了。看来,前一个阶段有些停滞,因为这种方法需要 686 ==========第690页========== 多出力、多流汗、多费事,一时靠热情可以犒上去,并且看着还好象是那么回事,但时间一长就不行,就停滞。最近,这个林场的第二小组,又搞出了一套可靠的具体保障,对于调动工人的积极性和完成任务都是有好处的。我看,这是一种营林村的萌芽。” 关副局长听到这里,插话说: “你们的报告我看到了。我看是个方向,宋育结合伐只有在这种具体保障下,才能真正实行起来。我看,你们可以很好地总结一番。我们接到报告后,就派记者下去了,可今天来电话说,工人们不让照相,还遇到不少麻烦,是怎么回事?” 卡思聪说: “我也听说了。看来,总结这个经验碰到了一点困难。鹿鸣岭老沈,是怎么个情况,你简要地向领导汇报一下。” 沈常发昕到关于二小组的“经验”,已经由局里向管理局打了报告,管局还认为不错,威到挺生气。他说: “对于二小组的什么‘具体保障’或是说哈‘经验”,我们林场今天才知道。我们认为,这不是从工人中产生的‘经验’,而是由局里想好了,背着工人强加上来的!” 扩大器里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儿十个分会场里梢声地、但是强烈地议论。 卡思聪说: “老沈,这种说法不妥嘶。老温不是你们场的吗?他在那里和工人们一起搞的,怎么能说是强加的?老沈嘶,我看 687 ==========第691页========== 你不了解下情,不深入实际,还是不要在这样大的会议上乱说嘛!”卞思聪的话膏里流露出恼火、愤恨的情绪。 若是在早,上级这样批评下来,老沈一定不吱声了,可是今天,他知道不斗是不行的。明远斗了,不但没把场子搞坏了,还倒搞好了;若不半,卡思聪还不早把场子搞坏了?今天这个事是错误的,不说明,就要错到底。他说: “卡局长,这是我们支委会研究的,不是我个人乱说。我成天和工人在山上滚,可没有听说这件事,也备不住是不了解下情。可二组工人都不清楚这是啥名堂,又咋解释?从肯定朵育结合伐以后,你一趟没来,却此亲自干的工人要清楚,这事我还倒挺纳闷呢!” 关副局长有些恼火: “算了,辈这个有什么用?关键看效果!老卡,可以讲讲你们的具体做法。” 任明远通过关副局长和卡局长的发言,明白他们对这个“营林村的萌芽”,不但制造了,还想通过这个会议推广一下,以便把宋育结合伐纳入他们“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的轨道。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思聪已经简明扼要地介绍完了。他鼓吹说,二小组有多少提高,如何如何。任明远走到放在沈常发前边的话筒前,对沈常发说: “场长,我说几句。” 沈常发迟疑了一下,但随即坚决地把话筒递给他。任明远对着话筒,好象卡思聪就在他面前一样。他说 “下局长,我提几个问题。” 688 、 ==========第692页========== 卞思聪听出是任明远,便打了个哏,随后立即想出个办法,问关副局长: “关副局长,恐怕没有邪么多时间吧?” 关副局长不知道要提问题的是什么人,要提的又是什么问题,很想听听,就说: “时间服从效果,让他提嘛!”卡思聪加了一句: “涉及局里的事可以以后再提,如果涉及管局范围的,也要抓紧时间!” 任明远说: “下局长,你说二小组比上个月超额百分之二十完成任务,是试行什么营林村的结果?” 卞思聪有点暴躁地说: “是这样说的,还要我给你再重说一遍吗?”任明远深沉、冷静地说: “那么,三小组提高百分之二十二,我们一小组提高百分之二十四,都打破历年同期最高纪录,我们这两个小组并没有试行,这怎么解释?” 扩音器里沉默了,传出来谁在话筒前喘粗气的声音,接着便是各分会场热烈地、小声地议论。看起来,这个朴实的问题一下子抓住了与会人的心,引起强烈的赞同。 下思聪对这个突然的提问,递不上报单,有点微微冒汗。在他身后面坐的一些科长、科员却一个个脸色开朗,空气活跃。咔咔咔,墙上的挂表不断响着,下思聪恨不得让它 689 ==========第693页========== 停下求,打破这个难堪的局面。他突然想出来一个反问: “那么,你说二小组的提高效率是什么原因,胺?”“若我说,原因很明显。这是广大林业工人批判修正主义,认真执行‘鞍钢宪法’激发了革命热情的结果。还有,推广了宋育结合伐这个适合当地资源情况的生产方式,使大家切实看到,我们这样去生产,是直接为祖国的社会主义建设生产木材,是为我们子孙后代留下了森林资源,是为象满天星农业生产队那样的社会主义农业服务,也为牧业服了务,因此越干越有劲,越干政治热情越高。你们搞的什么营林村试点,二小组同志连知道都不知道,到月末多给每人开支了几十块钱,大家还不要,能说是搞这个的结果吗?”卡思聪又一次“卡壳”了。关副局长问: “提问题的是谁呀?”任明远平静地答道: “鹿鸣岭林场的工人,叫任明远。”关副局长说: “啊,就是创造朵育结合伐的那个同志吗?” “那不是我创造的,是我们小组和梅师傅共同想到、共同搞的。” “嗯,说得好啊,任明远同志。可是有一条,要欢迎人家继续前进啊,不要因为人家比自己走得快,就去拉人家。要看到,拉是拉不住的。” “关副局长,搞营林村是个倒退,不是前进。” 690 ==========第694页========== “有什么理由这样讲?”关副局长停了半晌,严肃地问。“把资源划给小集体,是所有制上的倒退影收购木材并且多给钱,想用这方法来顶替政治挂帅,是思想上的倒退!这个问题的核心,还是个利润挂帅!这是和‘鞍钢宪法'格格不入的,是在走社会主义道路上的大倒退!谁想要打着发展宋育结合伐的幌子走资本主义道路,我们不但要拉住,还要打退它!关副局长,在这么大的会议上公开提倡这个东西,这是错误的。” 卞思聪突然厉声插了一句: “任明远,你还有没有一点儿组织观念?” “在会上提意见,这就是组织观念。你们背着支部和工人循里搞的这些,恰恰是缺乏组织观念!” 关副局长强自压制自已,以不至于发火。但他声晋颤抖地说: “老下,算了吧。看起来你们的这个试行,在鹿鸣岭是搞不了啦。在鹿鸣岭搞不了,可以在别的林场搞嘛。在松声局搞不了,可以在别的局搞:” 任明远说: “关副局长,这是一条邪路,只要在我们中国,你在哪儿也搞不成,党和群众都不准许!” 关副局长发火了。他说: “鹿鸣岭林场的领导要注意:这样无组织无纪律搞起来,是要犯错误的:出了事情,你们要负责!” 沈常发慢声拉语地说, 691 ==========第695页========== “干革命,哪能怕负责任?”关副局长停顿一下,哼哼两声说:“好,好:算了吧,今天的电话会,散了!” 扩音器里传来一阵撒线声,以后,就只剩下交流电的嗡壩响声。段长和工组长们等电话会一散,一哄声地对管局和局里一些人搞的这套批评上了,情绪很是激昂。 老沈说: “支部研究了,那个什么营林村试点,咱们不能搞!明天各段组照原安排,开展小场批判和按原计划生产:” 工组长们听到老沈能说出这儿句话来,有几个人齐声说“好”,并且拍起巴掌来。任明远呢,昕到这几句话,竟然激动得眼睛也有些湿润润的了。 大伙儿走散的时侯,任明远说: “场长,按原计划进行当然对头。可我看情况有了变化,也应该把新情况纳进去。”“怎么个纳法呢?” “把卡局长他们要搞的这个拿到群众中去分析讨论,让大家明辨是非。卡局长他们已经表示了,不会善罢甘休的,等他们这个回合返回来时,群众好有个思想准备。他们这是坚持错误,我们还要斗!” “我跟光耀商量一下,明天早晨班前会上再说清楚。” 692 ==========第696页========== 第二十九章 管局电话会以后,鹿鸣岭林场党支部连夜召开了支委会。会上一致认为,沈常发、任明远和林场里其他同志,对营林村的抵制是符合“鞍钢宪法”精神的。大家估计到,关副局长虽然在会上讲鹿鸣岭林场办不了营林村,可以在别的局、别的场去试点,但实际上完全可能非要在这里办不可。这样,就需要把工作做在前头,充分搞好宣传教育,让大家认清营林村不是发展宋育结合伐,而是要把它引向邪路,让大家认识到它的生产资料所有制大倒退的实质。 根据支委会精神,全场联系了生产资料所有制问题,组织大家学习马列著作和毛主席著作,并且一连开了两次批判修正主义的大会。通过学习和批判,大家提高了认识,也更加坚定了坚持合理宋伐、抵制营林村的信心。 这一天傍晚,几个支委正在支部办公室碰头儿,研究和分析最近一段时间林场里革命和生产的形势,张立言开门进来了。 张立言本来很疲倦,心情很忧郁,但他故意装作兴致很 693 ==========第697页========== 高的样子。他说: “嗯,正好,两个头头都在这儿。你们这是开会吧?”朱光耀说:“碰碰头儿。”张立言说: “等你们会开完了,咱们有个事商量一下。”朱光耀说: “这儿个同志都是支委,有什么事可以大家商量。”张立言说: “还是等你们开过会吧。” 朱光耀知道,张立言这是打憷任明远,想要避开他。朱光耀估计,张立言这次来,是和营林村有关。他戚到,越是这样,越应该让任明远来接待他。他说: “我们这个碰头会基本开完了。不过,我跟老沈另外还有个急事,我想让任明远跟你谈谈。” 几个支委同时说:“对,让明远谈吧!”大家说着,都陆续走啦。 张立言一看朱光耀看透了自已的打算,不觉怔了半天。任明远理解了朱光耀的意思,站起来给张立言倒了一杯水,笑着说: “张科长,这次来艾有什么事啊?” 张立言一看,既然早晚任明远要知道,当他说就当他说吧,于是他坐下来: 694 ==========第698页========== “我来,只是要传达局里领导的指示。局里领导打算,营林村一定要坚持到底。这次,营林村不在林场领导下办了,林业局要直接搞试点。领导指示两件事,一件是要在各个林场里广泛宣传营林村,并且直接抽调一些志愿入村的人多第二,我这次来是要在这儿朵个点,把你们这里志愿人员组织到村里去。” 任明远想,这是想要绕开林场,又想要用营林村这个点来跟林场针锋相对。你想要绕过林场可以,你总绕不过群众去。他说: “你的意思,是不让林场来管这个事,局里领导要一杆子插到群众中去吗?” “对,实际是这么个事。” “张科长,对营林村,我们支部一致认为不应该办。上次电话会,老场长和我也说了我们对这事的态度了。现在看你们的意思,是想要看看这个场子的群众态度。我看这样也好。既然上级不用我们管,我们当然就不管。不过,我们也要在群众中说明支部的态度。” “这样,不是把你们自己和领导对立起来了吗?明远同志,这可不怎么好。这一段时间,咱们没少接触,你也找过我促膝谈心,说心里话,我认为你这个人是很正直的。所以我想说,局里领导,甚至管局领导,还是宽宏大量的。对过去在这个问题上的争论,不去计较啦。明远,你们呢,也应该适可而止了。”张立言最后这一句拖长了声音,让人明显看出是意味深长的。 695 ==========第699页========== 任明远哈哈大笑了,笑得张立言怔了一下。任明远说“张科长,你信他们会宽宏大量?”“怎么能不信?”“我不信。” “啊?” “他们是想要立起点儿来再算帐。我们支部的几个同志呢,打算把观点坚持到底。张科长,这是路线上的分歧,怎么能调和?好了,说说你打算怎么个工作法吧。”“我打算直接开个群众会。”“什么时侯?”“今天晚上。”“行。” 他们谈完之后,任明远立即把情况向朱光耀作了汇报。张立言马上筹备起晚上的会来。他根据卡思聪的指示,要绕过林场这层领导,因此这个会也不让林场的人来主持。同时,他也看透了,林场领导里也不会有人愿意主持,即使主持了,也会唱反调。因此,他先贴出去一张局里今晚直接召开大会的通知,然后就准备讲话提纲。 到了晚上七点(通知上指定的时间),张立言来到了食堂,一看屋子里空空荡荡,全是一些桌子板凳。食堂前后,也有一两个人绕划来绕划去,但看大伙儿都没有来,也不大愿意进屋。 张立言等到七点一刻还不见来人,有些着急了。他猛然想起林场里开会要打钟,便忙三迭四去敲钟。 696. ==========第700页========== 敲了半天,还是不见有人来。 张立言正在着急,忽见任明远、沈永庆、宋宝然、李武、李文等一帮人,说说笑笑地进了食堂。在附近绕来绕去的李占才,这时也进去了。过了一会儿,人们来得越来越多,又过一会儿,屋子快要满了。张立言暗自高兴,但同时也很担心这个会开砸了锅。他最担心的,是任明远起来跟他辩论。他已早想好了应付办法:大会宣读一些关于营林村的材料,很快说明领导意图,然后突然散会,个别报名。 他拿着一些材料,走到前边去,放在一张桌子上,就开始了自拉自唱。最后,强调了营林村的待遇:一入村就给五百元钱的安家费,头三个月还按家庭人口给补助费,估计一个五口之家,也能得补助费三百元。他希望大家会后热烈报名,接着就来个急煞车:散会。“散会”二字刚说完,他急急忙忙就要走,宋宝然站起来喊了声: “张科长。” 张立言站住了,问“啊,老宋,个别报名吧!” “我才不报那玩艺!我要告诉你,你别寻思大伙儿来得挺齐是得意什么营林村:若不是明远催着大伙儿来听,好分析分析,你寻思还有人来呀?” 张立言心里一沉,说道: “总会有人来的嘛,这事也是上级号召的!”陈师傅说: “不对的,你号召也没人听!” 697 ==========第701页========== 张立言一看工人们都要跟他辩论,更加急急忙忙往出走,李文迎面拦住了: “张科长,我倒打算报个名呢!” “那好,那好,我一会儿给你写上。”张立言说完又要走。李文又说: “不过,我还有个条件。”“哈条件?” “我看,你给的数,”他伸出五个指头:“太少点儿。”李文学着过去市场上商人捐客讲价钱的样子,手往袄袖子里褪了褪,拉住张立言的手,故作神秘地说,“这个数,不,这个救,我豁上了,这个数我就报名!” 张立言看出李文是奚落他,便一脸慍色说道,“小李子,这不是做买卖!”李文故作吃惊的样子: “你太谦虚了,张科长,这买卖做得挺好,艇合乎生意经,不过兴你讨价,也得兴我还价呀!” 屋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由衷地大笑,连任明远也笑得前仰后合。 张立言在笑声中低头弓腰走出了会场。 张立言这一大来,又没有成功,不过也并没有大失败,他在鹿鸣岭征集到两个志愿入村的人,一个是温成,一个是李占才。第二天他孤零零到山上转了一转,草草地物色个建村地点,就回局去交差了。 任明远感到一场大的斗争风暴就要来临了。他认识 698 ==========第702页========== 到,张立言这趟来,是局里头两种力量大交锋前的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切切实实威到个主张利润挂帅的力量,是属黑膳子的,有一股子狠毒劲,还有一股死皮赖脸的劲儿。黑瞎子这东西你打出它的肠子来,它堵把草还跟你于。局里头卡思聪执行的那一套,虽然已经在一个个回合中被打漏了肠子,可是它正在往上堵草,呲牙啊嘴,准备猛扑过来。在局里,如今正是两个阶级大搏斗的前夕。这个斗争,可能在如何对待宋育结合伐、把它引向什么道路上集中体现出来。任明远,正在等待着这场斗争风暴的来临。 二 松声林业局,在党委常委和全体委员认真学习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主持制定的中共中央一九六六年五月十六日的《通知》后,赵成业和多数常委都分赴基层,走到群众中去,发动群众,组织群众。这样,这里文化大革命的烈火,越烧越旺了… 林业局前边:贴满了“坚决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彻底砸烂修正主义路线”等等大字标语,院子里搭起大字报棚子,大字报铺天盖地… 红卫兵小将们杀向了社会,发起了革命大串联。他们举着红旗,背着行李,高唱战歌,一队队地奔向韶山、延安、北京 工人]一下了班,就自动聚集起来,参加文化大革命的 699 ==========第703页========== 各项活动,妇女们也组织起来认真学习。这支千千万万人的革命大军,正在组织起来,准备作更大的斗争! 任明远看到林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逐渐展开的大好形势,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并以极大的革命热情积极投入这场政治大革命。他的心,和祖国首都连在一起了,和全国各地的革命风云连在一起了!这几天,艾化大革命不断深入的消息,又一个接着一个传到祖国北疆的大森林里: 红卫兵运动在毛主席革命路线指引下蓬勃兴起,小将们大破四旧,大立四新,向一切旧势力旧传统开了战多 工农兵挥戈上阵,展开了革命大批判 各地革命大字报,象汹涌澎湃的大海怒涛,以横扫千军如卷席的气势,向修正主义路线发起了进攻… 这些消息,象解放战争中几个大战役打响的消息一样,使任明远非常振奋!一个革命战士,在这样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应该跃出堑壕,奋勇冲锋! 任明远看清了,局里这一场斗争,是全国大斗争的一个小小的战场,只有一个一个战场不断取得胜利,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才能有总的伟大的胜利。 任明远要写张大字报。他写了个《从组建营林村看卡思聪所走的资本主义道路》的题目,紧接着就奋笔疾书,删别删地写了下去。 在这样轰轰烈烈的大好形势下,卡思聪不大上班了。他跟赵成业讲,他严重的头晕。他把小书房的窗子关得更紧了,不让广播中那战斗的声音传进来,不让红卫兵们战斗的 700 ==========第704页========== 歌声传进来。 卞思聪这一气很消瘦,一介人呆着时,显得格外疲惫。他把一沓子报纸放在桌子上,一篇一篇地翻看标题,追索那消息或通讯、文章的指导思想。越看,他越认定这些天来自己那种要淹没在汪洋大海之中的恐惧,马上要从高枝上摔下来的那种预咸,是有根据的。这次运动,看来矛头就是指向自已这样的人。这些天来,他在思想上曾经谋划过于次百次,怎么样才不至于让文化大革命这滚滚洪流冲垮?他想来想去,威到只有一条道:营林村不是一般人提的,把办营林村这个事情坚持到底,这是个靠山。只要抓住它,就是 一个大旗,就可以把自己保护起来。同时,也只有抓住它,才能把任明远摆倒,从而进一步追查赵成业。看来,这是目前唯一一个以攻为守的突破口了。 这时侯,张立言垂头丧气地进来了。卡思聪立刻振作起精神来,问道: “效果如何?” 张立言颓然坐在藤椅上,慢慢地点着一支烟,沉默半响,苦笑了一下: “有两个人愿意参加,一个温成,一个李占才。怎么办,成立二人村?” 卡思聪耷拉着眼皮,轻轻摆了摆头说: “为什么要成立二人村?不会把别的林场愿意参加的人集中到那里去吗?” 张立言对鹿鸣岭打憷的劲儿又上来了, 701 ==========第705页========== “为啥非得在那儿建立不可?”卡思聪眼睛射出一股冷光: “水从哪儿决堤,就要在哪儿堵!这个时侯不堵住,那,就悔之晚矣!” 张立言说: “在那儿,不容易。” 卞思聪见张立言要打退堂鼓,威到事情不妙,便紧忙给他打气说: “事在人为歐:老张,不要灰心,你这趟去很有作用。”正说到这儿,宋一石慌慌张张地进屋来,在小书房的门巷子上绊了一下,张立言忙扶住她。她脸色苍白,鼻尖上挂春小汗珠,眼睛直瞪瞪地看着下思聪说: “任明远他们贴你的大字报了!” 卞思聪脑袋里轰地响了一家伙。但他还保持镇定:“在哪儿贴的?”宋一石说: “他们送到局里来了,到处找你没找到,老赵接下来,并让人贴在大字报棚里了。我们医院一个老大夫见了,悄俏告诉我的。” 卡思聪关切地问:“任明远他们走喽?”“贴完就走了。” 卡思聪想了想,站起来往外就走。张立言和宋一石连忙问道: 702 ==========第706页========== “干啥去?”“去看看大字报。”宋一石说: ‘躲还躲不过去,去看那个干啥,咋有脸去看啊?”卡思聪说: “咱们没骇怕,就不要给人孩怕、‘颓缩'的印象嘛!”张立言、宋一石一想也对。宋一石忙递过一条手巾,卡思聪擦擦不知啥时出的一脸汗,便慢慢走出门来。一出门,阳光照得他眯起眼来。林业局前有一队红卫兵举着一面耀眼的红旗,走向车站,传来了他们高唱的革命战歌。 卡思聪故意放慢脚步,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来到大字报棚子前。他还以为张立言跟在他的后边,回头一看,不知张立言哈时走了。他心里一阵不舒服。他在很多大字报中一下子就看到白纸上写着“卡思聪”字样的那张。他看看那标题是从组建营林村看卞思聪所走的资本主义道路》。他装得很不在乎的样子,轻松地倒背着手,但那手却尽是汗,而且总是松弛不了。 任明远的大字报,是局里第一张联系本单位实际的大字报。它贴出去以后,震动很大。局机关和贮木场等单位也都送来了联系局里实际的大字报。 卡思聪在大字报棚子里呆了不到十分钟,就有吴技术员等两伙贴大字报的。 卞思聪一看,都是批判自己的,便看看标题,连忙走出来,直奔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703 ==========第707页========== 在看大字报时,他忽然想到,方才在测览报纸时看到有派工作组的消息。他威到这是个很好的办法。另外,他也记起来,前些天有一个熟人,说管局也可能派工作组。当时他没大留心,现在他威到这是个很难再得到的好机会了。他要去找党委书记赵成业。 他一进门,正碰上赵成业往外走,并且先向他打招呼:“哎,老卡,好一点儿了吗?” “没有。听说任明远来贴我的大字报,来看看。”“老卞,我正有个事想找你商量,若碰不上,今晚也要到你家去。走,到我办公室扯扯。” 卞思聪想,看你浑身上下邪个精神劲儿、得意劲儿!任明远大字报十有八九是你组织来的,如今还要跟我商量,且看你商量什么:赵成业,这场搏斗刚刚开始,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喽! 来到办公室以后,赵成业说: “老卡,方才任明远同志他们来给你送大字报,你没在,我接了。” 下思聪说: “好,好嘛。你接我接都一样臀!”赵成业说: “这个事情给咱们提出一个问题来:现在各林场都已经动起来了,很希望领导同志走下去,直接听意见。他们在第 一线,革命、生产都很忙。我们常委不仅在宣传文件时下去,平时也应该走到群众中去,必要的时侯要引火烧身。这 704 ==========第708页========== 样既可进一步发动群众,又可以认真在运动中改造我们自已,不知道这样可以不?” 卡思聪想了半天,认为这可能是要乘机把自己挤走,把自已弄到一个林场去,打入冷宫。他想,哼,没那么容易吧,他说道: “老赵,你考虑得很周密,安排得很妥当,我看,这么办可以厭:” 赵成业看卡思聪这么痛快就答应下来,预料到他准是还有下文。但既然副书记同意了,他就可以召开常委会来研究了。他说: “好,那咱们一会儿就召开常委会。会上,大家还可以议一议怎样在运动中抓住主要矛盾的问题。” “可以。” 赵成业说了句“那就这样,下午三点开会。”转身要走的时候,卞思聪说: “老赵,这儿天我头晕得更凶喽,咱们这儿医疗条件差,我打算到市里去检查检查。” 赵成业想,怪不得在下去这问题上他没有提出意见来呢。卡思聪平时身体没有什么病,这一点赵成业是知道的。卡思聪想要躲-一躲吗?这样一个史无前例的伟大运动,正是一个分清路线是非,认真改造自己的好机会,即或有一天躲出去,也是不应该的。赵成业又一想,下思聪也会估计到运动是自下而上来的,不是一两天能结東的,也不一定要躲,有可能他要到市里去讨讨封。这也没什么了不起,斗争 705 ==========第709页========== 要光明正大牖。赵成业说: “打算什么时侯回来?” “如没什么大问题儿,十天八天就妥。”“行,最好快些。” 卞思聪当天就坐火车到市里去了。 三 下思聪在管理局医院住了不到十天,“头晕”的“病”忽然好了,而且忽然变成了管理局文革办公室派出的一个调查组的组长。 这一天,卡思聪领着三四个人,来到了鹿鸣岭林场。他找到了党支部书记朱光耀,说道: “朱支书,我这次来,是管理局直接派来的,不代表局里。”他说着,把一张介绍信递给了朱光耀。 朱光耀接过来一看,盖着管理局文革办公室的章,又一看那三四个同志,都是生人,大约是管理局的吧,心下明白,这是关副局长派下来的工作组,便问道: “这么说,这是管理局直接派到我们场来领导文革的工作组啦?” 卡思聪说: “还不是工作组嘛,叫调查组。你先把同志们的住处安排了吧。” 朱光耀想,这哪是调查组,分明是想要长住下来。长住 706 ==========第710页========== 下来,最好和群众一起住,可以了解第一手材料,便说: “住处好办,那次金书记来,还是住在工人宿舍里,我看那里还有地方,就住在那儿吧。” “这样研究问题恐怕不方便,能不能给我们腾出一间办公室来?” “办公室没有空闲的。这么吧,就用支部这间,一会儿再抬进儿张床来。” “那也行。” 朱光耀安排好住处,问卡思聪: “调查组要怎么样工作,要我们支部做些什么,用不用把支委们召集来呢?” 卡思聪想了想说: “用不着召集支委会,你们支部照常进行工作就行了。我们打算直接了解一些情况。不过跟你也可以透露一下,我们打算了解任明远的一些事情。” “了解任明远?”“对喽。”“了解他什么?” “那一次电话会的事你知道不?”“我知道。” “任明远在会上公开反对上级党的领导,改击了党的方针政策,在电话会议前,还扣留上级党委派来的工作人员的胶卷儿。和他以前一贯对抗党的领导联系起来看,问题是很严重的,所以管理局领导要认真调查处理。” 707 ==========第711页========== 朱光耀威到十分突然。可是他又冷静地想了想,觉得他所知道的这几年来局里和管理局的斗争情况,这一招儿来得也并不突然。朱光耀此时没有紧张,没有替同志们担心,也没有重重顾虑,倒是有一点一场斗争摊牌前的那种愉快和必胜的把握。他说: “上级要调查我们支部的一个党员、我们的一个战友,我们没有权力不同意调查。不过,我们希望,作结论时要通过我们的支部。其实,这也用不着说,没有支部的决议,对党员的任何结论都不生效。” 卞思聪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便笑笑说:“好瞰,咱们经过调查以后再说嘛。” “卡局长,你们经过调查再说是对的。我天天和他在一块儿,调查得最彻底,所以现在说也行。还有,我们必须把调查任明远同志的事告诉每个支委,也包括告诉任明远同志自己,因为他也是支委。” “那,是你们支部的事情喽。” 四 这天下响,天气闷热,森林里没有一点儿风。李文脱掉作业服,光着膀子,双手抡着大斧,哐哐地砍枝桠。这几天,第二小组的同志们都憋了一口气,发狠地干活。那一回出了试办营林村的事以后,按照支部的布置,深入讨论,都认识到这是局里有人引着二小组走邪路,决心不断地提高觉悟, 708 ==========第712页========== 还得提高对资本主义的警惕性。那一次,温成又报名参加营林村,结果只有李占才他们两人,营林村也办不起来,他只好还在一组里。温成不大敢和大伙儿在一块儿,下班后,也总躲着二小组的人。二小组的党小组长和李武哥俩给大伙鼓劲儿说,咱们得把这股劲用到革命和生产上,给那些出怀点子的人看看,我们干活不是为了挣饿:所以他们学习批判抓得紧,千活劲头更大了。李文侧耳听听小组里两道油锯叫着号吼叫,拖拉机比着赛轰鸣,觉得不快干活就要追屁股。他打完了一棵树桠子,正要去打另一棵,忽然听到有人招呼他: “桠子打得不错欧,小伙子。” 李文回头一看,见是下思聪擦着汗站在他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他想,去年这位局长在场子“蹲”了挺长时间,就去过两回山场,“蹲点”成了“坐点”。这回不知啥时候来的,却先在山上看见他,也算有些进步。李文说: “卡局长啥时来的?”“才来嗽。” “才来就上山,也不歇歇?” “歇什么,时间紧慨。你是二小组的吗?”“是。这一片都是二小组的。”“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叫李文。” “啊,好鷺。我想找你唠唠。” “崂唠?晚上吧。”李文说着,就大步奔另一棵放倒的树 709 ==========第713页========== 走过去。 “是个比较急的事嘛,来,坐坐欧。” 李文想,什么事这样急呢?他想唠就唠,可是不能歌手,他说: “行,我干着活,卡局长,你有话就说。”“那怎么好说语?你可以歇歇嘛。” “歇什么,时间紧嘛。再不,给你这把弯把子锯,你往下拉,我往下砍,咱们一边干一边说吧。” 下局长没办法,只好接过那把弯把子锯,一边有一打无 一打拉着锯,一边问道: “四月份管理局来了一个记者,给你们小组照相的事,你在场吗?” “在场啊,咋的?”“照的是什么呀?” “偷着照局财务科给大伙儿‘开支’,实际就是照工人数线的场面。” “你认为这个场面怎么样慨?该不该照呢?”“不该。” “为啥慨?这体现了多劳多得的原则,这可是党的分配原则嘛!” “党的这个原则我拥护,可是我们多劳却不是为了多得!照这样的照片,只能说明我们干活是为了挣钱。后来才知道,还想用这样的照片来说明营林村的‘好处’,我们就更不干了!” 710 ==========第714页========== 卞思聪一看,这个小伙子和任明远是一个口气,就不想多谈。他话题一一转,说: “邪么,是谁主张扣下那个胶卷的呢?”“谁主张?大伙儿都主张!”“不。听说是任明远起的头嘛!”“对,是他起的头。” 这时侯,李文已经又砍完一棵树了。他拔脚父往另一棵伐倒的树跟前走。下思聪正威兴趣,忙着跟过去: “他为什么起头?” “因为只他一个人看见那位记者同志偷着照相,大伙儿都没看见。” “不光因为这个吧?”·“对,不光是因为这个。”“那么,还有什么原因呢?” “还有,就是他眼光尖,一下子就能看透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牌号的大粒丸:” 卡思聪听这小伙子说得挺刺耳,知道在他这里得不出更多的材料。但他还认为这个二小组是个点儿,应该很好地做做他的工作,便简明扼要地既肯定了朵育结合伐,又指出长期搞它有“困难”,只有营林村这个办法才能有利于发展朵育结合伐。最后,他问李文: “小伙子,你平心静气地说,不用营林村,朵育结合伐坚持下去有没有困难?” “有。啊,下局长,你躲躲,这个节子挺大。” 711 ==========第715页========== 卞思聪闪开一看,是个小饭碗粗细的节子。李文看准了,抡圆了斧子,一道寒光,嚓的一声,那节子飞出老远,留下的是一个白眼圈。李文指指节子说: “克服困难,就跟砍节子差不多,节子越大,劲就用得越大,难不倒人!” 卞思聪再没说什么,放下弯把子锯,转身走了。他看李文把大斧抡得又快又圆,不断嚓嚓嚓地砍下去,有几个短节子直飞过来,便躲闪着,加快脚步。 卡思聪又找了第二小组的儿个工人,大伙儿都不说他需要的东西。但他认为,事实是清楚的,怎么看是第二位的问题,不必再谈下去了。 他想要我的还有沈常发。目的,是要他证实那天晚上开会时任明远的一些“言论”。 卡思聪从第二朵伐小组回场后,沈常发并没有在办公室。卡思聪一打听,说他在家里呢。他和一个组员打听着道儿,来到了老沈家门口。走进院当心,刚要喊老沈,冷不防从门里嗖地一声飞出一根二米来长、胳膊粗细的杆子,吓得下思聪哎哟一声,往旁一闪。接着,嗖嗖嗖,接二连三飞出好几根来,落在院心里,滚出好远去。下思聪忙喊道:“老沈在家没有?” 里边没答应,发出稀哩唿隆的响声。卡思聪一看不再从门往出飞小杆儿了,就又打着招呼,接近房门口。他一看,老沈正在屋里一声不响地忙着拆一道隔在堂屋里的间壁墙,有一段已经推倒了,还剩儿根小杆立在邢儿,老沈正 712 ==========第716页========== 两手掐住一根小杆儿的根部,哈下腰去,用力伸腰往出拔。卞思聪用手挥着暴起的尘土,忙说道: “老沈,忙什么呢?” “你看着啦,这不是拆间壁嘛!” 跟着卞思聪的工作人员,以为老沈没听清是谁来了,背着身子哈着腰也没看见,便说道: “沈场长,卡局长来看你啦。” 老沈一使劲,拔下一根埋在地里的小杆儿,把它靠在墙上,慢条斯理地说: “嘿,卡局长来啦,屋里坐吧。”卡思聪说: “老沈,忙着拆它干什么?”“碍事。” “对面屋住的是谁?”“任明远。” 卡思聪一听,心里打了个沉。 进屋以后,老沈指了指地上的椅子,自已坐在炕沿上,拿出短烟袋专心致意地装烟,好象忘了局长还坐在他旁边。跟着卡思聪来的工作人员一看这个局面,只好先开口: “沈场长,局长找你想要谈一个情况。”“噢。”沈常发还是装烟,又慢慢点火。卡思聪说: “也不是谈什么情况,随便唠唠。” “支部书记告诉我啦,你不是想要了解任明远吗?” 713 ==========第717页========== “也不是要全面了解他,只是了解一些个别问题。”“好。你找得挺正当,他的事,我知道得最详细。”“我想要了解一下那天开电话会的情况。任明远同志说的一些话,要核对清楚。” “你提吧,哪些话?” “搞营林村是大倒退,他说过没有?”“嗯,说过。” “大家听到,他还说要打退它,这个,他是指的营林村试点吗?” “说过。” “还说过这是一条邪路?”“也说过。” “嗯。老沈靴,任明远这个同志嘛,平时你也知道,我看总是有些抗上。这个,恐怕你此我体会得深。这些话,和他平时的言行联系起来看,你有些什么威觉呢?” “下局长,你既然来了解,还把这些话记得这么详细,一定是有威觉了,你说说,我先听听。” “我说嘛,这是不是有些不满党的方针政策和不满党的领导啊?” “你的意思是他对抗党的领导?”“我看,这是事实耿。” 老沈脸腾地红了,眼睛亮了,给人的威觉他好象一下年轻不少。他说: “你们两次来搞营林村,头一次支部不知道,第二次绕 714 ==========第718页========== 开了支部,这是不对的。” “可局里知道。” “朱光耀问过局党委,他们不知道!”“管局领导是知道的嘛!” “局党委问了管局党委,他们也不知道。” “不一定事事党支部、党委都要知道,领导知道了也就可以嘛!” “你个人正确的,可以代表党,错的,就代表不了。这营林村本身,也不是党提倡的。” “那也不是咱们发明的吧?它既不是我,也不是你,也不是关副局长说的,是上级有人说的。你想想,反对它这不是对抗党吗?” “毛主席提倡工业学大庆,全国人民都热烈拥护。偏偏有人提倡营林村,我看这才叫对抗党呢:” 卡思聪说: “老沈臧,你可要注意一些,在这些原则问题上,可不要受了任明远的影响。” “局长,我不怕明远影响。怕是影响得少了,这才拆开这道墙!” “他借运动之机,对抗党的领导。你可别头脑热了,我这说的是好话,” 老沈光光光磕了碛烟灰,一字一板地说: “任明远同志对抗党的领导?这简直象有人说庄稼苗不喜欢阳光一样,谁信?”他忽然记起,有一次明远和他谈话 715 ==========第719页========== 时说到“没有党哪有我”的话。这是千真万确的肺腑之言啊!老沈很激动地接着说:“老沙皇、日本帝国主义和方恶的旧社会,夺去他一个个亲人的命1这还不算,还要吸这个孩子的血,榨这个孩子的油,弄得他只剩皮包骨头和灌满深仇大恨的心。因为这个,他从小就有朴素的阶级威情。他舍出性命,掩护党的干部,跟武装的匪徒斗争。是毛主席把他从火坑里拯救出来的。他怀着海枯石烂跟毛主席走,粉身碎骨不变心的强烈阶级深情,斗把头,支援前线。邪时侯,这个十几岁的孩子,半个月浑身打浑身,跟着木把们,去 十分艰苦的深山里生产支援大军进关作战的木材,发着高挠也不下工地。以后,为了搞好大跃进,他豁出一切,干在前头。他说,‘掉几十斤份量,少活几年没啥,大跃进搞不好不行1’入党以后的这些年来,他牢记毛主席抓阶级斗争的教导。为了贯彻‘鞍钢宪法’,他拚着命去斗:跟敌人斗,跟错误路线斗,跟大自然斗。他哪个脚印不是按照毛主席的话去走,他的哪一件事,不是按照党的指示办啊?卡局长,你有一丁点儿党性原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的这些行动,什么人能说出他是对抗党的话来?” 卞思聪看老沈两眼冒火,怕是一会儿再多说几句弄僵了,出不了这个屋,忙站起来说: “老沈,在这样的问题上,不能威情用事啊!”老沈也站起来说: “咱工人的威情,到哈时候,碰到什么事都得用。没有这个成情,还够当个带头人?” 716 ==========第720页========== 卡思聪再没说什么,忙着走了。刚一出大门口,他听院心里又响起小杆摔到地上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从房门口又接连飞出几棵小杆子来,又听到屋里唿隆一声。下思聪心里一惊,忙叉一回头,看屋里涌出一股烟尘,知道那“隔山”推倒了。 五 卡思聪回到调查组的宿舍,不一会儿,另外几个同志也回来了。卞思聪看组员们挺泄气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八 九分,这头一次的调查,是碰了壁的。他一问,果然和他自己遇到的情况差不多。他为了给大家鼓劲儿,马上开了一个碰头会,兜了一下了解到的情况。他不讲群众的反映,只强调“事实”,并叫大家酝酿,根据这些事实,是不是可以进 一步开些调查会,然后,就要抓紧时间,找本人谈,在大会上弄清楚,对本人批判,上报材料。他讲完了,工作组的同志们彼此看看,其中有一个同志说: “经过和四五个党员、群众的谈话,威到这里群众、党组织不但对任明远没有意见,反而是一片真心的赞扬。看得出大家爱护他,他的威信挺高。也不能光看会上说那么儿句不同意见的话或不让拍照,就这么调查。就是对拍照和电话会的事,大伙儿也认为他做得对。” 另一个组员补充说: “可不是咋的,我上午一了解,大伙儿认为这事他没有 717 ==========第721页========== 什么错误。” 卡思聪一看组内要起变化,赶忙严肃地说: “大家都是多年的工作人员了嘛,我想不至于被一时现象所迷惑。你们想想,任明远在这个场子时间很长,从小就和工人们在一起,不是叔叔就是大爷,再加上他是支委,那么容易一下子就破开情面揭露他的问题?有些人可能一时还不敢开口。这次调查,你们知道,是管理局的意思。你们都是管理局的人,咱们搞不彻底,不好向领导交待,是不是欧?我看,咱们还把上午了解的情况整理一下,下午再好好研究研究下一步的工作。” 几个工作人员没有说啥,都整理笔记去了。 何止是儿个工作人员有想法呢,就连他下思聪自己也很心虚。他心里也明镜似的,给任明远扣一个对抗党的领导的帽子,差距太大。可是他感到,是一定要这样干的。这一年来,任明远在鹿鸣岭林场团结了干部工人,搞成了宋育结合伐,对卡思聪几年来在这个局苦心经营的用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依靠少数专家权威和“一长制”管理企业的做法给了一个猛烈地打击。卡思聪感到自己经营的一套是对的,可偏偏都是苏修他们提倡的,不能正面起来辩护。所以这一年来,他是不断以自己支持朵育结合伐的面貌出现,让张立言正面来回击。结果是内部瓦解不灵,正面冲击变成了人家对自己的冲击,弄得个落花流水。以前赵成业找他谈话,他心里也曾经活动过,认识到是不怎么对头。可是他想,认了错,就是认了输,认了输就要听人家摆布,一辈 718 ==========第722页========== 子就完了。主要的,他深深知道自己所推行的这一套不是孤立的,管局有人支持,上边有人提倡,不能轻易丢下,一想到个人名誉前途全和这一套联系在一起,他也不甘心丢下。所以,他想来个移花接木,顺水推舟,把宋育结合伐接到营林村上去,让宋育结合伐按着自己推行、欣赏的那套原则往下跑。可没料到任明远竟然这么快就看透了这一招儿,而且在电话会议上把自己拥个倒仰,还顶了关副局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象一声春雷,把他惊呆了。他威到,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决不仅仅是要冲击和涤荡一下思想界、文化界的“四旧”,还要考验、教育一些干部。他原先很担心“四清”在本局铺点,后来因为新建局,没有铺,便暗醑威到庆幸和舒畅。可看来,这次文化大革命,那是躲不过了。使他更加担心的是,正在这个节骨眼上,他执行的那一套被任明远神了,而且这是受到新来的党委书记赵成业支持的。文化大革命中,一定要揭出来自己对宋育结合伐假支持,而欣赏的还是苏修邪一套的事实。他威到,真是那样的话,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不久,任明远、朱光耀他们就从营林村这个问题着手,鼓动群众,直接对着自己贴上大字报了。这样下去,赵成业、任明远他们就会在这个林业局里,把自己连同自己执行的、苦心经营的那套,象拔走马芹一样连根拔出来,扔出去。他是要死死抓住这块泥土不放的!光不放不行,搞这个,要先下手,先把他们想办法按倒了,整不倒,也整他个半身不遂!宁可将来自己给他们这些人说些情,宽宽手,也不能让他们来这么对待自己。他还是想先从任明远 719 ==========第723页========== 下手,通过按倒任明远,再来追后台,整倒赵成业。他千方百计在寻找这个时机。最近,他看报纸上登载各地派工作组的事,简直按捺不住自己高兴的心情,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立即让张立言先到鹿鸣岭去以搞营林村为名,把钱串子倒拎起来,瓦解他们的队伍。他估计任明远会继续反对,这也正好,可以凑凑材料。同时,他连忙赶到市里去,跟关副局长当面汇报营林村试点一定要在鹿鸣岭搐下去的理由,说决不能让任明远搅黄了。他说,如果不在邢里克服因难搞到底,“以经济的办法管理经济”就无法贯彻,那企业就要大糟特糟了。他说得关副局长动了心,才决定派调查组,以便先解决任明远组织观念问题,待他承认错误以后,再团结他一起来试点。可卡思聪一当了这个组长,就要下狠茬子,要给任明远戴个对抗党的领导的帽子,如果他再不服气,一定要起来闹,扯大了就是反党嘛!外地工作组有不少抓“游鱼”和“干扰分子”的,我们为什么不抓?抓了就主动,赵成业支持反党分子,他就在以后的运动中步步被动多他们所要执行的办法,也自然行不通了。所以,下思聪现在的心境,是又要干到底,又非常心虚胆怯,总得给自已壮胆打气才行。他威到成功失敗在此一举,不管咋着,硬着头皮也得整下去。 屋子里头,工作人员静静地写笔记,卡思聪正两眼望着窗外沉思,忽然,有人推门。大家抬头望去,见走进来的是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的老人。卡思聪认识,这是老梅师傅。老人神色严肃,站在屋心,说道: 720 ==========第724页========== “卡局长,听说你们来调查任明远?我耳朵有点儿背,怕是没听清楚,来打听打听,可有这事?” “瞰,你坐下,老师傅!” “不用坐,在山上跑惯了,坐着不舒服。有这事没有?”“你是昕谁说的呢?” “听谁说的?你们头晌四处寻风摸底儿,场子里的人都知道!” “嗯,有这个事,我们想了解一点情况。” “嗯,那好。我知道的不少,你们想了解陷,只管问。”“老师傅,我们如果想找你了解的话,就去登门拜访了。你这么大岁数啦,歇着去吧:” “我这是送上门来让你们调查的,你们还倒不调查了。你们不想调查,我想调查调查。我问问你,下局长,是谁想调查任明远的?” “哎,老梅师傅,当然是组织上嘛。” “是哪个组织上?是管局党委还是局党委?”“老梅,你问这个作啥郸?算了吧,你去歇歇吧!”“我还要问,你们为啥要调查他?”卞思聪有点无可奈何,只好说:“老梅,这些都是党内的事情嘛:” “党内的事,你到党外来了解调查,我们就要问。党内的事,按毛主席说的办了,办对了,我们拥护,坚决听话多不照毛主席的办,办错了,我也要提意见。组织上要调查?我看就是你们要调查,还不就是因为明远办事总冲着你们肺 721 ==========第725页========== 管子吗?!卡局长,他在场子里告诉大伙儿提防敌人破坏,对不对?他要按‘鞍钢宪法’办事,要学大庆,要搞技术革新,对不对?他革命加拚命,一心大干社会主义,受了伤不下火线,有什么错的?这就是对抗党的领导吗?这就是错误吗?” 这连珠炮一样的问题,问得卡思聪很是吃不住劲。他刚想要解释,就听到窗户外边有一个很高的嗓门说道: “梅师傅问得好,我们也不明白,请卡局长说说吧!”卡思聪一看,窗外芥刷刷站着十来个人。有认识的,他们是李武、小吕、小沈;说话的人,是那个有名的宋冒烟;还有不认识的青年男女。他说: “梅师傅,同志们,这样,这样很不好臧。我倒可以,咱们是家里人,还有管局来的一些同志嘛,有什么话以后可以 一个一个地说嘛!” 李武说: “这有什么不好的?你想要调查,就别害怕群众。我们心里想不通,来问问,你当大家面解释明白了,我们错了,我们改,你错了,你也不能护着错:” “对!这样好!”“说一说,大家分析!” “想要调查,背地捅是不行的:” 激动的群众你一句,我一句,整得卡思聪没有办法。他本想用方才的儿句话压住群众,挑起邢几个工作人员出面解围,可邢几个工作人员不但没出面,有的人脸上还有赞扬群众这种举动的情;群众呢,也没压住。他正解不了围的 722 ==========第726页========== 时候,朱光耀听到信儿赶到了。卞思聪一看朱光耀来了,脸上那种惊慌不安的神色立刻收了起来,说道:“老朱,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情概?” 朱光耀一看,卡思聪的意思是说,这些群众是他发动来的,立刻说道: “卡局长,怎么回事你去问问群众。你自己也能够琢蘑出来的。” 卞思聪怕朱光耀走了,自己下不了台,连忙改口说:“你不要误会,现在同志们已经有些误会了,你们应该解释解释!” 朱光耀问梅师傅:“梅师傅,您老来…”“我来有话要当卡局长说。”朱光耀又问大家:“同志们呢?” “一样,我们要问几个问题。” “那好,咱们支部也要开调查会,大家的意见和心里话,那时有哈说啥,说够拉倒。若是卡局长参加更好,卡局长不参加,我们也能转达,行不行?” 大家异口同声说:“行1” 723 ==========第727页========== 第三十章 卞思聪带领调查组来到鹿鸣岭的这天,任明远跟陈师傅在山上察看新伐区,没有听到这个消,息。他们傍晚才回到场子。 任明远一进场子,就威到气氛和往日不一样。他先碰到的,是李武。李武和他弟弟李文相反,是个言语很少、憨厚朴实的人。平时,他见到任明远,有时笑笑,有时不言不语就走过去,可他心里跟任明远特别亲近。 今天,他正在井台上打水,看任明远过来,就停下摇水的辘轳,激动地说: “明远,你回来了?”“哎,你早回来了?”“嗯哪。” 开始,任明远心里一乐。他想,我也不是上京下卫出远门儿,这老李怎么也这么热乎起来了? 李武说: “明远,咱们上回那张大字报,见效了!” 724 ==========第728页========== “有反映了?” “等吃过饭,到林场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咱们还得写!”他走过小吕家的门口,小吕跑出来,叫了一声:“明远哥!” 往日里他不叫“明远哥”,只叫“明远”,今天不但添上一个“哥”字,还激动得差不多要流泪。这是咋回事呢?任明远问: “有啥事吗?” “卡思聪他们要下黑手了!”“怎么个下法呢?” “来了个调查组,看样子,要整黑材料!拚上一条命,也不能让他们整:” “应该说,拚上一条命也不能让他们走成资本主义道路!”任明远这样纠正说。 又走不远,住日里见影就溜的温成,从一个房山头的阴影里走出来,硬装着大瓣蒜,故意挺直了腰板,直着个脖子,就象吞下根擀面校一样,从任明远身旁走过去。任明远想,不用假装镇静,就是多粗的叉杆,也支不住你了? 任明远走过林场时,朱光耀看见他,便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院子里,说: “明远,你听说了没有?”“听说了。” 朱光耀沉默了一会儿,任明远问:“看来,这是工作组啦?” 725 ==========第729页========== 朱光耀说: “实际就是工作组,可卡局长说是调查组。”“先调查什么?”“现在是先调查你呢。” 任明远想,光耀既然和自己谈了,又是在调查组可以看见的院心谈话,支部肯定就是对自己已不保密。他问道:“调查我什么问题呢?” “对抗党的领导。”朱光罐把卡思聪说的邪儿点,都原原本本告诉他,“明远,你怎么想的?” 突然吗?任明远没有威到突然。儿个月了,他就在自觉不自觉地盼着这个回合的到来呢!好象两军对垒,突然对方响起枪炮,反而使人威到痛快。看来,这场斗争更加明朗化了。任明远说: “光耀,我早就威到,他们要来这一手的。我看,他们尽管调查去!” “最后可能得找你谈谈。” “他们不找我,我还要找他们。他们说我对抗了,这是对的影对抗的是啥?对抗的是搞资本主义的邪条错误路线。不对抗它不行,不回击它更不行!” 朱光耀听得很激动。他严肃地点点头,说道:“对,明远,人就是要有这么点精神!” 任明远从林场院子走到家的院子,没有进屋,看见靠着南障根堆着一堆旧小杆儿,又走几步,听到儿子小柱子清脆、天真的笑声从堂屋里传出来。 726 ==========第730页========== 任明远一进堂屋,忽然觉得眼亮不少,见大婶和爱人正忙活着做饭,一会儿走到东锅台拿水图子,一会儿到西锅台拿刷帚,这才意识到那道墙拆了。他看小柱子在大叔屋里玩,坐在大叔的腿上老头呢,虽然逗弄孩子,却是心里想着别的事,眼睛里有一种果断的神情。 这时侯,小沈正在烧水,看明远进来,脥陝眼,用下巴指指屋里,悄声说: “拆了,他自己拆的!” “你也回来了?早就该这样!”“他不拆,我不回来!” 任明远的心里敞亮、畅快、高兴。他看到大叔果断的神情,联系到李武、小吕邢些同志的情绪,心里不由一阵威动。他知道,群众格外热情,大叔拆墙,朱光耀徧偏在卡思聪眼前和自己谈话,里头都有一股子劲头,有一股子正气,也说明领导和群众的觉悟、决心。 任明远先进老沈那屋,叫了一声“叔”。孩子从老沈怀里溜下来,抱住爸爸的腿。等明远伸手去抱他,他父咯路笑着扑到老沈怀里。 老沈说: “光耀跟你说了?”“说啦。” “让他们整去,能咋的!” “大叔,不怕是对的,斗争也不能松劲。” “嗯。看这个样,管理扃跟老卞一个鼻子出气的人,这 727 ==========第731页========== 回也更来劲啦。你打算咋整?” “咋整,咱们不怕他调查,他却怕咱们调查。他这一调查倒给我个启发,我也调查那条错误路线去!调查以后,把下思聪的事归拢归拢,分析分析,再写一张大字报。” 老沈站起来,到箱子盖儿上拿起眼镜,又从一沓子报纸里翻拣半响,拿出十来张,递给任明远说, “拿这些材料,当个参考。” 任明远忙接过来。这时,大婶喊大伙儿到堂屋里条桌上去吃饭。大婶对下思聪来调查臧到担心,任明远费了好些口舌,她才放了心。 这是老沈打上那道间壁以来,头一回全家在一起吃饭。原来在一起吃了几顿,老沈都是躲出去的,所以,这回孩子高高兴兴,大人畅畅快快。 晚饭后,任明远拿了一个笔记本,首先到了宋宝然家。他还没有进屋,就听到屋里传出来宋宝然粗喉咙大嗓子的声音。进门一看,嗬,李武、李文、还有原来和宋宝然一个林场的人都在这儿。 宋宝然一见任明远,就说道: “你来得正好,我们有个问题正争论得急头白脸的呢。”任明远看看大伙儿,问道:“什么问题,大伙儿是什么意见?”宋宝然说: “这场运动,是个巩固红色江山的大好事,可我总看有些人骇怕它、破坏它。卡思聪派来的调查组,就是这么个 728 ==========第732页========== 事,这是啥原因呢?大伙儿刚才讨论半天了,我先不说大伙儿的意见,你把你的看法说说,看跟大伙儿的一样不一祥?” 任明远威到,这个问题大家提得挺深刻。自己也想过,运动有阻力,这是不奇怪的。他说: “咱们先学习学习,这个问题就好明白了。”他从笔记本中拿出夹在中间的一页纸来,递给大家。李武等人接过来,见上面写着工整的字,是毛主席的一段语录: “社会主义社会是一个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社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中,还存在着阶级、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存在着社会主义同资本主义两条道路的斗争,存在着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性。要认识这种斗争的长期性和复杂性。要提高警惕。要进行社会主义教育。要正确理解和处理阶级矛盾和阶级斗争问题,正确区别和处理敌我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不然的话,我们这样的社会主义国家,就会走向反面,就会变质,就会出现复辟。我们从现在起,必须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使我们对这个问题,有比较清醒的认识,有一条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路线。” 大家一字、一句地认真学习领会,回过头来,再想一想方才讨论的问题,顿时威到明白、清楚啦: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不认识这一点是不能理解任何现象的。任明远说: “这是我最近抄下来的,这一份是打算拿给梅师傅的。他不识字,这样让别人辅导起来也方便。先给你们吧!” 大伙儿都说,自己抄,记得深刻,便都抄在了自己的笔 729 ==========第733页========== 记本子上。 任明远说: “你们的问题提完了,该我提了。”大伙儿说: “你提提,我们给你参谋参谋。”任明远说: “我是要搞个调查,要调查一下利润挂帅、物质刺激这 一套在你们原来场子的表现。” 朱宝然和大伙儿都说: “这表现可是不少!”接着,就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李武说: “今天回过头一认识,那些事都能气破肚子。 “那一年,我们林场执行大面积皆伐。有一回,我到林业局去办事,在招待所里,碰到一个年轻的宋购员,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犯愁。我一打听,他是关里一个农业县的,需要二百来立方米农具用材,分配到咱们局里来定货。可是 一连二年也没领到木头,来就说没有这样的木头。他说: 今年急需,再领不到就误了农业生产啦!’ “我心里明镜似的,他需要的那些小农具材,其实是些大枝桠,都因为拉下来‘不合算’,烧在山场上啦。这个事我越想越气,越想越急,就说:‘你在这儿等几天,我回场子去跟工友们商量商量,给你们生产点儿。’ “我回到场子,跟工友们一说,大家都一哄声地说:‘我们给他做1’接着,大伙儿截件子的截件子,用拖拉机往下运 730 ==========第734页========== 的往下运,干得热火朝天。可这时局里张立言知道了,就来制止,说生产这玩艺赔钱,连工资也不够,不能生产。大伙儿一听很生气,都说:‘我们不要工资也得干!”张立言拦不住,干瞪眼。 “山上这段整下去了,我们就跟开汽车的师傅商量,他们也答应拉。可正在这时候,卡局长来了,硬是不让装车,说是这要开了口子,以后大面积皆伐不用搞了,企业也得整黄了。他拿出一些什么条条来压大伙儿,到底没有拉下去,大家的怒火,压在了肚子里…” 李武说的这事,在座的除了任明远,别人都知道,就这样,他越说大伙儿也越气愤。李武话音没落,别人就抢着说上了,一气说了十来个类似的事。 任明远也很激愤。他说: “从大伙儿说的里头,也揭露了利润挂帅、物质刺激的危害了,大伙儿再集中说说它的危害吧:” 宋宝然脸气得通红,说道: “你听我说个事,这东西的危害看得最明显了。在我们老场子,有个工人,旧社会要饭、流浪,很苦。解放后他当了林业工人,发狠似地干活。卞局长他们把他说成是个‘虎将’,一到节骨眼,就多给他钱。几年工夫,他就钻进钱眼里去了,多给钱多干,少给钱少干,不给钱不干。卡局长还就得意这样的,说是叫一号拉一号。后来,他一个月就在节骨眼上干几天,搞够了钱就呆着。其它时间就喝酒,睡大觉,别人一管他,他就跟人家干,大家都叫他‘虎屁股’。这样一 731 ==========第735页========== 个阶级兄弟,纯粹是让利润挂帅、物质刺激那套整下水啦!” 李文说: “这叫腐蚀工人阶级队伍。还有,它破坏社会主义经济基础,是资本主义邪套在我们内部的别动队!” 这时候,小沈、小吕、陈师傅等人都来了。大家越说越激动。陈师傅说: “他们今天搞的营林村,实际上是坚持那套东西。”李武说: “营林村确实是个毒蘑菇。我看,利润挂帅、物质刺激这一套,就是长毒蘑的土。” 小吕说: “他们派调查组,是要保住邢套东西!”小沈说: “还得给他们写大字报!” 宋宝然拿过一本稿纸,啪地扔在桌子上,跟任明远说:“明远,你写!” 任明远很为大家立场坚定、爱憎分明的态度所威动,便拿起笔来说: “好,你们说,我写。写完之后,咱们大家都走出去调查。因为,今天的斗争是过去斗争的继续。咱们新场子,是过去老局各场的人组成的,既调查清斗争的来龙去脉,还可以进一步揭发修正主义路线。这样行不行?” 大伙儿精神振奋,一哄声地说:“行!” 732 ==========第736页========== 李文说: “他调查咱们,咱们也调查他们!”小沈说: “对,再来一次对台戏!”还有人说: “咱们不怕调查,他们一调查可就露馅了!” 任明远想了想,在纸上写了个清除生长营林村这个毒蘑的土壤》,说: “大伙儿说吧。” 这一下,象开了闸的长江水,一泻千里。大伙儿越说话越多,越说越有劲,越说越激愤,越说越瞰到应该说。应该说深、说透、说彻底! 二 温成硬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和任明远对面走过之后,故意在林场的院子里这里走走,那里转钱,作出关心林场工作的样子,随后回到家里,关上了门,长长的脸马上松驰下来,一双三角眼睛露出了本来的阴森森的光。 他老婆本能地前后窗户扫了一眼,问讯的眼光落在温成的脸上。 温成问道:“还有酒吗?”“有。” 733 ==========第737页========== “烫点儿。” 温成老婆拿了一盘咸肉、一壶酒放在炕桌上,神情紧张地凑上前来问: “听说老卡带着工作组来整任明远,这事可是真的吗?”“恩,邪回的底火儿,总算没白烧。”他老婆说: “唉,这总算可以长出一口气啦!”温成用蛇一样的眼晴扫了扫她说:“这口长气呀,出不得!”“若是他们不来,不更糟糕吗?”“那倒是。” 他老婆这一说,倒使他想起了这一年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味道。半夜里刮起一阵风,他会突然惊醒影谁在他门前过,他觉得是在跟踪。但是,这种骇怕,跟仇恨比起来,连 一个犄角的位置也占不上。他端上碗,想起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使他仇恨;看见工人们一个个扬眉吐气,当家做主,就想到过去自己一呼百诺,使他仇恨,他威到人民江山无比强大,他就更加仇恨。是一种复辟的希望、仇恨的心理支配着他过着两重生活… 他哪里是什么温成!他原名叫闆家驹,是安徽省一个大镇上的一个大恶霸地主的儿子。农民对他父亲这个地头龙勾结官府的统治,几次反抗暴动。閻家驹从小喝着农民血汗长大,也骇怕、仇恨农民群众。他爹传给他的格言是:“要把庄稼佬的命根子捏紧”。他十几岁就在家里参与拷 734 ==========第738页========== 打、迫害群众的罪恶勾当,长大一些,便立志要做捏紧人民群众命根子的人。 他的阴险、狠毒与狡诈,受到了他家一个座上客、县城里国民党宪兵头子的赞赏,这样,这个閻家驹便去当了宪兵。他靠着迫害共产党员和老百姓,不久就当上了分队长。 他在县里臭名昭著,人民恨不能生吃他的肉。后来,解放战争全面展开,国民党大事扩军,就又把他转到国民党反动军队里去当了个下级军官,开到了东北战场。 解放战争中,国民党军队在我强大的人民解放军势如破竹的攻势之下节节败退、蒋家王朝朝不保夕时,他接到了前往北满承霞岭山区潜伏搞地下“建军”的命令。在他当连长的那个连里,有他一个同乡,名叫温成。这个温成年龄、个头儿跟閥家驹都相差不多。温成从小被地主逼死父母,又无亲无故,是个流浪孤儿,后来被国民党抓来,当了兵。但因为他反抗国民党的统治,被閻家驹他们折磨死了。这回他潜逃,就用了温成的姓名身世。 閻家驹溜往北满时,还拐了一个地主家的姑娘。他告诉这个地主家的姑娘,这是为了她才这样离开军队,隐姓理名的。 当时,我军刚刚解放这个地区,前方要作战,后方要搞土改。一些国民党特务、土匪、地主还乡武装、伪满洲国的残渣余孽等纠结起来,竖杆子、立旗号,进行破坏土改、扰乱解放区后方的罪恶活动。閻家驹当时的任务,也就是乘机网罗牛鬼蛇神,搞地下“建军”,破坏解放区,牵制我人民解放 735 ==========第739页========== 军入关作战。 当然,历史的车轮不是几个螳螂所能阻挡的。人民解放军按照毛主席的伟大战略部署英勇作战,取得了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閻家驹的上级都走死逃亡,他也就长期不活动,眯了起来。 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他为了保全自己,便伪装进步。后来,看到利润挂帅那套东西,他从心里往外欣赏,当然,还为了挣钱,也下些力气来干,慢慢就在下思聪支持下,当上了工组长。 去年九月的一天,温成突然接到了一封没注发信地址的匿名信。 他一看发信人称他为“六表弟”,署名为“四表兄”,心里顿时咚咚地狂跳起来。他忙看看家里的窗前房后都没有人,这才用哆哆嗦嗦的手整着看了起来。 那信的内容,全用的是隐语,但福成一看就懂,里头的意思非常明确:让他搜集松声局北二十里的邢条新修的国防公路的情报,其中包括路的宽度、总长、布局,特别是路基结构以及它和民用的林业公路的联系。 信上指定会面地点在四平山的一个山洞里。因为这条公路刚修,会面时间定为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信内完全是命令口吻,也没有回信的渠道。 温成犯了几天嘀咕。他看出,写信来的这个家伙对自己十分熟悉。邪个四表兄、六表弟邪一套是在被派到这里来之前,他和一个顶头上司约定的化名与隐语。但是他有 736 ==========第740页========== 一点猜不透,从信的内容看,要他办的这事好象对于在边境上陈兵列阵的外国有利,而对远隔万里的国民党蒋介石不见得有多大价值。原来派自己到这儿的那个直接的顶头上司,怎么会过了这么多年突然来这么一封信呢? 他哪里知道万里以外的一次交易呢!他的邪个顶头上司,在国民党里不吃香,流落国外,把他掌握的一些旧关系、旧情报,作为一堆破烂,卖给了外国人。人家在其中挑了挑,拣了拣,威到閣家驹这条死狗也许还能利用利用。这样,他才接到了那封试投来的信。 由于对社会主义的刻骨仇恨,温成这个家伙想:管他是给谁干呢,反正能把工人、木把、穷小子们的江山推翻就好,能吐一口气就好。这真是个多年来求之不得的机会,他决心干了 邪封信的最后,用隐语告诉他:如同意,就给松声老局某经营所一个姓钱的人写封普通信,信封上按照过去同他顶头上司约定的办法贴邮票就行了。 閻家驹认识这个姓钱的。他是个受物质刺激毒害较深的人。他跟温成过去邻场,现在他那里变成经营所了。他们俩一块儿打过猎,那一年叉偷偷到四平山的老林子里整了一个木耳营子①。他们每年都悄梢去朵,整了不少钱。现在,邪个营子也还是个摇钱树。 閥家驹立刻给这个老钱写了封没什么大事的信去。 ①木耳营子,把柞树放倒一片,让它自然生产木耳。 737 ==========第741页========== 过了不久,任明远他们的革新越搞越兴旺,他急得抓耳挠腮,怕是公路一旦铺进去,破坏了那个指定的接头地点,可就糟透了。 他打算改换一下接头地点,可人家没告诉他怎么联系,根本联系不上。他想,只好由自己想法子暂时拖延往里修公路。 ,他写信告诉老钱,造个四平山水有毒的谣言。那个老线为了保住那个木耳营子,真就造了这个谣言。閻家驹还挑动李占才和任明远闹矛盾,自己打着搞一项“革新”的红旗,来和朵育结合伐对抗。他威到,这样既可以保存自己,又可以达到目的,可偏偏瞒不过任明远这些人的眼睛。他们发动群众,一追到底,最后,线都集中到李占才那里去了。閻家驹阴险地对李占才威吓几大,看李占才一直没讲真情,他才稍稍放了一点儿心。 在前三个月里,閻家驹想尽办法搜集有关公路的情报,但由于我严加防范,主要的东西他没有得到。 快到三个月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一封同样的信,信内叫他在指定日期再给老钱写封普通信。如有情报,还是用老办法。新任务是搜集另一个大工程的情报,送报方法另定。閻家驹没有什么重要情报可写,只要求会面地点改为局西头道沟后堵一棵孤个子歪脖子老树旁,日期起码四个月以后。 这以后,又是毫无膏讯。 最近几个月以来,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风暴 738 ==========第742页========== 席卷金国。閭家驹就象蝠蝠怕见阳光一样,怕得要死,恨得要命。 他假装镇静,却时时注意这场大革命的迅猛发展。他听到广播各地革命群众向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发起进攻的消息,禁不住心惊肉跳。当看到陈师傅、石师傅的儿子和 一些学生佩起红卫兵袖章大搞破旧立新,他也根得咬牙切齿,当他听说市里满街筒子大字报,有很大一部分是针对隐藏的阶级敌人时,又切切实实威到灾雉临头了。 想来想去,他只有借卞思聪的旗号硬撑到底,到最后弄个胜利,那就是个大资本,这样,或许可能完成任务,保存自己… 不错,借着下思聪,才能打倒姓任的。不打倒姓任的,他閥家驹也一定得让人家扯着尾巴,拽出洞来。 温成老婆看他端着酒杯、两眼闪着冷光、挺可怕的在那儿出神,就说道: “你看那个老卡能治得了姓任的吗?” 温成听她说活,打个愣,咕咚拥了一口酒,冷冷地嘿照两声: “别看任明远是个工人,可是他受大伙儿的拥护,上边又有赵成业、金书记他们支着,可说气大腰粗,光靠对抗党的领导这个没有影子的事,就能整倒他?打虎不死,反来伤人,整不倒他,调过头来就厉害了1” 温成老婆忙说道: “若你说,老卞他们是啥事不顶,那可…” 739 ==========第743页========== “不顶?我让他顶,就能顶!”老温婆子撇撇嘴: “算了吧,这几年没少听你吹牛!”“你过来。” 温成老婆凑过去,温成低低跟她说了几句什么。温成说着,两只三角眼闪着发蓝的凶光,他老婆听着,烂角瓜似的长脸上,两个顴骨堆起两堆黄皮,咧开嘴,露出了稀不弄登的大黄牙。 三 卡思聪来到鹿鸣岭这两天,费的脑筋比他平时两个月还要费得多。 说来也怪,这个从小就自认很聪明的人,来的时侯脑袋里还噼哩啪啦扒拉着一整套的知意算盘,这两天也扒拉不动了。 在场子里,他们这个调查组又连续开了儿次调查会,可是哪一回也没有得到预想的结果。这使卡思聪挺苦恼。整 ·材料吧,事实还不充分,不整吧,他又不甘心。又加上从管理局一两个熟人那里传来了不少地方的消息,说是群众象怒潮一般起来和工作组压制革命的行为作斗争,这更使他惶惶不安。 他下决心,在现有的事实基磻上写个上报材料。可是写了撕,撕了写,折腾了一下午还是没写出来。 740 ==========第744页========== 吃过晚饭,他正打算继续闭门造车,忽然有个调查组的组员拿来一封信。他说,这个信是在调查组设的检举箱里拿出来的。 卞思聪拆开来一看,是用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歪歪斜斜写的。内容呢,哎,正好,是控告任明远的1卞思聪精神一振,贪婪地往下看。 原来,这信“揭发”任明远自己知道朵育结合伐后的树活不了,还硬要给赵成业凑先进材料,做了个砍破树皮的假案,同时,任明远利用这个事件来陷害领导干部和革命群众,想要达到向上爬的目的。任明远还在林场里煽动群众,反对营林村。这些都是反党性质的。这是一个“重大的反革命案件”,必须“追查到底”。因为“任明远势力大、爪牙多、根子硬”,所以“不敢公开揭发”。“群众对调查组抱的希望是很大的,调查组里的领导是很有修养的,一定能断得了这个案子”。下边也没有落款。 下思聪一看这个信,颠时来了精神。他想,我怎么早没有想到这个呢:他把这个信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威到这回算是抓住任明远的要害了。 他想平静一下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想出一套措施来,便点了一支烟,仰卧在铺上,闭着眼睛。他父仔细想想,觉得揭发信里谈的情视虽然只是分析和猜测,但还是挺合乎情理、挺有说服力的。退一步讲,就是这些事情弄不成事实,也不是容易一下子弄清楚的,这个八百斤的大包袱,任在明远,你背着吧,背着它还想搞宋育结合伐,还想帮助赵成业 741 ==========第745页========== 在这里扎下根子,还想反对“牵牛鼻子”吗?哼,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喽! 下思聪筹划着怎样开座谈会,怎样造舆论,怎样上报材料,怎样在会上质问、批判任明远,随后就把营林村强制建立起来。对,这一点是很重要的,这是上边提倡的,只要搞好这个,邪根子就是硬的。他越想越得意,考虑得也挺周密。 卞思聪正按捺不住激动、兴奋的心情,又打起如意算盘来,方才拿信来的那个组员又进来,走到他的跟前销声说道: “卡局长!” “嗯?” “院子里出了大字报!”卡思聪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有人贴大字报了。” 卡思聪一听大字报,忙问道:“什么大字报?” “是揭发你搞利润挂帅、物质刺滋、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呀。” “谁写的?” “任明远。你看,从窗户就看着了。” 下思聪本来还想象上欠那样,挺着去看看,但他这次腿有些软。卡思聪望着组员指的地方,见大字报棚子东墙上 742 ==========第746页========== 糊了整整齐芥一大片。邢题目《清除生长营林村这个毒蘑的土壤》几个大字,下思聪觉得象一颗颗炮弹,嗖嗖地向他飞过来。他问道: “详细内容你看了没有?” “我测览一下,主要说你这些年是抱着苏修那套东西不放,说你推行了利润挂帅,是把企业引向资本主义邪路,也腐蚀工人阶级队伍。对了,还说,你搞的营林村试点是这一切的总体现,你推行的这条路线,是产生营林村这个毒蘑的土壤。要铲除营林村,首先要铲除这些土壤。还说你对宋育结合伐假同意,真反对,假支持,真破坏,很不光明正大。推行错误路线必然搞阴谋诡计,靠阴谋诡计和两面派来推行错误路线,只能是越整越错。大字报还叫你猛醒,和大家站在一起,去共同对敌…” 卡思聪听他一说,就觉得心头遭到的这一打击,比上 一回大字报对他的打击还要沉重。这个工作人员还没有说完,卡思聪觉得眼晴里一黑,就摆手不让他说了。过一会儿,下思聪觉得好一点,才叉抬眼往外看。 他见看大字报的人很多,有些青年人彼此呼喊着跑去了,一位老工人庄严地走去看,一些壮年工人看样子扬眉吐气。在大字报前边,大家有的点头,有的热烈议论,流露出 十分赞赏的神情。 不一会儿,人群后边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宋宝然、李武。他们拿着一卷大字报,拎着浆糊桶,郑重地穿过人群,在任明远大字报旁边贴上了。标题是《调查组压制革命群 743 ==========第747页========== 众的行为必须彻底纠正》。他们这一份没有贴完,老梅师傅、小沈和几个青年又陆续贴了好几张。大字报棚和东厢房的前墙上,不大工夫,就儿乎贴满了。 卞思聪又气又恨,想看看内容,又不敢出去。他决心整倒这个任明远,告诉邪个工作人员把大字报抄下来。那个工作人员刚走几步,他又变了卦,喊他回来,要安排开一个“积极分子会议”。 晚上,调查组开了一个“积极分子会”。 会上,下思聪把当前形势歪曲地讲了一番,打出捍卫党的正确领导的旗号,要大家起来跟那些“游鱼”斗,并且通过暗示的办法,搞了一通封官许愿。但会开得时间越长,人剩得越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不明真相的新来的技校学生。 卡思聪并未灰心,看这正是时机,就把刚刚接到的那封信的内容向他们透露一番。 这两个技校学生刚来这里半个月,对梅师傅实验林里的案件也很关心,也有一片革命热情,听下思聪说得这样确凿真切,当即有一个表示要写大字报,另一个则说要了解了解以后再说。 卡思聪抓住要写大字报的那个学生不放,帮助出点子、拿路子,很快就把他接到的那封信变成了大字报,在第二天 一早贴出去,而且严严实实地把任明远写的大字报盖上了。 744 ==========第748页========== 第三十一章 一天早晨,李占才家的小宝子从大字报棚里跑进石玉文的家,告诉他: “玉文哥,有人贴明远叔的大字报了,你们红卫兵管不管?他们不分好赖人,就不让他!” 石玉文赶快约了他的一些同学去看了。 于是,“有人贴明远的大字报了!有人贴明远的大字报了!”这个消息象长了翅膀,从这家飞到邢家,从这间屋子飞到那间屋子。不大一会儿,全村男女老少就都知道了。它象一阵疾风吹动海水,掀起了鹿鸣岭工人、家属心里的怒涛。人们从家庭里、宿舍里、办公室里跑出来,愤懑地看那张颠倒黑白的大字报,不时发出一阵阵愤愤地议论。 任明远也听说了,迈开大步,走进大字报棚子。他看昨天自已写的大字报,正被这张《任明远的阴谋必须揭穿》给盖上了。 大伙儿一见任明远,都热情地围过来,跟他打招呼,实际上是鼓励他。 745 ==========第749页========== 任明远细细地看那大字报,对每一段都加以分析,从中想到一些问题。这时,他看见宋宝然满面怒气,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什么人。他显然是没有找到,哼了一声,便噔噔瞪往宿舍走。 任明远赶快跟了出去,招呼道,“宝然1” 宋宝然一回头,见是任明远,他也没有停步。任明远上去拦住他: “干哈去?” “找贴这张大字报的人。”“找他干什么?” “问问他,为啥往别人的大字报上贴,上边不明明写着‘保留五天’吗?” “其实,昨天一晚上,林场里的人就全看了,糊就让他糊去吧。这反映出一个问题来,有人骇怕咱们的大字报。” “对,贴你大字报的这位就怕。”“你说错了,不是他怕。” “不管昨说,让他给我揭下去,不然,哼!”“那么说,你怕他的这张啦?” “我怕个屁:他是太熊人啦,硬拿着不是当理说,还这么整!” “不怕,就不用去找,这张大字报对我挺有启发,我还没看够呢!” 宋宝然被任明远说得怔了一下,随后理解了他的意思, 746 ==========第750页========== 又哼了一声。 任明远拉着他说: “这半天没看到小组里的人,准在老地点,走,咱们看看去。” 他们两个来到食堂,见一群人围着一张圆桌,个个都挺激愤,抢着说什么。只听李武说: “写上:你写这张大字报没有啥实际事,硬往人头上栽赃,安的什么心…” 小吕打断他: “问他,有什么事实根据,别那么羞羞答答的,痛痛快快拿出来!” “这纯粹是浑水摸鱼!”“准有后台!” “问他,这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话?” 大伙儿正聚精会神写大字报,忽然,任明远在圈外说:“我看,这么写不对头。” 大伙儿一看是任明远。小沈说: “这是不是歪曲事实?是不是配合卡思聪的?是不是帮助修正主义路线说话?是,就贴他的大字报,管他早来的还是乍到的1” 李武说: “兴他贴你,就不兴我们贴他?”任明远问道: “我问问你们,他来多少天?” 747 ==========第751页========== 有人说:“不到半个月。”任明远问: “场子里斗争的始末他了解不?”又有人说: “他上哪了解去1”任明远说: “这就是对咱们的批评,说明咱们对他的政治思想工作没有做好。” 宋宝然说: “让你说,我们还得向他赔礼道歉呗?” “那倒不必要。可是他有一点是值得我们学习的:他有革命的热情,热爱党,憎恨阶级敌人,还敢于斗争。” 小沈着急地说: “那咱们还得换张支持他的大字报?”任明远冷静地说: “对于他要追查破环事件,应该坚决支持!对于他没有事实根据就下结论,我们不支持。再说,我们还要看透,这是有人拿他当枪使,给他窟窿桥上,在拉他走错路!我们把矛头对准这个阶级弟兄,那不是错事、蒲心的事吗?” 任明远这一段话说得好几个人低下头,沉思起来。他们觉得,明远胸怀开阔,什么时侯都能站在党的、阶级的立场上看问题,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是让人服气。李武琢磨一会儿,问: 748 ==========第752页========== “依你看,怎么办?” “这件事情说明,咱们还没有很好地把真实情况向全场群众宣传。下思聪钻了这么个空子,正在把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当枪使,目的是造舆论,他们可能还要朵取行动。看得出来,他们是想要利用咱们对邪次破坏事件没有全部查清这一点,把咱们搞成半身不遂,清不清、浑不浑,丧失战斗力,没有发言权。咱们呢,不听这一套,起来揭穿他这一点,同时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抓住批判错误路线这一条,就不会迷失方向。也不要因为他大字报是错的,就忽略自已的缺点,它恰恰可以启发我们多想想自己的问题。” 大家都威到这个意见挺好,立刻坐下来研究。在离上工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候,任明远说: “今天咱们早点儿上班,用超产的行动,作为第一个回答,怎么样?” 大家都说, “对,可以一边走一边商量!” 二 梅师傅在山上,接到沈永庆一个电话。电话说,有人贴大宇报给任明远栽了赃,涉及到了实验林地被破坏的事。 老人家一听到这个消息,阜饭也没吃完,立刻来到林场里。 梅师傅一进林场,哪儿也没去,直奔大字报棚。走到那 749 ==========第753页========== 里,一看满棚子大字报,这才想起自个儿不认字。林场院子里除了几个后勤人员,别人都上班了,那几个后勤人员又很忙,他不好意思叫人家来念。他见有几,个十三、四岁的学生,正拿着笔往一张大字报上写什么。他认得写字的是李占才家的小宝子,就叫他过来,问道: “宝子,哪张大字报是给你明远叔贴的?” “就是这张。”他指指自己刚用毛笔写上一行歪歪斜斜宇的大字报说。 老人有点莫名其妙,问道:“是谁写的?” “谁?噢,一个混球儿写的!” 老人没听清这个名字,也并不再追问,说道:“邪么,你给我念念,我听听!” 小宝子对于这个任务很愿意接受。他说: “爷爷,那你在那根横木头上坐下吧。若不,得把你气个倒仰!” 梅师傅笑了: “你念吧,小子?你爷爷什么气都受过,可还没倒仰一回呢!” 小宝子虽然才上四年学,可这张大字报已经看好儿遍了,因此念得挺顺溜。有的词,比如“假荼”啦,“陷害”啦,他都怕老人不懂,还解释一番。 老人听得挺认真。他想,哼,还人家是“假案”、是“陷害”呢,他们本身才正是这么回事那个新分配来的人,根 750 ==========第754页========== 本就不摸场子里的事,能这么整?明摆着,这是卡思聪的鬼 八卦!舌头再硬穿不透腮,这地地道道是坏人破环的,硬说是任明远自己整的,能行吗? 他想,这事自己出来说话固然比别人说更有根据,可若是李占才这个时候醒了腔、出来揭发,那就更有劲了。他知道,任明远做过他多少回工作,他也说了温成去过那块伐区。但他只管钱不管线的劲头,还没改变,觉悟不高,再加上最近得了五百元的支票,也入了营林村,他就没有更深地揭发。老梅师傅决心去找李占才。 小宝子看梅师傅半天不说话,不动地方,知道他是在想事呢,就没有打搅老人家。等老人家动身要走,他连忙说道: “老爷爷,还没念完呢。”“哦,还没完?” “就-一句,是这么说的:‘这些事我哪儿知道哇,都是卡局长告诉我写的!’” “你尽胡弄我,谁能这么‘臭排”自个儿,在哪儿呢?”小宝子指指他刚刚写上的那一行字, .“这不是吗?” 这一下子把老梅师傅逗得哈哈大笑了,另外几个孩子笑得更响。梅师傅说: “有理咱们也写一张,往人家那上添干什么?你爸爸在家没有?” “在家呢。他今日脑袋疼,没上班。”“走,领我到你们家去!” 751 ==========第755页========== 小宝子牵着老爷爷的手,进了院,通过了一道长长的爬满了窝瓜秧的棚架,听到屋里有说话的声晋,好象争论什么。小宝子要喊他爸爸,梅师傅拉他一把,坐在棚架下乘荫凉,顺手拿起一把芭蕉扇搧着风儿。听得出,屋里是三个人在争论: “哥,凭良心说,你看出来没有,这张大字报是陷害任明远的?”这是食堂服务员李占春的声音。“这,倒看明白了。”这是李占才的声音。 “看明白了又能咋的,是真假不了,是假真不了,慢慢就得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用咱们出去说啥话,说了谁信哪?”这是宝子妈的声音。 只听李占春提高了嶸门儿: “他们把破坏树的事硬往任明远身上赖,人家都说我哥知道一点情况,到这时侯还不说真话,咱们还有点工人味儿没有了?退一步说,还长没长心,看着陷害人不吭声,除非心让狠叼去了!” 其他两个人半响没吱声,过一会儿,宝子妈急溜溜地说:“他姑,这事也不是咱们整的。原来,咱们还挨整呢,到现今,蘑菇的事整清了吗?谁替咱们说话?任明远不错,总是不信咱们能整出这个事来,我看,卞局长也不错,信得着咱们啦,咱们一报名入营林村,‘啪'一下子就批了五百元的条子!看出来这是两虎相争,咱们摻和到哪头去对?若我看,就是不吱声!” 李占才说: 752 。… ==========第756页========== “任明远跟咱们是没说的,那是个好人;卡局长呢,办事挺投咱们心意。任明远给局长贴了大字报,卡局长又鼓捣人给明远贴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看你嫂子说得对,还是不吱声!” 李占春更急了: “不吱声就算你们公平吗?不吱声就是帮助卡思聪整任明远,就不对!” 宝子妈也急了: “这么不对,那么不对,我们也不知道咋叫对!” 在外边听着的一老一少,都有了领向性。小宝子沉不住气,忘了平时挨揍的事,唿地一下子冲到开着的窗子前,朝里边吼道: “看着害人眯起来不吱声,还要硬装公平,就是不对,就是不对!” 宝子妈吓得一哆嗦。一看是小宝子,她心里对小姑子的气正没处撒,这回可一下子找到个出气的,便操起杭上的 一把笤帚疙瘩,狠劲朝着小宝子抛过去。小宝子爽急廉俐快地往下一蹲身,笤帚疙瘩瞍地一声从头上飞过去,当啷一下子,打着了挂在窝瓜架上的白铁水桶,吓得附近的几只鸡扑喇喇飞跑了。 宝子妈怒气冲天地骂道: “黄嘴丫子没褪,用你狗咬耗子多管闲事?”小宝子更不听邪,站起来说“错了,谁都能管1” 753 ==========第757页========== “我叫你管!”宝子妈一面说着一面跳上炕,要从窗户出来打小宝子。这时侯梅师傅从窝瓜棚架下走出来: “侄媳妇,可不兴这个,这叫压制不同意见!” 宝子妈弄得一愣。她看准是梅师傅,赶紧热情地往屋里让,嘴里喊道: “占才,老梅大叔来了!” 李占才连忙起身往出迎,还没有走过里屋门槛子,梅师傅已经进来了。他一面让坐一面想,这老爷子没有到家串过门,这回来,准是有事。李占春一看梅师傅来,更加高兴。她打定主意,一会儿还提出这个问题来,梅师傅一定会帮着自己说话。李占才也料定这招儿了,所以他想把妹妹支出去,就说道: “占春,你到食堂去买点儿吃的,梅大叔头一回登咱门儿。你喊着宝子,让他把东西带回来,你们那也好开饭了.为 梅师傅说: “占才,这可不是捏酒盅、扯闲白的时侯,咱们唠完正事再说。占春,你别走。你们方才的家庭会,我跟宝子都听明白了。跟你说占才,你那个公平,最不公平啦。你耷拉着脑袋,往那一眯,谁乐意,谁高兴?真正破坏树的那个家伙高兴;拿这事做由子,要整倒明远、按着那套坑人办法行事的人乐意。他们那套是什么?别看打出些什么好看的幌子来,末了归终,是变着法儿把国家财产弄到个人腰包里去。你寻思那是个好事吗?那就要大鱼吃小鱼!你李占才不是 754 ==========第758页========== 吃别人,就得让别人把你吃了。邪么整,工农群众还想当家做主?办不到!你想想,知道的事不往出说,叫公平吗?”梅师傅说得很激动,白胡子抖抖索索,说话声晋发颤。 梅师傅的浩然正气和他说的道理,打动了李占才。但他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他想,对这些事,思想上是得有认识,好人坏人不一样。明远是好人,没说的。破坏树那个家伙(他思想上认为就是温成),是个地地道道的坏蛋,也没说的。可是,人家下局长是支持宋育结合伐的,还是从一开头就支持。给油锯,又长期蹲点,算够意思了。可明远就算盯上人家了,就说不是真心支持,这也不大相当吧。再说,卡局长让自己当了司机,又批借款,这回报名去营林村,卡局长笔一挥就是五百元一个条子,怎么好拆他的台?想来想去,他总拿不定主意,脑瓜筋一蹦多高,一个劲儿唉声叹气。 这当儿,任明远穿着作业服大步走进屋来,见梅师傅在,忙着打了招呼。梅师傅见任明远来了,有意让他好好说说李占才,就提前告辞出来了。李大嫂一看任明远满手还沾着松树油子,就急忙端来一盆热呼水。任明远一面洗着手,一面说道: “今天你没去,听说你不大舒服,来看看。”李占才说:“地,没什么…”任明远笑了,说: “在邪张大字报里头,说到破怀树的事啦,你哪能没什么呢!” 755 ==========第759页========== 李占才苦笑了一下说:“你猜着了,明远。” “也是猜,也不是猜,小宝子把你们四口人争论的事告诉我啦:” 李占春有些沉痛地说: “我哥,就想自已,顶多想个家…”任明远说: “营林村一入就给五百元,老李这也是为了家,为了你和小宝子想,不过…” 这时候小宝子又回来了,在窗外插嘴说: “不用为了我,把国家东西分了,还给线花,我嫌抬不起头来!” 李占春也说: “宝子有骨气,说得对。哥,你哪是为了我们,纯粹是教着我们走资本主义道路!” 李占才不吱声。任明远说为了妹子和孩子,他心里想是这么个事。等小宝子和李占春一讲时,他心里凉了半截,顿时难受起来,心想,这才叫吃力不讨好: 任明远一听李占春和小宝子说得很威动人,便说道:“占才,占春和孩子的话,值得咱巴嗒巴嗒嘴呀!”李占才说: “明远,他们知道个啥?”任明远沉思着说: “这样想自己,实际上是害自己,是害这个家。有的人 756 ==========第760页========== 就是想利用你这个思想啊。” 李占才先听着很扎耳,细一想,也还有道理。看样子,卡思聪是用得着自己才这么整的。他说: “明远,你放心,真到谁要打你反革命的时候,我豁出去了,也得有啥说啥。现在,我估摸,他们那个意思是让你让让路,他们把营林村办上了,也就得了!” “老李,这个路只能堵不能让。我找你谈,不是怕他们把我个人咋样,而是咱们不能给错误路线让路,不能给受错误路线支持的敌人让路。狠要硬往家里闯,资产阶级腐蚀无产阶级的毒水要泛滥,这个路就是不能让!老李,你想想,卞思聪这样把国家钱串子倒拎着,为的啥?就为的是让你按照他得意的那条路跑。那条路通到地主资本家的天堂、劳动人民的地狱!你的为自己、为家、为发财致富的思想,就是给他们的路预备的路基石呀!咱不能让这个路,还要拆他们这个路,撤掉他们的路基石!” 李占才看任明远不为自己被委屈的事着想,一心想帮助自己提高认识,思想上挺威动。听到任明远这样把自己比成错误路线的路基石,心里头一抖。可不是嘛,这个林场里,就自个儿和温成同意入营林村,支持搞老卡得意的那一套。扪心自问,这到底是为的啥?还不是为的个人发财致富?这话不假,过去地主、资本家不就是这么整的吗?若都象自个儿这么整,那国家的事谁去想?他自己问自己,哪能走这个路、当那个角色呢?这个错误路线的路基石,是不能当!他自言自语似地说: 757 ==========第761页========== “这个路是不能让,这样的路基石,也不能当!”任明远看他有了一些认识,挺高兴: “老李,光有这个愿望还不够。为哈让路,为晗不让,这样的铺路石是怎么当上的,都要认真想想。我看,这都跟私有制和私有观念关联着。私有制和私有观念,就是一个让人越陷越深的臭泥坑,只有下决心从中拔出腿来,才能起步,才能前进1” 李占才认真听任明远讲这些道理,也认真清理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妹妹、孩子,老梅师傅,小组里的同志们,尤其是明远,这是从泥坑中往出拉自己呢。再这样叫私字这个鬼迷住心窍,只能越陷越深!可是卡思聪他们追求的就是这些玩艺!他想到这里,脊梁上都出凉汗了,便猛地站起来,走到任明远面前: “明远,我不这么整就得了,你放心!” 任明远看他开始认识到问题的思想根源,就根本不再问邢些具体情况了。 任明远相信,这场伟大的运动,会教育他的。他相信,李占才在组织和群众的帮助下,在这场斗争中,是能够改正错误、挺直腰杆的。他站起来,紧紧握握李占才的手,走出了他的家。 三 卡丽常从她父亲带着调查组来到鹿鸣岭,并且公开宣 758 ==========第762页========== 布要调查任明远以后,一直挺气愤。 任明远一心为公是她亲眼所见,任明远为革命不怕苦、不怕死是她耳闻目睹,任明远为落实毛主席制订的“鞍钢宪法”坚持斗争,百折不回,也是有目共睹,有耳皆闻。自己要学习他还学习不过来,父亲为什么要领着人来调查他,实际就是整他? 她看见那张整任明远的大字报以后,更加气愤,心想,父亲对这个革新假支持是完完全全可以肯定了。在这个问题上,明远曾经很讲究方法地说过两次多永庆呢,倒是直来直去。他干脆把张立言的所作所为,都看成是父亲支配的结果,说张立言是个影人子,她父亲是要影人子的,说她呢,只根邪个影人子,却不恨那个要影人子的。从在家里和父亲谈一次话以后,自已仍然时信时不信,有时半信半疑;现在,把前前后后这些事联系起来一分析,她吃惊、难过,威到见不得人。父亲的假支持、真反对,耍两面派手法,背后一定还有什么东西在支配他。 、她看到那张大字报以后,就上了山,拚命地和工人一起 干活。她想用劳动抵消头脑中的愤懑、屈辱、羞愧和其它种种复杂的威臧情。 任明远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情。他和平时一样,鼓励她,帮助她认识一些问题。但这次他没有多谈,只是一字一顿地说: “这次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激烈深刻的路线斗争,亲不亲可要路线上分啊!” 739 ==========第763页========== 这给她很大启发,使她思想颠时清楚起来:父亲错了没有?错了。错了就应该斗争!她想到了永庆对老场长的斗争,思想就更坚定了。这是执行什么路线,把企业往什么地方引导的斗争,不是个人与个人之争,而是阶级与阶级之争。是什么在支配父亲?就是那条错误路线!这样一认识,那些复杂的情咸,便不那么复杂了。她想,几次费尽心血去说服他,他都遮遮掩掩,这回,就直接质问他!通过质问,他也许能猛醒,跟林场工人站在一起。 下思聪这次来到林场以后,两次到女儿住的小耳房去,女儿都有意躲开了他。所以这次女儿推门走进调查组的宿舍兼办公室,卞思聪艇高兴。调查组的几个组员一看父女俩要唠唠嗑儿,也就先后出去了。卡思聪说:“我找了你两趟,你跑到哪里去喽?” “林场不象机关那样总坐办公室,我常到山场去!”卞思聪看看女儿晒黑的脸,身上还是去年毕业回来时穿的邢套补了补钉的衣服,不无怜爱地摇摇头。他从背包里拿出两个纸包来,放在女儿面前: “这是你妈捎来的,巧克力。”“给弟弟带回去吧!”女儿低着头说。 女儿这样冷冷淡淡的,卡思聪心里头并没有难受。有的只是对任明远、沈永庆的怨恨之情。他咸到,这一年来,女儿在这个场里,越来越变了。她很少回家,总在山上跑,他暗示可以调她回机关,遭到了拒绝。不但如此,还跟任明远他们写文章,搞经验总结,往自已父亲的身上抽鞭子!还 760 ==========第764页========== 有,跟沈永庆的事,真是让人难忍嘛…正好,今天女儿找上来了。这是个大运动嘛,更应该说服她,不然她要犯错误的。现在,到了让她认识问题的时候啦。他说: “丽常,你年轻,哈事不要过于任性臂。齐家治国平天下,都要以修身为本哟。这次这个运动,不此寻常,你可不能跟一小组乱闯乱跑。昨天晚上那张大字报你看了吗?” 卡丽常答: “看了。” “对,要好好看看。跟你说,那大字报里的调子,基本上就是上级对任明远的调子。他们硬拿技术革命、社会主义方向来压人,整得你还要说支持的话。这回,哼,他反了营林村,跟你说,这不仅仪是个对抗党的领导的问题,而是个反党问题!” 卡丽常说: “林场里不少人说,那张大字报是你让写的?”卞思聪笑了: “群众自觉的事,除了吃、穿、追求好生活,别的还有啥哟?有也不多喽。象这样的事,领导都要加以引导臂。” “这不是强加于人吗?” “那么,你以为任明远他们一张一张给我贴的那些大字报,是他们自已要写的吗?哼!” “我没看出有什么人授意!”“赵成业有没有来过信?” “信是来过,那信里捎来一位烈士遗留下来的蓝口袋, 761 ==========第765页========== 是叫大家继续革命的意思,那信在工组里念过,根本就没有什么授意!” “年轻,真是年轻嘛,那是个心领神会的事情!若是没有人授意,任明远他们朝我来干什么?整倒了我,他还能升个局长?” “任明远搞革新,连你们给他的工程师头衔也不要,还能为升官吗?给你贴大字报也不是为这个!”“邪他为啥,嗯?” “我小时侯,你常常教育我,要学好本领为党、为人民工作,我在任明远身上,在任明远他们小组那里看到了。他们是全心全意为党、为人民工作的。” 卡思聪不好说他当时说的那学好本领是真话,后半句是不能不那么说的。他说道: “不要争喽1从他对抗党的领导这点看来,他不会出于那个目的来工作的。丽常,这可是个原则问题哟,不要在这上头跌跤子!他们在看了那张大字报以后,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咬?” 卡丽常知道他这是要摸任明远他们的底。这使她更加相信,任明远他们对父亲的估量是准确的。她避而不答,问:“爸爸,对任明远他们的革新,你说过是保留观点、服从组织的,可是为什么暗里反对、使绊子?” 这使卡思聪很尴尬。他想了想说: “咳,丽常,你为什么要信别人那一套?算了吧,爸爸不是那号人,拿这次办营林村的事来说吧,也还是从爱护这个 762 ==========第766页========== 革新出发的嘛!如果不把它纳入营林村的轨道,它是坚持不下去嘶!” 卞丽常看她爸爸半遮半掩地把真情说出来了,就弄清楚了,爸爸这么搞,目标是对准赵书记,巩固已经抓到手的那一部份权力,扩大那一部份权力,利用这个权力推行那条错误路线,也为个人谋私利,这就是她父亲的真实目的!这跟他曾经对她说过的邢些自己认为十分正确的革命道理,拾恰背道而驰。这不是两面派是什么!.她说道: “爸爸,你带领调查组调查任明远,煽动新来的人给任明远贴大字报,还捏造了事实,颠倒了黑白,这是极其错误的!这一点,你心里也明明白白,为什么要这么干?” “你不应该这样问!为什么,为了革命工作!”“为你自己!”“不要胡说!” “你所说的恰拾反对你所做的,你所做的恰恰反对你所说的。不为自己,为什么这么干?”下丽常眼泪涌出眼眶,倔强地站起身来: “你应该很好地听听群众的呼声,这么走下去,一害人民,二害自已!” 卡思聪既威到失望,又咸到受了屈辱: “你让任明远他们熏染坏了!告诉你,这是选择道路、前途的事,不是儿戏1” “我现在选好了,马上就去给你写大字报!” 763 ==========第767页========== 西 象在熊熊的烈火上泼了一瓢水,火势被干扰一下着得更旺一样,在那矛头指向任明远的大字报贴出不到一天,对卡思聪提意见的大字报唿下子增加几十张。大字报棚里、棚外,墙上、板障子上全贴满了。 卡思聪看看这气势要返上来,便急了眼,按照原来的打算,写了一张公告。公告说,根据群众对任明远公开批判与秘密揭发的材料,调查组决定后天早晨开公开调查会。他想利用这个实质上的批判会,煞一下子任明远的气势,接着,就要把营林村搞上去。 他认为,坚持到底,才能证明是对的!他知道,这里拥护他的人不多,同意加入营林村的只是李占才和温成两个人,便打电话告诉张立言,把二道沟后堵那个点上的人都搬到鹿鸣岭这儿来。 他想,如果这东西搞不下去,就象大堤决口一样,任明远他们就会席卷过来。他简直不敢想象那时的后果,所以非在这儿建个营林村不可。 他估计,这些人钱已经领到手啦,又挑的象李占才那样的人,也许能替他说话,起码可以替营林村说话。这样,就应该在后天一早来,来了就可以参加会。 他为了提前练练他的这些兵,写完了公告,告诉组员贴出去之后,便立即回局里去了。 764 e: ==========第768页========== 这个公告,立刻引起全场人的各种强烈反响。绝大多数人都十分气愤,认为这是一个阴谋,实际上是要公开斗争任明远。党支部的几个委员听到了这个消息,便立刻去看了那个公告,看过后又不约而同地来到支部办公室。靳起春说: “咱们不能看着他这么整下去!”季永强气得不得了 “这股邪风真不小,这是压制革命,迫害革命群众,支部不能不管,得说话!” 这时侯,沈常发走进来。 几个支委都威到有点奇怪,老沈每次遇到这样事的时侯都发蔫,今天还显得格外精神。沈常发问大伙儿:“看到那个公告没有?” “看了,正议论呢,说说你有啥看法?” “还不是看那张大字报没压住人,任明远他们揭发他,这才又用公告来压吗?我看,他缺理,就是搬来三万斤的大石头,也压不住!” 朱光耀今天很激动。他听了副支书和支委们的议论,认为同志们立场坚定,旗帜鲜明。他说: “他们是想要通过批斗任明远,使整任明远的黑材料得到一些补充,也想通过这个,把群众批判修正主义企业路线的劲头打下去,或者引向邪路。这个目的,他们达不到。我们党支部,在这个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态度明朗。我建议 765 ==========第769页========== 这样提:调查组压制革命,他们的做法支部是反对的。支部也要写张公告贴出去!” 其他三个人异口同声说同意,让朱光耀来起草。老沈忙着开了仓库去拿纸,靳起春,季永强找来笔墨。 朱光耀正在抄写,任明远进来了。朱光耀说: “涉及到你的事,我们也没去喊你。你看,行不行?”任明远一看,深为战友们坚定的立场和勇于斗争的精神所威动。他说: “这么写,对!可是看样子他们不会听咱们的。”季永强说: “那干脆,不给他出席会!”任明远说: “为哈不出席?要把他批斗咱们的会,变成个揭露他卡思聪的会!” 几个人同时说:“好!” 任明远说: “除了这个事,方才李占才跟我谈了个很重要的情况,那个烟嘴儿的确是温成的。这样,就可以把他的现实被坏活动落实下来了。同时,永庆还注意到,温成又接到了象他原来接到的那样一封信。接到信以后,神情有些反常。而且又往他去过的公路邪边溜。加上咱们最近弄清的历史问题,我看,可以搞了!” 766 ==========第770页========== 朱光耀说: “在错误路线极力掩护和利用这个温成的情况下,有了这个进展,我看应该研究办法了。” 任明远说: “和上级党委及有关部门请示一下,触动他!”“我同意,咱们开个会,作个决议,然后请示上级。”支委会开了很久… 167 ==========第771页========== 第三十二章 过午,下了一场雨,天气凉爽了一气,可到傍晚,父热起来。平时,林场里人们吃完晚饭就在屋子里呆不住,最近场子里贴出了那么些大字报,就尤其在屋子里呆不住了。今天,更是如此,大家吃了饭,就忙着赶到场子里去。只有温成,表面上好象只是一天生产搞完了,悠而闲之。他总是以这个好象挺无关的态度,到人少的地方出出进进,谈上有头无尾的三言两语,给人们脑袋里扔上一两个对他有利的问号,便又到另一个地方去。 今天,他慢悠悠地走进了集体宿舍,刚坐下要同那天被卡思聪找去、但没有同意写大字报的那个青年唠嗑儿时,一小组的陈师傅和宋宝然便走进来,坐在温成的旁边。温成一看,这嗑儿唠不成了,就搭讪着和陈师傅、宋宝然说些生产上的事情。平时话语不多的陈师傅,答复了两句,就来了一个开门见山: “老温,你今天早晨的那句话,我越想越威到不是滋味。”温成很清楚,陈师傅提的是哪句话,怕公开抖落出来, 768 ==========第772页========== 因为一抖落出来,他就得直接在明处上阵。他觉得这对他是不利的,忙说: “嘿嘿,老陈,你别看我是个老人儿,有的时侯也瞎嘞嘞。你若看不对,就算我闲磨嘴皮子,计较它干啥?” 这时侯,小沈、李文、小吕几个青年也都凑过来了。陈师傅说: “老温,对任明远贴的那张大字报,提出来的不是个小事。他下那个结论,你却说‘有个八九不离十’,你这么说,缺少根据。” 温成想要打个“活络语”,搪塞过去: “我不是那么说的吧,老陈,你背不住听错了。”这个时候,二组的一个小背年接茬道: “老温,你还说:‘这张大宇报揭得是地方,打得挺准,有个八九不离十。’陈师傅没听错,我也没听错。” 温成一看,周围来了十来个人,知道这是做了准备。他想起昨天接到的那封信,想到这是叫他们抓住把柄了,一时又怕又恨,象一只落水狗。他恶狠狠地想,你们这是逼着我公开上阵。看样子溜是溜不掉了,溜不掉就得上。他说: “我是根据那张大字报说的。人家既然写出大字报来,自然是有把握啊。” 陈师傅说: “你说有个八九不离十,这是你自己的看法。你摆摆,大伙儿也好明辨是非呀!” 温成瞪了一下三角眼,看了看围着的人们,把那凶光收 769 ==========第773页========== 了回去,嘿嘿笑着说: “老陈,咱们看大字报,有一点想法、评论,这都是很自然的。我看,你们这不是有点抓住不放吗?” 小沈说: “你把你的想法、评论拿出来,我们也把想法、评论拿出来。哪个对,哪个错,一比不就出来了吗?” 儿个人接着说, “对,对,老温说说,咱们大家讨论讨论。”温成把眼睛闭一闭,嘴角一抿抿,反问道:“这个,为啥不问贴大字报的人?”小沈说: “贴大字报的人刚来,他还不是根据人家的材料写的?你既然敢说八九不离十,一定有根据。” “我实在没什么根据,顺口乱说吧。”温成想来个“蘑菇”战术。 这时侯,任明远进来了,说: “既然老温不说,我说个事。在梅师傅林地出事邪天,就在那片山上,有人看见一个人神色慌张,躲躲闪闪。看见这种情况的人当时不知是咋回事,招呼了他一声,他才过来了。这是不是个根据?” 温成吃了一惊,心里一哆嗦,但还假装镇静,“眼…” “这个人当时没有和看见他的人一道回场,说是有点事,绕了个大圈子,从西山回来的。这算不算根据?” 770 ==========第774页========== “嗯,还有吗?” “当场子一追查这事时,这个人拉看见他的人就着咸鸭蛋喝酒,堵人家的嘴。他说,如果说了,看见他的人不好抖落,跳到黄河洗不清。这个人以后又有两次在山道上威吓他,不让他讲出这件事来,这是不是根据?” 任明远明亮、锐利的目光肛着温成的三角眼,温成内心里慌张。他想,莫非李占才早就揭发了,那么威胁都不起作用?这么说,自己上了任明远不动声色的当了?哼,上了当也没什么,李占才没出来对嘴子,证明他还没通。就是他出来,当时没有第二个人看见,也定不了我的案!他说:“我分析,这有可能是反映情况的人欺骗组织、掩护自己,都是编造的谎言。不然,为啥不在一开始道查的时候就报告?” “老温,你可是在替被杯疑的人打掩护啊!” “明远,话可不能这么说呀,这不是讨论问题的态度。我为什么要掩护被怀疑的人?” 任明远站起来,高大、挺拔,坚决地指着温成说:“因为,你知道,这个被李占才怀疑的人就是你自已1”温成域到一阵恐惧。这是画皮就要被扒去的那种恐惧。他鼻子冒了汗珠子,身上也有点发抖。他为了掩饰这些,把真恐惧变成了假愤怒,也站起来说: “任明远,你不要上了阶级敌人的当到这里来血口喷人!这么整起来还得了吗,这不是陷害好人吗?走,咱们找支部书记去,支部书记不解决问题还有调查组!” 771 ==========第775页========== 温成说完,拔腿就要往出走。他刚走出儿步,一抬头,又退了回来。原来,他迎面碰上的正是李占才! 李占才愤怒的脸,涨得通红,一步步逼向温成。李占才说: 进 “温成,你说任明远上了阶级敌人的当,我才差点上了你的当1今天,你当众说说,你在山上回来以后,找我喝酒时说了些啥,在二小组伐区山道上碰到你的那回,你又说了些什么?” 李占才这些个月的沉默,原来是有计划搞的!温成恨透了任明远,他让自己这个老袖子上了大当。他想,你李占才没有抓住我砍树皮和砍避雷针的斧头,我死不承认这一切,你们谁也没有办法。他仗着胆子往前迈了几步: “李占才,你自已搞了破坏,不外乎是因为个人利益强,你应该坦白认罪,想嫁祸于人,是得不到宽大处理的!” 宋宝然实在气得不行,大声说道: “温成,你别装这份大瓣蒜了!你倒应该坦白交待!”李武说: “温成,你今儿个溜不了啦,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温成,交待问题!”“坦白!” 温成一看群众愤怒的神色,又往圈外一看,见差不多全场的人都在这个屋子里呢。他咸到自己落进了一个真正的汪洋大海,可是他还是要作最后的挣扎: 772 ==========第776页========== “我温成不怕你贼咬一口,得拿出真赃实据来!到啥时侯诬赖好人也要受惩罚,我还得找支部去!”说着又要走。 任明远喊了一声:“温成!” 温成回过头来,见任明远手里拿着两个佛手烟嘴儿。任明远说:“这就是证据!”李占才说: “是我诬赖你,还是你陷害我,啊?烟嘴儿的事,我跟大伙儿说明:七年前,我弄了一块花纹挺好的黄杨木,一破两半刻了两个烟嘴儿,温成看好了,要去一个,大伙儿都看着他使来着。可是我尽省钱抽旱烟,用的是烟袋,那一个烟嘴儿没咋使就放在箱子里头去了。这回,温成去梅师傅伐区里搞鬼,把他那个丢了。他怕露马脚,自已又刻了一个。那不行,我的这个和在梅师傅地里拣的那个,木纹、节花全能对得上号,不信大伙儿看看。” 大伙儿在任明远手中仔细一看,两个烟嘴儿真是在一块木头上刻出来的。这一下子,愤怒的浪潮全然涌起: “坦白交待!”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正在这个时侯,人群后边起了一点骚动。原来,张立言刚从局里来,听说这个事赶到了会场。 他看大家把温成围得风烟不透,方才又听到一个调查组组员说,温成是因为赞成徒工那张大字报才被围的,便火 773 ==========第777页========== 起三丈。 温成一看张立言来了,就打算先来个脱身之计再说。于是,他便两肩往下一垂,装出了一副哭丧样子,声音委屈地说: “张科长,你看,因为我搞了个营林村和说了一句支持那张大字报的话,就落得这么个下场…” 这两旬话紧紧抓住张立言的心,可是他没有对温成说什么,却问任明远: “我今天刚来,是管理局新派我来当调查组副组长,来了就遇到这么个事,到底是咋个原因,明远?” 任明远本来想反问回去,你这是要干什么?可他觉得和张立言的矛盾,还是人民内部的,若这么说和这么做都不合适。任明远跟李武、宋宝然说了一句什么,正要对张立言说话,朱光耀在外面招呼: “张科长,你出来一会儿。” 张立言跟在朱光耀的后边,来到大宿舍的一头。朱光耀说: “最近发现了温成的新情况,历史问题也搞清了,支部决定触动他。恰好,市公安局也来了公函,作了具体指示。” 张立言一听,这个横他也不敢挡了。说道:“卡局长明天早晨就回来,再不,你们先停一下?”这时侯,任明远也来到跟前。朱光耀看了一眼任明远,显然要看看他是怎么样想的。任明远斩钉截铁地说:“不能停下来!” 774 ==========第778页========== 张立言问: “为什么?” 任明远说: “狠尾巴已经抓到手里,难道还有松开的道理吗?”张立言说: “任明远同志,这样的话,…”任明远说: “张科长,我建议你到群众斗争中去直接找答案!”任明远指一指激昂愤慨的人群,继续说道:“你看看,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他们又要拿出来一个很大的根据!” 说完,任明远又大步向人群走去。 被围在人群里头的温成,这一个快要没顶的恶狠,正东张西望的找寻卡思聪和张立言,忽然传来陈师傅老伴儿愤怒的声膏: “温成!我问你,说四平山水有毒的诺言,是谁造的?”温成说:“我怎么知道?” 这时侯,一群妇女一齐说话了“你抵赖不了!” “我们抓住你的狼尾巴了1”陈大婶又问: “去年秋天,你让你老婆往老局给那个姓钱的邮信,你是咋说的?” 温成抵赖道: 775 ==========第779页========== “我没说什么呀!”这时候,李占才老婆说: “你告诉她:‘千万在意,让人得去咱就糟了。’那天我到你家去串门,走到屋门口,听你们这样说,我又出来了。你老婆坦白说,邪信是让姓钱的造谣言,有没有?” 温成腾腾冒了汗,但还想抵赖,陈大婶已经把温成老婆整来了。他老婆哆哆嗦嗦,面无人色,说: “我说,人家啥啥都知道了,那个谣言是你让造的,说了就得了,这算个啥事?说实话,我坦白,我就是不愿意穷捣腾,乱搬家…” 温成恶狠狠地蹬了他老婆一眼,恨不能一口吞了她,说 “你这个混蛋玩艺,你自己要造诺,怕搬家,又往我身上赖个什么劲儿?” “我寻思…你是组长,能顶点沉重…”谢土改说: “你们别一唱一和了,造谣言,跟你温成砍树、拉倒避雷针是一个目的!邪个姓钱的已经坦白交待了,他造谣是你出的点子。他造谣是为了一个木耳营子;你造谣是另有目的。你要坦白交待!” 原米,妇女们已经把温成老婆质问一番了。这时候,李占才叉揭发说: “你儿次挑拨我和任明远的关系,你说领导上批评我都是任明远打的小汇报,你这是破坏我们的团结,想要达到你 776 ==========第780页========== 的反动目的!” 温成在人证物证面前,还企图把事情停留在只是对任明远实验心怀不满上。他还不相信党支部和工人群众抓住他的真正目的和真正出身来历。他说道: “我不满意任明远和宋育结合伐,这是有的,当你面说些不满明远的话,也是可能的。说我反动,邢可真是屈我温成这颗心啦!” 这时候,两个公安人员走了进来。其中一位严肃地叫了一声: “閥家驹!” 温成手发抖了,腿发抖了,连心都发抖了。可是,他还是假装疯魔似地说: “同志,你认错人啦,我有档案,叫温成!” 公安人员从公文夹里拿出一张閥家驹当国民党宪兵的照片。群众怒火燃烧,口号此起彼伏。温成还是抵赖: “我就是让国民党抓去当了二年兵,受尽了他们的气,哪干过这个事…” 公安人员一看他不说,就说: “你不但是宪兵军官,而且还受过‘中正’剑的奖励,你为了铭记这次‘荣耀’,表示对国民党的忠心,还在右臂上刺了一把短剑。你把右臂露出来!”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閻家驹,哪有这些事呢?”大家一齐说:“你露出来!” 777 ==========第781页========== “露出来看看!” 閻家驹有点活气了,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灯光下,解开扣子,脱去衣服,露出瘦瘦的胳臂。大伙儿心一沉,他右臂只有一个不显眼的伤疤。 “閻家驹,你抵赖不了!”住明远大声说着,通通通走到閭家驹面前,从上衣口袋掏出一份材料。任明远念了,原来这是一张证言。证言说:“一九四八年十一月,有一个叫温成的林业工人右臂受了擦伤,据说是从山上滚坡擦伤的。我给他手术时,看到擦坏的皮肤上有一柄短剑的刺花痕迹。”这是市里一个外科医师写的。原来,任明远早就了解了一九四八年和温成在一起的工人。有人对温成在朵伐时滚坡负伤挺怀疑,疑心他是自已制造的事故。大伙儿认为他是捞资本,任明远认为也可能有别的因素,就一直找到了他原来治伤的那个医院,取这个证言来。 这是一个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在人民战争面前,这个狡诈狠毒的閻家驹汗流浃背,弯着腰,低着头,身上瑟瑟发抖,连声说道: “是是,我有罪,我隐瞒了自己的罪恶历史!”任明远说: “閥家驹,你走坦白从宽的道路,还是钻顽抗到底的死胡同?” 閻家驹忙说: “我一定坦白交待,争取从宽处理。”“那么,你要老实交待你的现实特务活动!” 778 ==========第782页========== 圈家驹一听,任明远他们对他的罪恶活动全清楚,只有坦白了,便说: “我坦白,我有罪。可特务的事我实在知道得不多啊:”任明远道: “你有什么交待什么。什么时间拿出材料来?”閻家驹迟疑了一下,任明远命令道:“这要快,两个小时就得拿出来!” 民兵和公安人员把圈家驹押进一间屋子,让他赶快写交待材料。 二 晚上,场子里象平时一样,小卖店开着门,工人和家属们出出进进,家家的广播喇叭和收音机开着。 孩子们已经玩了一个晚上,家里大人喊了几遍:“铁蛋哎一”“小柱子一”“小宝子一”邪些听话的赶紧跑回来,那些没玩够的,则干脆隐蔽起来,等喊过之后,便“冲”“杀”声父起。 照例,九点钟电灯回电了。家家的窗帘放下来了。 这时候,任明远带着八个民兵出发了。根据上级掌握的情祝和家驹的交待,知道给閥家驹发指令的那个从外国过来的特务,跟周家驹约定明早两点,在头道沟后培那棵歪脖子老树下碰头,接收情报。 779 ==========第783页========== 任明远知道,今天晚上行动的民兵很多,所以嘱附大家记牢上级统一规定的口令。 九个人分成三个小组。任明远领着沈永庆、李文为一个小组,李武领着两个朵伐工人为一个小组多宋宝然领着丽常和小吕为一个小组。他们的任务是秘密接近接头地点,捕捉敌人。 这是一个有月亮和飘着浮云的晚上。月亮被浮云遮住的时候,他们就在小路上急行,月亮露出脸来,他们就在小路两旁的灌木林里走。他们彼此之间不说话,只是打手势,穿的是软底胶鞋,脚步很轻,走起路来声音很小。 这条鹿鸣岭的支脉,任明远和沈永庆是来过的,知道一条翻山小路。加之这个小分队里的同志都是成天爬山的林业工人,走起藤条灌术、高山陡坡很有一身本领,他们又格外加快脚步,所以三个钟头的路程,两个钟头就到了。在一个山坳里,队伍停下了。 任明远低声分配三个小组把守住这片林地的三个要害地方。他告诉大家,要沉着、隐蔽、机智、大胆,要有耐力。遇到敌情,鸣枪为号,但千万不要打死。说完了,三个小组拉开距离,爬上了山梁,分散到林地里去了。 任明远他们三人,负责巡逻面对林场西边的一块林地。他们选了一个边缘,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山下的一片开阔地,又可以听到林地里的动静。在北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段儿十丈高的峭壁,上面生长着林木,把一个又宽又长的黑影子投向山下的开阔地。任明远知道,那开阔地是一片塔 780 ==========第784页========== 头,挨近山根处有些乱石和一泓池水。他们三个人拉开十来米远的距离。 这天夜里,刮着西风,林地里间歌着有一阵阵的松涛滚过,不时响起一两声枯枝断裂的响声。月亮渐渐西斜,月光下,森林里朦胧而神秘,有时会有一点点小小的闪亮,那是沾着露珠儿的草木。月亮有时被糯米纸般的薄云遮住,林地里就更加淡了。后来,云层加厚了,而且一遮住就是半响,森林中整个都黑了下来,只能凭听觉来判断情况。这时候,任何微小的声音,他们也不放过。“沙沙沙”,在枯叶上发出一阵阵微小的声膏,这是一只松鼠或是大眼贼吐噜噜 一阵羽翅的金属般的声音,是山鸡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惊吓,飞了,象蒲扇扬风般的声音,是猫头鹰从头上掠过…这些微小的声晋响过之后,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山、树、动物好象都睡了。 “唰喇,剧喇。”三个人都听见了。是什么声音呢?“喇喇,剧喇”,是走路的声音。“刚喇,删喇”,直向这边走来了。 “要等他走近了!”三个人心里一齐说道。 响声越来越大,走近了,走近了。怎么咈哧哪哧,喘气声这么大?这时,他们在黑暗中发现了两盏小小的蓝灯。不,那不是灯,是野兽的眼晴。“不动它:”任明远梢悄传出命令。果然,这是一只黑熊,在三个人前边忽然停住了。它喘着粗气,笨拙地走过来,到了任明远的身旁。其他两个人,真为任明远捏了一把汗,可是任明远坚持不动地方。那黑熊把他从头到脚闻一闻,喷了一下鼻子,父喇删喇地走了。 781 ==========第785页========== 到下半夜了,夜露打湿了人们的棉袄。小沈和李文打起牙帮骨了。他们很想活动活动,但朝身旁瞧瞧,见任明远仍然纹丝不动地伏在那里,便也裹紧衣服,揉揉困倦的眼皮,极目向远处和森林中搜索。 叉过了一会儿,西风渐渐大起来。任明远想,应该转移 一下阵地,到上风头去。他刚要招呼两个同志转移,忽然听到了森林边上有异样的折断枯枝的声音。侧耳细听,声音又没了。隔一会儿却又响了起来。 任明远断定,这是有人在很警惕地往上风头走。“跟着我,不许发出一点声响,不到必要的时猴不开枪1”任明远轻声下达了命令。 两个同志声说“是!”三个人敏捷、轻巧地向西南方向插过去。 他们无声地越过倒木,拨开树枝,在那人必经之路上隐蔽起来。任明远看看夜光表,时针正指两点。他把事先准备好的蒙了红布的手电,向那棵歪脖子大树右边的权子上闪了三下。不一会儿,有个绿光,也闪了三下。任明远想,狼出洞了! 过了一会儿,从一棵树后闪出一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这时,月亮又钻出了鸟云,那家伙一下子也躲在了树后。少顷,他大约没有发现已经走进包围圈里,就父躲躲闪闪地住前溜。 任明远他们没有发现他手里拿什么武器,便决定等他走到近前时,突然抓住他。 782: ==========第786页========== 那家伙在月光下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便胆子大起来,不顾脚下枯枝烂叶刷蜊地响,径直往前走。 任明远犀利的目光,象鹰一样盯住他。已经走得很近了,六米、五米…邪家伙凶恶的眼神里闪着阴险、胆怯的蓝光。 任明远见他右手好象攥个什么东西…“坏蛋,跑不了你!”任明远想到这里时,那个家伙恰好从李文站的树前走过。 李文满腔仇恨,很狠一把劈胸抓去。由于李文过于紧张,那家伙一闪身,转身就跑。李文扑了空,脚下被灌木绊了一跤。任明远一个箭步就越过李文,扑往只距离四五步的那个黑影子,帽暗追过去。 大约是小沈,在后边打了一枪,发出了信号。 任明远想,一枪就能撂倒他。但他担心把他打死断了线,决心抓活的。 这时侯,突然射来两道手电光亮,有人吆喝道:“快投降!”任明远听出,这是宋宝然的声音。 那家伙一听,忙向北跑。他丧魂落魄跑了十儿米,任明远是紧追不放。 邢家伙可能意识到了手里拿的东西,便狠劲朝任明远掷过来。任明远躲闪不及,啪的一声打在了枪托上。原来那是一颗燃烧弹。领时,任明远棉袄的大襟着起火来。 任明远没有迟疑,没有停顿,大步向前猛追! 783 ==========第787页==========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抓住活的,破获特务组织,不让这片森林资源着火。他完全忘记了自己,觉不到树枝抽打面孔、火焰烧灼皮肉。他忘记了可能遇到的危险,浑身都是对敌人的仇恨、对党的热爱与忠贞。 追呀,追!距离缩短了一步,缩短了两步… 拚命逃跑的敌人回头一看,见追赶他的人是一个满身着火的巨人。那人浓眉倒立,虎目圆睁,闪着寒光的刺刀就要刺在自己的后心上。他戴觉好象一座飞跑的火山向他劈头盖脑地压下来。他吓得“啊呀”一声,但逃命的念头促使他仍然脚打屁股往前跑。 可能他意识到逃不脱人民的惩罚,便突然冲向了那段悬崖,打算从那里跳下去,以为这样追赶的人不敢追得太猛,免得跑张脚一起坠崖。 敌人错打算盘了!任明远看透了他的鬼主意,仍然穷追不放。 后边小沈喊: “打死他,别抓了,会把你带到山涧里去的!”任明远却对敌人大吼一声,“投降!”仍然紧追不放。敌人被任明远吓破了胆,又看见前边七八步就是悬崖这座鬼门关,保命思想在心里一闪,脚下稍稍一慢,任明远已经象鹰抓耗子一般抓住了他的后背。任明远猛然收住脚步,往后一抡,那家伙噔噔噔被用出七八步远,噗的一声,闹了个狗抢屎。 这时,李文、沈永庆追到近前,两只脚踏在敌人的背上。 784 ==========第788页========== “撕掉他的领子!”任明远远商树林的边缘,站在崖边上提醒两个人。 小沈看后边的人已经上来,便丢下敌人,来扑任明远身上的火。 任明远说: “往这跑什么?快去把那个干枝上的火扑灭!”小沈不听,直向他奔过来。 任明远向东跑过一个斜坡,看看远离了森林,对他身月的小沈说声: “接住!” 任明远把枪推了过来,沈永庆忙抓枪在手。再看明远,已经躺在斜坡上,象火团一样,往崖下的空山水形成的水泡子扑去… 沈永庆感动得两腿被泪水模糊了。在他紧紧赶上去的时侯,他忽然觉得更深刻地认识了明远。他不是象一块烩烧着熊熊烈焰的煤,为着党和人民发着他所有的光和热吗?他何止是一块煤呢,煤是不会象他邢样的。他严格要求自己,不断在斗争中学习、提高,不断增加自已的热力,让自己为党和人民燃烧得更好,更多地发光、发热… 785 ==========第789页==========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早晨,脸色更黄了的卡思聪坐在一辆卡车的驾驶楼里,车上拉着十多个他和张立言煞费苦心在全局动员的营林村村员,来到了鹿鸣岭林场。 他一下汽车,故意振作一下精神,就找到张立言了解温成的事。 在局里,他已经在党委会上听到详细情祝了。温成变成了周家驹的事,给他的震动和打击是很大的。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已要受这个事情的牵连。 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想来想去,认为还是塞持到底有利,因为不借运动时机把任明远、赵成业整倒,自己的处境就更糟。 他决心按原计划干下去。他总以为赵成业他们一定有什么事要瞒着他,一听张立言说的跟在党委会上听到的差不多,就给张立言鼓劲说: “温成这个坏蛋原来咱们没看透墩,这是不假。可是,这不妨害咱们把调查进行下去。我跟关副局长说,让你来 786 ==========第790页========== 当个副组长,就是想加强一下力量。立言,养兵千日,用兵 一时,这可到用兵的时侯喽!” 张立言迟疑了一下。他现在的思想,是后悔上一次没有听任明远他们的话。他对卞思聪整的这个事,根本就失去了信心,但还总是抱着一线希望。他心底里那个受了极大触动的名利思想,仍然促使他抱着这个希望。他无精打彩地说道: “我看了一下群众贴的大字报,不少人说的有一定道理。咱们这么强行调查下去,会产生个什么结果?这一年多我看出这么一条来,硬压,压不住…” “立言,你越来越缺乏勇气了…你先看一看也好,我 是打定主意今天开任明远的会,开完就宣布在这J儿成立营 林村。” “任明远昨天夜间上山搜查去了!” 大思聪乍一听挺恼火,认为这是支部有意让任明远躲出去了。可是父一想,却暗自高兴起来,这样倒可以免去他在家的一场辩论。 他一看手表,才六点来钟。他想要抢到任明远回来之前开完这个大会,便立即告诉身旁的一个工作人员敲开会的钟。 钟光光光响了半晌,去的人稀稀拉拉。下思聪把他刚拉来的那十来个人安排在前排,又倒水又拿烟,热情鼓励一番。可这么半晌,还是没来多少人。 他正在着急,朱光耀、沈常发、靳起春、季永强、李武、梅 787 ==========第791页========== 师傅、陈师傅、谢土敢等人,领着一帮群众来到了会场,会场里立刻有些拥挤了。 二 “朱光耀、沈常发同志,到前边来1”下思聪看着台下,招呼道。 朱光耀说,“就在这儿吧!”沈常发说: “不去啦!” 卞思聪也不强让,接着就宣布调查任明远的大会开始:“我们今天这个调查任明远的会,吸收了全场同志参加,目的是澄清问题。我们主要想提出儿个问题来,让任明远回答,也请同志们揭发、证实。任明远,到前边来!” 在卡思聪身旁的张立言,不解地看了下思聪一眼。朱光耀说: “任明远同志带着民兵执行任务去了!”卡思聪脸子一撂,问道:“谁派他去的?”朱光耀慢条斯理地说:“党支部!” “你们是知道今天开会的哟。” “这项任务很急,很重要,下局长,不能因为开这个会就 788 ==========第792页========== 把他留在家里呀!” 卡思聪问: “为啥单单让他去厭?”朱光耀斩钉截铁地回答: “他是民兵连长,支部信任他!” 卡思聪一看,这个下马威来得不怎么顺利,就紧忙往下进行:“算了吧,这不是我们开会的主要任务,不去说它喽。既然任明远没在家,我们要提几个问题,请大家发言。第一个问题…”他本来想按昨天准备好的,提出任明远有破坏实验林地的嫌疑。但他立即想到温成已经捕起来,还坦白了,再提这个就是笑话了,连忙改口:“对抗党的领导,大家看,这方面的问题主要表现在哪里呀?” 沈常发说: “是毛主席从火坑里把任明远救出来的,是党摸着脑袋把任明远教育大的。他一时一刻都想着怎么能更好地按照毛主席教导办事,怎么能更好地按照党的要求办事,哪里有对抗党的领导的事呢?” 季永强说: “任明远同志积极完成组织交给的任何困难任务,坚决执行党组织的决议,不断向组织请示、汇报,从不搞非组织活动,怎么能说他对抗党的领导?!” 下思聪反驳说: “同志们,不要光看出身历史,那是唯成份论嘛!也不要光看表面现象,那样,同志们,是会犯错误的哟1” 789 ==========第793页========== 朱光耀说: “任明远同志认真执行毛主席关于社会主义时期阶级和阶级斗争的指示,全心全意贯彻‘鞍钢宪法’,这是坚定地捍卫了毛主席和党的领导,硬说他对抗党的领导,这不是颠倒黑白吗?这样,恰恰是要犯错误的!” 李武说: “他按党章办事,不计私人恩怨,没有错误!”卡思聪有一点激动地说: “同志们,这是一个有关党和阶级利益的事,我们不能威情用事嘛!他扣留党委机关报的新闻胶卷,在电话会上和党委领导唱反调,这叫不叫对抗党的领导?胺?” 朱光耀说: “错误的东西,要不要斗争,要不要抵制?”卞思聪说: “同志,我们今天是调查会,不是辩论会。在这个问题上,大家如果没有别的意见,可以议论下一个问题。这就是,任明远反对办营林村,这是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如果大家说他没有对抗党的领导,在这个问题上还可以再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么个事。营林村嘛,这不是我们这一级的人讲的。任明远在电话会上就说这是大倒退,可以讲,这就是反对党的领导!营林村本身,也是个很符合经济规律的形式,可以说是个发展和创造!”他示意台下前排的、他今天早晨特意搬来的兵,让他们讲话。 有一个人说: 790 ==========第794页========== “卡局长说的,是实情。”还有一个人说: “营林村我看不错。过去在屯子里一马一车一犁,也没有这个好。国家的林子给咱们个人使,还能搞小开荒,还能养蜂养鸡,再要不发个‘嘁喳咕喳’的,那可就怪个人啦。咱们就是要奔这个好日子哩…” 卡思聪打断他的话说: “这是个发展林业的好办法。”梅师傅严肃地说道: “卡局长,你还是让方才那位说到底。我看他把营林村说得挺透,营林村,实际上是个富农村。” 群众中有人说道: “是个发展富农的好办法!”“是化公为私的好办法!” 下思聪一看,光靠这个会恐怕不解决问题了,不如先把营林村成立起来,然后秘密给任明远报材料,从上而下地来搞,不怕搞不了他们。他说道: “行啊,调查的事暂时先到这儿,下边”他正想要宜布成立营林村的事,只听门外噔噔噔进来几个人。一个人挤到前边来: “卡局长,调查的事,‘暂时先到这儿’不行!” 卞思聪一看,这人是宋宝然,只见他满脸怒气,大眼圆睁,心下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忙说道: “啊,是宝然同志。我看先开到这儿,后边咱们还有事。 791 ==========第795页========== 若是有情况,可以个别揭发嘛。” “我不是要揭发他,是朝你要你们整任明远的材料。你把你诬赖任明远的材料,给我。” 卡思聪一想,材料前天写的,今天刚抄完,看样子宋宝然随基干民兵上山去刚回来,他怎么知道的呢?他看看几个组员,几个组员严肃地看着他。他明白了,这个事是几个组员说出去的。看来,遮掩是不行了,但他决不想拿出来:“老宋,你对情况不清楚,不要随便乱说,这样容易犯错误嘛。” “当然,你整的那个材料我不清楚。可是任明远这个人我清楚。想要暗箭伤人,整治任明远,不行!” “整治任明远、暗箭伤人,这两个提法都是错误的。”“任明远的材料,你应该到光荣榜上去找!全林场,谁都知道任明远,谁都知道得比你多。你整的这材料真假实虚拿出来,叫大家说说。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宋宝然同志,这是组织内部的事情。当然,你关心也是对的,可是,这样的事不能公开出来。再说,上级也还在研究嘛!” “真正是组织内部的事情,我当然不能这么来问。可是,你借着组织的名义,来搞你认为对的那套东西,来镇压群众,我们每个工人都能够管,也都应该管!” 这时侯,陈师傅和一小组、二小组、其它小组的一些工人听宋宝然说得有理,便你一言我一语搭了话: “卞局长,兴你搞笔杆子戳人,整黑材料,不兴我们过 792 ==========第796页========== 问吗?” “卞局长,我们不希望你坚持错误1” “你来这儿不是跟大伙儿一块儿搞好文化大革命,而是来泼冷水,整给你提过意见的人。你想用这个来证明你过去推行的那套是正确的,那是白搭工!” “卡局长,你那材料,和我们心里的材料正相反,你还是赶快拿出来,可别一错再错啦!” 卞思聪一看屋里屋外都是愤懑的工人、妇女和一些带着红卫兵袖章的小青年,很打憷,就辩解说: “同志们,咱们先不要研究这个事了,慢慢支部会向你们讲的,将来一定让大家知道就是了。” 朱光耀说: “卡局长,整任明远的材料,并且还要上报这个材料,我们是方才听说的。你没有跟我们商量过、研究过,也没有通过我们,让我们怎么跟群众说呢?” 沈常发说: “老卡,我过去真没看透,你堂堂局长竟能瞪着眼睛糊弄人!” 本来就很愤懑的群众,听卡思聪这样一味推诿,更加愤懑了: “这不是欺下瞒上吗?” “跟组织、跟群众尽要手腕,太不应该!” “我们就是要看看你整个什么材料,看看跟我们心里的活材料一样不一样?若是不一样,我们通不过!” 793 ==========第797页========== 朱光耀说: “卞局长,我们支部不知道这个材料是什么内容,我们儿个支委认为,应该给我们一份。” 卡思聪虽然理屈词穷,可还是一味地推诿: “那个材料,其实就是一般性的调查汇报,现在手里没有底稿喽。如果管理局领导认为有必要给你们,我们再负责抄一份。”他回过头去,对几个组员说:“啊,是不是臂?”意思是让他们帮一把。 几个组员一商量,就由一个人站出来说: “同志们,我代表几个组员说儿句话。第一,这个材料,整的时侯不但你们不知道,连我们也不知道,是卡局长一个人在閻家驹家里那个‘肃静'的地方整的影第二,抄写时我们才知道它的内容,我们认为不符合事实,是生拉硬扯,强加于人}第三,材料还有一份底稿。我们儿个同志,在这件事情上斗争了,但斗得不力。今后,我们要在斗争实践中,更好地向工人阶级学习。” 这个组员的话,象一阵大风吹过海面,在群众中引起更大的愤怒浪潮,一致要求把材料留下来。 卡思聪一看这个情形,心里着实吃惊。他看群众压不住了,又不甘心退下来,就只好凭借管理局关副局长的支持了。他厉声厉色地说道: “这是要干什么,咬?要材料,你们找管理局去!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情:营林村的事,任明远反对也反对不了。全局抽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就在这里办第一个营 794 ==========第798页========== 林村。告诉你们,营林村不是一般人提出来的!过去反对,对有些同志可以既往不咎,今后,哪个人反对,那就是…” “我要反对!” 一个宏亮的声晋,从人群后边传了过来。大家听出来, { 这是任明远的声音,会场里一下子热烈起来,忽然涌起一阵掌声。大家闪开一条通道,任明远大步走上前来: “营林村实质是反马列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反社会主义的东西,不管是谁提出来的,我们都要反对!卡思聪,你不要拿这个东西来压群众了,越这么整下去,错误越严重!你这么使劲搞这个,就是要和‘鞍钢宪法’相对抗。难道我们能眼看你这么一步又一步整下去不管吗?你这么搞不是偶然的。从这一年的事实就可以清楚地看到,你要走的是资本主义道路。你对按照‘鞍钢宪法’办事的技术革新,假支持,真反对,你对小组里的群众施用物质刺激,用尽手段拉扰、挑拨、制造不团结,你还利用张科长这样人的个人主义,积极推行你那一套东西。现在不是调查别人时候,恰恰应该是请算一下你所执行的错误路线的时侯啦!” 下思聪想,他突然杀了出来,得让他被动一下,不然就不好收场了。他脸色煞白,说: “任明远,你不要以攻为守,这是坚持错误。告诉你,这些帽子,是扣不住哪一个人的。谁是假支持、真反对,谁是” “你!” 这是卞丽常站起来揭露他了!会场里又是一阵掌声。 795 ==========第799页========== 卞丽常激动地说: “在我们写文章的时侯,你反对过。这能说对革新是支持的吗?不能!就是最近,你还说过,这个革新不纳入营林村的轨道,是坚持不下去的:你还讲过这样意思的话:任明远他们这么整,是受了党委某领导指使,是在反对你。这能说你对革新是支持的吗?不能!爸爸,我在你跟前生活二 十四、五年,你给我看的,都是正面的,这一年来,才看透你还有另一套隐藏起来的思想、行为,这让我比刀子扎心还难受!你好好想想吧,任明远同志,还有大家,这是堵死你要走的那条错路。你,应该欢迎!” 会场里一下子静了。李占才站起来说: “卡局长,你假支持、真反对,这一条我也看透了。你让我当个拖拉机手,安的心思就不大对;架着我借钱,就是想闹黄了小组!…咳,也怪我,总想着饿,想着自个儿影你就拿着钱当成钓鱼钩上的食儿,让我们这样的来上钩!”他越说越生气,从兜里摸出一张条子来,涮地撕个粉碎,“这是营林村的安家费,纯粹是安葬费,我坚决不入那个玩艺啦:” 这时侯,卡思聪威到群众力量是多么强大,自己这些年的打算一下子全给揭出来、摧毁了。 他很恐惧,只是希望快些开完了会,收了场,然后再打主意。 他看看张立言,希望他站出来说句有利于自己的话,可张立言在深思。卞思聪不敢相信他了,连自己的女儿都起来揭了自己,何况别人…他说: 796 ==========第800页========== “大家这么搞,恐怕不大合适吧?”任明远说: “你自已的事,有的你还不清楚,我们也是今天才清楚,应该说说。一九四八年,在你审问恶霸把头走马芹前,閥家驹曾和走马芹约好,要在审问时一同下手,打死你,然后往山上跑。可是,在走马芹动手时,閻家驹却把他打死了。” 下思聪一听,心惊胆颤:“还有这个事?”任明远说: “走马芹是閭家驹在这儿联系的地下国民党‘建军’头子。閣家驹为了杀人灭口才这么干,也是为了骗取你对他的信任。这件事多么触目惊心啊!也真让人多想一些问题呀!这个閻家驹,在二十多年前就打上你的主意了,他看准了你这个对象,这一点不值得深思吗?你呢,还提拔重用他,树他当标杆。今天抓到的这个特务,已经坦白了。閡家驹是国民党派到这里搞地下‘建军’的,后来国民党垮台,他就眯了起来。他原来的一个上级,在国外把他的情况当情报卖给了外国特务机关。他们的特务,这次就利用他来搜集我们的有关情报。可是,一直到最后,你还为閻家驹打掩护,这一点,不值得深思吗?真到了从思想深处好好想想的时侯啦,应该想想,这是为什么1” 下思聪以为任明远会当面要材料,没有料到他提出这个问题来,便哺喃地说: “是啊,我是瞥惕性不高啊,明远。” 797 ==========第801页========== 任明远诚恳地说: “是这么个事。还有,'就是你走的路线错了。路线错了,代表的就是阶级敌人的利益。苏修欢迎你这么干,地富反坏右、资产阶级都欢迎你这么干!路线一错,其它什么都会跟着错,你站在修正主义路线上,否认社会主义这个历史阶段的阶级和阶级斗争,认敌为友,认友为敌;你推行‘利润挂帅’、‘物质刺激’、‘一长制’、‘专家治一’,就必然对抗‘鞍钢宪法’,你站在修正主义立场上,贩卖修正主义邢一套,处处受到抵制,自知见不得天日,见不得党,见不得群众,就一定要要两面派,说假话,搞诡计。当然,你是这条错误路线的一个执行者,主要责任不在你。但是,得跟它决裂、跟它斗才行。可你,我看,现在还在疼爱着它,拿着毒草走马芹当鲜花呢,这,可是最危险的呀!” 卡思聪对于閻家驹把他当成保护伞这一点,他是憎恨的。可是,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身上有缝閻家驹这个苍蝇才来下蛆。 此时此刻,听任明远这样说,虽然内心深处也威到自己有错处,但他还是觉得自已是受苏修拐带了,又受閥家驹拐带了,自己坚持的那一套,实际上是对的,拿不到桌面上来就是了。现在运动刚刚开始,事情还在道上走着呢:你说错了,尽管让你们说吧,以后看就是了。看来,营林村这一下是成立不上了,应该赶快回去,另想办法。 他想,任明远这半天没提艹还是自己主动提提好,不然,一会儿群众提出来更被。他的那个材料底稿是不 798 ==========第802页========== 敢当众拿出来的,他骇怕支部和群众不答应他对任明远的陷害,就想蒙混过去。他说: “明远同志,你说的这些,我认真考虑考虑,以后咱们再谈吧。至于我们搞的那份材料,没有通过你本人,现在上级还没批回来,以后,我们一定通过支部,通过你本人。不过不过,我对同志是…是负责任的,这个你放心。” 这时候,几个组员气得脸通红,其中一个说道: “下局长,你不要一再当面说假话啦:在材料里你说任明远是反党,这不是负责,而是陷害!” 群众愤怒极了: “卡思聪,把材料拿出来!”“快交出来!”“这是一错再错!” 这时候,会场里响起了雷鸣般的口号声,“彻底批判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坚决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不获全胜,决不收兵!” 任明远听下思聪说的那一通便明白了。他还认为他执行的那一套是对的,根本就没有认识到错误。又看群众这样对党的事业负责,对同志负责,他心里很威动,就对下思聪说: “卡思聪,群众向你追问梦料的心情我理解。他们对党的事业和我个人负责的精很受威动。大家要求的,是要 799 ==========第803页========== 你真正认识,为什么要搞这样的材料。这根子还是出在你执行的错误路线上。大家让你认识它,捕改前非。我个人也是这样想的。我给你提意见,不是因为你整了我的材料。我的看法,你是在打击正确的路线。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最后解放自己,我们要帮你看到修正主义路线是一条死亡线、复辟线,是一条开倒车、走回头路的路线。你早晚得认识,早晚得改正,不然的话,那就是顽固地走资本主义道路,党不答应,人民不答应,咱们局、咱们场的林业工人不答应!你要看到这条路的危险:不要再走啦!这次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就是要批判修正主义,批判资产阶级,巩固无产阶级专政。谁若坚持走资本主义道路,搞修正主义,我们就跟他斗到底!今后你走什么道路,应该自己认清,很好地选择!” 儿个调查组员非常激动。他们没经卡思聪同意,就把那份材料底稿拿出来,交给了朱光耀。 坐着卞思聪汽车来的那十来个营林村村员,都纷纷表示,坚决不入营林村了。 下思聪脸色煞白,呆若木鸡。他想要快些脱身,以便到管理局去找关副局长另想对策,便把桌子上笔记本、材料一收,塞到兜子里,迈步要往外走。 这时侯,人们忽然闪开了一条道,党委书记赵成业走了进来。他走到前边去,大声说道: “同志们,管理局文革办公室派来的调查组,实际上是个工作组。下思聪同志领着下组来这里以后,实际上起 800 ==========第804页========== 到了不让同志们起来批判错误路线的作用。局党委几次提醒这个问题,也给管理局提出意见,但他们没有听。所以,我代表局党委,支持群众的这个革命行动!新建局以来,局党委,我个人,都存在不少问题,欢迎同志们狠批深揭!” 群众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赵成业接着说:“同志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各个单位的工作组一律撤销了!你们这个场来的虽然叫调查组,实际就是工作组,也要撤销!这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决策!” 会场里顿时发出一阵阵欢呼:“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万岁! 会场里沸腾起来,不少人热泪盈眶。 卞思聪蜡黄的脸上淌着汗,手也发抖。他表面上低了头,头脑里却反复重复一句话:走着瞧吧,走着瞧吧… 三 这时侯,会场里的广播喇叭响了。《东方红》乐曲分外激动人心。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声音格外兴奋和宏亮。今天这一次广播,将要永远载入无产阶级革命的光辉史册一伟大领袖毛主席亲自主持召开了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会议的精神,是毛主席对全国人民发出来的批判修正主义的进军命令。它象农村包围城市的命令、持久战的命令、彻底推翻国民党反动派统治的命令一样,具有伟大的 801 ==========第805页========== 历史意义,这个命令是指引中国人民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指路明灯,是夺取更大胜利的保证: 从兴安岭到雅鲁藏布江,从南沙群岛到内蒙古大草原,我们伟大的祖国,都在经历着这个伟大的时刻呀!山在聆听,海在聆听,祖国锦绣大地在骆听,厂房里工人在骆听,田野里贫下中农在哈听,营房里人民解放军干部战士在骆听,校园里红卫兵在聆听,全国七亿人民都在凝神聆听。 管理局金书记站在窗前验昕。他想到了跟随毛主席开创无产阶级红色江山的历史:执行毛主席的命令就胜利,紧跟毛主席伟大战略部署,历史就前进。 局党委书记赵成业心潮汹涌澎湃。他在想,毛主席挥手了,我们应该前进。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必须进行到底!在林场的院子里,在家属宿舍和集体宿舍里,朱光耀、沈常发和其他支委们一字一句地把这命令记到心坎上多梅师傅、宋宝然、李武、陈师傅、李文、小沈、小吕、卞丽常一字 一句地把这命令记到心坎上,谢土改、沈大婶、陈大婶、李占春她们一字一句地把这命令记到心坎上多石玉文、小宝子、小柱子们也一字一句地把这命令记到心坎上… 任明远无比激动地聆昕着这英明的进军命令。他好象看见了伟大领袖毛主席!他眼里噙着热泪,心里对毛主席说话:毛主席啊,您老人家最知道咱工人阶级和人民群众的心啦,您老人家指出了我们保卫红色江山应该做的大事情,您老人家亲自发动和领导的这场无产阶级丈化大革命,是多么及时、多么必要啊!请您老人家放心,我们一定要按着 802 生 ==========第806页========== 您指引的方向走!有了您的路线,什么因难都不在话下,无往而不胜。我们一定要把这场伟大的革命进行到底,让我们的企业按照“鞍钢宪法”办事,让我们的江山永远鲜红。有您的路线指引着,我们的目的一定要达到,也一定能够达到1 光辉灿烂的太阳升起来了,万丈光芒普照大地。林场里是一片进军的锣鼓声,林区里是一片进军的锣鼓声;宽广辽阔的祖国大地是一片进军的锣鼓声! 朱光耀、任明远和其他几个支委商量一下,决定立刻学习毛主席的指示,开一个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誓师大会。因为全场男女老少都来了,屋子太小,他们要到院子里去。任明远喊道, “走,同志们!” 任明远和一小组的同志们加入了准备投入新战斗的人群,院子里汇集了几百人。这儿百人又加入了全国亿万人民的行列。浩浩荡荡的革命大军,沿着毛主席指引的革命路线,挺胸昂首,迈开大步,奋勇前进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初稿 一九七五年八月定稿于北京 803 ==========第807页==========